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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劍影》第 6 章 狐狼交綏 同床異夢
“但其中絕沒有東方白,至於他身上的飛刀,有兩種可能……”

 丁天龍道:“哪兩種可能?”

 卓永年一副精明的樣子道:“第一種可能,東方白也是‘魔刀鬼影’傳人之一。另一種可能,飛刀

 是無意中帶在身邊的,因為他們是同夥,也許他也想練。”

 丁天龍默然。

 李昆偏頭深深一想,道:“卓大俠足智多謀,既然情況變得如此複雜,我們該采取什麽樣的行動來

 對付?”

 卓永年“嗯!”了一聲,豎起了兩個指頭。

 “兩條路!”

 “卓大俠說說著?”丁天龍接了話。

 “第一條路,退回李青店總舵,閉關自守。,不起放棄這所別莊……”

 “不成!”丁天龍不待卓永年說完立即加以否定。

 “丁幫主的意思是……”

 “凶手未獲,死者無法瞑目,再則,‘坤寧宮’雖然都是些女人,但潛勢力相當可怕,本幫應付不

 了,如果退回總舵,對方不須采取什麽大行動,隻消四面封鎖,偌大一個門戶如果沒有生計,困也被困

 死。”

 “好,那就第二條路,拚到底。”

 “如何拚法?”

 “現在已經知道東方白有難纏的同路人,而他被囚在坤寧宮不能脫身,我們不妨將機就計,把原先

 的計劃稍加改變,其結果將更有利。”說著,神秘地笑笑,示意兩人靠近,低語了一陣,然後放大聲音

 道:“如何?”

 “好計!”

 丁天龍與李昆雙雙點頭。

 “還有,徐家集地方不大,生人混在此地目標很顯著。隻消注意他們的言行舉動,不難發現蛛絲馬

 跡。”

 “盯蹤?”李昆挑起了眉。

 “不,不能盯蹤,那樣會打草驚蛇,而且我們也派不出能叮蹤對方的能手,對方不是普通敵人,留

 意即可。”

 頓了頓又道:“我們的計劃一付諸實施,好戲就會上演,我們大可以隔岸觀火,等燒得差不多了,

 我們再抓住機會采取行動。”

 “目前所知道的,有一個人住在徐家老店身份十分可疑,區區曾跟他照過面,看得出他是一名高手

 。”

 “什麽樣的人?”

 “年紀不大,風度氣質都是上等,來路不明。”

 “唔,老夫親自出馬摸摸他的底。”

 驀在此刻,一個下人裝束的少女跌跌撞撞地奔到廳門口,手拉門扇急速地喘息,那神情就像被惡鬼

 追趕一件。

 “春香,什麽事?”丁天龍大聲喝問。

 “稟幫……幫……幫主……”春香語不成聲。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少……少幫主他……”

 “少幫主怎麽啦?”李昆接過去問。

 “少幫主……”春香大大地喘息了兩下才回過氣來道:“少幫主出……事了!”如果不是手扶門扇

 。她一定會癱倒地上。

 廳裡三個人齊齊臉上變色。

 丁天龍二話不說,拔腳便奔了出去。

 李昆與卓永年隨後跟出。

 春香閉上眼喘息,她似乎連行動的力氣都沒有了。

 書房門外兩個丫鬟在扶著門框掩泣,但又不像是哭,是在受了極度驚嚇之後的呻吟。

 丁天龍急匆匆地奔到門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二娘那張扭歪了的淚臉,說多可怕有多可怕,目光轉

 移,像一記焦雷轟頂,他狂叫了一聲,身軀搖搖欲倒,眼前一陣黑,他急抓住門框才沒栽下去。

 床上,刺目驚心的猩紅,躺了個血人。

 他的獨生兒子丁繼宗已被殘殺在床上,死狀和先後被殺的太行之鷹蘇飛,總香主於石虎他們完全一

 樣。

 二娘已成了木頭人,僵坐在床邊椅上。

 李昆和卓永年奔到,齊齊票栗叫了一聲,也木住了。

 丁天龍搖搖不穩地進入書房,雙膝一軟癱坐地上。

 暫時的死寂,空氣也凝凍了。“啊!”丁天龍迸出了一聲重病般的呻吟。

 李昆和卓永年步了進去。

 二娘長長喘了一口氣,嘶聲道:“我……我要把凶手千刀萬剮,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啃他的

 骨頭。”那份怨毒使人看了不寒而栗。

 丁天龍用手撐地站起來,晃了兩晃,沒有流淚,牙齒咬得格格作響,臉孔陣陣抽搐,兩顆眼珠子幾

 乎要瞪出眶外,久久才狂喊了一聲:“殺!”

 死者平躺著,沒有掙扎反抗的跡象。

 卓永年面向二娘,他比較沉穩。

 “二娘,事情怎麽發生的?”

 “我……我是來看著繼宗……”淚水滾了下來,臉皮子仍在,接著又道:“看他是否睡得穩,

 一進門……就是這樣子,繼宗,你……你死得好慘。”

 卓永年又挪向丁天龍。

 “幫主,務請節哀,人死不能複生,我們……要全力緝凶!”

