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皇后滿眼懇求,死死的拽住她的胳膊,一旁站立的乾元帝一臉怒氣殺意,再配合屋子裡的狼藉,即便陽光普照也無法溫暖不了一身寒冰的乾元帝。
他深邃的眸子似定人生死的閻王,即將噴薄而出的殺意足以碾碎任何人。
饒是王芷瑤再鎮定,面對凶神惡煞般的皇帝陛下,恐懼染滿她的雙眸,“我……”
乾元帝身上的吝氣,殺意更濃,唇邊噙著一抹滿是嘲諷的冷笑,抱在一起的兩人,他一定會取其中一人的性命。
王芷瑤暗暗為自己鼓氣,她自己絕不會認命,為顧皇后頂罪,別說顧皇后性命寶貴,就是顧家……也不值得她犧牲自己。
乾元帝顯而易見的憤怒太過猛烈,按說像乾元帝霸道到極致的帝王需要用滔天的殺意逼她認罪麽?
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才應該是他的性格,怒氣外泄有過不及。
他是很生氣,但並未失去理智,否則顧皇后就不會還活著,他也不會把三少支開。
被至親之人傷害,有憤怒,更多得許是傷心……
王芷瑤扶正顧皇后的身體,生生的掰開她緊拽著自己袖口的手指,身體向旁邊移動了幾步,拉開同顧皇后之間的距離,顧皇后心涼了,“王芷瑤,你不能害我!阿澤……你是阿澤的妻子!”
乾元帝卻把雙手背在身後。
這讓她越發有底氣,“別說您,就是顧三少親臨,我也不會承擔給陛下下春藥的指責。”
下春藥?!
乾元帝凝重的目光淡了幾分,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動,真不愧是王譯信的寶貝千金。輕描淡寫就把下藥的事情歸結到閨房情事上去,下春藥要比顧皇后用秘藥罪名輕得多。
只是……乾元帝見顧皇后恨不得撕了王芷瑤的神色,默默搖頭。皇后根本理解不了王芷瑤的好意。
便是為她自己辯白,她也沒忘拉皇后一把。這丫頭倒是個有情有義的。
顧皇后察覺到乾元帝若有所思的目光,心裡著急得不行,她和王芷瑤之間只有一人能平安……王芷瑤既是顧家兒媳婦就該為顧家犧牲,為她犧牲。
“入宮蠱惑本宮借用同陛下昔日的情分爭寵的人是不是你?”
“是。”
“往宮裡送藥方的人是不是你?”
“不是。”
王芷瑤冷靜的回道:“三少看似冷傲,卻一心想償還您對他的撫養之恩。皇后娘娘心裡是怨恨三少搶了早逝太子的聖寵吧。”
乾元帝擰緊眉頭,皇后借著阿澤爭寵,他也是明白的,因他喜歡阿澤。也願意給皇后體面,這些年一直順皇后的心意,可他萬萬沒想到皇后這邊利用阿澤,那邊卻怨恨阿澤出生奪了太子的壽元。
關於太子轉世的閑言碎語,乾元帝大多一笑而過,他寵愛阿澤,並不相信阿澤是早逝的兒子轉世。
“您總認為顧家虧欠您的,三少虧欠您的,於是三少便滿足您最大的願望,於是他費盡心思。尋遍天下好不容易尋了一張方子,娘娘風體漸好,也是因為方子的原因。”
“朕沒想到。顧家和皇后在阿澤心裡比朕還要緊!”
“您這是吃醋啦?”
“……”
乾元帝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王芷瑤真誠的眨了眨眼睛,坦誠道:
“您同皇后娘娘是最尊貴的夫妻,你們琴瑟和鳴,是百姓之福,亦是國朝之福。三少固然是為皇后娘娘盡孝,對陛下也是孝心,忠心一片。娘娘育有嫡嗣,總是好事。三少曉得經過太后亂政後。陛下對往事更為感懷,皇后娘娘同您少年夫妻。經歷過許多風波,又是先皇后欽點的兒媳婦。她是最適合陪伴您的人。可是皇后娘娘因為絕嗣越想越偏激,幾次逼迫三少,我……我怕他們姑侄之間漸行漸遠,更怕娘娘同三少受人挑撥,被有心人利用。”
“所以你便主動為她出謀劃策,插手朕的后宮?”
“這罪名有點重,我承擔不起。”
王芷瑤看出乾元帝怒氣有所緩和,心裡更有把握了一點,事情已經到這一步了,不如直接全部挑明為好,如此也可讓乾元帝對顧家,對顧皇后有個深刻的印象。
顧天澤不可能脫離家族,可顧家人腦袋都有坑,固執不說,性情也足夠偏激,走是挑最窄的路走。
不怕狼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偏偏顧皇后等人還自作聰明,就算顧三少是一頭狼,也受不了這群人的拖累。
唯一能按住這群豬隊友的人是乾元帝,說來諷刺得很,唯一真正心疼三少的人,也只有毫無血緣關系的乾元帝。
“你敢蠱惑皇后,借用朕母后的……你這丫頭還有什麽是不敢做的?”
