只不過噬魂箭的器靈向她傳遞的是歡快活潑的情緒，而縛龍索的器靈卻是滿心無奈。

　而言先生不愧是見多識廣，細細思索了一會兒，也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理出一個大概，分析給在場的兩人和魔眼那一頭的長天聽:

　“說來說去，這事兒恐怕還要著落在噬魂箭的特異之上。”

　蠻人首領都伏末造噬魂箭時，並不曉得天雷絕獄最深處這個只有天道和諦聽知道的秘密，所以按他原先的構想，噬魂箭鑄成的最後一步，也只是送入第九重雷區，經受天雷的洗煉罷了。到這一步為止，寧小閑都做得很好。

　可是她偏偏要以噬魂箭為媒，將縛龍索送入雷池底部。

　要知道，這世上承受得住雷池當中無盡雷波洗煉的物事——不止法器——絕對不多。無論是精金還是神鐵，扔下去也是頃刻間熔化的命。而就法器而言，即便是強大的神器，也有各自的長短處。比如皇甫銘手中的羿神弓，雖然威力絕倫，但它的製作方法原本就不像金鐵這樣需要澆熔，所以若是將它扔進雷池裡頭，最終也是落得個神器飲恨的下場。

　噬魂箭也是一樣。它最初的製造者都伏末大薩滿從未想過，世上還有雷池這樣恐怖的物事，因此製出來的噬魂箭材質再堅硬，畢竟比不得眾大能合力鍛成的縛龍索。它雖然隻負責載著縛龍索進出雷池，但不可避免地要到池底深處停留，因此同樣受到了時間之力的作用。

　在外人看來，它只在池底呆了幾息的功夫，然而對它自己而言。那可已有數十日光陰！

　在相當於天雷絕域第九重雷暴十倍威力的雷波之中，呆足了數十日時間，那是什麽概念?以言先生的本事，護住寧小閑二人在第九重雷暴當中呆上幾個時辰，就已經耗去了許多神力，將這強度和時間再拉長十倍、幾十倍，世上哪有人能夠承受得起?

　噬魂箭不是人。卻也不能。

　它新近淬成。寧小閑從未試用過它的威力，自然不太清楚它的極限在哪裡，只能從器靈的反饋來判斷它的狀況。可是這家夥一直隻給她傳遞正面情緒。並且噬魂箭從池底出來之後，也一直表現正常，卻要讓她怎麽發現其中的問題?

　終於第七次進入池底之後，噬魂箭終到臨界點。再也承受不住雷極的洗煉，器身崩毀！

　如果換作其他法器。器身毀壞之後，器靈也跟著消亡。畢竟這二者之間的聯系就像肉身與魂魄，肉身若是都已經死亡，正常情況下魂魄也不能存在太久。

　當然。執念甚深的魂魄，卻是可能在肉身消失的情況下繼續留存於世的，從而變作世人熟知的鬼魂。萬事萬物都有例外。而噬魂箭偏偏也有個極特殊之處。

　“都伏末大薩滿製噬魂箭時，雖然也選取了手邊能用到的最好材料。然而這件法器威力巨大的核心秘密，卻不在器身上。”三萬多年前的蠻族秘辛，當真只有諦聽才能令它重現於世。

　“從一開始，這件法器的假想目標就是陰九幽。此人本質上是魂體，擅於出入青冥，虛實難奪。噬魂箭若想對付它，至少也需有相同的特性才可。”

　寧小閑點了點頭。噬魂箭的確有這樣的本事，可以遁入虛空，甚至破入他人識海，擊傷神魂，實是寶物。

　“因此都伏末將力氣都花在了這方面，最後製出來的結果，卻居然是噬魂箭的器靈擁有了這樣的特性。”顯然要把這番道理解釋清楚，尤其要令寧小閑這等境界的也能聽懂，那是很不容易了，言先生斟酌了很久，才想好了措詞道:“這世上絕大多數法器，威力都聚集於器身之上，比如神君的南明離火箭，比如刺龍戟。然而噬魂箭卻和黑魘鏡相類，正好是顛倒過來，器身不過是載體，器靈才是法器的關鍵！打個比方，噬魂箭的器靈與器身的關系就好比人類和居所，這二者的關系當中，自然是人要佔主導和支配地位。”

　“反過來說，噬魂箭的器身，不過是承載器靈的殼子罷了。但就如人終歸要尋到尺椽片瓦以安身，以免風吹雨淋之苦。又有所謂‘皮之不存，毛將附焉’的說法，因此噬魂箭的箭身一旦毀去，器靈也立刻就是居無定所，必須立刻尋找容身之處。偏偏這個時候，它身處雷池當中，這裡的雷極可是能夠穿透陰陽，將它一並毀掉的，所以它若要自保，就只能——”

　聽到這裡，長天已是了然，接口道:“它手邊正好就是縛龍索，這天底下少數幾件能在雷池中安然無恙的物事之一，所以噬魂箭的器靈為了保全自身，就強行鑽到縛龍索當中去了?”

　“正是如此！恰巧縛龍索大器未成，它本身的器靈元氣未複，正是客強主弱之勢。”言先生拊掌微笑道，“這奇事我也是頭一次見到。”

　這樣也可以?寧小閑和琅琊兀自難以置信。

　言先生說得再清楚不過，縛龍索還差第七出才能鑄好， 它的器靈此刻還未能盡複。結果這個時候，噬魂箭的器靈擠進來了。

　噬魂箭一身本事全在器靈上，你說它的器靈有多強大?縛龍索本身的器靈遇上它又有多苦逼?這就好像主人家突有惡客不請自來，佔你的床，吃你的飯，用你的東西，還不用經過你同意。偏偏這人身強體壯五大三粗，你正病得死去活來還打不過他，求問此時主人的心理陰影面積有多大?

　縛龍索的器靈經歷的就是這樣的憋屈和無奈。可它又拿對方沒轍，也就隻得讓它也搬進來住。

　寧小閑想到這裡，難免要問:“那麽等縛龍索鑄好之後，噬魂箭的器靈會不會反而被它吞噬掉?”神器鑄成，器靈也自恢復，屆時恐怕一器難容二主。

　言先生和長天異口同聲道:“不會！”

　長天不滿道:“這般簡單的常識還需再說一遍麽，我先前不曾教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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