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代價也是極大的,昆老大都聽到銀僵身體當中喀喇一聲響,大概是用力過劇,腳骨、踝骨都摔裂了,這一役過後想再養回來,不知道得花多少功夫。
然而老四這當口將銀僵派出去,肯定也沒有回收的打算了。這裡的天頂,總共也就是七丈高,這頭僵屍居然能趁螭吻大意,噌地一下躍到它面頰之上,眼皮子底下,尖利的黑色十指抓在螭吻粗糙的皮膚上,用力往眼部爬去。
螭吻顯然吃了一驚,眼見這小東西居然跳到自己臉上而不是嘴裡,它也有些不高興。老四還是失算了,因為螭吻的嘴實在太大,只需要伸出厚而長的舌頭這麽一卷,就將銀僵扒拉進嘴裡,咀嚼開來。
這一對僵屍的身體都被祭煉得刀槍不入,但對上螭吻的利齒,顯然還是敗下陣來。它嚼了兩口,大概是覺得口感遠沒有想象的好,憤怒地從鼻中噴出兩團白氣,隨後看向甬道位置。
原來老四趁著螭吻對付兩隻僵屍的空檔,已經拔腿往甬道而逃。他心裡算盤打得很明白,只要奔出了石室,怪物身軀太過龐大,斷斷是再也無法阻截他了。這危急時刻,身畔的昆老大和袁厚早被他忘得一乾二淨了。
只可惜,僵屍乾癟癟的味道太差,螭吻隻吃了一個就把主意打到了新鮮的血食身上。眼看老四三步並作兩步竄上羊腸小路,消失在甬道當中,它也不管另一頭銀僵正在拚命攻擊它,故伎重施,又將大嘴堵在甬道口。用力長吸。
沙灘上的人好像聽到了一聲長長的慘嚎,隨後螭吻嚼了嚼嘴巴,立刻就什麽聲音也沒有了。想是知道剩下的幾塊小鮮肉也逃不走,它從甬道口撤了回來,也不忙著吃,先將剩下那隻銀僵也從身上拖下來嚼啃。隨後心滿意足地閉了閉眼。
它餓怕了,但凡能進嘴的東西都不會浪費。
昆老大怔立當場。不知要如何是好。同伴一個一個死去,老四逃進了甬道,結果被這怪物重新吸入了口中吃掉。他也難逃這個下場吧?
正在此時。立在他身後的袁厚悄聲道:“我幫你!”隨後就感覺到一雙大掌抓住了自己褲腰帶。
他大喜,立刻明白袁厚打算借助驚人的臂力,將他直接丟到甬道裡面。眼下這頭怪物離甬道還有些兒距離,他和老四不同。正當年富力強之時,怎樣也比這半糟老頭子跑得快。只要他腿腳利索點,還是有很大機率逃出石室的。
只是斷後的袁厚,恐怕……
昆老大握了握袁厚的手,壓低聲量道:“好兄弟。委屈你了!”
袁厚咧了咧嘴,依然笑得很忠厚道:“我送你,這就上路罷!”
昆老大正覺得他說的話太不吉利。想想這渾人也說不出什麽好聽的話,袁厚已經將他一百來斤重的人像揮動兩根稻草般抓舉起來。隨後用力一掄——
居然是直直擲向了螭吻!
眼看怪物在自己視野裡越變越大,昆老大肝膽俱裂。
他哪裡還不明白自己居然遭到了背叛?只是他思來想去,都絕料不到袁厚會這樣待他。這可是他從荒野的孤塚當中舍命救下來的人,這十來年一直忠心耿耿,從無差池,是可以將後背放心托付給他的人啊。
當真為了要自己逃命,才將他丟出來轉移螭吻的注意嗎?
袁厚手勁極大,這樣將他掄出來當真是迅若雷電,飛一般朝著螭吻而去。這巨怪沒料到還有食物也會送貨上門,但吃了先前銀僵的虧,這一下高抬大嘴,就等他自投死路。
這個時候便看出了昆老大的光棍性格,既然難逃一死,那麽寧死也要從敵人身上多摳下兩塊肉來!間不容發之隙,他居然還有空伸手入懷,取出三枚泛著瑩白光芒的小球,每一枚都有棒球那麽大,其中光華閃動,看起來很不穩定,像時時刻刻都會炸裂開來一般,任誰都能一眼瞧出,其中蘊含著強大的能量。
他身在空中無處借力,只能眼睜睜看著螭吻那張黑洞洞的巨口在他視野裡快速放大,比鱷齒更可怕的尖牙形如匕首,每一顆都有門板那麽大,頂端閃著寒光,急不可待地要切入他的血肉之中!
隨後,他只聽到吧嗒一聲。眼前沉入黑暗,連一絲光芒都不再有。
這張大嘴關閉了。
這種感覺真是詭異,方才阿吉被吞掉時,是不是感受著他現下的恐慌?想到昆家的香火從自己手裡斷絕,他心裡突然充滿了無窮無盡的怨毒之意。
這怪物吞了自己,它也別想好過!
