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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劍客》第19章 情天不老
宮仇與萬鳳真在君山軒轅台會場棚內,談論此次大會內中大有蹊蹺,一個冰冷的聲音起

 自身旁,道:“在下也有同感!”

 宮仇與萬鳳真同時一震,轉目望去,“索血書生”不知何時已坐在距兩人約十個座位的

 地方,依然是藍衣蒙面。

 萬鳳真一頷首道:“閣下何妨移座一談!”

 “索血書生”毫不謙讓地過來與兩人坐在一起。

 宮仇起身一揖道:“敬謝閣下解毒之德!”

 “些領小事,不足掛齒,兩位剛才提到‘神針孫大娘’?”

 “是,怎麽樣?”

 “昨夜暴斃嶽州城內旅店中。”

 宮仇與萬隻真幾乎是同時驚呼道:“孫大娘死了?”

 “不錯!”

 宮仇咬牙道:“如何死的?”

 “死在劍下!”

 “凶手是誰?”

 “不知道,但絕非等閑人物,否則以孫大娘的身手,不致於毫無反抗的跡象。”

 “會不會是‘天狼尊者’或他的手下?”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為什麽?”

 “東方雷是‘天南’門下,被暗殺於先,孫大娘是‘天南”敵人,被殺於後,凶手可能

 是一人,也可能是兩人,總之內情相當複雜,目前無從螽測。”

 “神針孫大娘”是宮仇外祖母的托孤人,算來也是親長之輩,而今遽爾慘死,宮仇心中

 之悲憤可想而知,當即目射殺芒,激動地道:“孫大娘的遺體呢?”

 “索血書生”道:“在下命人埋在‘嶽陽樓’右側!”

 “閣下目睹這慘案……”

 “在她死後,不過……”

 “怎麽樣?”

 “孫大娘死前,曾透露了一件不為人知的武林秘辛!”

 “哦!什麽秘辛?”

 “索血書生”目光一掃四周,壓低了嗓音道:“金劍盟上任盟主諸葛武雄,十年之前,

 曾赴天南向‘天狼尊者’挑戰,結果負創而歸,這是孫大娘在天南天意中聽人說的!”

 宮仇若有所悟地道:“此次‘君山大會’金創盟為發起人之首,可能與這件事有關……”

 驀地――

 場中起了一陣騷動,各涼棚中的人,紛紛起立,望向入口之處。

 宮仇起身一看,只見一個灰衣芒履的白眉老和尚,徐步入場,這老僧,正是“武聖都濮

 澧”,“金劍盟”盟主諸葛瑛恭謹地走在一側,蛾眉緊蹙,似有無限的心事,再後面是盲,

 殘,儒,丐四待憧,與“首鳳陳素珍”。

 諸葛瑛的絕世芳姿,甫一入眼,他的一顆心頓時激蕩起來,連呼吸也感到迫促。

 “武聖”,在武林人物的眼中,是相當了不起的人物。

 騷動靜止了,變為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隨著“武聖”一行移勢。

 “武聖”由人引領,直趨東棚居中長桌之後,立掌當胸,打了一個問訊,緩緩就座,諸

 葛瑛在南面棚中央落座。四侍僮與近衛首鳳分別侍立主人身後。

 待“武聖”坐定之後,群雄才紛紛落座。

 宮仇劍眉深鎖,忍不住道:“何以不見‘金劍盟太上諸葛武雄’露面,莫非……”

 萬鳳真口快,接道:“你可知諸葛武雄是什麽長相?”

 “這……”

 宮仇不由語塞,既然連對方形貌都不知道,又何認定場中沒有其人存在。

 就在此刻――

 北面棚中一個法相壓嚴的老和尚站起身來,高宣了一聲佛號。

 全場頓時呈現一片死寂,所有的目光全朝北面涼棚射去。

 老和尚頓了一頓之後,宏聲道:“老衲少林‘大悟’忝被推為此次大會發言人,因為

 ‘天南’一派,主動下書向中原武林挑戰,所以才有這次大會的發起,至於應戰的方式與條

 件,須俟‘天狼尊者’施主駕臨之時再議,這一戰關系著整個中原武林的聲譽與榮辱,老衲

 推薦‘見性大師’為應戰代表……”

 如雷掌聲,掩蓋了“大悟禪師”的話聲。

 “大悟禪師”緩緩落座。

 鑼鳴三響,報告巳時正。

 場中呈現一片空前的緊張,這畢竟是一件關乎整個中原武林榮辱的大事,每一個與會者

 的心頭,都像壓了一塊巨石,大家在心裡存著一個相同的問號:“如果‘見性大師’不敵落

 敗的話?……”再往下去,沒人敢想。

 突地――

 武當掌門“清虛子”起立發言道:“禪師,各位同道,貧道推薦一位當代一流劍手!”

 所有的目光,含詢問之色,投向了“清虛子”。

 “大悟禪師”眼睛一亮,道:“道兄推薦誰?

 “醜劍客!

 此言一出,滿場為之動容,可能,群雄這時才想起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蓋代劍手“醜劍

 客”。

 諸葛瑛立即起身接口道:“道長,‘醜劍客’並未在與會之列!

 萬鳳真與“索血書生”同時向宮仇投了會心的一瞥。

 宮仇卻感到有些莫名的激動。

 “清虛子”轉目道:“諸葛盟主,貧道請問‘醜劍客’何以不參與這次攸關中原武林榮

 辱的大會?”

 諸葛瑛淡淡地道:“可能他不在被邀之列!”

 “清虛子”道:“可是敝派發出的請柬之中,有一份已到了“醜劍客’手中!”

 諸葛瑛粉腮徽變,道:“噢!據負責登記與會同道名單的人回報,‘醜劍客”並未簽名?”

 宮仇瞟了“索血書生”一眼,暗忖,這請柬原來是“武當派”發出,再由“索血書生”

 轉送自己的,看來“清虛子”已得了“索血書生”的照會,所以才有此舉。

 “清虛子”仍然平靜地道:“也許屬時‘醜劍客’會出現亦未可知!”

 “這總是推測之言!……”

 “貧道推薦是否為大會接受?”

 少林“大悟禪師”聲若宏鍾的道:“老衲代表大會受理老兄的推薦!”

 “清虛子”打了一個稽首,坐回原位。

 場中起了一陣竊竊私議。

 諸葛瑛美目流波,向四下一掃,默然坐下。

 一個面如重棗的皂袍老者,大聲道:“本人推薦‘金劍盟太上盟主諸葛武雄’為中原武

 林代表!”