 “卓大俠!”丁天龍這時才流出痛淚道:“我……方寸已亂,請卓大俠和李兄弟……盡力緝凶,不

 計代價,不擇手段,……非揪出凶手不可。”

 “幫主,區區蒙你不棄,延為上賓,一定會竭盡綿薄,放心我卓永年誓與凶手不兩立,若不追出凶

 手,‘狐精’這塊招牌從此摘下。”

 徐家集地方小,數得出的幾家茶樓酒鋪,如果有什麽新聞,不但傳得快而且傳得徹底,半天工夫便

 叫傳遍。

 侯家店,僅次於徐家老店的一間酒店。

 現在是晌午時分,上了八成座,小二們忙得臉上冒油,端菜送酒,穿梭在客人中間,職業性的呼應

 聲此起彼落。

 酒座間,紛紛談論著同一則新聞,內容大致是――

 困惑江湖多年的“鬼樹林”之謎已經揭曉,“鬼樹林”其實是由人刻意布置的一個奇陣,樹林並沒

 有鬼。

 人見人怕的“女執事”就是鬼樹林林的主人。“無腸公子”東方白闖鬼樹林。

 多名“女執事”被殺。

 “無腸公子”東方白懸屍林外。

 目擊者是“維揚武館”的館主包立民。

 消息的內容大體上是如此,但由於各自的來源有別,所以在枝節方面便不盡相同了。

 任何消息,隻要經過三張以上的嘴,自然就會變質,這是誰都懂得的道理。

 在最靠裡的角落上,坐了個長相不俗的貴介公子,一人獨酌,斯文地挾著菜,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似乎他對眾說紛紜的江湖事完全不感興趣,兩眼隻望著桌上的酒菜,其實,他是在用心地聽,一字不漏

 。

 他是誰?

 仍就是查緝“金獅子”血案的南陽府捕頭卜雲峰,“無腸公子”東方白是眾人所指的凶手,他倆曾

 經有了交往,他沒逮他,反而擺出有意結交的姿態,還透露了身份,為什麽?

 隻有他自己心裡明白。

 相對的角落裡,也有個獨酌的酒客,是個蓄有鼠須,形態猥瑣的老者,這種形態的人,誰都不會多

 看他一眼。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狐精”卓永年。

 卓永年可不是悶頭吃喝,目光不時打量座間,當然也會掃到卜雲峰,他似乎對酒客們所談論的消息

 很有興趣,不時地點著頭。

 一個話題談久了便會生膩,話題逐漸轉移。

 卜雲峰付帳起身。

 “狐精”卓永年緊跟著也算帳離座。“維揚武館”的招牌在燈光下泛著金光。

 大門是敞開的,傳出陣陣練武時的吆喝之聲。

 卜雲峰來到大門口,只見門裡的場子裡燈火通明,一大票年輕小夥正在練武,有的對打,有的單練,

 有的在拎石鎖,有的在舉石擔,場子正面的走廊上擺了兩架兵器,刀、槍、劍、戟、鐧、鞭……各式俱

 全。

 場子中央一個紫棠色臉的中年人雙手環胸,似在督練,小夥子們練得非常起勁,他就是館主包立民

 麽?

 紫棠色臉的中年人發現了門外的卜雲峰,緩步走來。

 “請問朋友?”

 “在下卜雲峰,有事求見館主。”卜雲峰抱拳。

 “請問何事?”中年人打量了卜雲峰一番。“只求證一件事,得當面請教,尊駕就是……”

 “區區趙雷,是館主的首徒。”

 “哦!趙兄,失敬,可否請通稟一聲?”

 “請相候!”

 趙雷轉身穿過場子,直入正廳,不久復出,快步進到大門邊,側身擺手,作出肅客之勢,面帶一抹

 微笑。

 “卜兄請!”

 “煩趙兄帶路!”

 “如此有僭,請隨區區來!”

 卜雲峰隨著趙雷穿場來到正屋廳門,趙雷止步側身。

 一個精神矍鑠的灰髯老者離座迎候。

 卜雲峰昂首入廳,朝老者抱拳為禮。

 “在下卜雲峰冒昧打擾,館主海涵!”

 “好說,請坐!”包立民還禮,抬手道:“請坐!”

 “謝坐!”卜雲峰在客位落座。

 趙雷沒有跟進,悄然轉身下場。

 “卜老弟要見老夫有何指數?”

 “恕在下開門見山,不作套語。”卜雲峰在原位欠了欠身又道:“聽聞外間傳說,館主目擊‘無腸

 公子’東方白喪生鬼樹林,可有此事?”

 “不錯,有這回事!”包立民撫了撫灰須,老臉變得很嚴肅,沉聲道:“不知卜老弟因何要打聽這

 件事?”

 “在下與東方白是朋友!”“噢!原來如此!”

 “請問館主是如何發現的?”

 “老夫有事回莊房從鬼樹林外經過,正好發現有人從鬼樹林衝了出來,像是負傷不輕的樣子,緊接

 著,一群女子追出加以圍攻,從喝叫聲中知道他叫‘無腸公子’東方白,東方白雖已負傷,但劍法仍然

 驚人,連傷了三四個女的,最後一個使鐵杖的老太婆出現,劍杖相搏,隻十個照面不到,東方白倒在仗

 下,由老太婆下令,懸戶林邊,老夫是本地人,不想招惹她們,也就離開了,經過就是如此。”

 卜雲峰點頭,沉思,目芒連連閃動。

 此際,屏風的隙縫裡,也有日芒在閃動。

 “請恕在下無禮多問,鬼樹林裡的女人被稱為‘女執事’,在此地人不敢惹,館主這麽一宣揚,難

 道不怕……”

 “這……”包立民老臉一紅道:“老夫一時計不及此,隨口向門人們道出,想不到消息就這麽傳開

 了。”

 “據好事的朋友透露,林外並不見屍。”

 “這就不得而知了,也許事後不久便收了掩埋。”

 卜雲峰站起身來。

 “多承指教,在下告辭!”

