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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寶傳奇》第20回
照理說來,山海關守將馬得標曾有專函介紹這位“三手天尊”時震宇,請他盡量給予韋

 銅錘等行事方便。

 但韋銅錘一見時震宇後,由於討厭他滿嘴官腔,老氣橫秋,遂誠心鬥他,不肯把馬得標

 介紹書信,和那根作為信物的鐵翎小箭取出。

 “三手天尊”時震宇見韋銅錘向自己伸手,不禁詫然問道:“你……你要什麽?……”

 韋銅錘道:“你既說你們是欽派守山武士,不能空口說白話吧?給我看聖旨啊!”

 時震宇氣得連翻白眼,大怒叫道:“誰會整日把聖旨帶在身邊?何況,就算我身邊當真

 帶有聖旨,你又憑什麽身份,要我給你看呢?”

 韋銅錘大笑道:“你拿不出聖旨給我看,便不要嘴強!但我能夠拿出三道聖旨,給你看

 看!……”

 時震宇失驚道:“三道?你能拿得出三道聖旨?……”

 韋銅錘揚眉道:“一點都不吹牛,兩道是貨真價實的當朝雍正聖旨,另外一道,則是如

 今已有皇帝架勢,日後必登皇帝寶座的‘寶親王’弘歷信物!……”

 語音至此頓住,先取出胤禎玉牌道:“這是胤禎親口允許我們在關外隨意閑遊,命一般

 文武官吏都應盡量予以方便的隨身信物……”

 再取出弘歷所贈的湘妃竹折扇道:“這是‘寶親王’弘歷親手送給我的信物,他請我乘

 著遊覽東北之便,替他補補風水,修修祖墳……”

 話完,又向紅綃取過那面已經改過兩個字的金牌,高高舉起,朗聲說道:“這面金牌,

 是當今雍正皇帝,贈送我大嫂紅綃的,牌上鐫的是:禦妹紅綃,代朕遊巡江湖,天下官員,

 一體應予方便,聽其調度!”

 畢,把手一攤,冷笑說道:“三件東西,件件都大有來頭,你可以仔細檢查,過來,

 拿去看啊!”

 “三手天尊”時震宇確曾當差大內,是雍正親信人物,但他越是識貨,便心有所怯,不

 敢當真取過,仔細加以察看。

 因為,他一望而知,韋銅錘手中所捧持的,確是天子或親王的隨身信物,自己若想接過,

 便需先下拜、參君,否則,若傳入京師,豈不平白先犯了一次欺君重罪!

 故而,他隻好故作大方的,搖手笑道:“既有信物,何必還要檢查?朋友怎樣稱謂?”

 韋銅錘替群俠和自己,一一報了姓名,時震宇略作沉吟說道:“這樣吧,韋朋友賢昆仲,

 和你大嫂,盡管入山!其他的江湖朋友們,則……”

 韋銅錘不等他再往下說,便怒聲叱道:“不行,少一個不入山也不行,‘寶親王’弘歷

 要我替他看看風水,修修祖墳,我才把江湖中最高明的風水大師孟老婆婆請來加以指點!另

 外的賽老人家,和皇甫老人家,也全是孟老婆婆的得力助手,你若不許他們入山,卻叫我們

 如何著眼動手?我隻好回到北京,告訴‘寶親王’,說鹿鼎山中,有個欽派武士領班,叫做

 ‘三手天尊’時震宇的,對他送給我作為信物的那柄湘妃竹折扇,根本看得一文不值!……”

 時震宇眉頭一皺,搖手叫道:“不必,不必,韋朋友不必把話兒說得這等重法!”

 韋銅錘得理之下,豈肯讓人?索性瞪起雙眼,把那塊金牌,晃了一晃說道:“這面禦賜

 金牌,難道是假的麽?你是否敢視君命如兒戲,膽敢對金牌上所鐫的‘……天下官員,一律

 應予方便聽其調度!’之語,來個抗旨不遵!倘真如此,我們便不進鹿鼎山,索性回北京城,

 拉著‘寶親王’,一同面君,說明在此碰釘子的經過,和你算總帳了!……”

 時震宇簡直被韋銅錘整得面色如土,把他那攔路的身形,向旁一閃,伸手苦笑說道:

 “時震宇縱有天膽,也不敢欺君抗旨,諸位既欲入山,就一齊請吧!”

