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他怎麽會在這裡。
夏阮的腦子裡一片空白,他不應該是鹹陽那邊的嗎?
從前那位為人處事無可挑剔的人,如今又站在了她的面前。
和昔日老練相比,此時的少年看起來有些青澀,眉眼之間盡顯不耐煩的情緒。
她原本這一世再也見不到這人,卻沒想到終究是遇見了。
夏阮盡量讓心情平穩一些,免得被來人瞧出端倪。
只是她覺得自己的太陽xue突突的跳,心裡的情緒也翻湧的厲害。
夏阮尋思了片刻,才敢繼續窺了少年一眼,只見少年似乎打量她,似笑非笑。
她險些方寸大亂,就算前些日子見到唐景軒的時候,夏阮也沒有如此的失控過,可如今眼前的少年一出現,卻讓她差點喊了出來,因為來人正是長安侯蕭韶成——
她第一次見到蕭韶成是從鹹陽回京都的路上。
那日她特意去鹹陽找了柳昌元舉薦的廚子,快到京都的時候,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她當時還以為車夫有事,卻不想車夫緩了一會,竟開口道:“掌櫃的,前面有……有人死掉了……要不要繞路?有點晦氣。”
夏阮多少有點疑,她挑起車簾朝著路邊瞧上一眼,卻沒想到會看著一個男子躺在路邊上。要說這條大道,過往的馬車也不少,卻沒有人發現這名男子,估計往來的人都不願去招惹這個麻煩。恰好這個時候男子哼了一聲,似乎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可只是動彈了幾下,便又恢復了剛才的模樣。
夏阮想了想,對車夫說道:“你下去瞧瞧,看有沒有斷氣。”
她素來信佛,酒樓裡也時常有出家人化緣,她從不會婉拒,覺得這不過是舉手之勞。這些都是因為母親曾告訴她,好人會有好報。
“掌櫃的還有一口氣。”車夫臉上有些厭惡,但是依舊蹲在男子的身邊“要救他嗎?”
夏阮看了一眼男子,雖然看上去有些狼狽,可年紀約和她相似。她想到了從前自己也是這般模樣,只是自己運氣比少年好一些:“救,帶上馬車來吧。”
也就是這樣,她救了蕭韶成。
不得不說蕭韶成是個大器晚成的人,他二十四才中了狀元。當今聖上有意將清河公主許配給他做妻,後來也不知為何,這親事居然沒有成。
對於她的救命之恩,蕭韶成從來沒有忘記過。她尚未嫁給唐景軒之時,蕭韶成總會下送不少的藥材到酒樓,還有各地名貴的料子、首飾。那日扶他上車的車夫都被蕭韶成接走,據說給車夫買了一座大宅子,還送了不少的金銀珠寶。
蕭韶成的仕途其實很不順,支持六皇子的蕭家和唐家,總是會在朝廷上針對他,剛開始吃了不少苦,夏阮起初,也曾勸過他該低頭的時候就低頭,那時的蕭韶成含笑告訴夏阮:“能站著的時候,絕不能蹲著,不然你來日覺得跪著也是可行的。”
夏阮聽了之後,歎了一口氣,便再也不過問蕭韶成的事情。不過在很多時候也很佩服蕭韶成,做事情可以做的滴水不漏,讓人找不出一絲破綻。
蕭韶成的為人處事,卻不似他的外表那般溫和。他曾斬斷楊閣老獨子的雙臂,當時楊閣老跪在聖上的書房外,求聖上嚴懲蕭韶成。楊閣老足足跪了一天一夜,最後暈闕在地,聖上才讓人將楊閣老送回去,最後只是罰了蕭韶成一年的俸祿。
京都眾人皆知楊閣老是當朝元老,可聖上竟如此袒護蕭韶成,一時間朝廷上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得罪了這個‘惡鬼’一般的存在的人。連六皇子都有意無意想要納蕭韶成在自己這邊,將手裡價值連城的夜明珠也是送到了蕭韶成的府邸上,可依舊沒有讓蕭韶成心動半分。
可就是這樣在外人面前可怕的蕭韶成,卻時不時會到夏阮開的酒樓吃東西,聽夏阮說最近的瑣事。夏阮起初還以為蕭韶成是遇見了什麽麻煩,可後來她才知道,有的時候聽別的事情,也可以讓蕭韶成暫時忘記朝廷上那些頭疼的麻煩。
唐景軒對夏阮求親那年,正是當今聖上體弱多病的時候。
蕭韶成當時略微有些好奇,第一次問起夏阮的事:“你覺得平陽侯為人如何?”