 萬鳳真冷冷地道:“紅花會會長邢大川!”

 “索血書生”身軀似乎震了一震。

 “大悟禪師”頷首道:“受理!”然後目往群雄道:“還有哪位同道推薦?”

 連同三遍,沒人應聲,接著又道:“大會敦請‘見性大師’、‘金劍盟太上盟主”、

 ‘醜劍客’等三位為中原武林代表,應‘天南’挑戰!”

 說完,再次遍掃全場一周,坐了下去。

 宮仇心中疾轉著頭,“天狼尊者”、“全劍盟太上”,都是他的血海仇人,自己既被

 推為代表,當然先公後私,是否先取“天狼尊者性命”,然後立即向“金劍盟太上”出手呢?

 那自己就非得抖露真正身份不可了。“醜劍客”雖死,但自己當年曾應許“醜劍客”之名將

 永存江湖,而且也心許尊他為師,當場揭露真相,豈不有違初衷?但眼前是千載一時之機,

 如放過仇人,今後將困難重重,索仇不易……

 心未已,場外高台入口之處,傳來一聲宏喝:“天南掌門駕到!”

 所有在場的群雄,心弦頓時繃得緊緊的,一個個變色望向南邊的入口。

 宮仇但覺一股仇怨,衝胸而起,化作了無邊殺機,目中的煞芒,令人不寒而栗。

 他與萬鳳真等三人,一個蒙面,兩個是陌生面孔,在場的群雄,都是自命不凡的人物,

 對這三個名不見經傳的人,根本連正眼都不屑著一眼。

 一個高大威猛的白發老人,錦袍佩劍,昂然進場,每跨一步,似乎都有一定的尺度,不

 疾不徐,沉穩地走向場中央。

 “見性大帥”當先起身,其余各派掌門也相繼起立,齊向場中央一抱拳。

 “天狼尊者”抱拳還禮,原地轉了一周。

 場中,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但靜中卻透著無比的緊張。

 “索血書生”噫了一聲道:“奇怪,‘天狼尊者’竟然隻身赴會?”

 宮仇恨恨地道:“會有人替他收屍的!”

 萬鳳真突地朝南棚中一指道:“那是誰?”

 宮仇循聲一看,諸葛瑛身側已不知在何時多了一個蒙面黑袍老者,不由也脫口道:“是

 誰?”

 “索血書生”激動地道:“金劍盟太上諸葛武雄!”

 宮仇頓時目現煞光,栗聲道:“他為什麽要蒙面?”

 “索血書生”咬牙道:“令人莫測,依我看今天之會大有蹊蹺。”

 場中――

 “天狼尊者”已開始發話:“天下武林是一家,原無彼此之分,但中原各門派地域之

 極深,對我‘天南’一派,自來就存有歧視之心,是以老夫此次入中原,希望能與中原名手

 一較長短,不過,老夫昔年曾受屈於‘武子郝濮澧’,是以這第一場老夫指名索戰!”

 少林“大悟禪師”高宣一聲佛號,聲若宏鍾大呂道:“老衲忝為大會發言人,有句話就

 教施主?”

 “天狼尊者”大刺刺地道:“請講!”

 “施主約戰中原武林的目的是否僅為了切磋武學……”

 “掌門人,武學二字請改為劍道!”

 “哦!這無關宏旨,施主請明白答覆!”

 “不錯,但老夫有幾點聲明!”

 “老衲恭聽!”

 “第一,必須分出勝負,否則至死方休!”

 全場起了一陣低沉的嗡嗡聲。

 “大悟禪師”白眉一軒,道:‘阿彌陀佛,既屬切磋,應該點到即止,至死方休已超越

 了這個限度!”

 “天狼尊者”冷冷一笑道:“如果中原武林無人應戰,老夫不為己甚,立返天南!”

 宮仇在冷落的一角裡,不屑地發出了一聲冷哼。

 “大悟神師”沉聲道:“施主的意思是今日之會,只見勝負,不計生死?”

 “可以這麽說!”

 “請問第二呢?”

 “第二,老夫若敗,從此永不涉足中原,解散‘天南派’……”

 “這無乃太過?”

 “本人言行如一,出口不改!”

 “嗯,請說下去!”

 “戰敗老夫之人,將為武林共主!”

 “這是中原武林的事,不勞……”

 “不,這是老夫的條件!”

 “第三呢?”

 “老夫若幸勝,天南地北,武林一家,應尊老夫為共主!”

 少林“大悟禪師”修養再深厚也不內滲出了汗珠,這一戰不但是榮辱問題,而且也是整

 個中原武林的命運之爭,他,能驀然代表整個中原答應嗎?

 所有在場的群雄,個個怒憤形於色。

 “金劍盟太上”突地起立大聲道:“中原武林若接不下這項挑戰,即使‘天南’朋友不

 提這條件,事實上並無不同,愚意以為無妨應允!”

 場中起了一陣附和的掌聲。

 “大悟禪師”,躊躇再三,終於應了一聲:“好,一切如施主所言!”

 “天狼尊者”口裡嘿了一聲,道:“請‘武聖’賜教!”

 聲音刻板冷漠得不帶半絲感情。

 “見性大師”緩緩起身離座入場。

 昔日的“武聖”竟然削發為僧,出乎多數人意料之外,駭異,驚歎,緊張……等等不同

 的表情,出現在每一個人的臉上。

 “近衛六龍”之中的四龍,這時已侍立在盟主諸葛瑛的身後,只見諸葛瑛低低向四龍吩

 咐了幾句,四龍立即分四路向各涼棚走去,用意至為明顯,在搜索宮仇是否已潛入了會場之

 中。

 宮仇雖不明白諸葛瑛力阻自己赴會的原因,但他意識到她可能是出於關切與愛護。

 “見性大師”已到了場中央,“儒僮”雙手奉上一根金鋼長劍,然後退出場心。

 “天狼尊者”冷冷一笑道:“郝老兄,想不到你竟然當了和尚!”

 “見性大師”滿面肅然地道:“施主不聞放下屠刀,立地可以成怫!”

 “哈哈哈哈,老夫不想成佛,不過郝老兄今天卻又重新操起屠刀了呢?”

 “戢禍息爭,亦是善端,不違我佛慈悲之旨!”

 “此地並非道場,老夫不準備聽道!”

 “阿彌陀佛,普天之下,能知回頭是岸者有幾人!”

 “大和尚,如你也體會到回頭是岸之旨,何不回頭?”

 “老衲旨在息爭,心中並無‘勝’!”