 常言道:“得寸之下,往往進尺”,韋銅錘就是如此,眉兒雙挑,神氣活現的,又複說

 道:“不止眼前這些人哦,我們還有兩人,落後一步,馬上就會到的!”

 時震宇宛如一隻鬥敗了的公雞般,威風業已大殺,隻有事事低頭,忍氣吞聲的點頭答道:

 “好,好,請韋朋友示知落後的兩位貴友的姓名,等他們到來,時震宇任憑入山,不加阻攔

 就是!”

 韋銅錘道:“一個是我的小妹,叫韋雙雙,另外一個叫葉遇春,是這位當代第一神醫賽

 老人家的得意弟子!”

 說完,轉身向孟七娘、賽韓康、皇甫嵩等揚眉笑道:“三位老人家,這位欽派武士領班

 ‘三手天尊’時震宇時大人,業已放行讓路,我們可以把這尋常人決難進入的鹿鼎山,好好

 逛一逛了!”

 時震宇皺眉揮手,十余名黑衣武士,果然齊都收了兵刃,閃身讓路。

 群俠從容入山,韋銅錘似欲表功的,向孟七娘得意笑道:“師傅,我這趟交涉,辦得還

 不錯吧?一頓官腔,把那‘三手天尊’時震宇教訓得馴善多多,再也不敢張牙舞爪!”

 孟七娘失笑道:“官腔打得到是不錯,但你以為這樣就沒有下文了麽?……”

 這位“白發女管輅”,一面說話,一面閃目掃視四外,就在幾株松樹間的一塊平坦青石

 上,坐了下來。

 韋銅錘詫道:“師傅!您,您不走了?”

 孟七娘笑道:“鹿鼎山幅員不小,我們若入山太深,葉遇春老弟隨後趕來之時,叫他怎

 麽找呢?故而我想就在此處等他一等,免得彼此離散,容易另生差錯!”

 韋銅錘想起孟七娘適才之語,含笑問道:“師傅,您認為時震宇方面,還有什麽下文?”

 孟七娘笑而不答,目注皇甫嵩道:“皇甫老小子,你的看法如何?”

 皇甫嵩道:“那時震宇雙目之中厲芒閃爍,顯然是口服而心不服!……”

 韋銅錘一旁接口道:“口服而心不服!他又能如何呢?”

 賽韓康笑道:“冠冕堂皇的場面上,他貪戀富貴,怯於你所取出的那幾件信物,不敢冒

 抗命欺君之險,但到了夜間,可能會倚仗身手,和人多勢眾,換上便服,蒙了臉面,用江湖

 身份,來鬥鬥我們!……”

 韋銅錘高興得眉飛色舞,撫掌笑道:“妙極,妙極,那樣就妙極了!我正覺得這等輕輕

 松松便能著手辦事,未免太以不夠刺激!”

 皇甫嵩道:“韋二老弟莫要過分看輕了他,據我所知,此人早年是個黑道巨寇,精於

 ‘陰陽手’的拳力,和各種喂毒暗器,才得號‘三手天尊’!不知怎會被胤禎籠絡,做了什

 麽飲派武士領班,手底下相當硬呢!”

 韋銅錘笑道:“手底下越硬越好,否則,一兩招便即了帳,未免太不過癮!”

 這時,紅綃忽然搖手命韋銅錘禁聲,自己也凝神傾耳,作出一副聽甚聲息之狀。

 書銅錘正想問她為何如此,紅綃已似有所聞的,含笑說道:“二弟,你莫嫌寂寞,就在

 今夜,便有熱鬧看了!”

 韋銅錘道:“大嫂剛才是聽到了什麽聲音,難道有人在對你用傳音發話麽?你所謂的

 ‘熱鬧’,會從哪裡來呢?”

 紅綃嫣然笑道:“我聽到了極輕極微的一兩聲鼓響即收,令人不易細辨,但我一向耳靈,

 也可以聽得出,那是中原少見的人皮鼓!”