 “恕老夫不留!”包立民也起身。

 “好說!”

 卜雲峰抱拳之後,轉身步出。

 包立民步到門邊。

 “恕者夫不送。”

 “不敢!”

 趙雷迎上,把卜雲峰送出大門。

 包立民轉身。

 一個瘦小的影子從屏風後閃出,是“狐精”卓永年。

 “卓大俠,老夫實在擔心……”包立民緊皺眉頭。

 “包館主,一切放心,丁幫主已經替你設想周全,你年事已高,換個地方安享晚年強如在此地逗猢

 猻玩,一千兩黃金足可買你三個武館,何樂而不為,再說,衝著丁幫主跟你的交情,助他一臂之力緝凶,

 也是義所當為。”

 “這老夫懂!”

 “今晚你就搬到丁府去住,保證安全。”

 “唔!”包立民點點頭。

 “武館就交給令徒趙雷經營,反正這是早晚的事。”

 卓永年目芒閃了閃又道:“老夫覺得今晚的事有些古怪,這當中……”說著,連連用手搔頭。

 “卓大俠發現了什麽?”

 “那姓卜的自稱是東方白的朋友,但在聽到好友慘死懸屍之時,並無悲傷激憤的樣子,這似乎不近

 情理。”

 “也許……此人城府很深!”

 “管他,反正至多三日就會揭曉,現在……”說到這裡,突地抬手示意噤聲,偏頭傾耳,然後出聲

 道:“是何方朋友光臨?”

 沒有反應。

 包立民老瞼立呈緊張之色,他可沒發覺人來到。

 卓永年毫不遲疑,一陣風般飄出廳門,上屋,只見一條灰影在數個屋面之外,快得像一溜煙,他追

 了下去。

 包立民在廳裡,一顆心像吊桶般七上八下。

 突地,一樣尖刺的東西抵上了“命門”大穴,他知道那是利器,全身的肌肉忽然抽緊,呼吸也跟著

 迫促。

 “慢慢後退,到屏風後面!”一個女子的聲音。

 他絲毫沒有反抗的余地,尤其是女人的聲音,是他最怕也最不願聽到的,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腔子,

 他變成了待訣的死囚,發著顫,一步一步倒退,他不敢想抵在背後的利器什麽時候刺進他的身體。

 退到屏風之後隻不過七八步,全身卻已汗濕。

 “館主!”大弟子趙雷的聲音:“有事麽?”

 背上刺了一下。

 “沒事,你……帶他們繼續練!”

 “是!”趙雷退去。

 “包館主,照實回答我的問話!”

 “姑娘是鬼樹林……”

 “不要問,隻回答。”女子的聲音也利得像刀道:“你真的親眼目睹‘無腸公子’東方白被懸屍在

 鬼樹林外?”

 “這……”

 包立民的喉頭像塞了東西。

 “快回答,姑娘我沒時間跟你耗。”

 “這……”還是一個字。

 “說,誰要你放這風聲?”

 “是……是……”

 “哼!包立民,你可是徐家集土生土長的,你的一條老命加上家小,就隻值一千兩黃金,對不對?”

 這話像利刃直刺進包立民的心髒。

 包立民打了個哆嗦,刃尖已破皮而入,痛得他一眥牙,但他卻不敢哼出聲來。他的命現在掌握在別

 人的手裡。

 “包立民,放明白些,姑娘我是不嫌血腥的,你一家老小會半個不剩,如果你實話實說,姑娘我放

 你一馬。”

 “是……是太王幫丁幫主要老夫……這麽做。”

 “什麽理由?”

 “說是……說是為了要替幫中慘遭橫死的報仇。”

 “唔!”沉默了片刻道:“那跟造謠何乾?”

 “這……這個……老夫就不得而知了。”

 又沉默了片刻。

 “包立民,記住,沒發生任何事,你什麽也沒說。”

 “是,老夫會記住。”

 利器離開身體,但包立民不敢回身,鬼樹林的人他死膽也惹不起,現在他的感覺是鬼門關打了一個

 轉。

 “包館主!”卓永年回進廳裡。

 包立民努力定了定神,裝作若無其事地轉出屏風。

 “卓大俠回來了,追到了人沒有?”

 “當然,憑老夫的身法,有幾個能逃出手去。”言下大有自詡之慨。

 “人呢?”

 “放走了!”

 “放走了?”包立民大為不解道:“卓大俠逮到了人又把他放走?”

 “不,老夫根本就無意抓人,在認清了對方是誰之後就任由他離開,事實上也完全在老夫意料之中,

 果然是他,他絕計逃不出如來掌心的!”

 “他是誰?”

 “卜雲峰去而複返!”

 “那……他已經聽到了我們的談話?”