 “哈哈哈哈,難得,既不存好勝之,自然也沒有好名之心,不過,老夫倒是志在必勝,

 大和尚,不要耽延時光,請!”

 請字一出,身形微挫,橫劍當胸。

 “見性大師”高宣一聲佛號,長劍斜領,口中道了一聲:“請!”

 空氣緊張到無以複加。

 兩棚角落裡,“索血書生”低低道了一聲:“不好!”

 宮仇心中一動,道:“怎樣?”

 “見性大師看來抱點到即止之心,而‘天狼尊者’卻心存殺!”

 “大師不是敵手?”

 “很難說,可能不是……”

 “鏘!”的一聲金鐵交鳴,劍氣一閃而沒,人影稍觸即分。

 除了極少數幾個人,沒有誰看得出雙方如何出手交換了這一個照面。

 每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口邊,面上那一種渴望“見性大師”得勝的表情,顯露無遺,另

 外,還存在著一種激賞這場罕世難逢的比鬥成份。

 人影再合再分。

 又是一聲震耳的金鐵交鳴。

 “見性大師”身形一個踉蹌,臉上的肌肉急遽地抽搐,頹然道:“老衲輸了!”

 所有在場的各門派高手,一個個面色大變,心房也隨著縮緊,“武聖”――“見性大師”,

 眾人心目中的偶像,竟然承認輸了,而且隻兩個照面。

 一陣難堪的死寂之後,緊接著是一陣嘩然。

 “見性大師”第三個照面輸了半招,一除了三五個特出的高手外,沒有人看得出來,本

 來,他可以再戰,他可以反擊,但他不屑為此,這是風度,也是傳統的武德。

 “天狼尊者”狂妄地怪笑一聲,道:“大和尚,公事已了,現在老夫要洗刷當年一劍之

 恥,接招!”

 聲落招出,攻向了“見性大師”。

 “見性大師”隻好舉劍相迎。

 少林“大悟和尚”狂喝一聲:“住手,還有人接戰!”

 但,“天狼尊者”置若罔聞,一劍緊似一劍,迫得“見性大師”毫無還手之力,眼看不

 消十招,“見性大師”非被毀不可。

 在場高手,個個憤怒填膺,但誰有能力接下這場面呢?

 眾人的目光,轉向了“金劍盟太上諸葛武雄”。這場面隻有他能收拾,因為他是被推選

 的三位代表之一,同時,一絲絲的希望,也寄托在他身上,另一代表“醜劍客”根本不見到

 場,可是,諸葛武雄安坐如山,連動也不動一下。

 一聲暴喝傳處,“見性大師”袍袖被割了半幅。

 這是整個中原武林的屈辱,因為“見性大師”是公推的代表。

 就在此刻――

 一條人影,飛瀉入場,像是飛將軍自天而降。

 人影未被看清,場中央閃起五朵工整的梅花,映著日光,令人目眩神奪。

 “醜劍客!”

 “哦!醜劍客!”

 驚呼之聲,響成一片,像春雷似地震撼了全場。

 “天狼尊者”不期然地收劍後退,目光掃向眼前的奇醜書生。

 “見性大師”原本知道宮仇的底細,合掌當胸道:“老衲知道施主必來,這副重擔交與

 施主了,老衲告退!”

 振腕抖劍,劍身震成了數段,散拋地上,然後舉步向場外走去,沒有說話,也沒有和任

 何人招呼,落寞地離開,四侍僮立即跟上,瞬間消失。

 “武聖”敗了,兩個照面,所有的人在心裡歎息了一聲。

 若非“醜劍客”適時現身,“見性大師”可能無法全身而退。

 “金劍盟”盟主諸葛瑛粉腮慘變,陡地站起身來,又坐了回去。

 “天狼尊者”目中青光閃爍,直瞪著宮仇道:“醜劍客,幸會,老夫正盼望閣下出頭!”

 宮仇語冷如冰地道:“區區天南,竟敢藐視中原武林,你以為中原武林真的無人麽?”

 口語雖冷,心中卻激動無比,面對“天狼尊者”,母親慘死的情狀,又重映腦海,他恨

 不能把對方生撕活裂。

 “天狼尊者”面上無半絲表情,死板陰森,像是人間的喜怒哀樂從來就不曾在他面上出

 現過,隻是,那雙青光閃閃的眸子,令人不寒而栗,若是一般高手,根本不必談過招,單是

 那眸光,就足以使人懾服而有余。

 南面棚中,金劍盟主諸葛瑛粉腮煞白,一副坐立難安之態。

 “天狼尊者”與宮仇互相對視,久久,“天狼尊者”目中掠過一抹駭色。

 全場靜得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

 不少高手,在頻頻拭著額上的冷汗。

 宮仇明白當前的敵情,可不敢托大,他知道這一戰隻是許勝不許敗,如果敗了,中原武

 林的威望,或許可由“金劍盟太上”來找回,但他報仇的計劃便完全幻滅了。

 同時,論劍術,他隻有一招,生死榮辱全場系於這一招。

 他緩緩掣出長劍,貫注了畢生修為的功力。

 他再度開口發話,話聲沉凝得象一粒粒鋼珠:“閣下,你方才已動過手,如需要調息的

 話,本劍客等你半個時辰!”

 這話聽來托大,但事實上卻是光明磊落,不願佔絲毫便宜。

 在場的都是武林中佼佼者,全在心裡發出了一聲讚歎。

 “天狼尊者”目光向南棚中一掃,獰聲道:“不用!”

 依照“天狼尊者”所提條件,能擊敗他的人,將是武林共主,所以除了極少數的人外,

 都希望“醜劍客”能獲勝,他雖看似神秘,但比一心要稱尊武林的“金劍盟太上”要好些,

 “金劍盟”對待江湖幫派的殘酷手段,使每一個武林正義之士埋恨在心。

 宮仇極快地再調勻了一次真氣,高聲道:“出手?”

 “天狼尊者”狠聲道:“要老夫先出手?”

 “不錯!”

 “老夫先出手你就沒有命了!”

 “這正是本劍客告訴你的!”

 “接招!”

 劍芒像兩條銀蛇在空中一絞一扭。

 “鏘!”劍刃交擊。

 一聲慘號象鬱雷般破空而起。

 人影陡地一分。

 “砰!”的一聲,紅光進現,“天狼尊者”仰面栽了下去。

 “醜劍客”長劍技地,兀立如一尊天神。

 所有在場的群眾,在這刹那之間,血脈似乎停止了運行,呼吸已然窒息,這場面,太出

 乎人意料之外,使每一個人在意識中無法立即辨出是真是幻。

 一招,隻一招!

