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閑輕聲道:“果然是北境聯軍。”這種隻生長在北方的妖怪都出現了,她對來犯者的身份還有什麽疑問麽?
汨羅俊美的面龐上沒有半點笑意,沉聲道:“做好準備,這僅僅是個開端,前面的路不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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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在四個時辰後就變作了現實。
隱奉聯軍出璧山的路上,又連遇到了三波襲擊。和第一次山洞當中的試探性偷襲相比,這三次伏擊都選在懸崖、山脊這類易守難攻的地方發動,規模更大、戰鬥的強度更大,也幸好其中一次被探子首先發現,否則兩軍的損失還會更大。
所以聯軍最後走出璧山所用的時間,比原計劃還晚了二十個時辰。
路程還長,時間就變得很緊了,然而妖兵也不是鐵打的。在長時間、高強度的戰鬥之後,他們也需要休息。
翻過璧山這道最大的屏障,再往西南偏西方向走上十一天,就能趕到月娥指示的地點——如果未遇阻撓的話。
不過這個時候,隱奉聯軍的探子就源源不絕地自前方傳訊,同時奉天府安插在凡間的眼線也有許多情報遞送過來。汨羅將這些情報都用沙盤綜合在一起,中軍大帳內眾人看了,無不倒抽一口冷氣:
若將隱奉聯軍比作巨鯨的話,那麽現在遊離在它附近、圍而不攻的宗派就是群鯊,數量已有十余家。並且這還是聯軍本身能夠測得的數據,未來這個數字必定還會繼續上升,因為隱藏在暗中的宗派還不知道有多少家。
琅琊沉聲道:“皆是北境仙宗?”
汨羅在地圖上點了兩下:“情報顯示,這幾個地點都有宗派集結起來,數量由少變多。我們要趕到目的地。少不了有些惡戰要打。”
池行瞪著那兩點道:“這其中一個,有乾清聖殿吧?”
“有,另一個是天旋谷。”汨羅望了寧小閑一眼道,“他們還會鼓動小宗派前來干擾我們,順便拖慢我們的速度。只等他們自己的戰力集結完畢,就會發動大型戰役。這一次,他們志在必得。”
池行奇道:“這不合常理。隱流與奉天府同行。軍隊龐大。乾清聖殿和天旋谷怎肯輕犯?”這麽硬的骨頭,乾清聖殿怎麽肯下嘴啃?
“反常之事必有反常之因。”汨羅自案上拿起一張字條,展示給眾人看。這居然是張毛邊紙。邊緣很不齊整,顯然是被匆匆撕下來的,並且全程被泡在水裡,因為它到現在還是濕答答地。上面的字跡也模糊了。“這是一個時辰之前才送到我手裡的情報,乃是凡人送來的。甚至送信人都不知道自己身上被藏了這封口訊。寫在紙上的方式雖然最低級,有時卻也最保險。”他輕哼了一聲,“乾清聖殿是奉天府的老對手了,對我知曉頗深。這一回就尤其防備我。這消息,也是裡面的人好不容易才傳出來給我的。”
“裡面的人”,自然指的是他的內應了。
這字條上歪七扭八。只寫了六個字,並且還錯了倆。幸好並不妨礙眾人閱讀:
隱流殺桓公替,殿主怒。
見著這內容,連寧小閑都是大吃一驚:“桓公替死了!”這貨將長天的秘密傳揚得中京人盡皆知,並且恐怕在幾個月內也會傳遍中州,自己卻隨著乾清聖殿遠走高飛,她還無暇親自尋他晦氣,隻得學自己那暗中的對手,指揮在外的隱流妖軍將乾清聖殿手底下的幾個城池劫掠一番,哪知這人居然莫名其妙地沒了。
其實,也不能說是莫名其妙。字條上寫得很清楚了,是隱流所殺。
在場的當然知道隱流沒乾過這事兒,不過汨羅的內應怎麽知道呢?他所傳遞出來的情報,自然就是乾清聖殿內部確認過的消息。
寧小閑喃喃道:“桓公替與我向有宿怨,若說我殺了他,只怕乾清聖殿無人會懷疑。聞無命以此為由,煽動軍心來尋隱流報仇,算是名正言順。”至於天旋谷,與乾清聖殿的關系本就微妙,原本在故鄉北地,因為要衝擊北方戰線,兩宗既是競爭關系,又常常結為同盟。這一回估莫是乾清聖殿覺得對手太硬,自己單槍匹馬啃不下來,才拉攏天旋谷入夥,言明好處均沾。
這兩家手底下原本就有許多附庸的小宗,加在一起,人數上立刻就佔了優勢。
塗盡朝著字條呶了呶嘴:“桓公替若不是聞無命自己殺的,那麽我們還有其他麻煩。”
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殺掉桓公替的若不是聞無命,那麽栽贓給隱流的就另有其人。汨羅手下有個幕僚沉聲道:“聞無命若只是要鼓動軍心攻打隱流,不需要殺掉副殿主。”聞無命若是有心給隱流拉仇恨,只要隨便找個替罪羊就成,何必拿自己的副殿主開刀?
所以如果不是聞無命突然抽瘋的話,“除了北境仙宗之外,我們還有第二個潛伏起來、看不見的敵人。”汨羅言簡意賅,“從現在起,偵察和警戒力量都加強一倍,大軍轉向羅浮州。”潛在暗處的敵人最是危險,更糟糕的是他們還對它一無所知。
羅浮州在聯軍西南方向,偏離了既定路線。
他知道隱流心存疑慮,因此緊接下去解釋道:“羅浮州有奉天府的盟友,我們在那裡能獲得支援。並且雖然繞了遠路,但羅浮州路途平順,不似原路上那許多重山峻嶺,算起來不耽誤多少時間。”
此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
再接下來,北境仙宗果然施展了群狼戰術,咬著隱奉聯軍窮追猛打。它們並不會與大軍死磕,只在聯軍疲憊松懈的時候上來狠咬一口。
隱奉聯軍雖然狠狠殺滅了其中三、四個宗派以儆效尤,但顯然沒起到太大的震攝作用,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的宗派越來越多。能尋仙問道的誰也不傻,眼見隱奉聯軍陷入目前這等境地了,撼天神君卻始終沒有露面,私下也對流言信了個六、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