夏阮當時也是一愣,從前蕭韶成很少會問她這些事情,不過她轉念一想,唐景軒也是蕭韶成的同僚,所以被問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突然和男子談論這些,她還是有些不習慣。
夏阮思索了一會,含笑道:“阿成,我覺得平陽侯很好。”
她這些年從不會如外人一般喊蕭韶成老爺,多年下來蕭韶成也習慣了她如此的稱呼他。這話說出去,估計許多人都不相信,在朝廷上堪比首輔的人,居然會被人下如此稱呼。
蕭韶成從未跟外人提及過自己的身世,夏阮知道的也是少的可憐。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蕭韶成是庶子,父母皆不在人世。蕭韶成也曾提起過他有一個姐姐,從他的話語裡,夏阮猜測,蕭韶成的姐姐如此怕是已經瘋了。
蕭韶成的這位一奶同胞的姐姐,據說是嫁給人做妾,活活被大房欺成這般的。
也就是因為這事,夏阮便從未動過要給人做妾的心思。
不過如今唐景軒願意娶她,雖說是繼室,可她好歹是正房,她覺得她如今這個年紀,能嫁人已經要燒高香了,又何必在意那人到底如何。不過打心裡來講,她是喜歡上唐景軒這樣溫文爾雅又重情義的人。
蕭韶成像是沒有聽見她的話一般,緩緩地道:“他如今是支持六皇子的,六皇子想要做的事情,或許會誅連唐家滿門。而且……他們需要很多的銀子,這些你可知?”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白皙的手指敲打著桌面,態度誠懇。
夏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深知就算自己曾經救過蕭韶成,但蕭韶成依舊很少會跟她講朝政上的事情。因為蕭韶成曾經說過,她這個腦袋隻適合做生意,若是去了官場上,怕是會被吃的骨頭渣也不剩。她那時聽了蕭韶成的話也嘀咕過,她一介女流之輩,根本不可能有那種日子讓她擔心。
只是這次蕭韶成講的坦然,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我知道,他若娶我,必定是為了銀子……可是,我不是妾……。”夏阮回答完之後,心裡越發虛的慌。
從唐景軒接近她的第一日開始,就有人暗地裡提醒過她,這平陽侯不是一般的人。夏阮也曾想過要離唐景軒遠一些,可是她此生從未被一個男子如此呵護,會動情也是在所難免的,她也想早日成親生子,這幾乎是每個女子的宿命。
蕭韶成兀然接過話,一雙好看的眉微微上挑,lu出一絲冷笑:“不是妾你就滿足了?”
夏阮有些怔住,覺得今日的蕭韶成說話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繼續道:“你值得更好的。”
夏阮聽了這話,忍不住苦笑:“我已經年過二五,這些話又何必自欺欺人。我不能和你比,你位高權重。”
“是嗎?”蕭韶成回答之後,屋子裡便是一片沉默。
蕭韶成長她一歲,可蕭韶成是男子,如今又有這樣的地位,更讓人嫉妒的是蕭韶成還有一副好容貌。已快三十的人,除了chun上有著淺淺的髭須外,幾乎和她當年初見他一樣,依舊是那副俊俏鮮nen的模樣。
這些年也不是沒有媒人上門提親,可蕭韶成左右都瞧不上。夏阮想,蕭韶成眼光也太高了一些,連清河公主都看不上,這樣的人心裡喜歡的女子到底是什麽樣的模樣。
只是蕭韶成從前也無意說過此時,那時他似笑非笑的跟夏阮道:“從前我還是秀才的時候,曾被一家小姐退親,當時我就在想這家小姐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後來,我動了心可這家小姐卻不在了。”
夏阮聽了之後多少有些感慨。像蕭韶成這樣的男子,能做他的妻子,那是天大的福氣,那家小姐果然是福薄。
夏阮猶豫了一陣,答道:“我是喜歡平陽侯的。”
這一句話讓蕭韶成臉上的笑漸漸的淡了下來, 略有所思的瞧著夏阮,等了半響才回答:“也罷。”
從那以後蕭韶成便很少來酒樓找她,送東西也漸漸少了起來。
尤其是和唐景軒成親之後,蕭韶成便和她斷了聯系。夏阮想這樣也好,她已嫁做他人fu,要守fu道,便也不再和蕭韶成來往。
若不是要救唐家滿門的命,她也不會那樣逼迫蕭韶成……
想完這些,夏阮簡直不敢相信,曾經的蕭韶成居然會以般稚nen的模樣出現在她的面前。
夏阮用了很久,才讓自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不再朝著蕭韶成的方向瞧去。
“三少爺這裡就是杜大夫家裡了,我聽說……咦?”跟在少年身後的老漢,瞧著一屋子的人也驚的瞪大了眼,“果然是神醫之後啊,這麽多人上門來請。”
六子瞧著少年也有著怔住,等回過神來才問道:“你是?”r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