 皇甫嵩愕然道:“人皮鼓是苗族中……”

 一語甫出,孟七娘便點頭笑道:“紅綃姑娘的確耳朵極靈,沒聽錯啊!姬小菁在給那

 ‘天地交泰降頭’臨時解藥之際,不是便曾說過,她會在鹿鼎山中,等候我們,向葉遇春老

 弟,討回話的!”

 紅綃苦笑道:“這事弄糟糕了!人皮鼓聲既響,今天晚上,姬小菁必來用苗女纏郎手段,

 以命逼婚!但葉遇春兄,慢說尚未答允婚事,並連‘人’都‘丟’了,卻叫我這自告奮勇的

 媒人,怎樣應付場面?……”

 韋銅錘眼珠一轉,突然叫道:“大嫂,我有一個餿主意,不知管不管用?……”

 紅綃道:“說說看,偏方往往能治大病。則餿主意也未嘗不可以辦大事嘛!”

 韋銅錘目光先往四外一掃,然後壓低語音說道:“今夜,姬小菁前來拚命,大嫂先以葉

 遇春兄人尚未到,擋勸一下!若是擋勸不住,便把葉遇春兄失蹤之事,推到‘三手天尊’時

 震宇的頭上,讓姬小菁去找時震宇的麻煩,我們先看場熱鬧!再作第二步打算好麽?”

 紅綃失笑道:“這是個相當有效的主意,我可以照二弟的想法,應付姬小菁,照顧時震

 宇!……”

 韋銅錘聽得紅綃肯依自己之計,正自眉飛色舞,忽見紅綃又秀眉微蹙的,繼續說道:

 “……但……但其中尚有一項重大顧慮!……”

 韋銅錘急道:“大嫂請講,是什麽重大顧慮?我們集思廣益,大家來想辦法。”

 紅綃苦笑道:“所謂重大顧慮,就是葉遇春兄腹中的‘惡毒降頭’負擔,到底已否祛解?

 因為,我們不過在葉兄失蹤後,測了一個‘四’字,認為是‘雙雙’之數,才猜測他已與曾

 獲‘小寒山度厄神尼’真傳的小妹相逢!這種卜筮,雖有相當靈機,究竟不能十分作準,萬

 一葉兄未遇小妹,或小妹尚未趕到鹿鼎,則我們對於姬小菁,便須悉心保全,不可有半點傷

 害!……”

 韋銅錘是在雲南長大,對苗瑤夷等族的養蠱、降頭之術,也有相當知聞,遂瞿然接口問

 道:“大嫂是說葉遇春兄腹中之物,可能已祭過姬小菁的心血,與她元靈相通?姬小菁若遭

 不測,葉兄也難逃厄運?……”

 紅綃歎道:“二弟也懂得苗人這種作為‘殺手鐧’的惡毒花樣就好,決非我危言聳聽,

 癡情苗女若立意纏郎,往往不顧一切,故事實多半如此。葉兄那等人品,又是賽老人家的唯

 一愛徒,我怎能不對他的生命安全,予以充分考慮?”

 韋銅錘歎息一聲道:“大嫂處事周到,考慮得對,我且把我適才的建議,取消一半,就

 是單純應付姬小菁,不必利用她去照顧時震宇,這樣,她的安全,應該暫時無甚顧慮,等葉

 遇春兄的吉凶明確以後,再決定怎樣處置這癡情苗女……”

 紅綃點點頭笑道:“這樣就緩和多了,但我未敢擅專,還須向三軍主帥孟老婆婆,和葉

 兄的尊師賽老人家,請示一下!……”

 孟七娘含笑伸手,作勢請紅綃自行決斷便可,賽韓康也正色說道:“韋少夫人處事穩重,

 乃是巾幗將才!隻要你認為允當,盡管便宜處理,放手去做,不必存任何禮節顧慮!人生吉

 凶壽夭,數有前定,葉遇春相貌上清而不薄,似乎後福尚厚,江湖中隨我行醫濟世,積德也

 多,他多半可以度過此關,逃過這一場‘桃花煞’的!”

