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未記錯,汨羅不久前才晉升為真仙,現在是兩級連跳?這可是首開南贍部洲先河。
不過怎說,這在當前來說是個利好消息。他壓下紛繁思緒,對陰九幽道:“莫跟我說,你現在給蠻人當狗腿了!”他和陰九幽原本就有交情,不過蠻族和修仙者之間的爭鬥是種族矛盾,先天就不可調和。和多數修仙者一樣,大黑天的立場格外鮮明,從一開始就必須在巴蛇這一邊,與蠻人對抗。
這不僅關乎生存,也是尊嚴與信仰之戰。
他認得的陰九幽和巴蛇走的路子不同,卻是一般兒心高氣傲。這樣的人,怎甘心屈居於神王之下?
陰九幽含笑望他一眼:“我原本就是蠻人。”
大黑天一時語塞。
是呵,陰九幽作為魂修摒棄肉%~身太久了,又一直是獨來獨往,連大黑天都淡忘了他的出身:蠻王之子。
他擁有蠻王血脈,是不折不扣的蠻人,現在為蠻族而戰又有甚丟人的?
“看來神王還未吸取教訓,連你這樣生具反骨的叛徒都敢用。”汨羅臉上怒色已經收斂,又恢復好整以暇,“他許了你什麽好處?”
“他一輩子的修行心得,還有一兩個小條件。”陰九幽聳了聳肩,“換作是你,你能拒絕?”
大黑天怔住。汨羅挑起了眉,居然真地想了想:“不能。”
兩人都清楚,所謂的“他”指的是蠻祖。這位千古第一神人縱橫南贍部洲數萬年,又為蠻族興旺之始,其修行心得之珍貴可謂冠絕大陸。
別的不提,僅僅是從神境到真神境的晉級秘密,就足以讓所有神境打破腦袋去爭搶,這是值得付出任何代價去獲取的重寶!
為了收陰九幽為己用,神王也當真是許以重利了。
大黑天更是想起了方才和陰九幽短暫交手的全過程。原來他的感覺沒有出錯,陰九幽大略是研習蠻祖心得之後更有體悟,加上吸收了大引上人的神魂之力,修為又上一層樓。
他有一種微妙的預感,似乎自己真與這妖人抗衡,會大感吃力。
汨羅劍尖微抬,斜指陰九幽,面上的笑容在絕美中透出一股子森寒:“想將我們留在這裡,倒要看看你的本事。”大引上人對朱雀出手,也就打破了雙方定立的契約,汨羅立生感應,當即追到了這裡來。可他也看得明白,陰九幽既然神不知鬼不覺地侵佔了大引上人的軀體,原本的直接目標除了削弱修仙者陣營的高端戰力以外,大概也是要刺殺汨羅。只要殺掉了這頭詭計多端的天狐,奉天府、朝雲宗的智商就被削掉了一半,也能暫時止住他們進攻神山的腳步。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汨羅這段時間都不在府,且下落不明,陰九幽也無從下手,於是趁著圍攻天府關的機會殺掉福樓安,給朝雲宗、奉天府拉仇恨。
後來既然朱雀來邀他同行,他大可以趕到神王和巴蛇的戰場上再發難,然而這魔頭在半路上就選擇了暴起傷人。
陰九幽行事之細致縝密不下於長天,如此作為大概只有一個解釋:
他要將巴蛇的後援都拖耗在半路上。
朱雀生命力旺盛,斷首猶未死去,這時就怒聲道:“殺了他,我送你七州,將梅峰島也一並贈你!”
大黑天俯身將她收拾起來,卻聽陰九幽道:“你何必陪他們赴死,不若與我並肩而行,今後逍遙天地。”
這話是對著大黑天說的。他二人是故交,大黑天也為陰九幽出過不少力,後者方有此一勸。
如果大黑天被他策反,那麽場面上的情況就會變作汨羅以一敵二,很是不妙。
大黑天目光從汨羅身上掃過,這人離他不過兩丈距離,卻是望也不望過來一眼,隻盯緊了陰九幽,面色如常,惟輕嗤一聲:“逍遙天地?我看是亡命天涯吧。”南贍部洲若被蠻人全盤拿下,他們這些神境也是避無可避了。
陰九幽微一側頭:“有我在,神王與我們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大黑天一瞬不瞬地望著他:“這也是你給神王開出的條件?”
陰九幽聳了聳肩,默認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可以狼心狗肺,我卻不能苟延殘喘!”大黑天厲聲道,“此役,惟死戰耳!”
無論是他也好,汨羅也好,終歸和陰九幽這樣的魂修不同。魂修的修行之路與他人迥異,從來孑然一身天地間,根本不需要香火願力也能修行晉升世上聽過“魂修”這生僻種類的凡人恐怕都沒幾個,陰九幽上哪裡去攢香火?可是其他神境卻不能免俗。大黑天這一次若是倒向蠻族,今後收到的信仰之力怕是寥寥無幾。
那時,他才真是躲在陰%~溝裡的老鼠,人人喊打。
陰九幽歎了口氣:“話已帶到,隨你。”他被巴蛇關入神魔獄後,通過窮奇和都伏末等獄靈也能印證時事。大黑天並沒有出力解救陰九幽,反而和隱流結盟,這一點陰九幽心知肚明。這次出聲提點大黑天,也算是他仁至義盡,給過去的交情一個了斷。
汨羅盯著他,嘴角微微一彎:“你不惜現出原形阻攔我們,可見神王閉關還未成功。”
“所以?”這頭狐狸倒是狡猾。
“所以撼天神君對付他猶有余力,我也不急於一時。”汨羅往前踏出一步,就有風打了個旋兒,將三人圍在中間,“大引上人、朱雀和福樓安這三筆帳,我們先來好好算一算罷。”
朱雀和大黑天都是成名已久的神境,力量強大,陰九幽以一敵二怕是吃力得緊,因此猝起發難先乾掉一個,以緩解自己壓力。
這策略很正確,問題是半截道兒上又殺出一個汨羅,後者還悄然晉入了神境。於是陰九幽又要重新面臨以一敵二的局勢。
可是他沒有逃走,反而做好了應戰準備。這就說明,他對自己足夠自信。要知道,汨羅的紅蓮業火在地獄道中號稱能夠燒盡一切罪業,而陰九幽身上背負的血孽滔天,就是紅蓮業火最好的燃料和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