 “這倒沒有,他一光臨老夫便已發覺。”

 包立民“啊!”了一聲之後不再開口,他是心有余悸,一條命差點交在那女子的手下,但他不敢說

 出來,那女子放他一馬,臨去叮囑“……沒發生任何事,你什麽也沒說。”他記得很牢,因為他全家有

 好幾條命。

 “包館主,現在就隨老夫到丁府去避風頭……”

 “不!”

 “怎麽,你改變了主意?”

 卓永年很感意外。

 “卓大俠,躲得和尚躲不了廟,老夫還有家小門人,能不顧他們的安全麽?”包立民愁眉苦臉,但

 心有成竹。“對方找上門來,館主你能保護得了他們的安全?”

 “老夫……會有打算。”

 “也罷,老夫另作安排。”

 石牢裡。

 一罐備份的燈油已經添光,添油的次數無法憑以計算出時間,但感覺上已經是好幾天,沒有吃,沒

 有喝,東方白不是鐵人,他已逐漸陷入虛脫狀態,眼前幻象叢生,刺腸剮肚的饑餓痛感已經消失,人像

 飄遊在虛無之中,思想已無法渠中,求生的欲也慢慢消失,他孱弱得像一個初生的嬰兒,現在他叫白

 過來,對方不繳他的械,製住他的武功的原因,因為二者的結果是一樣的,反正是成為俎上之肉。

 就這樣瘐死石牢麽?

 他不甘心,但不甘心又能怎樣?

 餓死,到最後一刻是沒有痛苦的,現在,他在上已沒有痛苦,隻是在心靈上思想暫蘇的片刻仍

 有痛楚。

 彩虹不斷閃現,但似乎已遠在天邊。

 不是銘心的愛,也不想擁有,因為他不能,但卻有著一份無法拋躲的微妙之情,基於這份情,他可

 以為她做任何事,然而現在,他已處在生死的邊緣,他已不能為她做什麽,剩下的,僅隻是回蕩在腦際

 的懷想。

 但這份懷想也即將消失,因為神志在逐漸模糊。

 彩虹在虛空飄旋嫋娜,他想抓住,死命上騰,就是夠不著,自身是那樣沉甸,騰起一尺,落下一丈,

 距離越拉越遠,變成了一片沙漠。

 彩虹將消逝!

 彩虹將離他遠去!

 他感覺生命在一點一滴地融化。

 燈焰在拉長,又縮短,這是油枯的朕兆。

 隻要燈一滅,一切將歸於虛寂。

 突地,他發現燈在移動,繼而又覺出是床在移轉,並不是燈在變換位置,他想:“人在死前總會有

 種種幻覺,這現象裝示自己的生命快要到達終點,死,不過如此,一點也不可怕,更沒有痛苦,就讓一

 切安靜地結束吧!”

 床是真的挪開了。

 在原來床的位置地面開了一個三尺的方孔,一條人影冒了出來,站在床邊,暗紅的燈光下可以看出

 是個蒙面少女,但東萬白什麽也沒看到,他的神志在迷離中,他竭力想捉摸一件事,他出江湖的目的,

 然而意識已經模糊。

 蒙面少女輕輕歎了口氣。

 東方白看到了床邊模糊的身影,但他以為是幻覺。

 蒙面少女塞了幾粒丸子在東方白的嘴裡,乾澀的喉頭根本失去了吞咽的能力,少女伸指點了兩點,

 藥丸順利入喉,東方白感覺到了,這似乎不是幻覺,求生的欲立即抬頭,這使他的神志清醒了些。

 燈焰一長,歸於寂滅,石牢淪入暗鄉。

 片刻之後,東方白感到一股熱從丹田升起,神志也更為清醒,他又稍微有了思想的能力,是要帶自

 己出去執行麽?

 接著,他感到被人背在背上,開始走動。

 這不像是被帶出去執行,難道來了救星?

 隻是個意,他還無法分析深想。

 一路上偶而也看到昏昧的燈光,但隻是斷續閃現。

 不知過了多久,空氣忽然變得沁涼。

 東方白的神志進一步清醒,他看到了星空樹影,但隨即又陷入黑暗,他隻覺得自己被人負著快速地

 行進。

 驀地,身後傳來了人聲,全是女人的聲音――

 “一號房不啻是銅牆鐵壁,連隻蒼蠅也飛不出去,居然會被他脫身,這可是怪事。”

 “一定有外援!”

 “外人能摸進去,這豈不……”

 “廢話少說,快搜查!”

 東方白被帶進濃密的樹叢,放落。

 現在,他確定了一點,自己是被人救出來的,“坤寧宮”的人正在搜捕,救自己的是誰,又是那個

 神秘客?

 獲救是一種鼓舞,這使他生出力量。

 他本來癱軟如泥,現在,他能坐直了。

 紗燈好幾盞,從不同的方位晃過。

 “請問,朋友是誰?”東方白居然有力量開口了,但聲音不但喑啞,而且低得像蚊子叫,但他相信

 身邊的人一定可以聽得到。

 可是,沒有任何反應。

 一盞紗燈突然朝樹叢接近,葉隙裡可以看到兩名少女的身影,東方白的心立時收緊,這裡分明是鬼

 樹林,如果被對方發覺的話,非回籠不可,神秘客的功力再高,也難在人家的窩裡施展,何況他還要保

 持秘密身份。

 “這叢樹很密!”