 說話之間,天色已漸漸的暗了下來,群俠既決定暫不前進,就在這近山口處,等待葉遇

 春的訊息,遂取出各人所帶的酒、菜、乾糧,就地飲食。

 東天珠吐,蟾光方朗,一聲極為淒厲的女子悲啼,突起於群俠所坐之處數丈以外的一座

 小崖之上,接著便是姬小菁的語音叫道:“我心口中非嫁不可的情郎葉遇春呀,姬小菁準備

 甘受‘金刀分屍’、‘毒蟲齧髒’之苦,找你作最後談判來了!你已經考慮了快十天了,

 ‘天地交泰降頭’最後一粒臨時解藥,也該吃掉,無法再拖延了,你……你……你到底是要

 不要我?……”

 語音一住,人影雙飄!

 所謂人影雙飄,是姬小菁竟非單獨前來,她是和一個年齡約莫比她大了十幾歲,面貌到

 有六七分相似的苗女,手拉手的,從那高約數丈的小崖頭上,飄身飛縱而下。

 姬小菁今夜短裙露腿,一身豔麗苗裝,又添了幾分俏媚姿色,但左肩頭上,卻一並排插

 著三柄小小金刀,刀兒仿佛插得入肉頗深,卻末見有血漬滲出,看上去有點怪異!

 身形落地以後,姬小菁立把手中一柄奇形鋒利短劍,遞向與她同來的較為年長苗女,並

 對她恭恭敬敬的,合掌連拜叫道:“姊姊,你一向從小疼我,今夜就幫我最後一個忙吧!我

 心目中的情郎葉遇春,隻一堅持仍不願娶我,我便自拔金刀,立即解體,當然葉遇春也活不

 成!至於能不能結為‘泉下夫妻’,就得看我姬小菁作鬼以後,有沒有幾分鬼本領了!但

 ‘金刀解體’之死,我並不怕,死後‘毒蟲齧髒’的那份楚毒,我若鬼魂有覺,卻是難當!

 務望姊姊疼我,見我一拔肩上金刀之際,立用這柄‘天犀解毒劍’,覷準脊心要穴,及時出

 手,刺我一個‘透心穿’吧!”

 年長苗女淒然歎道:“事情鬧到這等地步,我想不答應你,也不行了,但望你那情郎葉

 遇春,莫要郎心如鐵,他隻消點點頭兒,一場腥血乾戈,立化祥和玉帛,我和葉遇春的朋友

 們,也都可以等著吃喜酒了!”

 邊自答話,邊自神色凝重的,把那柄名為“天犀解毒劍”的奇形鋒利短劍,接了過去。

 孟七娘、賽韓康,與皇甫嵩均江湖經驗極豐,知道東瀛武土在決心切腹自絕前,怕難禁

 劇烈痛苦,損及英雄形象,都會請來至友,持長刀在身後擔任“介錯人”,也就是於自己持

 短刀切腹,一縱一橫,完成壯舉時,立於身後揮動長刀,將切腹者的頭顱砍掉!

 如今,姬小菁居然也請來這比她年長的苗女,擔任“介錯人”,足證她死志已堅,想嫁

 葉遇春之心,當然更堅,這場面恐怕會使紅綃為難,不容易周到應付!……

 老少群俠,個個皺眉之際,姬小菁先伸手摸摸左肩上所插的三柄小小金刀,向前走了兩

 步,眉兒雙挑,朗聲說道:“葉遇春,怎麽還不出來,和我面對面啊!雖然,今天晚上的場

 面,無法善了,不是百年合好,就是你我皆亡,但兩條路總要選一條的!你再扭扭捏捏,我

 就不愛你了,你是個男子漢啊!”

 紅綃毫不猶疑,立即放下手中的酒菜,起身緩步,迎了向前,滿面含笑說道:“姬家苗

 的姑娘們,要百分之百的尊敬她們的丈夫,或是情人,不能隨便起疑!葉遇春是男子漢,是

 極為出色,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真正男子漢!要你,或不要你,會給你

 一句話的!但這句話兒,你今天晚上,卻不一定能夠聽見。因為葉遇春在半路上出了岔子,

 他……他直至如今,還沒有趕到鹿鼎山呢!”