 “天狼尊者”在“醜劍客”劍下一招斃命。

 久久,四周才爆起一片轟雷似的喝采聲。

 喝采之聲,足足持續了半刻光景,才為少林“大悟禪師”的話聲所遏止。

 “各位同道,武林以信為先,‘醜劍客’施主為中原武林維護了千載令譽,在武林史上,

 亦為光輝之一頁,照約定,應奉‘醜劍客’施主為……”

 話聲未落,猛聽一聲斷喝道:“且慢!”

 群雄目光轉處,只見“金劍盟太上諸葛武雄”已離座,步入場中。

 這位梟雄的舉措,使每一個在場者均感到大惑不解。

 諸葛瑛就原位起立,面上的表情,無法形容。

 諸葛武雄來到場中央,目光穿過蒙面巾,向四周一掃,道:“武林共主,無論才德武功,

 俱應冠蓋群倫,‘醜劍客’劍劈‘天狼尊者’,為中原爭取到無上的榮譽,本人十分欽佩,

 不過,若論共主……”話鋒至此一頓,目光再度遊掃一遍,接著道:“本人首先不服,現在

 當天下同道之面,公開向‘醜劍客’討教!”

 群情嘩然,想不到諸葛武雄竟然要公開向“醜劍客”挑戰,這所謂挑戰,也就是爭奪武

 林共主之位,每一個人的面上,都露出了鄙夷與不憤之客。

 少林“大悟禪師”僵立無語,白眉已緊聚在一起。

 不久之前,“金劍盟”陰謀毒殺了武當“玉虛真人”等四十余劍手,曾引起武林公憤,

 但“金劍盟”氣焰囂張,武林又缺乏領導,各善其身,加之各派人才調落,所以隱忍未發。

 此次為了共禦“天南”才暫時聯結,但原有的仇恨,並未消失。

 宮仇這時卻陷入極度矛盾的情緒之中,他後悔一劍毀了“天狼尊者”,雖然,公私兩盡,

 一方面維護了武林公義,另一方面也報了血仇,但“天狼尊者”殘殺母親與阿姨“無情仙子

 李芳芝”的事,卻成了謎,人死了,要向誰去證實?

 諸葛武雄面對宮仇,冷喝了一聲道:“醜劍客,本人挑戰!”

 宮仇心頭一震,神思回復,一看眼前的蒙面人,胸頭殺機狂熾,咬緊牙關道:“什麽,

 你挑戰?”

 “不錯,本人挑戰!”

 “為什麽?”

 “看看武林共主誰屬!”

 宮仇振聲一笑道:“諸葛武推,本劍客根本無意於這虛名,不過,你閣下恐怕沒有這機

 會了!”

 “什麽意思?”

 “今天你死定了!”

 話聲充滿了栗人的殺機。

 群雄又是一陣震天的喝采,不知道是佩服“醜劍客”的豪氣,還是對於一個痛恨而又莫

 奈其何的敵人受到挫辱時下意識中產生的一種快慰!

 諸葛武雄栗聲道:“醜劍客,今天你我大概隻能有一個活在世上。”

 宮仇沉聲道:“對極了,本劍客正是這個意思!”

 就在此刻――

 一條人影,飛瀉落入場心,她,正是“金劍盟”盟主諸葛瑛。

 諸葛瑛目光首先掃向宮仇,目光中盡是幽怨駭凜之色。

 宮仇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顫,目光注定諸葛武雄,不敢和她的目光相觸。

 諸葛武雄大聲向諸葛瑛喝斥道:“退下去!”

 諸葛瑛顫抖聲音道:“爹,你沒有理由要和他拚上鬥死……”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分出勝負也就算了!”

 “你懂什麽,本盟長老以下,有近百人毀在他手中,這筆帳能不算?”

 “可是……”

 “下去!”

 宮仇心中不禁地激動了起來,諸葛瑛知道自己的真面目,但她卻未向她父親透露這份情,

 的確令人心感,然而她哪知自己的真正身份呢?即使諸葛武雄不存心生死互見,自己也不會

 放過他啊!

 諸葛瑛目光移向宮仇,激顫地道:“醜劍客,閣下存心要爭共主之位?”

 宮仇冷漠地道:“本人並無此意!”

 “希望閣下莫為己甚!”

 言中之意,當然是希望宮仇得放手,且放手。

 宮仇依然冷漠如故地道:“姑娘,你靜看事情的發展吧!”

 諸葛武雄再次暴喝一聲:“退下去!”

 諸葛瑛目不稍瞬地凝注了宮仇半晌,焦灼,企盼,幽怨,哀求……在目光中顯露無余,

 最後一跺腳退出場心。

 場中空氣再呈無比的緊張。

 沒有一個人開口,靜觀事態的發展。

 “嗆!”

 金芒刺目,諸葛武雄掣出了“金劍”。

 宮仇寒聲道:“諸葛武雄,揭下你的蒙面巾!”

 諸葛武雄獰笑一聲道:“你何不撕落你的面具,讓人見‘醜劍客’的真面目?”

 “本人會的!”

 “好,老夫答應你這死前的要求!”

 “呀!”

 聲落,緩緩揭下面巾。

 滿場全是驚呼之聲。

 宮仇心頭巨震,下意識地退了兩步。

 眼前的人,虯須繞頰,已呈灰白,目中青光閃閃有如電炬,額頭上一道劍創,變成了一

 道斜斜的凹槽,把前額一分為二。

 他就是宮仇心目中謎一樣的“疤面老者”。

 “疤面老者”曾責池對諸葛瑛負義,曾威逼他說出“醜劍客”的行蹤,他應該早想到對

 方的身份,然而他想不到。

 他同時也猛省對方蒙面的原因,“神針孫大娘”死前曾向“索血書生”透露過諸葛武雄

 曾被“天狼尊者”劍傷,既然傷在面部,除了蒙面遮掩,別無他法。

 思緒激蕩之中,脫口道:“想不到是你!”

 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使諸葛武雄為之一怔。

 宮仇陡地揭去面具。

 驚呼之聲再度響起。

 諸葛武雄連步數退,目瞪如鈴,駭然道:“宮仇!是你這小子。”

 宮仇冷峻地道:“想不到吧?”

 “的確出乎老夫意料之外!”

 “還有更出你意外的事呢,本人名姓之上,該再加上一南字,南宮仇,‘無敵雙劍’之

 首南宮靖之後,老匹夫,你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吧?”