“為三少,我的確什麽都樂意做,當然除了謀逆之外。”
王芷瑤眸光清澈見底,經得住任何的試探,純淨真誠的讓乾元帝額頭隱隱作痛,從沒見過這麽誠實的人。
“只有您能駕臨后宮,召幸妃嬪,以您後妃人數,若是不爭寵,怕是幾個月都輪不到一次面君的機會,陛下勤於政務,很少寵幸妃嬪,這也是百姓之福。”
王芷瑤補了一句,眼底閃過一絲的尷尬,乾元帝的后宮人數絕對不會多到幾百人的地步,最近幾年乾元帝對後妃不怎麽熱衷,一月中有大半月獨眠,很少夜夜笙歌。
“皇后娘娘雖然有定數侍君,可若是不讓陛下心甘情願的留宿中宮,對您對她都是折磨,既然必須得在一起,何不讓彼此開心呢?太祖高皇后風華絕代,在您心裡重比泰山,皇后娘娘投其所好,讓您放松身心,有何不好?況且您同皇后娘娘以前的情分,也不是虛假的。一起追憶過去的甘甜苦澀,也可更為珍惜今日的幸福。”
“臣婦不認為進宮向皇后娘娘獻策有錯,蠱惑娘娘更是談不上。娘娘為主中宮多年,臣婦剛剛及笄。不滿十八,見識遠不如娘娘。我若不是為娘娘著想,說得在理,娘娘又怎麽肯接受我的建議?”
“伶牙俐齒!”
從王芷瑤開口後,他的思路一直被她牽著走,越聽越覺得王芷瑤很無辜……越聽越心疼阿澤他們這對夾在顧家和帝王之間左右為難的小夫妻。
“臣婦說得都是實情。”王芷瑤同乾元帝對視片刻,輕笑道:“撒一個謊,便得說無數的謊話圓那句謊話。因此我很少撒謊,更不敢當著疼惜我同三少的長輩說謊。”
“陛下,三少要為您開疆拓土,要整合寧遠鐵騎,還要警惕朝野上下的攻訐,他已經很累,很忙了。練武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他不能有一刻的松懈,看著他。不管皇后娘娘和定國公怎麽想,我很心疼。”
王芷瑤抹了眼角,朗聲道:“這句當著陛下的面我也敢說。顧天澤本該是最純粹的臣子,偏偏生在外戚顧家,他不能不理會皇后娘娘,我是他妻子,理應讓他後顧無憂,他不方便做得是事情我來做。我盡全力周全三少對皇后娘娘的孝心……我……我還懷有三少的骨血,皇上……我也很辛苦。”
委屈的眼淚越來越多,王芷瑤抽泣起來,原本只是悄悄的落淚。隨後不知怎麽,哭聲越來越大。大有水漫皇宮的意思。
乾元帝靠近王芷瑤,又後退開。侄兒媳婦不能碰,回頭想叫懷恩把王芷瑤攙扶起來,懷孕都三個月了,可不能出差了。乾元帝身後空無一人,撫了撫額頭,懷恩為皇后求情,在外跪著呢。
“別哭了!”
“臣婦委屈,寒心。”王芷瑤打了隔兒,“又不是我想哭的,我同三少不說是最孝順的人,但顧家有事,三少都盡全力周旋,皇后娘娘有命,再難,他都盡力完成。可皇后娘娘有錯兒,首先想到得是舍棄我和三少,換誰誰不寒心,越是至親血脈,越是心痛。皇后娘娘不僅糟蹋了我同三少的孝心,還欲陷三少不忠不義,我……我恨死她了。”
劉備哭出了三分天下,王芷瑤比不得劉備,但絕對能哭出乾元帝隱藏起來的疼惜之情。
她無法證明是不是給顧皇后送香料,顧皇后敢誣陷她必然有所準備,況且當日她進宮時很多人都看到了,同顧皇后密談,這事也不難知道,因她是燕國夫人,又是三少的妻子,入宮檢查也多是做做樣子,她往后宮裡偷帶藥材也不是難事。
既然無法證明,乾元帝是否相信她是至關重要的。
王芷瑤也不跪著了,直接抱膝坐在地上,淚汪汪的看著乾元帝,“沒有您,就沒有我心愛的三少,您一直保護,信任三少,一直疼惜我,就算不說忠心,單以長輩而言,您比總是同三少有隔閡和總愛給三少塞女人的姑姑重要得多。三少如今的風光固然是他有天分並刻苦,但若不是您,他萬沒有今日。您立哪位皇子,三少都是臣子,就算娘娘生下皇子,他也不一定會同三少有多親近,自古……位高權重,倒霉的外戚也不少。”
乾元帝不知該笑,還是該讓她閉嘴,忍不住彎腰看著她哭,被傷透的心多了幾分的暖意。
如此更助長了王芷瑤的氣焰。
她哭天抹淚,斜睨了呆滯分不清狀況的顧皇后一眼,臨場應變能力也太差了,她也不想想,她一會言辭沉穩鋒利得可怕,一會撒嬌耍賴似向輩告狀的頑童,別說顧皇后,就是乾元帝不都被她牽著鼻子走?
顧皇后想過很多種可能,設想過事跡暴漏後,怎麽向乾元帝出示證據,怎麽逼迫王芷瑤以大事為重,以顧家為重,可她唯獨沒想過王芷瑤會如此‘不要臉’,說哭就哭。
“我一心為皇后娘娘, 她得寵時,也沒見她對我有多好,行,當我孝順長輩,解開她同三少的誤會糾纏,我聽說陛下專寵皇后,心裡很高興,看了先皇后的遺書,我曉得陛下想過幾日太平舒心日子,陛下開心做晚輩的受點委屈也不算什麽。但是皇后娘娘竟然把下春藥的事情賴在我頭上,我……我……不是我自負,我什麽時候需要用春藥迷惑三少?”
王芷瑤水潤的眸子閃過一抹驕傲來,“下春藥只是一響貪歡,獨特的魅力才是永恆。”
乾元帝:“……噗。”
“您別笑啦,我都快委屈死了。”王芷瑤按著小腹,“肚子疼,肚子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乾元帝緊張了幾分,可又不能把王芷瑤抱起來,“來人,懷恩去傳禦醫。”
王芷瑤放心的哭昏過去,果然,乾元帝最重感情的,他許從來就沒生她和三少的氣,只是傷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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