 姬小菁聽得一怔,失聲問道:“他……他出了什麽岔事?今天晚上,不能不趕來啊!因

 為‘天地交泰降頭’,絕不會講甚交情,到時候準發作的!”

 這問題,紅綃也沒法答覆,因她也確實不知道葉遇春究竟是出了什麽岔事……

 誰知道呢?隻有筆者知道,所謂岔事,就是出在葉遇春身為蓋代神醫賽韓康的得意傳人,

 有相當高明的岐黃妙術之上。

 他如今,不是在被人治病,而是在替人治病!

 被他治病的人,太有名,太有名了!是紅綃的公爹,韋虎頭、韋銅錘的爸爸,曾為“一

 等鹿鼎公”,也曾威震江湖的“小白龍”――如今應該稱為“大白龍”,或是“老白龍”的

 韋小寶!

 葉遇春會遇著韋小寶,委實太奇妙了!也經歷了相當險厄,可以說九死一生!

 那場把群俠澆散的傾盆驟雨,著實下得太大,來勢太急,使大家都來不及打甚招呼,便

 自然而然的,各依自己當時所在位置,找尋最適宜的避雨方法!

 葉遇春當時恰好在一既不太大,又不太小,有不少藤蔓遮蔽的洞穴之前,他在雨勢越來

 越大,一時似難停止,群俠又已分頭躲避的情況下,遂不多考慮的,伸手微揭藤蔓,一頭鑽

 了進去。

 這一頭,鑽出了生死纏綿的連場好戲,鑽起了石破天驚的風雲雷雨!也鑽成了英雄俠女

 的百世良緣!

 才入洞不遠,葉遇春陡覺足下一滑,身軀便斜往下降!

 他知道洞中有洞,由於黑暗,自己已不慎失足,掉墜入斜行往下的另一洞穴之中!

 在一般情況之下,人若如此失足,往往會失聲驚呼,期望能引起同伴注意,獲得某種援

 助。

 但葉遇春不然,他雖失足斜行往下滑墜,並不知將滑墜多深,卻鎮定得絕未發出任何驚

 叫!

 他能夠如此鎮定,第一是因驚叫無用,恩師賽韓康,暨孟七娘、韋銅錘師徒,韋虎頭、

 紅綃夫婦,皇甫嵩等同伴,均分頭覓地避雨,雨勢又大,哪裡還聽得見自己的失足驚呼?……

 第二是因這洞穴是斜行往下,不是垂直往下,自己雙手拊壁,雖然止不住下滑之勢卻可

 微微著力,不令下滑太速,換句話說,縱令滑下相當深度,也不致有太大危險,且等腳踏實

 地,弄清楚周圍環境以後,再憑藉頭腦智慧,和功力修為,籌劃脫難之策!……

 葉遇春心百轉之間,業告下滑了相當深度,並似經過一二處無法停留的微微轉折,他

 處危不亂,神志甚清,知道自己恐怕凶多古少,脫難不易,因為,如今的位置,顯已遠離當

 初避雨原地,那裡還有希望獲得恩師或同伴們的任何助力?能不能險中求安?死裡逃生?全

 得靠他自己!

 何況葉遇春絕沒有忘了時常在自己髒腑間,蠢蠢欲動的“天地交泰降頭”,也知道臨時

 解藥,業已吃完,慢說自己失足墜入這怪洞之中,極難脫險逃出?即令仗恃心靈體健得脫生

 天?也不知需要多少時間?那時,恩師暨同伴等豈不是早已急壞!成了自己命宮中的“桃花

 惡煞”苗女姬小菁,定然也已找來,發動惡毒降頭,要殉情拚命,拉著自己,來一個同歸於

 盡!

 第一個目前困難,業已難度!……

 第二個即將來臨的更大困難,又複無法避免!……

 左、右既然都是“難”,心中反而一片“坦”!

 就在葉遇春把目前難境,將到難關,都一齊看破撇開,心中坦然,天君寧靜之際,耳中

 忽有所聞,目中也有所見!……

 所謂目中已有所見,就是他身形越墜越深之下,下面仿佛有了一點光,使他覺得不會再

 墜太深,已將腳踏實地!