 諸葛武雄疤面劇變,厲聲道:“南宮靖還有遺孤留在世的……”

 “你後悔當初不斬草除根了吧?”

 “小子,今天也一樣……”

 “可惜時過景遷,你不能如願了!”

 諸葛瑛怪叫一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嬌軀搖搖欲倒,她做夢也估不到佔去了她全部勞

 心的人,竟然是父親的血海仇家,她這時才明白“醜劍客”一再向“金劍盟”下手的原因。

 情況非常明顯,兩人之中隻有一個人能活,這情勢絕對無法改變。

 一時之間,她的芳心片片碎了。

 她不能眼睜睜望著悲劇發生,但她無法阻止這悲劇不上演。

 一個是父親,一個是愛人。

 所有在場的武林高手,對十八年前“二賢莊”的慘案知之甚稔,隻是不知道哪些是凶手

 而已。

 不可一世的傾世高手,竟然是一個二十不到的美少年,竟是意外之中的意外,一個個呆

 若木雞。

 宮仇一振劍道:“出手!”

 場面疊出另一個驚心動魄的。

 諸葛武雄額上的疤痕透出駭人紅色,目中盡是煞芒,金劍徐徐上揚。

 雙方不約而同地向前挪近數步。

 殺機在雙方挪步之間達於頂點。

 諸葛瑛忘了盟主身份,尖聲厲叫道:“你們……不能啊!”

 叫聲,使南宮仇心頭一顫,但隨即又為殺機所掩,生、死、勝、負,他毫無把握,隻有

 一樣他非常清楚,面對這最後一個頑強的仇人,不是生,便是死,此外別無選擇,也沒有任

 何妥協的余地。

 諸葛武雄也明白,如果不除去這可怕的仇人,“金劍盟”和他的生命,以及領袖天下的

 雄心霸圖,將隨之幻滅。

 彼此雙方,都存同一意――不毀了對方,就是被對方所毀。

 黃白兩道精芒一攪而分。

 “鏘鏘鏘!”一連串金刃碰擊之聲,震人耳鼓。

 雙方已交換了一個照面,令人目奪神搖。

 蓋代高手的生死之鬥,施展的是傾古凌今的劍術,這場面,百年難逢。

 人影分而又合。

 但見劍氣衝霄,劍刃撕風銳嘯,金鐵交鳴之聲,陣陣扣人心弦。

 遠在五丈之外的觀戰群雄,猶覺勁風拂面如割。

 諸葛瑛不自覺地離開了座位,嬌軀簌簌直抖,芳容一片慘厲之色。

 驚心動魄的場面,持續了半盞茶工夫,雙方交換了不下百招。

 一聲栗喝傳處,寒芒突斂,接著是一聲自底的沉哼,使人毛骨悚然。

 南宮仇長劍拄地,支持著搖搖不穩的身形,俊面蒼白如紙,口角掛了兩縷鮮血,急促的

 喘息聲遙遙可聞。

 諸葛武雄雙目暴睜,額上的疤痕變成了一條赤紅的怪蟲,揚在空中的金劍緩緩下垂,最

 後,“嗆!”的一聲脫手掉地,身形一個路蹌,栽了下去。

 驚呼聲像一片風暴席卷全場。

 “爹!”

 一聲刺耳的厲叫,諸葛瑛撲入場心,哭倒諸葛武雄的屍身上。

 另兩條人影,自西棚中彈射而出,落在南宮仇的身前,一個是藍衣蒙面人“索血書生”,

 另一個是易了容的萬鳳真。

 南宮仇面色木然,沒有半絲表情。

 萬鳳真關切萬分地道:“仇哥哥,你受傷了?”

 南宮仇冷冷地道:“內元受損,不要緊!”

 “我們離開吧?”

 “不!”

 “為什麽?”

 “我不打算離開這‘軒轅台’了,真妹,你……走吧!”

 萬鳳真粉肥大變,栗聲道:“仇哥哥,你說什麽?”

 南宮仇的肌肉一陣牽動,愴然造:“真妹,我還有事待了!”

 “什麽事?”

 “稍待你會明白!”

 近衛六龍與首鳳,全環列在諸葛瑛身後,表情在悲憤之中顯得迷惘。

 所有與會群雄,紛紛向場中央圍攏。

 諸葛瑛哭了一陣之後,陡地站起身來,揀起地上的“金劍”,粉面上一片鐵青,舉步向

 南宮仇欺近,金劍映著日光,放射耀眼黃芒,在距南宮仇八尺之處,停住身形,目光以幽怨

 又似根毒。

 南宮仇此刻心如止水,平靜地喚了一聲:‘瑛妹!”

 諸葛瑛芳心如割,強忍住滿眶淚水,咬緊玉牙道:“南宮仇,你……殺了我父親……”

 南宮仇平靜如恆地道:“是的,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而我承瑛妹殊恩深情,無以為報,

 決心一死以謝,瑛妹,你可以下手了!”

 萬鳳真尖叫一聲:“仇哥哥,你……你……”

 淚水隨聲而下。

 所有在場的人,無不動容。

 南宮仇黯然道:“真妹,大丈夫恩怨分明,我沒有其它路可走,隻是辜負你一片……”

 喉頭似有物哽住,以下的話,竟說不下去。

 諸葛瑛厲聲道:“南宮仇,論功力我不是你的敵手,要你就殺了我,否則我必殺你!”

 南宮仇俊面上肌肉微微一動,道:“我不會還手的!”

 說著,長劍歸鞘。

 諸葛瑛飽孕眶內的淚水,終於滾落粉腮,她愛他,付出了全部感情,而現在,他是她的

 殺父仇人,語不成聲地道:“你以為我不會殺你?”

 南宮仇緩緩閉上雙目,道:“請下手,這是唯一的了斷方式!”

 萬鳳真急氣攻心,戟指南宮仇道:“你要做大丈夫,男子漢,恩怨分明,以為一死就可

 以結束了一切麽……”

 群雄這才注意到這易釵而弁的書生,但僅是略感驚異而已,現場的氣氛,已衝淡了一切

 意外的現象。

 南宮他從內心發出了一陣股栗,是的,他死了,恩怨兩消,別人呢?

 萬鳳真海樣情深,難道可以辜負?

 何二嬸神志喪失,他答應設法為她求醫,並尋覓地兒女的下落,難道可以食言?

 自己的做法難道不算自私?

 萬鳳真回頭向諸葛瑛道:“你敢碰他一碰,我把你碎屍萬段!”