 “試試看!”

 “唰!”地一聲,長劍搗向樹叢,然後連連揮舞戳刺,枝葉紛飛,隻消再幾下,東方白非露原形不

 可。

 緊張,使虛弱的他幾乎暈厥過去。

 “人不可能還藏在林子裡!”提燈的吐口氣。

 “走吧!”執劍的住了手。

 兩名女子離去。

 林子又恢復黑暗死寂。

 東方白喘息了一陣,又開口道:“朋友到底是誰?”

 得到的反應是指頭戳上穴道,他失去了知覺。

 東方白回復知覺,發現自己是躺在一間陋室的木床上,屋裡很亮,窗隙裡漏進陽光,他知道現在已

 經是白天。

 他挪動了一下身軀,覺得還是相當虛弱。

 回想昨夜以前的一切,簡直就像是場惡夢。

 這是什麽地方?

 三番兩次援手自己的神秘客是何許人物?

 他援手自己的原因是什麽?

 照發生過的情況判斷,神秘客應該就是“魔刀鬼影”的傳人,“魔力鬼影”並非正派人物,他如此

 做的目的何在?

 目光瞥掃之下,發現床邊桌上擺了飲食,還在冒著熱氣,長久的饑渴,使他如獲至寶,精神馬上來

 了,他起身下床,搖擺著坐到桌邊。桌上擺的是清粥小菜,他什麽也不去多想,抓起筷子便吃,他已是

 許久不知飯味。

 粥隻有一碗,小菜也不多,風卷殘雲,隻片刻工夫便已碗碟底朝天,吃不夠,反而撩起了強烈的饑

 火。

 東方白面對空碗碟直吞口水。

 房門外一個聲音道:“公子,您餓得太久,一下子不能吃大多,腸肚會受不了,慢慢增加,幾餐也

 就好了!”

 餓久不能急食,這道理東方白懂,但饑火難捺。

 隨即他想到這發話的聲音頗不陌生,會是誰?難道會是救自己的神秘客?可是他稱自己作公子,這

 似乎又……

 “外面是那位?”

 “是小的。”

 半掩的房門被推開,一個土氣十足的年輕漢子走了進來,直到桌邊才停住,東方白定睛一看,不由

 大驚意外。

 “大牛,是你?”

 “公子,是小的。”

 進房的竟然是在大石橋下以小舟接應東方白脫險的漁郎蔣大牛。

 蔣大牛上次適時以小舟接應是受人重酬所雇,他曾說事後將遠走高飛另謀營生,想不到他還滯留在

 本地,難道他是真人不露相?

 可是任怎麽看也不像是個高手。

 東方白竭力使自己冷靜。

 “大牛,這是什麽地方?”

 “小的新住處,距徐家集三十裡。”

 “啊!”東方白壓抑住情緒:“這怎麽回事?”

 “有人送公子來,要小的照顧。”

 “是誰送我來的?”

 “就是上次在大石橋要小的辦事的人。”

 “他是誰?”

 “不知道!”蔣大牛憨直地笑笑,不像說謊的樣子。

 “他要你辦事,面對面,你怎會不知道。”

 “公子,是真的不知道。”咽了泡口水又道:“他把公子放在門外,叮嚀小的該怎麽做,怎麽樣,

 還留了一大錠銀子,可就是見不到人影。”

 東方白窒住了,神秘客依然是神秘客。

 “公子,您歇著吧,要多休息。”

 “大牛,你不是說過要到外地改行營生麽?”東方白不甘心就此憋住,他想用分敲側擊的方式套出

 內情。

 “是,不過……小的還是舍不得離開這土生土長的地方,人親土也親,要是換了個生地方日子會不

 好過的,小的想了許久,從小學打漁的什麽也不會,除了種地還可以勉強湊和,做別的實在沒有門,所

 以就留下來了,這間小屋子和屋後的土地小的已經買了下來,總算是真的生根了。”

 他又笑了笑,似乎非常得意。

 “你不怕太王幫的人找上你?”

 “不會!”

 “那麽篤定?”

 “要小的替他辦事的說了,太王幫不久就會瓦解,而且徐家集也不是他們真正的地盤,隻是他們幫

 主的別莊在這裡而已,還說……準保小的沒事。”

 東方白心中不由一動,太王幫不久就會瓦解,這句話意味著什麽?難道神秘客在此地出現關系著幫

 派的恩怨?“那要你辦事的還說了什麽?”

 “別的……沒有了,隻是再三叮囑好好調養公子。”

 說完,突地猛一拍腦袋道:“看我,真的笨得像一頭牛,把一件最重要的事給忘了……”

 “什麽重要事?”

 “一樁命案。”

 “命案?”東方白大為震驚道:“什麽命案?”

 “是小的親眼看到的命案,實在,太……可怕了!”

 “說說看?”

