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一聲道:“您二位身上,可都沒有蠻族血脈啊。”
長天冷冷道:“打開它的第二個法子呢?”
“設計這座地宮時我便考慮到,能闖入這裡的絕不會是普通人,十有*是境界在仙人或者真仙以上的大能,因此也要防范這些人突破血肉熔爐的桎梏,打擾蠻王的長眠和搶走蠻族的聖物,所以,所以……”他忍不住支吾了兩下,有幾分心虛道,“所以血肉熔爐其實並不位於我們所在的世界了。”
長天和陰九幽同時驚道:“什麽!”心裡頓時都生出極不好的預感。
陽澤雖然只是個器靈的影子,此時也做出了個摸鼻子的動作:“能力達到真仙之境以上的敵人,就不是隨隨便便能殺得死的了,尤其這陵墓不知道存世多少年後才會被打開,所以我們的選擇只有一樣——將敵人驅趕到無限遙遠之外。”
“我們以人殉坑裡那十萬凡人的血肉為引,以十位大巫的全部力量為底,向蠻祖求得了將血肉熔爐扔至其他位面的機會。這裡離我們的世界還隔著數百個位面之遠,所以傳送陣法關閉之後,咳,您二位恐怕……”
難怪魔眼不能生效,中間有這重重阻隔,長天能聯系得上寧小閑才怪!
這一處靜室的氣溫陡然下降,連青銅棺上都開始爬上了細白的冰棱子。影子和陰九幽都知道,這異象都源於靜室當中那個幾欲爆發的身影——長天。
他氣怒至極,反而冷靜下來,緩緩執出了南明離火劍道:“若是將這血肉熔爐自內而外擊破,又會如何?”
陽澤道:“若是旁人。我會告訴他血肉熔爐堅不可摧,不過您和主人或許確有能力打破它。可是一旦法器破滅,二位就要以己身直面外頭的位面亂流。這裡畢竟離我們原先的世界太遠。位面當中亂流漩渦無數,以您二位的本事,稍有不慎亦可能粉身碎骨,要趕回去絕非易事。”
長天問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話:“你可知道這裡的位標?”
“這個自然知道。”陽澤點了點頭,報出了一個位標。隨後道:“您二位即使能夠找到回去的路。恐怕也要花費不少時間。”
這個位標,離他的世界太遠了!當年長天之所以在中京能夠擊破天上居的小千鏡桎梏,破界而出。乃是因為白玉京是依附著大千世界生長的,彼此距離極近,以他之能,幾乎不費什麽力氣。可是現在情況卻是完全相反。
長天在心底默算。然後發現兩件事:
一,以他現在的神通。又有了當下的位標,的確可以破開虛空,趕回原世界去。
二,這路途實在太遠。就算能回去,也絕不可能在短短幾天之內達成目標。
既是如此,他暗自深吸一口氣。壓抑下心頭的暴躁,對陽澤淡淡道:“將這一切的前因後果。一一道來。”修為如他,已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之境,更何況他修煉的是見微知著心法,一向於控制情緒極有一套。
陰九幽瞪著他,覺得其實很多時候,他比自己更不像人。不過終究是識得他太久,已隱隱從他的金眸中窺見了焦急的情緒,微微一笑道:“怎麽,現在又不怕你那個小心上人落單了?”
“她還有一個法子能夠聯系得上我。”長天歎了口氣,“但我寧可她想不起。”
陰九幽默然,過了一會兒才道:“你進地宮之前沒料到會遇上我,那麽,你是為什麽而來?”
長天冷冷道:“和你一樣。你道蠻王墓陵葬在地煞絕脈是天大的秘密,無人知曉?只不過像你這樣眼巴巴地趕來掘老子墓地的,世上當真不多。”
這裡竟是陰九幽父親的墓陵!
“你說話還是一如既往地毒辣。”陰九幽不以為意,笑道,“他既可以不仁,我自可以不義。陰無殤雖是我父親,卻也是上古蠻族倒數第二代蠻王,他陪葬在墓中的幾樣東西,你抓過我幾個分身,大概也知道了些因由。這幾件,我是非拿到不可的。陽澤!”