 聲音中充滿無邊的殺機。

 驀在此刻――

 “索血書生”怪叫一聲道:“他不是“天狼尊者’!”

 這一叫喚,猶如旱地焦雷,使得所有在場的高手心頭一震,死者竟然不是“天狼尊者”

 本人,這太出人意料之外。

 南宮仇這一驚非同小可,一彈身到了“天狼尊者”屍旁,瞪視著“索血書生”道:“他

 不是‘天狼尊者’?”

 “不是!”

 “何以見得?”

 “他戴的是面具,‘天狼尊者’陰殘凶暴,他一露面,從那木然的表情,我就懷疑此事

 大有蹊蹺,現在身臨切近,才看出是人皮面具……”

 “死者是誰?”

 “不知道!”

 南宮仇伸手虛空一抓,面具應手而揭,赫然是一個四十上下的中年漢子。

 全場又是一陣駭然驚呼。

 這漢子是誰?

 為什麽要冒充“天狼尊者”向中原武林挑戰?

 何以會具有這高身手,能打敗“見性大師”?

 詭謀的陰影,籠罩著每一個人的心頭,“君山大會”並不是預期的那回事,這其中似乎

 含有一個可怕的陰謀,假的“天狼尊者”死了,“金劍盟太上”也死了,但謎底卻無法揭穿

 。

 南宮仇轉身向諸葛瑛道:“瑛妹,發生意外,我在沒有誅戮真正的‘天狼尊者’之前,

 恕不能實踐方才的諾言,請等待一段時間,我會自動來見你!”

 諸葛瑛舉目望天,良久,粉腮倏現一種堅毅之色,環顧群雄道:“諸位,君山大會到此

 終了,本人現在當各位之面宣布,即日起解散‘金劍盟’,從茲而後,武林中將沒有這個幫

 派存在……”

 “紅花會長”搶先發話道:“盟主,請三思而行!”

 諸葛瑛一揮手道:“我已三思過了,本盟多行不義,解散以謝武林!”

 六龍與首鳳齊齊垂下了頭,似乎,他們了解諸葛瑛這明智的決定。

 所有在場的群豪,一個個目瞪口呆,隱以武林盟主自居的“金劍盟”竟然自動宣布解體,

 的確是意想不到的事。但這宣布出自盟主之口,當然絲毫不變。

 少林“大悟禪師”高宣一聲佛號,連稱善哉!

 諸葛瑛再次道:“本次大會,由敝盟首先發起,五大門派響應讚助,現在事已給束,不

 周之處,本座在此謝過,各位可以請便了!”

 當然,事情並未結束,“天狼尊者”既是冒充的,這其中大有文章,但又使人無從揣測

 起,“金劍盟”宣布解散,諸葛武雄業已死亡,也無從追究起。

 群雄懷著謎樣的心情,紛紛離開。

 日影西斜。

 軒轅台上剩下了南宮仇、萬鳳真、“索血書生”、諸葛瑛和她手下六龍一鳳七個近身侍

 衛,另外,便是兩具屍體。

 場面在極度緊張之後,顯得有些淒清,但殺機仍浮漾在冷森的空氣中。

 諸葛瑛目光瞟向“索血書生”道:“閣下,貴我雙方的過節是否可以勾銷!”

 “索血書生”望望南宮仇一眼,然後沉聲道:“盟主,你解散‘余劍盟’以謝武林,是

 否出於誠意?”

 諸葛瑛道:“當然!”

 “如此本人同意不咎既往!”

 諸葛瑛又向萬鳳真道:“你是萬姑娘?”

 萬鳳真除去頭巾,抹去化裝,恢復本來面目,冷冷道:“不錯,是我!”

 “萬姑娘可有話說?”

 “有!”

 “請講!”

 “你宣布解散“金劍盟’是你的過人聰明處,否則……”

 “怎樣?”

 “以貴盟的作為,已引起中原武林公憤,遲早必會灰飛煙滅,在此之前,我相信不止我

 ‘奇門’一派,存心要血洗“金劍盟’!”

 “如此,兩位可以請便了!”

 “不,待事情了斷之後再說!”

 “事情了斷……”

 “你與南宮仇之間的事!”

 “兩位要作中間人,抑是與南宮仇聯手?”

 “索血書生”接口道:“那得看事實如何發展!”

 諸葛瑛栗聲道:“我誓要殺他以慰父靈!”

 萬鳳真杏眼一瞪,道:“諸葛瑛,談殺他恐怕你辦不到!”

 諸葛瑛淒厲地一笑道:“除非我死了,否則這主意不會改變!”

 萬鳳真毫不放松地道:“也許,這也是解決之道!”

 南宮仇接口道:“瑛妹,我有言在先……”

 “我不是你瑛妹!”

 “盟主,我說過待殺了“天狼尊者’之後,自動給你交待?”

 “你現在可以交待了!”

 “我說辦不到!”

 “你的目的不過是向‘天狼尊者’索仇?”

 “一點不錯!”

 “如果‘天狼尊者’已不在人世了呢?”

 宮仇面色一變,采聲道:“什麽?難道他……”

 諸葛瑛寒聲道:“無妨告訴你,‘天狼尊者’屍身早已枯了!”

 “他死了?”

 “嗯,五年之前!”

 南宮仇蹬地退了一個大步,厲聲道:“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反正這是事實!”

 “我要證據!”

 “證據就是這張人皮面具,它是從‘天狼尊者’面上剝下來的!”

 “你何以知道?”

 “言止於此,信不信由你!”

 “當真!”

 “我諸葛瑛不屑於信口雌黃!”

 “那以‘摧心破血掌’殺人的凶手是誰?”

 “東方雷!”

 “果然是他?”

 “不過他已死了!”

 “殺死東方雷的人又是誰?”

 “他!”

 說著,向假冒“天狼尊者”的屍身一指。

 宮仇全身激動得簌簌直抖,這筆血仇,算是這樣勾銷了,殺死東方雷的人,旨在滅口,

 但殺死“神針孫大娘”的凶手又是誰呢?

 心之中,脫口道:“殺死‘神針孫大娘’的凶手,難道也是他?”

 “不錯!”

 “他是誰?”

 “我不會告訴你,現在,我們之間的事該了斷了!”

 宮仇面上立起抽搐,窒了半刻,黯然點了點頭,道:“好,你下手吧!”

 萬鳳真粉腮一沉,殺機畢現,手中扣好了一把金針……

 “索血書生”冷森森地道:“諸葛姑娘,本人說句放肆的話,令尊死有余辜!”

