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她都有些兒佩服晏海青了,這人的嗅覺之靈敏,把握時機之準確,遠非其妹可比。
兩人寒暄了幾句,晏海青就將她請入自己精舍中商議。原本這場談判會在後天見面之後進行,現在也不過是提前罷了。
兩人面上都笑得客客氣氣,看起來主賓盡歡,不過對於今後的買賣成交價卻是一副寸土必爭的模樣,尤其是火雲銅、烏金鋼的價格,寧小閑一開口就打了個對折價,聽得立在旁邊的執事都想伸手去擦額上的冷汗,七仔卻是伸手掩下了好幾個呵欠。
這樣過了一個時辰之後,寧小閑才心滿意足地站起來,告辭離去。
直到隱流的執事也離開之後,晏海青一名屬下才輕聲道:“閣主,這個價我們沒有多少賺頭……”
晏海青笑了笑道:“你當我不知道?這寧小閑還記恨著妹妹的事,這才故意將價格壓到了比原來還要再低兩成,也是算準了我們非接受不可。哼,白虎和隱流雖然達成了交易,貨品卻不如我們齊全,隱流最好的選擇還是天凌閣。你別忘了,這趟和隱流重訂協議,目的不在於多賺銀錢。並且隱流這一次運氣當真不錯,居然在淺海發現了赤紋魔銅礦。這東西就連我們的領地也很罕見,反倒要從隱流購入了。”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道:“果然如鳴水宗所說。她生就內媚之相,妹妹輸得不冤。我昨日才見到撼天神君,恐怕以聆雪之能,是匹配不上他了。罷了。”
走出精舍之後,七仔才冷笑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天凌閣若不和隱流斷了盟議,現在也不需要賠這麽一大筆錢出來。我們還是好言好語相向。”
寧小閑瞥了他一眼道:“和青鸞相伴這般久了,怎地凡事還不願動腦?”
七仔縮了縮脖子:“我又哪裡說錯了?”
寧小閑伸手在他頭上叩了個響栗道:“恁地這樣笨!北方七個仙宗原本訂立了盟約,打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呢,可惜上月與白虎交手。就有整整一個妖宗被吞並。這樣,白虎的地盤就已經擴張到天凌閣旁邊了。據長天所述,白虎這幾年也韜光養晦,不露什麽聲色,此刻爪牙畢現,世人才知他勢力居然已膨脹至此。這七宗聯盟根本阻不住他擴張的腳步。”
“這樣一來,
天凌閣又把心思打到隱流身上了。畢竟長天和白虎同為上古神獸,明擺著又有些交情,天凌閣重新向隱流站攏了,也就是向白虎發出明確信號,讓他有幾分忌憚之意。再說。這兩個多月來,隱流雖不向天凌閣購貨了。但是冼劍閣一役中損失極小,法器、兵鎧的的消耗也就極小,看起來卻沒有天凌閣想象的那般捉襟見肘,反而遊刃有余。哼,軍火生意是最賺錢的生意,天凌閣長久以來做這軍火販子做慣了還不覺得怎樣,驟然損失這樣一大進項。隻過了幾十天功夫就開始覺得肉疼了。”
最後她總結道:“晏海青是聰明人,知道在重大利益面前。什麽夙怨都是紙老虎。他料定我也是這般考慮的,所以此刻仍有臉皮來找我。”
七仔愣愣道:“女主人你真是這般考慮的?”
“自然了!”此刻已經走到朝雲宗下榻的精舍門內,裡面奔出來一個玲瓏身影,寧小閑一瞥之下就笑著將他打發走,“只不過,不這樣將天凌閣狠宰一刀,難消我心頭之氣!”她畢竟還是年少氣盛,送上門的肥羊,不殺白不殺啊。晏海青也知她心意,所以談判還是大大讓步了,隻說從隱流這裡購入赤紋魔銅,就是按照市價來的,並且每購入三百斤就要免費贈送兩套摻入了赤紋魔銅打造的精甲。
她這一刀,宰到人家出血。
“小閑!”迎面而來的,正是數年不見的胡火兒!
這精舍中種著幾株粉桃,此時開得正歡,胡火兒一襲白衫從樹下穿過,正是人面桃花相映紅,說不出的美豔動人,可見這幾年過得著實滋潤。後面施施然跟出來的是澹台翊。
寧小閑只看了他一眼就想笑,以前他穿著隨意得幾近邋遢,有時還會穿件領子都快磨光的麻衣,看起來都像田裡的農夫。此刻卻是一身冰藍絲袍,大袖飄飄,一雙眼睛黝若深潭,最難得的是臉上胡渣子刮得乾乾淨淨,若說以前看起來都像三十過五的人,現在才終於還了本來帥氣的面貌。
被人管著,就是不一樣。
兩女見面,自然有說不完的話,嘰嘰呱呱笑了兩句,澹台翊就負手走了過來。寧小閑從海納袋中掏出兩囊子酒拋給他道:“嘗嘗?”