 “咳!”蔣大牛喘了口氣,臉上露出余悸猶存的樣子,窒了好一會才接下去道:“話得從頭說起,

 徐家集有個汪老頭,盤了個大菜園子,種菜也種花,老頭管賣萊,他的寶貝女兒小英管賣花,集子上對

 他父女都很熟……”

 東方白忍不住“嗯!”了一聲,他進鬼樹林準備救祝彩虹,就是從小英那賣花女口中逼出的秘密,

 小英實際上是“坤寧宮”的弟子,在石牢裡“鐵杖姥姥”問口供時曾透露小英已遇害,是與人私奔而被

 殺的。

 “公子,您……”

 “大牛,說下去!”東方白的情緒起了波動。

 蔣大牛用力搔了搔頭。“約莫子是七天前,小的從大路上過,遠遠看見那菜園汪的寶貝女兒拎著包

 袱站在路中央等人,當時小的怕露出行藏,不敢朝前直走,偏上小路,這時有個貴公子打扮的像飛一樣

 走向小英,兩個人不知談了些什麽,貴公子摟住小英親了下嘴……”

 說到這裡頓住了,似乎在回想當時男女親熱的情景,臉上顯出一種異樣的表情。

 “後來呢?”東方白有點迫不及待。

 “後來……後來女的突然慘叫一聲,手指著貴公子,不知說了幾句什麽,人便倒在路當中,真是太

 可怕了!”

 “再以後呢?”

 “小的怕惹是非,趕快逃走。”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件命案?”

 “是那位要小的辦事的吩咐,務必要告訴公子。”

 “噢!他怎麽說?”

 “他說那個殺人的貴公子也住在徐家老店,公子一定認識,他說……隻要把事情告訴公子,公子便

 會明白他的用意!”

 “他怎麽也知道這件事?”

 “是小的多嘴向他說的。”

 東方白表面上還鎮定,心頭已是沸沸揚揚,徐家老店貴公子,指的無疑是卜雲峰,而小英這條線索

 是卜雲峰提供的,他是南陽府的捕頭,怎麽可能殺人?照情況分析,他應該就是小英相約私奔的對象,

 他為何要殺她?

 神秘客為何要溶大牛轉告自己這件事?

 這當中有什麽文章?

 蔣大牛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出房而去。

 東方白呆坐著深深地想――

 不管“坤寧宮”如何對付自己,自己所作三個月之內擒凶的諾言依然要實踐,一方面是卸下自己所

 背的黑鍋,另方面是基於“武道”。

 眼前情況的發展雖然相當複雜,但關鍵隻有一個,那就是始終不露相的神秘客,即使他不是所有血

 案的凶手,至少他知道凶手是誰。

 神秘客一再向自己布恩示進,可能有其目的。

 神秘客特別要蔣大牛向自已轉述小英被殺的凶案,強烈暗示卜雲峰是凶乎,而卜雲峰是南陽府的捕

 頭,為了偵辦“金獅子”血案而來到了徐家集,這當中顯然有很大的文章,蔣大牛是血案目擊者,問題

 在於他說的是否真實?

 蔣大牛端了一壺茶進房。

 “公子,您不上床歇歇?”

 “我想坐一會!”

 “這是藥茶……”

 “藥茶?”

 “是的,是那位要小的辦事的特別為公子配的,說是喝了可以補元氣,長精神,公子您就多喝幾杯

 吧!”

 東方白定睛望著落大牛,但十足一個鄉下老實人,看不出任何可能說謊的跡象,不過老實人也會在

 別人授意下照本宣科地說故事,而他自己並不明白這故事所引發的後果,老實人,得了人家好處就得報

 答是不變的做人原則。

 “大牛,你剛才說菜園子汪老頭的女兒被害的故事是真的?”東方白仔細觀察對方的反應,聲調盡

 量和緩。

 “不是故事,是真有其事!”

 “你真的親眼看到?”

 “公子,我要是說白話我會死!”蔣大牛脹紅了臉。

 “大牛,我不是這意思!”東方白和悅地笑了笑道:“人命關天,我不能不問個明白,弄個仔細,

 你說對不對?”

 “唔!”蔣大牛還鼓著腮幫子。

 看樣子蔣大牛說的是事實,這可就有些不可思議了,卜雲峰是辦案的公差,他真的知法犯法?

 也許蔣大牛所指的另有其人,住徐家老店作貴公子打扮的可能不光是卜雲峰一個,隻消回到店裡,

 應該不難查證。

 丁府密室。

 幫主丁天龍與副幫主李昆對立交談,丁天龍的臉色說多難看有多難看,在激憤怨毒之中隱含著一股

 悲傷。

 “兄弟,你說……姓卜的沒動靜?”

 “對,小子們日夜輪番監視,他穩坐徐家老店沒采取任何行動,卓大俠這條驅狼就虎的妙計恐怕有

 了問題。”

 “什麽問題?”

 “我們的計謀已被他識破。”

 “若不把凶手揪出來活祭亡魂,無以對慘死者在天之靈,他不動我們動……”

 丁天龍的臉皮子陣陣抽搐,他的獨生子繼家也是慘遭橫死者之列,他當然對凶手恨如切骨,比挖他

 的心還要痛苦。

 “還有個情況……”

 “什麽情況?”

 “維揚武館館主包立民已經攜家逃走!”

 “哦!”丁天龍雙目暴睜道:“可能是這老狗泄的底,他放棄一千兩黃金不要,也拒絕到本府隱避,

 現在舉家逃走,這當中就有問題。”

 “他很聰明!”

 “聰明?”

 “嗯!”李昆深深點了下頭道:“包立民在我們強逼之下放出東方白被懸屍鬼樹林的消息,他明白

 ‘坤寧宮’不會放過地,而他認為我們包庇不了他,所以隻有遠走高飛一途,也說不定‘坤寧宮’的人

 已經找過他。”

 “如果是這樣,他必然已經供出實情,‘坤寧宮’很快就會找上門……”

 “已經三天了,那批女的真能沉得住氣?”