 驀在此刻――

 一條人影,飛瀉而至,眨眼到了眾人身前,赫然是一個須眉皆白的清瞿老者,滿面慈和

 之相。

 白發老者目光一掃地上的兩具屍體,廢然長聲歎道:“天作孽,猶可為;人作孽,不可

 活!”

 南宮仇與萬鳳真等,懼感心頭一震。

 六龍一鳳,已躬下身去。

 諸葛瑛淚隨聲下,喚了一聲:“伯父!”

 “索血書生”凝視著白發老者道:“前輩是否人稱‘佛心劍諸葛長雄’?”

 “不措,閣下怎識得老夫?”

 “揣測而已!”

 南宮仇劍眉深鎖,聽稱呼,這“佛心劍諸葛長雄”必是“金劍盟太上諸葛武雄”的兄長,

 既號“佛心刻”,諒來必是俠義之流,不知現身何故?

 “佛心劍諸葛長雄”喃喃自語道:“天道好還,令老夫欲哭無淚!”

 諸葛瑛再次喚了一聲:“伯父!”

 “佛心劍”目光如電,迫視在諸葛瑛面上,道:“孩子,老夫告訴你一個事實,不要難

 過!”

 諸葛瑛拭乾淚痕,愕然道:“伯父有何教言?”

 “佛心劍”一指諸葛武雄的屍體道:“他不是你父親!”

 諸葛瑛如中雷殛,連退數步,顫聲道:“伯父說什麽?”

 “老夫這逆天行事的弟弟,不是你父親!”

 “那……他是……”

 “算養父吧!”

 “侄女的身世……”

 南宮仇與萬鳳真、“索血書生”、六龍一鳳,莫不被這意外的話所震驚。

 “佛心劍”沉吟了片刻,道:“孩子,事到如今,不得不告訴你,你養父先天缺陷,終

 生不娶,你是十八年前,由他帶回扶養長大的,那時,你尚在繈褓之中,出生才數日……”

 諸葛瑛嬌軀晃了兩晃,悲聲道:“伯父,我的身世?”

 “老夫也不甚清楚,今天告訴你的用意,是希望你不要再繼走迷途,你是女孩子,不適

 合在武林中爭長竟短,你八位師兄便是榜樣!”

 “侄女已當天下群雄之面,宣布解散‘金劍盟’!”

 “好,明智之舉!”

 “伯父對侄女的來歷一無所知?”

 “我記得你身上似有一件飾物,是自小佩掛的,也許從那物件上可以探查出你的身世來

 歷!”

 “哦,那玉鎖!”

 “玉鎖?”

 南宮仇怪叫一聲,目不稍瞬地瞪視著諸葛瑛。

 諸葛瑛駭然道:“玉鎖怎麽樣?”

 南宮仇激動得全身發顫,一顆心怦怦而跳,一把從胸前摘下那枚玉鎖,平置掌心之中,

 向諸葛瑛面前一送,道:“是否和這一樣?”

 “呀!”

 諸葛瑛連退兩步,粉腮劇變,道:“是……一般大小,你上面是什麽字?”

 “和字!”

 “我的是合字!”

 說著,掏出玉鎖,果然是一模一樣。

 “和合玉鎖”,不言可喻,原來必是一對。

 南宮仇心中的激動簡直無法形容,數年來,他日夕不忘的指腹為盟的妻子,想不到會是

 美絕天人的“金劍盟”盟主諸葛瑛。

 造物者的安排的確太神奇了。

 諸葛瑛杏目中滿是迷惘與駭詫之色,她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身世,這突如其來的演變,

 把她震撼了,而更奇的是她與南宮仇各有一把相似的玉鎖,更增加了事態的撲朔迷離,可能,

 她的身世之中,包含了一則驚人的故事。

 於是,她開口了,惶惑萬狀地道:“仇哥,這玉鎖是怎麽回事?”

 南宮仇盡力抑製沸騰的情緒,顫聲道:“瑛姐,它們本是一對,遭一次慘禍分開了!”

 “什麽,你……叫我瑛姐?”

 “是的,如我所測不差,你比我早出世幾天!”

 “我……是誰?”

 “你該姓何!”

 “我姓何?”

 “是的,‘二賢莊’二在主何一凡的遺孤,便是你!”

 “二賢莊”慘案,諸葛瑛耳熟能詳,想不到的是自己竟然是血案中的一份子,如此說來,

 自己一直認為是父親的人,竟是自己的血海仇人,這太不可思議了。

 “嗆啷!”金劍從手中跌落。

 淚水,跟著泉湧而出。

 “佛心劍諸葛長雄”老臉急遽地抽搐,可能,這情況太出他意料之外,他原來的意思是

 要諸葛瑛不再繼續諸葛武雄的行為,想不到諸葛瑛竟有這可怕的身世,當下向諸葛瑛身前移

 近了兩步,道:“孩子,人死恨消,一切恩怨,算是了結了,你允老夫把這兩具屍體帶走嗎?”

 諸葛瑛目光一掃兩具屍身,幽幽地道:“伯父,我仍這樣稱呼你,從此刻起,我叫何瑛,

 與‘金劍盟’完全脫離關系,懇托你一件事……”

 “什麽事,你說?”

 “解散金劍盟,遣走所有幫徒!”

 “老夫答應你!”

 何瑛拾起“金劍”,雙手遞與“佛心劍諸葛長雄”,道:“貴盟信物,謹此奉還!”

 “佛心劍”接過“金劍”,凝思了半晌,突地伸指彈向劍身,“嗆!”然聲中,金劍斷

 為四截,隨手拋棄地上。

 “金劍”被毀,象征著“金劍盟”已不存在。

 何瑛自小在盟中長大,當了數年盟主,內心仍有不少感概。

 南宮仇冷眼旁觀,片言不發,他是喜悅多於激動。

 何瑛回首向“近衛六龍”道:“六位隨太上師伯去吧!”

 “六龍”黯然躬身,齊應了一聲:“是!”

 於是,“六龍”之二,各負起一具屍體,隨在“佛心劍諸葛長雄”之後,默默離去,何

 瑛轉面又對“首鳳陳素珍”道:“珍妹,我們相處如手足,我別無相贈,祝福你……”

 陳素珍粉腮一黯,截斷了何瑛的話頭道:“盟主……”

 “這稱呼不適用了!

 “小姐,我願終身相隨……”

 “不,你有你的前途,你該去尋覓你的幸福!”

 陳素珍眼圈一紅,雙膝跪地,道:“小姐,你要拋棄婢子?”

 何瑛激動地扶起陳素珍道:“好,以後再說吧!”

