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張氏進攻秦州隴西是有根源的。當年王擢趁北趙寧、安西將軍劉寧被圍殲的時候逃出了安定郡,出奔靖遠,從鴿陰渡口出奔涼州。
到了涼州之後,王擢不知找到了什麽門路,靠上了張重華的心腹親信沈猛,狂鼓動沈猛南下攻隴右:“梁州曾氏新得關隴,實屬僥幸,並無半點實力。其根基浮淺,有如沙中築樓。涼王德澤河西,威重隴右,百姓無不翹首思附,如此天賜良機,何不趁手?大人也好立不世之功,更固上寵。”
沈猛一聽,心裡立即盤算開了。當年北趙石虎不知發了什麽瘋,咬著牙跟西涼卯上了。西涼人民雖然在張重華的“英明領導”下頂住了石虎狂風暴雨般的進攻,保住了張家千裡河山,但是河南之地卻丟得乾乾淨淨。南安郡、隴西郡盡失,金城郡、武威郡丟掉一半,只能退守河北之地,這一直讓張重華耿耿於懷。自己要是請涼王抓住了這次機會,光複失地,擴疆並土,這份功勞自然是頭一份了。
於是沈猛跑到張重華那裡一頓忽悠,頓時把張重華的心也活泛開了,而重臣張祚與內侍趙長也雙雙表示讚同,於是張重華恨不得立即發兵,一直打到長安去,完成一統關隴河西的美夢。
開始的時候張重華準備委派名將謝艾為主將,但是謝艾堅決不受這個亂命,還大罵沈猛是貪私功而損國力,是個昏庸無知的小人。把沈猛氣得不輕,差點吐血。而張重華也被謝艾這番指著光頭罵和尚地話氣得不輕,一怒之下削了謝艾的使持節、都督征討諸軍事、行衛將軍職,只是繼續領了福祿縣伯,然後再任舊職酒泉太守,遠遠地打發走了。
障礙消除了,卻沒有領兵的大將了。做為提議人的沈猛也不好推辭,於是毛遂自薦了一把。張重華大喜。拜其為征南將軍。領步騎軍一萬五千人,經允街出金城渡口,直取金城郡。
沈猛以王擢為前鋒偏將,領五千人馬為前軍。他們於永和五年十月進駐允街,開始囤積糧草,收集船隻物資,準備南下。待到春暖冰化時節。立即大征河北百姓數千人,費勁民力,耗時十幾天,在金城渡口用數十隻大木船修建了一條寬闊的浮橋。然後沈猛率領大軍浩浩蕩蕩殺向河南防禦的第一關,上渠關。
上渠關其實就是一個土堡哨樓,修在河邊不遠處的一座山包上,關鍵作用就是可以觀察上下百余裡河面的動靜,裡面駐有數十名秦州。他們看到沈猛在金城渡口大修浮橋。早就回報了駐守在隴西襄武地徐當。徐當馬上報告給駐天水地秦州刺史毛穆之。毛穆之下令不準騷擾涼軍修橋,並派徐當率領一廂步軍急行至金城,與駐守在那裡地一廂步軍匯合。囤積糧草,收攏遣散百姓,加固城防,準備嚴守金城。而毛穆之立即下令收攏四廂步軍,準備待命西進。
所以當上渠關的守軍看到浮橋剛一修好,上萬涼軍蜂擁過河南下時,絲毫沒有慌張,點上一把火,把準備好的狼煙點燃之後,然後在騰天而起的狼煙中從容策馬而去,奔回金城。
接到狼煙警報的徐當立即傳信給天水的毛穆之,然後下令四城緊閉,準備迎戰。
沈猛在金城渡修了十幾天的浮橋,卻不見秦州兵一騎一卒過來放個屁,越發認定了王擢說地,曾梁州手下的將領士卒都是膽弱怯戰之人。於是領著一萬五千步騎雄糾糾氣昂昂地直至金城城下,將一個金城圍得水泄不通。