 就在此刻,密室門開啟,進來的是“狐精”卓永年,猥瑣的臉孔十分沉重,令人一望而知情勢有些

 不妙。

 “卓大俠,那邊情況如何?”丁天龍迫不及待。

 “我們吃癟了!”卓永年鼠須直翹。

 “吃癟?”丁天龍與李昆異口同聲。

 “東方白已被人救走。”

 這不啻當頭霹靂,震得丁天龍和李昆瞠目結舌。

 “老夫潛入鬼樹林……”卓永年接下去道:“探聽到東方白被神不知鬼不覺地救走,全宮為之震驚

 。”

 “可是……卜雲峰並未離開徐家老店?”李昆皺眉。

 “也許還有沒露面的同夥!”卓永年也蹙起了額頭。

 “鬼樹林對外面的謠言有何反應?”

 “她們找包立民,但卻遲了一步,人已經逃走了!”

 “那包立民還沒泄底,難怪她們沒找上門。”

 “我們先下手逮住姓卜的,……”丁天龍語音激顫。

 “幫主,這不妥!”卓永年搖頭打斷了丁天龍的話道:“敵人太強頑,我們識能智取,不可力敵。

 姓祝的小妞不但被平安救走,還毀了少幫主,可見對方可伯到什麽程度,老夫既已誓言要追出凶手,自

 然會有妥慎的打算……”

 “卓大俠如何打算?”

 “張網待魚!”

 “如果魚不入網呢?”

 “不可能,魚一定會入網,不過……”卓永年略事沉吟,以凌厲的目光望著丁天龍,凝重萬分地道

 :“幫主,事到如今,我們隻有力挽狂瀾,而應付非常之敵,必須知已知彼,有句話務請幫主據實回答

 。”

 “請問!”

 密室裡的空氣,頓時呈現緊張。

 副幫主李昆怔怔地望著卓永年,不知他將問什麽?

 幫主丁天龍在等待卓永年發問。

 卓永年一字一句地吐出聲音。

 “看凶手殺人的手段,似乎懷著深仇大恨,不可解的怨毒,請幫主仔細想想,上道以來,曾經跟什

 麽人結過重仇大怨,尤其是卜與東方這兩姓?”

 丁天龍立即搖頭。

 “沒有,這一點本人曾經多次想過!”

 “從當年太行王屋開幫立舵以來都不曾跟人結過梁子?”

 “這……”丁天龍深深想了想道:“在江湖上揚名闖萬,開門立戶,結怨在所難免,但要說到深仇

 大怨,卻是想之不出。”

 “幫主,恕老夫直言,任何事都有其因果,一樁仇怨的形成,在幫主而言也許是無心之失,不值一

 道,但在當事人而言,很可能影響深遠,刻骨難忘,幫主無妨再想想,現在暫且不談,強敵當前,不可

 稍疏,我們各司其事吧!”

 說完,步出密室。

 李昆合上密室門。“大哥,私底下用老稱呼您不見怪?”

 “當然,這更顯兄弟之情,你想說什麽?”

 “小弟突然想起件事……”

 “咦!什麽事?”

 “說起來是陳年舊事,都快二十年了,大哥也許已經淡忘,但小弟卻一直耿耿在心!”輕輕吐口氣,

 才又接下去道:“大哥應該還記得當年太行王屋兩幫為了籌集開幫的經費,聯手做的那一票生意?”

 “當然記得!”丁天龍老臉變了變道:“那票生意做得很乾淨,事後調查,並沒留下任何根須枝葉……”

 “這很難說。”

 “兄弟莫非發現了什麽征兆?”

 “這倒沒有,隻是猜想,那票生意太大,曾經轟動了大河南北,說不定有人經過多年調查出頭翻案……”

 “很不可能!”

 “還有,當初我們犯下了江湖大忌,不該縱容……”

 “不要說了!”丁天龍揚手阻止李昆說下去,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道:“要緊的是應付目前危機,我

 們出去。”

 夜深!

 人靜!

 丁府一片沉寂,但這隻是表面上的,實際上警哨密布,每一個可以藏身的角落都伏得有人,不分日

 夜地守伺。

 一條人影出現在中院,手裡倒提長劍,勁裝疾服。

 “什麽人?”

 暗角裡發出輕喝。

 “接班的!”

 “樊老三麽?”

 “唔!”

 “時間還沒到,你他媽的閑得發慌麽?”

 “唔!”

 樊老三迅快地進入發聲的暗角哨位。

 “你……嗯!”短促的悶哼之後沒了聲息。

 樊老三又從暗角裡出現,穿過院心,大方地步向通往後院的穿堂。

 “誰?”穿堂裡發出喝問聲。

 “樊老三!”人已進入穿堂。

 “你不是……唔!”

 警衛被反勒住脖子,倒拖進穿堂右邊的房門,門隨即掩上,房裡沒燈,但開朝後院的窗子有走廊燈

 光透入,依稀可辯人影,警衛是個瘦小老頭,被叫樊老三的點了穴道,抓放椅上,穿堂裡響起輕微的腳

 步聲,樊老三閃到門邊。

 房門推開,探進一個頭。“剛才什麽聲音?”探頭的人問。

 “嗯!”