澹台翊伸手接了,卻是滿面狐疑:“裡面沒加料吧?”
當年在大雪山,他貪杯喝了寧小閑的酒,結果裡面放入了情藥“挽情”,才成就了他和胡火兒的好事。雖說最終結果他也沒吃虧,反而抱了個美嬌娘,卻從此對寧小閑心懷忌憚。
“加了。”寧小閑翻了個白眼,在他微微變色時道,“這是二月二那天在向南的枝頭上擷取了桃花骨朵兒釀的桃花酒。你在南贍部洲其他地方想喝上這種酒還要再等一個多月,只有巴蛇森林的桃花才會開放得這麽早。”
說完也不理他,徑直拉著胡火兒的手,自行進了精舍。
閨蜜說話,男人自然隻好退避。澹台翊摸了摸鼻子,知機地在院中桃樹下找了張長椅,自斟自飲。他雖然和胡火兒結成了道侶,但這嗜酒的愛好養成多年。卻是改不掉了。
這廂胡火兒卻是將寧小閑來來回回盯住了瞧,看得她頭皮都發了麻,才抿唇笑道:“死丫頭,你也開了葷?”
女子一旦破了身,走路的步伐和面上的氣韻都不同了。胡火兒也是過來人,瞅著寧小閑看了一會兒,隻覺得她五官似乎無甚變化,但眼波顧盼間卻有一點一點媚意逸出,肌膚更是雪白粉嫩。吹彈可破,哪怕她自己是女兒身,也下意識地想上去親一口、摸一把。
寧小閑臉上頓時飛紅,不接話了。
胡火兒卻不放過她,瞪大眼在她眉宇間細看了一會兒:“看這春意蕩漾的,嘖嘖。我見猶憐。看樣子神君大人平日也好好伺候你了。”心底卻輕輕歎了口氣,她這好友此時才真正顯露出了女子風情,甜美嬌媚,再不是當年那青澀丫頭了。唉,她也希望肥水不流外人田,可惜權十方就是沒有這份福氣。
寧小閑面若火燒。她在除了長天之外的人面前一向皮薄,又知道胡火兒從來不似中土女子那般內斂。趕緊轉移話題道:“你,你倆怎麽來了巴蛇森林,可是雲遊路過?”
胡火兒探聽不到進一步情報,很是有些不滿,不過提起正事也隻好稍稍坐直了:“我們數日前還經過了馳明城,就接到掌門傳訊。他知道我和澹台出門雲遊,恰好離巴蛇森林不遠。於是指定我來當朝雲宗和隱流的接頭人。這一次出兵,我倆就跟著隱流大軍而行。”
朝雲宗和核心弟子之間。有秘法可以快速通訊。白擎指定胡火兒來當這接洽人,比起用地陰信使傳訊不知道要快上多少倍。
“朝雲宗的隊伍也已經集結完畢。從我們駐地所在到廣成宮距離很短,因此朝雲宗的隊伍會延遲小半個月出發,屆時在三江鎮會合。”說到這裡,胡火兒肅然道:“小閑,師尊要我提醒你,他雖然答應了與隱流、奉天府共同討檄廣成宮,但他隻想將風聞伯趕下台來,還廣成宮一片清明,卻絕不會由著隱、奉兩家將廣成宮給誅殺殆盡!廣成宮已經屹立萬年不倒,此後也該一直存在下去。”
寧小閑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心裡卻有些不以為然。嚴格來說,她和廣成宮前任掌門南宮真也算有些交情了,可是萬物有始也必有終,月兒有圓也就有缺,這是連天道也承認的至理,再沒有什麽物事是“必須”永存不朽的,廣成宮是這樣,說不定許多許多年後隱流也是這樣,白擎執拗過頭了。
“另外,師尊還要我轉告你,他早在二十日之前就已將你的法器送入了‘那地方’了,你盡可放心。”說著這話時,胡火兒是十足好奇的。白擎連隱流、奉天府、朝雲宗三家聯盟之事都不避諱她了,要她轉達這句話卻用“那地方”代替,這機密比起討伐廣成宮還重要麽?不過身在這等大派,她哪怕性子再不羈也早已明白,有些事兒不過問才好。
順利就好,寧小閑輕舒一口氣。看來當時走一趟天雷絕獄淬煉噬魂箭的決定是對的,陰九幽果然滑不溜手,連長天都逮他不住。
談起這一次聯合討伐廣成宮之事,胡火兒大感興趣道:“隱流最近不是正與北方的奇楠宗開戰麽?”
寧小閑也不瞞著,坦然道:“正是。原本長天出關之後打算先將奇楠宗之事處理了,不過拿下廣成宮變作當務之急,只能暫時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