 所謂耳中已有所聞,不是聽得什麽龍吟虎嘯,不是聽得什麽鬼哭神嚎,而是聽得一兩聲

 偶然響起的呻吟聲音!

 呻吟聲息,當然是人的聲息,並且是病人的聲息!遂使葉遇春聲才入耳,便幾乎忍俊不

 禁,暗忖自己是名滿江湖的當代神醫之徒,醫運真算不錯,能在這等環境下,遇見一個病人,

 再若能把他治好,委實可稱武林佳話!

 說來好笑,葉遇春左難右難,一身是難之下,居然還一聞呻吟聲息,立動濟人之心,雖

 似有點天真,卻是毫不虛偽的仁者俠!中華民族就是靠著這種輕於己己,重於人人,既可

 笑又可愛的傻瓜精神,方能歷劫不磨,愈挫折愈見茁壯!

 果然,下墜之勢停了,葉遇春心中,才稍微有了一點點的踏實之感!

 不過,這踏實的感覺,太短暫了!因為,葉遇春立刻便明了了自己仍身在半空,並未腳

 踏實地,隻是下方的光亮加強,仿佛已有燈火,可以掃目辨物。

 葉遇春當然立即俯下身去,看它一個仔細……

 等他看清了腳下的環境以後,委實奇詫得無以複加!

 根據他失足墜身處的情況,是“洞中有洞”,根據一路斜斜下墜,業經多次轉折的情況,

 此處的深度,最少也應在地面的百數十丈以下!

 如此深度,如此情況,自己腳下居然還有間廣大石室,四壁鑿有石穴,石穴中貯有大量

 燈油,燈油中備有燈蕊,燈蕊已被人點燃,故而石室中顯得十分明亮!

 能點燈,能居人,當然有通風設備,自己所經這條無心而墜的斜斜來路,原來就是工程

 浩大的通風設備之一!

 腳下使葉遇春可以掃目觀察石室中情況的洞穴,便是通風口,但這通風口太小,僅比一

 個尋常人的頭顱,大不了多少!

 幸而葉遇春身材並不癡肥,頭顱也不碩大,又有內家修為,練過“縮骨功”,應該可以

 不太困難的,通過洞口,進入石室!

 但他由於先曾聞得此處有呻吟聲息,知道室中有人,遂暫不急於進入奇異石室,他要先

 找人,看清楚是什麽人,以及人在何處。

 奇怪,室中沒有人啊!

 葉遇春認為自己的神智正常,適才絕對沒有聽錯,是從這個方位,傳出人的呻吟之聲,

 如今怎會不見人影?是人已離此他去?……還是人已藏起?……

 若是其人已去,當然不談,若是其人藏起,則……

 葉遇春目光再掃,陡然一陣陰森森的寒意,從尾尻直升脊心,全身都毛發漸豎!

 原來,這石室雖頗廣大,卻空空蕩蕩,只在東面壁下,擺著一張大床,西面壁下,擺著

 一具巨大石棺,石室中央的地面上,則畫著一個徑約數尺,半紅半黑的“太極圖”形而已!

 這種情況,“太極圖”雖有點異樣,但是個平面,無法藏人!難道,人在棺中,或是人

 在床上睡覺?

 人在棺中,還會呻吟,當然太以可怕!

 若人在床上睡覺,也有點不合情理,跑到這種地方,躺在床上,能高枕無憂,睡得著麽?

 由於方位的關系,以及床上有帳,帳的質料也又厚又好,致使葉遇春無法從風洞中看得

 見床上有人無人。呻吟聲,也不再作,他若想打破這令人莫名其妙的悶葫蘆,便非施展內家

 “縮骨功”力,通過風洞,真正來個腳踏實地不可!

 這石室中,究竟是善地,還是惡地?

 答案在兩可之間,葉遇春不是韋銅錘,他生性比較穩重,假如有後路可退,他未必會甘

 冒奇險!

 但如今他沒有後路了,掉下來容易,爬上去難!無論在時間方面,或體力方面,葉遇春

 都知道生機在前而不在後,隻有先入石室,然後另找出路!