 半聲悶哼,探頭的跌進門裡,身軀將要著地的瞬間,被樊老三一把抄住,拖到房角,抓下他手中劍,

 回身以劍尖抵住瘦小老頭的胸口。

 “想要命就說實話!”

 “唔!”

 “那姓祝的姑娘被關在哪裡?”

 “在……在……”

 “小聲,快說?”

 “後進正廳上房!”

 “沒說假話?”

 “千真萬確!”

 “很好,如果不確,本人會回頭宰你!”說完,在瘦小老頭身上連戳了三指。

 瘦小老頭癱在椅上,頭搭拉在一邊。

 樊老三收劍轉身,就在他甫一轉身的瞬間,瘦小老頭的手閃電伸出,樊老三做夢也估不到被他製住

 雙重穴道的人居然會出手突襲,背肋之間一麻,連意都不曾轉,人便軟了下去,隨即被瘦小老頭抱上

 椅子。

 “你……你……”

 穴道被製,但還能開口。

 “卜雲峰,老夫等你好幾天了!”

 原來這混充丁府武士樊老三的,正是南陽府捕頭卜雲峰,而瘦小老者赫然是“狐精”卓永年,現在

 反客為主。

 卜雲峰全身不能動,只剩下一張嘴還能開。

 “你……你不是普通看家的?”

 “對,老夫是丁府客人。”

 “你……哦!區區想起來了,你是天下第一神偷‘狐精’卓永年,沒錯吧?”卜雲峰雖然被製,但

 仍很鎮定。

 “嘿嘿,你很有眼光!”

 “準備把區區怎樣?”

 “既然光臨了,當然得好好談談,事情總要解決的!”說完轉身過去解了那名武士的穴道,比了個

 手式。

 那名武士立即出房而去。“老偷兒,有話快說。”

 “先交代一下來路如何?”

 “區區不想交代。”

 “卜雲峰,這能由得了你麽?”

 “怎樣?”

 “不怎樣,老夫有辦法要你來不及地說出來。”

 “用刑?”

 “小手法,但絕不輸於大刑。”

 “你這樣做會後悔。”

 “後悔?哈哈哈哈……”

 腳步聲起,兩名武士挑著燈進入房間,對角分立,緊接著跟進的是幫主丁天龍,副幫主李昆和二娘,

 齊圍在卜雲峰身前。

 二娘瞪起凶睛道:“他招了沒有?”

 卓永年道:“剛開始問。”

 二娘獰聲道:“由老娘來問……”摣開五指便朝卜雲峰腳前抓去。

 卓永年抬手格住道:“二娘,慢慢來!”

 丁天龍咬咬牙道:“他就是住徐家老店的卜雲峰?”

 卓永年點頭道:“不錯,他在府外逮住了樊老三,混充樊老三的身份進府,瞞過了好幾重警衛,卻

 被老夫及時發覺,把他誘捕……”

 丁天龍道:“為了防范節外生枝,先廢了他的武功,慢慢再問。”

 二娘又待出手。

 卜雲峰大叫一聲:“且慢!”

 卓永年道:“怎麽,你願意說實話?”

 卜雲峰道:“不錯,區區將表明身份。”

 李昆道:“那你就說吧?”

 卜雲峰眼珠子轉了轉道:“區區的身份在右腰!”

 在場的全露出迷惑之色,他的身份在右腰,這話從何說起?

 卓水年目芒一閃,立即伸手摸向卜雲峰右腰衣底,老臉微微一變,用力一拉,抽出手,手中握了塊

 手掌大的牌子,揚起,亮向眾人。

 李昆首先驚聲道:“腰牌!”

 丁天龍湊近一看道:“南陽府的火印!”

 二娘張大了嘴。

 卓永年目芒大盛,把腰牌前後兩面仔細看了又看,然後展額一笑。

 “老弟是南陽府的公差?”

 “不錯!”

 “到徐家集來……”

 “追緝殺害‘金獅子’劉陵的凶手!”

 丁天龍等三人面面相覷,這可是大大出人意料的事。

 “凶手不是‘無腸公子’東方白麽?”

 “這當中有問題。”

 “什麽問題?”

 “區區從沒放松過對他的盯蹤,但發覺大石橋的血案不是他做的,他與‘白馬公子’約鬥之後沒離

 開過區區的監視,血案發生時他不在現場,至於真正的凶手是誰?跟他是否有關系?區區正在積極調查

 搜集證據。”

 “哦!”卓永年一“哦!”尾音拖得很長。“卜捕頭,多有得罪!”

 丁天龍忙抱拳道:“這真是天大的誤會,務請捕頭海涵!”

 “好說,不知者不罪!”

 “請到客廳裡再談!”

 說著, 以目向卓永年示意。

 卓永年忙解開卜雲峰的穴道,奉還腰牌。

 後院正廳,主客五人坐談。

 “卜老弟,你在進門時曾問祝姑娘的下落……”卓永年慢吞吞地問。

 “對,據區區所知,她落在貴府。”

 “為何問起她?”

 “查證案情,因為她跟東方白關系特殊。”

 “她人已被救走!”

 丁天龍接了話。

 “噢!是什麽人救走的?”卜雲峰臉皮子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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