昆老大用力全力高聲怒吼,在巨獸上下兩排利齒合攏的瞬間,捏爆了手中的光球!
奇怪,在這一瞬間,他最後一個念頭不是去全力詛咒背叛了自己的袁厚,而是泛起了淡淡的疑問:和他們同行的那一男一女,好像從螭吻吃掉老四之後就不見了。
他們跑到哪裡去了?
轟隆兩聲巨響傳出,即使螭吻大嘴閉合,這聲音變得沉悶無比,卻仍然在偌大的空間裡重重回響,連湖面都顫抖不已。
袁厚負手站在沙灘上,看起來無論是神態還是動作,居然都有幾分悠閑之意。聽著螭吻嘴裡傳來的巨大爆炸聲,眼中露出了滿意之色,居然自言自語道:“咦,這可是意外之喜呢,少費了許多手腳。”
他一直起身,原本卑微而憨厚的模樣就不見了,明明是同一張臉,同樣的五官,明明還是一身粗布衣裳,整個人看起來卻變得雍容大氣,淡然自若。連語氣都變得低而緩,似乎每說一個字都要思索很久,說出來份量就很重。
這分明是上位者才有的氣度。
“這昆老大倒不失為一條漢子,死得壯烈。”此刻和長天一起隱在神魔獄的寧小閑正在感慨,突然感覺到長天握住她的手掌突然緊了一緊。回頭一看,他緊緊盯著袁厚,金眸中都散發出絲絲寒意來。
“你這一趟來,又是易容又與凡人為伍,其實是為他而來?”她若有所思。
“不。”長天笑了,笑容裡猶帶兩分嗜血,“這是意外之喜……這實是意外之喜。”
原來這兩下爆炸接連在螭吻嘴裡炸開,雖說這龍子皮糙肉厚,嘴巴也足夠結實,這意外沒讓它粉身碎骨,卻也震得它腦海中嗡嗡作響,一張大嘴更是鮮血四溢,柔軟的舌頭被炸斷小半截,連牙齒都崩掉好幾顆,傷得著實不輕。
她看得吐了吐舌頭:“咦,這螭吻名不副實啊,塊頭這麽大,卻不厲害,堂堂龍子居然被昆老大炸傷了嘴巴。”
他啼笑皆非:“你以為它這麽好對付?你知道昆老大方才手裡捏著的光球是什麽?”
她愣愣道:“什麽?”
“那是用修士的元神製成的熾魂球!並且至少也是化神期修士以上等階才有這般精純的色澤,經過特殊手法提煉過後,爆炸的威力比你在白玉京當中挨過的元神自爆至少要大上十余倍不止,並且還是雙響炮!”他眼中寫滿了不敢苟同,“這兩記爆炸豈是方才那虛而不實的開山雷能比的,兼之直接炸在螭吻嘴裡?這裡離腦部太近,它防護之力再強,也不可能將道行都修到嘴裡去。”
他長長歎了口氣:“再說,這螭吻也不知道被關在這裡多久,又浸染了煞氣,一身的實力十成裡最多只剩下了一成,它身上的鎖鏈將大部分神通都封住,時時汲取它的生命力。”
它龐大的身體砸入水中,一下子激起浪花千層,往沙灘上湧來。袁厚也不退避,反而迎著浪頭一步邁了出去。他原本不過是個五大三粗的凡人,這一下卻穩穩地站到了浪頭之上,踏波而行,往螭吻的方向而去。
螭吻突然被一隻小蜢蚱所傷,正是怒不可遏之時,眼見袁厚不緊不慢地走向自己,決意將他當作出氣筒。頸中鼓氣,血盆大口張開,向他長長怒吼了一聲。
這決不僅僅是示威。以它的身量, 這一記咆哮放出來之後,犀利的音波以螭吻為中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外擴散,海水被聲波向外推開,轟然形成了新的巨潮,向著四面八方劈頭蓋臉地拍了過去。
而在此之前,聲波已經先行衝抵黑石礁壁,只聽一陣陣密集的爆炸聲,湖岸邊的岩層被震得搖搖欲墜,石壁表面應聲碎裂,分崩成無數小石塊掉落下來,滾入水中。若非這裡的石壁要抵抗龍子吟嘯,已經先行加固過了,否則地下湖水早已流著裂隙流乾。
如果立在螭吻的音波攻擊覆蓋范圍內,便會感覺這聲量低沉、狂野,卻又極威嚴,明明已經低至人耳聽不到的頻率,然而震心動肺,就要忍不住跪伏下去。即使是修仙者面臨這樣的威力,也抵抗不了這種侵入神魂的無差別大范圍攻擊侵入聽覺,往往就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若是元嬰期以下的修士驟然聽聞,恐怕連*帶神魂都要爆作一團血霧了。
ps:哦對了,補上致謝。
2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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