 沒有選擇,立付實行,真氣提了,內力聚了,身軀縮了,骨骼松了,葉遇春終於從東面

 壁端的通風口中通過,進入這奇異石室!

 這回,是真正的腳踏實地了,葉遇春才一真正的腳踏實地,心中便著實吃了一驚!

 由於,剛才身在壁頂,方位不同,如今才使他目光平注之下,看出這張大床,絕不是普

 通人的睡覺臥床!

 這是一張帝王所用的龍床,不單帳幔繡鳳,床柱雕龍,連床上的枕、被、衾、褥,也都

 是金黃色澤的皇家用物!

 如此一張龍床,再加上西面壁下的巨大石棺,著實使葉遇春看得吃了一驚!暗忖,難道

 此處竟是滿清入關前的王室墓穴?

 但根據傳言,滿清入關前的王室墓穴,是在鹿鼎山中,此處卻在鹿鼎山外,位置上豈不

 略有差隔?……

 還有更令葉遇春深深吃驚的事,就是這張龍床之上,果然睡得有人!

 此人臉朝裡臥,而貌難見,身上也覆蓋了金黃色的繡龍衾被,看不出他原來的衣著身材。

 口中未作呻吟,毫無聲息,連對葉遇春由壁頂鑽出風洞,飄身落地,也似毫未驚覺,故

 使葉遇春弄不清楚此人是活?是死?抑或業已沉沉入夢?

 既然莫測高深,便暫時不去理他,葉遇春先去細看西壁下的巨大石棺,和石室中央地上

 所畫的紅黑“太極圖”形!

 石棺除了特別巨大以外,因無鐫刻,看不出什麽名堂。葉遇春覺得這可能不是“棺”,

 隻是“棺”外的“槨”,其中死者的身份,要等啟開石槨,察看槨內棺材頭上的文字標示,

 才會恍然大悟……

 當然,葉遇春在尚未弄清龍床上人的生死身份之前,不會去太費心力,從事開啟石槨,

 他遂轉身走到石室中央,細看地上半紅半黑的“太極圖”形!

 咦!這裡面被他看出一些奧妙!

 通常,“太極圖”的“圖眼”形狀,都略作魚形,亦即俗稱太極魚,但此處地上半紅半

 黑的“太極圖”形,卻偏偏與眾不同,左面的“圖眼”,畫成小鹿,右面的“圖眼”,畫成

 小鼎。

 一“鹿”一“鼎”,顯然和藏有無價寶物,暨滿清帝室龍脈風水的鹿鼎傳聞,有莫大關

 系。

 好,葉遇春面臨考驗,這考驗,不是問答題,而是選擇題,他如今必須從三者中選擇其

 一,是先走到龍床床邊,伸手揭開金黃色繡龍衾被,察看龍床上人的生死身份?或是先凝內

 力,啟開石槨?還是先聚集智慧,細看細想,似求解開“太極圖”形上“鹿鼎”之謎?

 選擇題,畢竟比問答題,來得容易,葉遇春略經思考之後,便有了自以為是的正確選擇!

 人、棺、圖三者,圖比較抽象,棺有點恐怖,人則就在眼前,葉遇春遂自然而然的,選

 擇了人!

 他先未冒失走到床前,伸手揭被,是在距離龍床三尺左右之處,恭身肅立,咳嗽一聲,

 抱拳發話說道:“在下葉遇春於鹿鼎山外,因避雨失足,墜入此處,以致有……有……有……

 所……所……驚……擾……”

 末後的“有所驚擾”一句,幾已語不成聲!

 這不是葉遇春膽怯太甚,連語音都發起抖來,而是他身體內部,發生了難以控制的重大

 事故!

 所謂“重大事故”,當然就是葉遇春體內的“天地交泰降頭”,突然不太安靜!換句話

 說,若非他服藥時間已到,苦於無藥可服!就是苗女姬小菁業已進入鹿鼎山,與群俠鬧僵,

 開始施展什麽惡毒手段!