金城圍是好圍,只是攻陷下來就不是那麽容易了。金城做為隴西河西交接的重鎮,又地處中原和羌地匯合之處,歷來是兵家必爭要地,城池自然修得高大堅固了。而且前幾年麻秋率領兵甲十數萬猛攻涼州,雖然死傷慘重,累敗累戰,但好歹也攻下了河南之地。這金城更是麻秋後來在河南的駐地,自然跟一般的城池不一般。所以就是“無膽”的徐當率領“懦弱”的六千秦州兵馬也能輕輕松松地將金城守得固如金湯。沈猛在城下輪番叫罵、日夜狂攻,徐當和他的手下就是不肯出頭,就是憑著城高牆厚,用長弓、強弩和滾石擂木招呼蟻附而上地涼州軍。
猛攻十余日後,沈猛損失三千余人,而金城依然屹立不動。這時,秦州刺史毛穆之領援軍趕到。但是出乎沈猛意料地是這位救援很積極的秦州刺史領著上萬秦州兵居然不敢上前同金城匯合,更不敢與自己接戰,只是遠遠地在金城城西四十裡外的固原山駐扎。看樣子這位秦州刺史是準備用浩大地聲勢把遠道而來的涼州軍嚇回去。
沈猛頓時放了一百二十個心,看來這晉室的名士大將也不過如此。雖然如此,但是沈猛從此攻金城就沒有那麽順心了。他攻金城,毛穆之就派揚武將軍樂常山帶著數千人馬在涼州軍後面牽製;如果沈猛返過身來攻固原山,徐當就會派一、兩千人馬出城放火燒沈猛的前營,製造混亂,讓沈猛兩頭兼顧,無法全力攻任何一方。
沈猛無法,隻好引軍回上渠關扎營,要走吧又不甘心,什麽都沒撈著沒法向深寄期望的張重華交代;不走吧看樣子又輕易佔不到便宜了。於是就在上渠關駐扎下來,背靠金城渡浮橋,看還有什麽機會能佔點便宜再回去。
時間一晃又是數天過去了,沈猛已經渡河半個多月了,不要說複土千裡,就是河南之地也只是讓他佔了那麽一小塊。看著遠處雄峨的金城,沈猛在長籲短歎,怎麽老天爺這麽不照顧他呢?讓自己一出師就遇到一座險要雄城。
但是向導先鋒王擢卻開始犯嘀咕了。他在毛穆之和樂常山手裡吃過苦頭,知道這二位的厲害。所以當毛穆之和樂常山在沈猛面前突然疲軟。他感到疑惑不解。王擢可不相信這是沈猛地王八之氣把這二位給嚇萎了,他猜測這裡面一定有詭計,但是有什麽陰謀呢?王擢一時說不出來。
這天,王擢趁著沈猛在那裡歎氣,鼓足勇氣說道:“大人,你看這秦州刺史毛穆之屯兵不動,是不是在等什麽?”
“等什麽?年早就過了,
等過年了。”沈猛沒有好氣地說道。
“大人。依屬下猜測。他會不會在等援軍?”王擢小心翼翼地接著說道。
“援軍?他自己不是援軍嗎?”沈猛奇怪地問道。
“大人。這毛穆之畏懼大人神勇謀略,不敢一擋虎威,所以只有等更多的援軍才敢與大人你爭鋒。”王擢還是那麽小心。
沈猛聽著有點舒服,不由心悅道:“還會等誰呢?你不是探知道秦州只有這一萬多兵馬嗎?現在已經盡數在此,哪裡還有援軍,你多心了。”
“大人,我擔心的是關中兵馬和羌騎。”王擢低聲地說道。
沈猛一哆嗦。坐在那裡仔細想了一會,然後搖搖頭道:“細作去年不是探知明白了嗎?這數萬羌騎已經東進關中,駐扎在長安附近。這長安離金城何止三千裡,就是快馬行軍也要二十天,加上信使傳信也要十多天,這算下來羌騎最起碼也要一個半月時間才能進軍至此,現在才不到二十天,毛穆之難道從一開始就屯駐在這裡等援軍嗎?他竟然膽怯如此?不管如何。我們背靠金城渡浮橋。就是有什麽變故,我們從橋上退回河北,然後一把燒了這座橋秦州軍又能奈何我?”
