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緊緊地跟在謝嬤嬤的身後,朝著坤寧宮的方向慢慢地走去。
她腦海裡一直回響著女兒剛才的話。
剛才的女兒的行為舉止,和常日裡比起來,顯然有些差強人意。
不應該會這樣的,女兒為何要故作愚鈍?
其實從一開始,江皇后下旨讓她進宮的時候,李氏便覺得有些怪異。
雖然小時候她也跟著母親進宮給太后祝壽,可是那會她的身份乃是成國公的嫡女,母親更是三品誥命,進宮參加這些酒宴,也是的上是名正言順。
如今,她早已不在李家的族譜之內,最然父親和兄長待她如初。但是她已是夏家人,身上沒有誥命,丈夫也是低微的商人,這樣的身份進宮,自然就顯得怪異了。
李氏覺得,或許江皇后是預謀的。
三哥一紙休書將三嫂休掉之後,江家和李家便成為了仇人。這些日子,她多少也聽到了一些風聲。
江皇后是江家的嫡長女,她而今是大秦的皇后,是母儀天下之人。若是想要將夏家和她玩弄於鼓掌之中,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李氏想到這些,心裡多少有些害怕。
她婉拒不了這次進宮的邀請,所以在夏雯提起要陪她進宮的時候,她覺得更為怪異。
李氏攥緊了濕潤的衣袂,微微發怔。
“李夫人。”謝嬤嬤忍不住喚了一聲李氏,“你喜歡什麽顏色?”
李氏斂了神色,疑惑的看著謝嬤嬤。
謝嬤嬤淺淺一笑,急忙解釋:“皇后娘娘有幾件這樣的衣裳,只是……老奴不知李夫人喜歡什麽樣的顏色。”
“淺一些的顏色。”李氏想了想才回答了出來。
在宮中忌諱的事情很多,比如穿衣裳不能比這些妃嬪顏色豔麗,奪了她們的風頭。
她今天穿的衣裳,便是由夏阮親自挑選,顏色雖然素雅,但是陪著首飾和發飾,反而多了一份莊重。
謝嬤嬤沒有回答李氏,只是腳步稍微快了一些。
突然,遠遠的走來了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女子,李氏略微覺得有些熟悉。
她尚未看清楚來人,謝嬤嬤已經福身行禮:“老奴見過寧貴人,寧貴人萬福。”
李氏急忙對著面前的人行禮:“民婦見過寧貴人,寧貴人萬福。”
“起來吧。”寧貴人此時眉頭緊鎖,她剛才不知怎麽居然會被撞了一身茶水,不得已去換了一身衣裳。皇后娘娘帶眾妃嬪聽戲,就算她有身孕,也不能持寵而嬌。畢竟,想要在宮中站穩腳跟,她就要將這個孩子順利的生下來。
所以,能少得罪一個人便是一個。
只是,有的時候,一味的退讓,會讓周圍的人更得寸進尺。
寧貴人她瞧著眼前的婦人,略微有些詫異:“這位是?”
謝嬤嬤笑了笑,輕聲道:“回寧貴人話,這位是李夫人。”
此時李氏也略微抬起了頭,然後頓時臉色煞白。
夏清荷,她怎麽會在這裡?
李氏頭腦一片混亂,眼前的少女不是夏清荷又是誰?她是親自看著夏清荷和夏清雅一點點長大的人,自然一眼就能認出眼前的少女。只是,前段時間夏清雅和夏清荷不是和大哥、大嫂一起葬身火海了嗎?
李氏不知為何會遇見夏清荷,而且眼前的夏清荷還成了寧貴人,她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再次低頭。
這個時候,會遇見夏清荷,肯定不是因為‘碰巧。’
因為李氏瞧見了,夏清荷的眼中也帶著幾分惶恐。
“是嗎?”寧貴人的嗓音有些顫抖,“本主先去陪皇后看戲了。”
夏清荷此時也慌了起來。
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還會站在李氏的面前……
若是夏阮說她是夏清荷,肯定沒有人相信,可是當李氏都站在夏阮身邊的時候,那麽周圍的人就會懷疑。
夏清荷下意識的將手放在小腹上,她不能給李氏這樣的機會,不能讓人知道她從前的身份,否則她身邊的奢華的日子,很快就會等於零。
這樣的事情,對於夏清荷來說,太過於殘忍了。
等孩子出生了之後,她必定會成為妃子,若是這孩子是個男嬰的話,她一定會依附朱砂的力量,讓孩子當上太子。
謝嬤嬤唇角掛著一絲笑:“寧貴人留步。”
寧貴人轉身看著謝嬤嬤:“謝嬤嬤有何事?”
“前幾日皇后娘娘特意吩咐了尚功局製了一套金器給小皇子。”謝嬤嬤臉上掛滿了笑意,“寧貴人隨老奴去取吧?”