 好厲害的“降頭”,葉遇春本是響當當的男兒,鐵錚錚的英雄漢,若斷他一腿,或殘他

 一手,都未必能使他變變臉色,皺皺眉頭,但腹內“降頭”,才一略有動作,他便全身顫抖,

 語不成聲,黃豆大小的冷汗珠兒,從額角上,和脊縫間,不斷滲出下滴!

 這種情況下,他的注意力,和警覺心,突然減弱不少,竟沒有發現這奇異石室中,會不

 聲不響的,多出了一個人來!

 假如這是敵人,或是惡人,則葉遇春在腹中“降頭”發作,人已完全失去抵抗能力之下,

 結果可想而知!

 但突然出現的這個人,雖不是他的敵人,也不是他的朋友,對於葉遇春來說,是個完全

 陌生的人!

 這不是男人,是個女人,是個極美麗的女人,卻也是個仿佛極不快樂的女人!

 說她極美麗,原因在於不單容貌之美,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而風華之清,也恰如

 “秋水為神玉為骨”,三國才人曹子建所寫來讚美女的“肩若削成,腰如約素,修短適中,

 纖合度,傅粉則太白,塗朱則太赤”等大堆辭匯,都可以一古腦兒,適用到她的身上!

 說她仿佛極不快樂的原因則在於她那張人見人憐,人見人愛的絕代嬌靨之上,布滿了縱

 橫淚漬!

 但這極美,而極不快樂的女郎,雖不是葉遇春的敵人,卻在一見面後,立對葉遇春下了

 辣手!

 她是從南面壁上一個毫無聲息,突然出現的圓門之中走出,陡然發現石室中多了葉遇春

 這個陌生的人,神情不由一震,立把手中一管碧綠簫兒揚起!

 這時,葉遇春正對睡在龍床上的那人,抱拳行禮發話,但一語未畢,“降頭”業已發作,

 立告語不成聲!

 那女郎秀眉一蹙,立即出手,但不是用手中竹簫,點打葉遇春,而是把竹簫湊向唇邊,

 從簫管中吹出七線寒光,飛射葉遇春的後背七處要穴!

 因這女郎在武學修為方面,高於葉遇春,故而,葉遇春即令是在正常狀況之下,也未必

 逃得過這從背後飛襲的簫中七縷寒光,何況今是在腹內“降頭”已發,神智即將昏迷的異常

 情況之下!

 七縷寒光,縷縷都打個正著,射中了葉遇春的後背七處要穴!

 葉遇春中襲人暈,身軀往後一仰,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這是石室,石地相當堅硬,假如讓他直挺挺的倒下,摔著後腦,恐怕會摔掉一條小命!

 但那極美女郎,及時玉臂雙伸,接抱住了葉遇春的暈倒身軀,讓他毫無所傷,並異常舒

 服的,摔在她軟綿綿、香馥馥的懷抱之內!

 更妙的是這位極不快樂的女郎,似乎獲得了某種快樂,竟從她滿布縱橫淚漬的絕代嬌靨

 之上,展露出一絲使她看來美上加美的靄然祥和微笑!

 女郎為什麽笑?

 龍床上睡的人兒是誰?

 巨大石棺到底是棺?是槨?其中所貯放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石室中央地上,“太極圖”中,異常尋常的一隻鹿、和一隻鼎的圖形,究竟是什麽意義?

 四個問號,都暫時擺一擺吧,先解答另外一個比較熱鬧的動作火爆問號。

 葉遇春腹內惡毒“降頭”,似乎發作得略為早了那麽幾個時辰,他所服食的最後一粒臨

 時解藥,應該還可以維持那麽一段不太長的短短時刻才對!

 藥物不會突然失靈,使他提早毒發,唯一的答案,似乎是姬小菁來了,並和鹿鼎山中的

 群俠,鬧翻了臉,談判破裂,不惜傷損她與所祭練的“降頭”息息相關,禍福與共的“本命

 元神”,下了絕情殺手,要與她心目中的歡喜冤家,心愛情郎葉遇春,搏一個兩敗懼傷,同

 歸於盡!

 不錯,事實上的答案,正是如此,完全恰如推料!

 鹿鼎山中的現場上,業已充滿血腥,一片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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