佇在一邊的影子陽澤會意,果然將此事的前因後果娓娓道來。
蠻族在上古末期越發強大,到了蠻王陰無殤掌權,蠻族在南贍部洲繁衍得空前興旺,幾乎每一個角落都有蠻人活動的身影。蠻族本身實力強勁,又隻信奉蠻祖,他們和人類不同,從不供養任何妖、神。當這個種族在全大陸蔓延開來之後,與妖族的摩擦也在不斷升級當中,到最後已經演變為赤果果的生存空間之爭。
這種情況下,陰無殤接過祖先的接力棒,對妖族發動了多次戰爭,贏多敗少,成效斐然,一時聲名無倆,聞名宇內。
可是陰無殤小器多疑,總疑心長子陰無滅要奪自己的權位,偏偏陰無滅又確實是個雄才大略的主兒,父子二人罅隙漸深,終至不可調和,反目成仇。
此時陰無滅的勢力已然強大。一山不容二虎,一番爭鬥下來,陰無殤隻好帶著自己的部屬離開。
老實說來,還是陰無殤硬生生將陰無滅逼反了。不過他老人家當然不會這樣想。蠻人的身體,畢竟和妖怪不同,陰無殤早年征戰時傷及了根本,知道自己再活不了多久,也知道蠻王的位置從此歸了陰無滅,心中極是不甘,於是將兩件蠻族聖物攥在手裡藏起,又命令陰九幽的得力部下,也就是最擅於機營之道的陽澤,為他建造寢陵。
彼時,蠻族的王族之中有一個傳聞:第三條地煞絕脈已被發現,其真正位置卻只有老蠻王知道。
陽澤知道,這個傳聞是真的。當他第一次站在這條地煞絕脈面前時,簡直要熱淚盈眶。可是陰無殤的命令卻是:利用聚靈陣,將地脈中的煞氣全部掩蓋,半絲不得泄露!
他縱然心中再驚訝、再抗拒,也不得不服從王上的命令,兢兢業業地主持這一次秘密修造。結果地宮才建好了外陵,蠻族就抓到了一條年幼的螭吻。陽澤見聞廣博,知道龍之第九子腹內另有乾坤,於是靈機一動:將內陵建在地底,即使布置得再精巧也架不住時光的摧殘,若有天災,更可能隨時震裂,令外人深入內陵,取走寶物。與其如此,倒不如——
他改變了計劃,將原本打算繼續在地底修建下去的內陵,改建到了螭吻的腹內。同時為地宮的入侵者設計了最後一道關卡——血肉熔爐。能夠擠進血肉熔爐當中的人,必會覺得自己實力運氣均是很不錯了,怎會料到這裡居然還是個假陵?!
說到這裡,陽澤咬牙切齒,若非他沒有實體,此時就該將後槽牙咬得咯吱作響了:“我處處精心設計,卻沒料到陰無殤那個老賊禿,居然在寢陵基本建好之後露出殺意。我逃走了,卻被他派人捉回,刺眼割鼻剜舌,原本大概是打算將我處死的,後來想了想,廢物也要好好利用,於是將我丟入這一處假陵之中,又在棺下繪了陣法,令我變作這一座血肉熔爐的器靈!”
有了器靈,法器的檔次一下子提升了好幾等,也會更加堅不可摧。而悲哀的是,他作為器靈無法違抗主人的命令,即使他是受盡了陰無殤的折磨而死,即使蠻族已經化作了歷史的塵埃,它還要忠心地執行主人的最後一個指令,也即是在外敵入侵之後,關閉傳送陣法。
長天淡淡道:“這便是人類所說的,狡兔死,走狗烹了。你若當真聰明,怎會沒料到他都屠滅了這裡的十萬勞工,又怎會放你這知情人活著離開,去將他寢陵的位置告訴旁人,尤其是陰無滅?”
陽澤沉默不語。
有時,“忠誠”也是一條枷鎖,令人看不清前路。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嘿嘿冷笑道:“幸好我也不是埋頭苦乾,陵墓造到最後,這老狗的神色上還是露出些端倪,看我的眼神也像看死人一樣。所以我在真正的陵墓當中也動了些手腳,若是有心人想進,還是能進得去的。”
他這話一說出來,長天和陰九幽都為之側目。只聽陽澤喃喃說了幾句,二人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長天心中暗自慶幸,多虧這陽澤早就死在陰無殤手裡, 並且這一次突破血肉熔爐之後,他作為器靈也非殞落不可,否則這人智計不下汨羅,若得他相助,陰九幽如虎添翼,更難對付了。
陽澤將這些事情說完,恨恨道:“我知自己神魂未滅,就成天巴望著有人能找到這裡來。可是這墓陵設計得……連我自己都不知怎樣出去,過了這麽多年都沒人能找上門來。這裡靜得要命,換成別人說不定都發了瘋,可是我成了器靈之後又瘋癲不得,外面墓門上那頭百子鬼母腦子又有問題,連答個話都難,唉……”他長長歎了一聲,似是要將滿腹的寂寞都排遣出去,終於忍不住問道:“外界到底過去了多久?”
陰九幽淡淡道:“也就三萬多年罷。”
ps:欠債只能慢慢還啦,如今人在外地,人情應酬不少,每天自己一個人呆著的時間只有兩、三小時,其他時候,都被拖著跑來跑去……
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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