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可惜了!宗鱗狠狠跺了兩下腳,卻也隻得道:“傳我令下,大軍首尾易位,全速趕回王都!”雖說這一趟是奉命出擊,然而他們和曹牧本來就是留守王都的護衛力量,對於王都失事負有直接責任。
王廷被毀,這對整個沙度烈的士氣都是沉重打擊。
不甘心!若能將奉天府圍堵在天隙裡,說不定這一次就有手刃汨羅的機會了。
唉,千載難逢的良機,就這樣輕輕錯過!
宗鱗黑著臉,大吼一聲:“別磨蹭,都邁開腿,你們沒吃午飯嗎?”
……
去時小心翼翼,回來健步如飛,顯然大軍返回烏馱城的速度是要迅快得多。
按這時速推算,大軍不消兩刻鍾就能趕回烏馱城了。
然而,並沒有。
小半個時辰過去了,宗鱗的軍隊還是在莽莽叢林中兜兜轉轉。
夜幕早就降臨,深山老林又是越走越密,常常就是伸手不見五指,連天上的星光都透不到地面上。
這個時候,就連最心大的蠻兵也覺出不對了:“來時明明路過了兩、三個村莊來著,返程怎麽就沒了?”
宗鱗向天空打了幾個手勢,一直盤旋在天空的哨兵就降落下來,報告道:“前方三百裡內也還是森林,並無人煙,不曾看到烏馱城。”
這可不妙,自己這支隊伍是被人盯上了。能蒙蔽空中哨兵敏銳的視覺,這幻陣也是好生厲害。宗鱗伸手擦了擦臉,知道自己還是著了人家的道兒,要知道大軍前往銀沙嘴,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全力戒備,惟恐遭遇了伏兵;不過返程麽,都是走過的路了,心理上難免就松懈,又著急趕路,不知不覺就踏進了敵人的陣法當中。
暗中這個對手,對於人心變化掌握得十分透徹。宗鱗揮了揮手:“巫凶出手,清理……”
“幻陣”這倆字還未說出口,蠻軍當中突然傳出陣陣驚呼怒罵,此起彼伏!
原本一直安安靜靜佇立於隊伍兩側的樹木,忽然動了。
堅韌的枝乾瘋狂抽打眼前的蠻人,盤在地下的根須也紛紛扎破土壤、衝出地面,蛇也似地纏向蠻軍。一旦有人手腳被縛住,樹枝尖端立刻生出尖銳的倒刺,直接扎入咽喉、心臟、五官等要害部位去。
蠻人中不乏身強體壯者,怒吼一聲變回了原身,將周圍的樹木都攔腰掃斷,不過這時林中就撲出來諸多怪物,高度不及二尺,身形類猴,渾身不是暗褐就是墨綠色,四肢細長、動作靈敏,見著蠻人就撲。一旦欺近,它就會將尖利十指戳進對方肌膚當中。
這小玩意兒的防禦不高,蠻人可以很輕易將它甩脫、撕碎,可是緊接著自己的身形就會搖晃起來,如同喝醉了酒,連臉上都是一片酡紅。
再過幾息,體質較弱者就會砰然倒地,臉皮紫脹,嘴角流出白沫。別人去探他們鼻息,竟是已經氣絕。
最可怕的是,無論他們殺掉了多少,這些小東西直似無窮無盡,總能源源不絕自林中竄出。
這裡可是荒無人煙的大山,林木要多少有多少。
“好厲害的劇毒!”宗鱗更是面色驟變,召來一名混元境問道,“蜚矛,這些植物你可能控制?”
不錯,就是植物。雖然這些小怪物看起來更像動物,然而宗鱗一眼就瞧出它們皸裂而粗糙的皮膚其實是樹皮,身上的綠斑是苔癬,耳後、關節和肩膀上的綠色須絨或者圓球,其實是寄生的藤蔓或者菌菇。
簡而言之,這些東西很可能都是小樹變的!
他詢問的蜚矛,也有顯赫家世,乃是昔年部族大首領之一窩闊台的後代,也擁有馭植的天賦。
然而蜚矛鐵青著臉搖頭:“不成,我試過了,對方的馭植之力比我還要強大!”從天賦上就被壓製,這對他來說真是奇恥大辱。不過這滿山遍野狂怒的植物對他發出的指令是半點回應都不給,甚至半點猶豫和動搖都不曾,可見對方的能力至少高出他兩個等階,才能牢牢把控住局面。但他也能看出端倪來,“這些都是對方臨時由樹木點化而來的木精,擁有短暫的行動能力,時效一過,依舊要恢復作原來的植物。”不過它們附帶的劇毒卻很罕見。蠻人體質強悍,草頭烏、斷腸草這類凡人中者立斃的毒物,他們能直接當飯吃。 可是這些木精附著著的毒素如此凶猛,從刺入血液到封喉,不過短短幾息,可見暗中這敵手也是強大已極的巫凶或者丹師。
“時效多久?”
“這不好說,視對方的力量決定。”蜚矛苦笑一聲,“就我個人估算,應該不少於一個時辰吧?”
一個時辰!他哪來這麽充裕的時間?宗鱗重重呼出一口氣,大吼道:“全員回防,結圓陣!”
一聲令下,蠻軍即砍掉礙事的大樹,盡量聚攏起來,剽悍的蠻兵都站在外圍,取出大盾抵住巨木和怪物的進攻。如此,最大程度減少己方傷亡。
等到隊伍成型,宗鱗即變回原身,卻是十丈高的壯漢,青面獠牙,目如銅鈴,一手持石錐,一手持厚背長刀。
他橫過巨斧,持著石錐往長刀平滑的表面一鑿。
“嗡”一聲如洪鍾大呂,巨斧表面竄起一溜兒火星。
這時宗鱗已經深吸一口氣,壯碩的胸膛看起來更是肌肉暴棚。
隨後,他衝著密林用力吐氣,氣息經過長刀和石錐鑿出的火星子,噴不出十丈遠就變作了火龍卷,風助火力,火借風勢,越滾越大!
到得森林上空,火龍卷即開始裂變,一變二,二變四,不出十余息就分出了十余團,開始向著四面八方推進!
火克木,何況是出自聖人境的真火?
火龍卷群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整片森林,所過之處皆被夷為平地,大樹被卷上半天高,掉下來時已經變作了烏漆漆的焦木,生機早失。至於那些撲騰得歡快的木精,更是被刮得不見了蹤影。
眼前的百畝森林,變作了隻余焦木殘樁的空地,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