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原喜愣了楞,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秦朔看著蕭原喜的樣子,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你放心吧。”
蕭原喜緩緩地舒了一口氣,正想和秦朔說話的時候,便聽見有人在喊:“十三小姐……十三小姐你在哪裡?”
秦朔顯然也聽到這個聲音了,他站直了身子,對蕭原喜淡淡一笑,“那麽我先走了,我幫你保密,你也要幫我保密。今日我來過長安侯府遇見你的事情,願無第三人知曉。”
蕭原喜很快便點頭:“好,我……我保密。”
秦朔很滿意蕭原喜給他的答案,走之前將手巾放在蕭原喜的手裡:“哭是解決不了任何事情的,若是想解決讓自己頭疼的事情,還是要早些面對。”
說完,秦朔便轉身從另一邊的青石甬道上離去。
蕭原喜低頭看著手裡的手巾,一臉錯愕。
她從別人的嘴裡多少知道一些四皇子的事情,本以為四皇子是弱不禁風的男子,今日一見卻覺得四皇子又溫和又儒雅,像是枝頭上開的最好的玉蘭花,奪目而又吸引人。
當初三哥成親,四皇子幫三哥迎親,她身子太弱,便沒有機會見過四皇子。
卻不想,今日居然會遇見四皇子。
蕭原喜暗暗的歎了一口氣,想著剛才四皇子的話,緊緊的咬住下唇。
因為四皇子的話和三嫂的話,顯然都是一個意思。逃避不能解決一切,逃避的了一時,逃避不了一世。
若是她想身邊的人安好,想讓母親和三哥不再為她擔憂的話,她必須自己學會保護自己,不再成為這些人的負擔。
此時,春兒顯然也發現亭中的蕭原喜,她松了一口氣,臉色有些不悅:“十三小姐你怎麽跑這裡來了?也不和奴婢說說,奴婢找了你好久。”
蕭原喜抬起頭,對著春兒輕輕一笑,然後比劃了兩下,她告訴春兒,她只是想出來走走。
春兒顯然也注意到蕭原喜微紅的眼眶,於是又靠近一些,“十三小姐你怎麽哭了?是不是夫人說你的不是了。夫人也真是的,怎麽這樣對你……唉,還好過幾天表小姐和老爺就到了,十三小姐你記得要告訴老爺和表小姐。”
說著春兒眼眶也紅了起來,“都怪奴婢沒有本事,不能好好的保護十三小姐,才讓十三小姐受這種委屈。十三小姐你一夜沒歇息畫了那麽多花樣子,可是夫人居然……夫人真的是,太可惡了。”
蕭原喜故作疑惑,看著春兒有些不明,她比劃著問,三嫂做什麽了?
春兒一臉委屈的樣子,“十三小姐你剛走,夫人就讓人將那些東西丟了出來,說是佔地方又礙眼。夫人怎麽……夫人怎麽能這樣,真的是太過分了。”
春兒的樣子很可憐,蕭原喜若不是早知她是表姐身邊的人,估計會真的相信春兒的話。
因為在春兒的眼裡,她不敢親自去問周圍的人,三嫂到底有沒有丟那些東西。
她向來自卑,嫌棄自己做的東西不好,春兒今日的話,正好說到她最懦弱的地方。
蕭原喜垂眸,其實她自己的手藝她比誰都清楚,她繡的不好,三嫂一直說喜歡,不是因為她繡的好,而是因為她的心意。三嫂的嫁妝她多少也聽春兒和秀兒念叨過一些,三嫂什麽都不缺,若是想要好的香包,定會買到比她繡的好上千倍萬倍的。
但是,蕭原喜無意發現,放在三嫂身上和枕下的香包,皆是出自她的手。
而且,三嫂顯然是不會刺繡,為了和她說話逗她開心,還硬是要學刺繡。春兒和秀兒嘲笑三嫂的手藝差,可蕭原喜卻因為三嫂的舉動,差點哭了出來。
除了三哥顯然不會有第二人將她如此的放在心上。
她不傻,能看清誰對自己好。
三嫂私下用了不少的銀子買了珍貴的醫書,每一本都是寫著怎麽醫治耳聾的辦法。而且,蕭原喜也發現杜若買了很多兔子,經常在院子裡折騰很久。
當時她還不知道杜若買這些兔子是為什麽……
只是母親無意中提起,說這些兔子都是聾的,杜若想治好這些兔子。
母親說的漫不經心,聽在她的心裡,卻被狠狠的震驚了。
蕭原喜伸出手撫摸自己的右耳,她的右耳失聰已經很久了,久到她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可是,現在三嫂卻想著要醫好的右耳,蕭原喜的心裡酸澀的厲害,下一刻幾乎就能哭出來。
“十三小姐?”春兒見蕭原喜不回答她,也不繼續裝委屈了,只是又一次囑咐,“你千萬要記得告訴老爺和表小姐,現在侯爺什麽都信夫人的,只有老爺和表小姐才會幫你。你放心,奴婢一定會幫你的。”
蕭原喜扯起嘴角,笑著點頭。
春兒看到蕭原喜點頭,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臉上,“奴婢做了棗泥糕,三小姐嘗嘗?”