聽到這裡。王擢低頭思量了一下,也就無語了。
不過沈猛首先沒有想到曾華在短短半年時間內,已經迅速發展了關隴的驛製。他下令以三十裡為一驛,每驛設驛丞一名,驛丁十幾至數十人不等,按驛站的重要等級增減,由淘汰下來的原北趙邊戍士卒無家可歸者充任,按廂軍哨長、士兵待遇給養;並養良馬數匹,用作驛遞接力候補。
而驛製分水驛和陸驛。水驛逆水行船時,河行四十裡,江行五十裡,其它六十裡;順水時一律規定一百到一百裡。陸驛分驛郵和驛遞,驛郵以驛丁背封裝好的驛包步行,用以傳遞百姓專用的收費低廉地信件,日行兩驛,包至而人歸,一驛接一驛,直至將驛包送至目地地。而驛遞就以快馬傳遞,分三種,一種是驛丁背插一支小紅旗,策快馬一天走六驛即一百八十裡,每兩驛換一次馬,以保持馬地速度,然後六驛再換驛丁一次,繼續前行;第二級驛丁背插兩支小紅旗,日行三百裡,也是兩驛換馬,六驛換驛丁;最快的則是驛丁背插三支小紅旗,要求日馳五百裡,日夜不停(當然是月圓當空的夜晚),其余照例。而且三旗驛遞的快馬上掛著一種馬鈴,可發出一種奇特的馬鈴聲,讓人遠遠地就能聽見,所有敢擋三旗驛遞者,軍民皆斬。
而一旗、二旗驛遞除了傳遞官府公文外,百姓私人誰肯出錢也可以用此兩種收費比較昂貴的驛遞,而三旗驛遞就是專門用來傳遞軍情急報。曾華專門傳令各地,膽敢劫偷驛郵驛遞者,無論輕重者一律殺無赦。
驛製也做為各地官員和百姓旅行借居的地方,只是要收取一定費用,按照大奸商曾華地想法,他是不會讓官府出錢養這些驛丁的,好歹要有點“多種經營意識”。
而關隴大道做為關隴地區的主乾道,是曾華主抓的“樣板工程”,從東邊潼關到西邊天水郡冀縣的三千裡的地方,曾華一邊用作亂的豪強、原北趙死硬俘虜分子上萬人再募數萬百姓將關隴大道整修一遍,一邊在北趙原來勉強湊合的驛站制度上加以完善,設一百二十九驛,再將三千余原北趙邊戍士卒充實其中,再購置了一批良馬,於是一個完善地驛站制度就這樣悄悄地開張大吉了。
如此算來,急報從金城送到天水郡冀縣花了三天時間,而傳到長安卻只花了五天時間,毛穆之地援軍還沒到金城,這急報已經送到曾華的手裡了。
曾華立即派人給毛穆之送去一封信,然後點起五廂飛羽軍,以樸為參軍,米擒鹿、費聽傀、狐奴養為將,向西疾馳而去。曾華下令每名飛羽軍每人帶三匹馬,換馬人不休,日夜向西急行。五日後,大軍進入略陽郡,然後掉頭向北直入略陽郡北部,原武威郡南部的會寧關。再四日後,曾華在靖遠匯合剛趕到那裡地魏興國。
魏興國在毛穆之出師金城的同時,隻帶一隊騎兵直奔靖遠,邊走邊傳令那裡散駐的兩廂步軍,匯集靖遠。靖遠地區以前屬於涼州武威郡的河南地區,後來被北趙猛攻西涼的時候,一並被吞並,成了北趙涼州刺史的轄地,後來毛穆之出兵隴西,一起收入囊中,分劃歸略陽郡和南安郡管轄。涼州一出兵,毛穆之馬上派魏興國去守靖遠和會寧關,守住這個重要關口。
“興國,這裡就是靖遠鴿陰渡?”曾華看著前面的滾滾黃河和兩、三百余大小艘船隻問道。
“是的大人,這就是鴿陰渡,它和金城渡、成縣(今甘肅永靖)的臨津渡是隴右連接河西的三大渡口,而它們也各成三條東西大道。”魏興國恭敬地答道。
“興國,不錯呀!長學問了。”曾華笑道。
“回大人,當年大人在武都跟小的離別時曾經切切叮囑道,要小的多讀書,每到一地要多識當地的天文地理,這樣才有把握打勝仗。小的不敢忘記。”魏興國答道。
“好,這樣才有出息。為將者光勇武是不夠的,你沒有常山那兔崽子機靈,但是你比他穩重,要是再多讀點書就更不會輸給他了。”曾華鼓勵道。
“是的大人,小的銘記在心。”
“對面涼州軍有什麽動靜?”曾華問起當緊的事情來。
“回大人,西邊涼州地區比較荒涼,是一些羌、匈奴部落的夏季牧場,現在根本沒有什麽人在。小的前兩日趕到這裡的時候一邊將上下百余裡河段的船只收集起來,嚴守河防,一邊派人摸了過去,發現涼州軍人馬活動的跡象在百余裡之外。”
聽到此話曾華當即下令,一萬五千飛羽軍隻帶兩匹馬和十天乾糧,立即渡河。花了四天時間,這一萬五千人和三萬余匹馬終於渡過了黃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