寧貴人自然有些心虛,她看著謝嬤嬤似乎想從她的臉上瞧出什麽來。
她思索一陣,又想到自己會在這裡遇見李氏,覺得一切有些古怪。
只是好在李氏聰明,沒有立即詢問她什麽事情,否則一旦李氏開口,她的身份被露陷的話,那麽周圍會倒霉的人不止是她。朱砂這些年在宮中布置的眼線,還有其他人,也會倒霉。
她不敢繼續想下去。
寧貴人等了一會,才對身邊的小宮女道:“橙兒,你隨著謝嬤嬤去拿金器,本主先去陪皇后娘娘了。”
站在寧貴人身邊的一個小丫頭站了出來,點了點頭:“奴婢知道了。”
謝嬤嬤自然不滿意眼前的情形,她看著寧貴人的樣子,無奈道:“這是皇后娘娘親自賞賜寧貴人的東西,讓橙兒去是否……寧貴人三思。”
此時的寧貴人氣的咬牙切齒,果然從一開始她的身上被人潑了茶水開始,她便進了這個局。
皇后娘娘不知是不是從水貴人哪裡聽來了什麽消息,所以才會如此的懷疑她。但是皇后娘娘此時沒有證據,夏阮顯然又不會幫皇后娘娘。所以皇后才會如此的設計她。
李氏什麽都不知道,她若是亂說話,那麽……
寧貴人告訴自己要冷靜,此時不能露出半分破綻。
她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
可是越是這樣安慰自己,她卻覺得渾身無力。
現在眼前這個陷阱,她是不得不入。
若是不去拿這套金器,那麽就顯得她過於張狂,皇后娘娘的賞賜都不願要,剝了皇后娘娘的臉面,對她來說是不利的。
只是,若是她去拿的話,那麽一會若是李氏當著眾人的面問她到底是誰,那麽那個時候,宮中皇后的耳目,一定會將這些異常親自告訴皇后。
不能這樣,她的身份是尼西國人,若是被發現……
寧貴人想起了建廣帝最不喜人欺騙他的事情,覺得渾身發冷。
“寧貴人,你這是?”謝嬤嬤故作驚訝,“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寧貴人擺了擺手:“本主沒事,走吧,本主去拿。”
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差點將牙齒咬碎。
李氏在一邊依舊低頭,沒有說半句話。
從兩人的交談中,她似乎明白了什麽。
“謝嬤嬤,本主今兒做了一件事。”寧貴人一邊慢悠悠地朝著坤寧宮走去,一邊淡淡地道,“剛才也不知是那個不長眼的東西,居然敢將茶水潑到本主身上,結果卻跪在地上告訴本主,她是不小心的……謝嬤嬤,你猜本主怎麽處罰她了?”
李氏在聽見寧貴人說被茶水潑在身上的時候,心裡咯噔了一下。
此時天氣寒冷,她衣裳上濕掉的地方已經結冰,她伸手摸了一下,覺得冰冷刺骨。這樣的寒氣,反而讓李氏心裡更清醒了一些。
剛才女兒提醒她的話,猶在耳邊。
或許從開始的時候,女兒就在擔心這些?
女兒的身子剛剛康復,便要隨著她進宮。
李氏突然覺得,她一直以來,是不是太過於懦弱了。
她咬緊了下唇,沒有說半句話,依舊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
謝嬤嬤不得不接話,故作疑惑的看著寧貴人:“老奴不知。”
寧貴人輕聲一笑,帶了幾分輕蔑:“本主請示了皇上,將她送給了程公公。本主如今不能杖斃這些賤奴,因為要為腹中的孩兒積福。所以,今兒本主也算做了一件好事,程公公雖然……不過,程公公一定會善待她的。本主這也算是善待她了……謝嬤嬤你說呢?”
謝嬤嬤聽了之後,臉色有些蒼白。
如今寧貴人有了身孕,在皇上面前說話,身份和地位自然比往日高了不少。
程公公是寧貴人身邊的人,只是這公正人皆知,程公公好色也就算了,他更是殘忍,喜歡凌虐宮女。
若是這個小宮女給送給了程公公,那麽下場就是生不如死。
只是這樣的人人,本該早就死在宮中,可是他攀上了寧貴人這個高枝。
謝嬤嬤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寧貴人真是心善。”
寧貴人笑了笑,有些冷淡:“本主一直心善,但是這也不代表本主沒有脾氣。皇上一直記掛本主腹中的孩子,本主自然也要為孩子積德。不過……誰若是敢冒犯本主,那麽本主一定會讓皇上將這個人五馬分屍。哎呀,你瞧瞧本主都說了些什麽。李夫人,沒嚇著你吧?”
“回寧貴人話,民婦無礙的。”李氏聽明白了,這些話是寧貴人告訴謝嬤嬤,也是告訴她的。
而她從未想過,要和夏清荷在這裡鬧翻。
只是李氏更清楚,她一定要將這個消息告訴夏阮。
夏清荷已經不是從前的夏清荷了。
她是高高在上的貴人。r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