這一刻,她顯然知道了,有些人的好,不過是偽善的表面。
蕭原喜乖巧的跟在春兒的身後,卻忽略了遠處的一抹紫色身影。
……
秦朔看著蕭原喜和貼身丫頭離開之後,才回到亭內。
他從前便知道這長安侯府裡有不少的人是不可信的,所以他來長安侯府裡,也盡量小心不出現在外人的面前。
他蟄伏了多年,無非就是想讓周圍的人忽略他的存在,這樣他才有更多的時間來召集更多的勢力。
只是,他看似高貴的出生,在這些大臣眼裡其實很卑微,如同地上的塵埃一樣。
母親在宮中不受寵,若不是為了他,母親也不過苟且度日。他還記得母親告訴他,讓他好好的活著,會一直陪著他。
那個時候他便知道,他若是不去觸碰那個本不該妄想的位子,那麽他和母后最後都得死。
他這樣苟延饞喘,死了也無所謂。可是,母親當年為了讓他活下來……
西域有妖豔的大紅牡丹稱做狀元紅,這種妖異的紅在尼西國的皇室裡開的非常好,可惜這種牡丹到了大秦之後,卻不再開花。久而久之,便也沒有人再相信這些牡丹能開出,比血還要鮮豔的牡丹花。
只是,想要讓這些牡丹開花,有其他的辦法。
人的血肉,是最好的養料。
跟在母親身邊多年的小杏,祖上是花匠。她知道這種詭異的法子……
起初母親不相信,可是後來當牡丹真的開放的時候,母親才相信原來世上真的有如此詭異的方式,能讓牡丹開出比血還要鮮豔的花朵。
母親和小杏背後已經被剔除了不少的肉,而小杏親手殺死了和她一起進宮的小桃。
小桃死的時候,一臉堅定的告訴母親:“娘娘,你要活著,你和皇子,都要活著。小桃不悔……”
他如今能活著,是小桃拿命換來的。他出生的時候,母妃的宮內開出了妖異又紅豔的牡丹,這被人傳做祥瑞。
可實際上,這些牡丹卻是最可怕的東西。
這妖異又奪目的牡丹,是用母親還有小杏身上的肉做成養料,更是讓小桃付出了生命,才換來今日的耀眼。
他每次想起這件事情,心裡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的扯住,然後整個人被狠狠的捏碎。
生不如死又如何,他若是死了,那麽便對不起母親和已故的小桃。
秦朔想到這些,眉頭微微一皺,然後目光朝著主院望去。
起初他並不看好蕭九,畢竟蕭九只是南蕭的一個庶出,這樣的一個庶出當真不能幫上他什麽。只是後來,在洛城的時候,蕭九意外的遇見了西樓先生。當時西樓先生被蕭九逼的有點走投入路,最後才說他自己喜歡畫,若是蕭九畫技太差,那麽便不要怪他不給蕭九機會。
只是,西樓先生太小看蕭九了。
這個人,簡直堪稱完美。
西樓先生被蕭九的才華所震驚,於是忍不住問蕭九:“你為何要選擇四皇子?”
“我和先生一樣。”蕭九當時依舊笑的溫和,像是最無害的小動物一樣。
可是秦朔和西樓先生都知道,蕭九若是最無害的人,那麽這個世上便沒有可怕的人存在了。
就算那個人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的笑容,可是下一刻誰也不敢保證,蕭九會不會做出可怕的事情。
能笑著從容不迫的殺人的人,向來不會是弱者。
其實,現在秦朔很慶幸,當初選擇了蕭九。
因為,蕭九的眼光不錯,娶了夏阮這樣的女子。
夏阮的確很厲害,從蕭原喜的嘴裡,他知道了夏阮醫治好了蕭原喜的‘病’。其實蕭原喜的啞,無非是心病。然而這個世上,最難根治的卻正好是心病,若是找不到緣由,那麽一輩子也不會將心裡的陰影清除。
不是任何人,都會有勇氣來面對周圍的困境。
可是剛才,蕭原喜對著身邊的侍女笑的時候,他清楚的看到了蕭原喜原本清澈的眼神蒙上了一層灰。那種笑和他起初對太后笑的樣子很像,不是發自內心的笑,而是客套又虛假的將面具戴上,讓周圍的人都以為自己是無害的。
“當真是有意思。”秦朔忍不住喃喃自語,然後朝著主院走去。
他很期待,來日林家老爺子進京後,夏家這位又是如何能震懾住那位‘表小姐’。r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