 陳素珍福了一福,退到何瑛身後。

 南宮仇這才開口道:“瑛姐,那假扮‘天狼尊者”的到底是誰?”

 “諸葛武雄的二弟子文亦揚!”

 “為什麽……”

 “諸葛武雄想造成機會除去強敵,登上共主寶座!”

 “哦!梟雄……那真正的‘天狼尊者’生死如何?”

 “死了!”

 “怎樣死的?”

 “當年諸葛武雄被‘天狼尊者’劍傷前額,引為終生之根,他無意中得到一本劍笈,苦

 苦參修,於不久前潛往天南,劍劈‘天狼尊者’,此事江湖中無人知曉……”

 “哦,對了,我想起一件事,‘天狼尊者’的師兄‘金剛童子’入中原的目的是查訪凶

 手,怪不得一意要見‘醜劍客’,在他想象中能劍劈‘天狼尊者’的,除了這一流劍手之外,

 別人無法辦到,可惜……”

 “金剛童子仍是死於諸葛武雄之手!”

 這些秘辛,聽來令人毛骨悚然。

 南宮仇繼續追問道:“何以東方雷……”

 “東方雷狼子野心,亟想領袖天南,諸葛武雄劍劈‘天狼尊者’之後,威迫利誘,使東

 方雷就范,本想利用他串演‘君山大會’這一幕,想不到他被‘神針孫大娘’所製,迫問口

 供,唯恐泄露機密,所以殺之滅口,而‘神針孫大娘’也終被殺害!”

 “東方雷何以殺害二鳳與五六兩鳳?”

 “她三人本是東方雷師妹,奉令潛入中原,加入‘金劍盟’,伺機刺探諸葛武雄獲得劍

 笈的真偽,因那本劍笈據說是‘天南’一派在數十年前失落的,不想二、五、六三鳳入盟之

 後,存心脫離天南,沒有執行命令,所以被殺!”

 “哦!”

 “還有……”

 “先母與阿姨‘無情仙子李芳芝’……”

 “我正要告訴你,也是東方雷下的手!”

 南宮仇目蘊痛淚,很聲道:“恨不能手刃凶徒,以慰先母之靈!”

 場面暫時趨於沉靜,各人有不同的心思……

 久久,萬鳳真打破了沉寂,幽幽地道:“仇哥哥,恭喜你大仇得報,雙鎖合璧!”

 南宮仇愕然道:“真妹,你……”

 何瑛惑然道:“什麽雙鎖合壁?”

 萬鳳真酸溜溜地道:“當年南宮與何氏兩家指腹為盟,以玉鎖為記,明白了吧?”

 何瑛杏目閃射一種異樣的光輝,道:“仇弟,是真的嗎?”

 南宮仇俊面一紅,道:“是這樣!”

 何瑛瞟了南宮仇一眼,羞赧地垂下螓首,芳心中的甜蜜,自不待言。

 萬鳳真粉腮之上掠過一抹幽淒之色,沉聲道:“仇哥哥,你愛我嗎?”

 南宮仇毫不猶豫地道:“這何用說嗎?”

 “永遠?”

 “是的!”

 “好,我滿意了,今後天涯海角,願常相憶……”

 南宮仇已意識到事態嚴重,急聲道:“真妹,你這是什麽意思?”

 萬鳳真黯然神傷地道:“我該走了!”

 “走?到哪裡去?”

 “天下之大,何處無容身之所!”

 “真妹,你為什麽要這樣?”

 “因為我愛你,祝你與瑛姐永遠幸福!”

 “真妹……”

 何瑛秀眉緊蹙,淡淡地道:“真妹,我知道仇弟一直不曾真正地愛過我,以前,是迫於

 對勢,現在,存在他心中的可能隻是道義與父母的遺命,你與他才是真正的一對……”

 萬鳳真愴然一笑道:“我不否認他對我的感情,但他一樣地愛你,以前,限於仇,他想

 愛而不能愛,否則他不會準備以死來結束這一段情仇,現在,他可以大膽地愛你,因你與他

 名份早定,在此之前,他不斷地提到另一個佩有玉鎖的人,這是他不忘的心願,謝謝你

 的關愛,我誠摯地祝福你倆!”

 說完,轉身便走!

 南宮仇頓時手足無措,張口欲呼,但發不出聲音,一個是紅顏知己,心心相印,一個是

 婚盟早訂,恩重情深,他無從取舍,更無從安排自己。

 萬鳳真孤寂的身影,從台上消失。

 “索血書生”忽道:“南宮老弟,別急,一切有我,再見!”

 聲落,人已在數丈之外。

 何瑛道:“仇弟,‘索血書生’到底是什麽來路?”

 南宮仇搖搖頭道:“不知道!”

 “看來我該離開你才是……”

 “瑛姐,不!”

 “你很愛她?”

 “這……我不否認!”

 “你何不追下去?”

 “南宮仇苦笑一聲道:“由她去吧!”

 “為了我?”

 “瑛姐,我們去見二嬸!”

 “什麽,我媽還在人世?”

 “是的!”

 “在哪裡?”

 “望天峰,可是……”

 何瑛忘形地上前抓住南宮仇的手,連連搖撼道:“可是什麽?”

 南宮仇面色一慘,道:“二嬸受的刺激太大,家毀,夫死,女失,所以她老人家神智失

 常了!”

 何瑛珠淚驟然滾落腮邊,悲泣道:“仇弟,我們現在就走,我不知我媽是什麽樣子,十

 多年來,認賊作父,唉……”

 這一聲長歎,表露了她內心的憂苦與悲痛。

 諸葛武雄是她的仇人,但又不能完全抹煞十余年養育之恩,好在人死了,仇消了,否則

 她將何以自處?

 南宮仇一頷首道:“走吧!”

 兩人並肩而行,首鳳陳素珍隨後,馳下了“軒轅台”,回想半日前的一切,真象是一場

 離奇的噩夢。

 過了湖,在“嶽陽樓”匆匆打尖,漏夜上道,奔向“望天峰”。

 這一天,三人正奔行在沿江的官道之上,盤算日落之前,可以抵達“望天峰”。

 何瑛心中激動無比,她即將看到未謀一面的親生娘。

 正行之間,一條人影迎面而來,遠遠大叫一聲道:“宮仇少俠請留步!”

 南宮仇一怔神,刹住身形,何瑛與陳素珍也同時收勢。

 來人直趨身前丈外之處才停下身來,赫然是一個短小精悍的青衣老者。

 青衣老者一抱拳道:“南宮少俠別來無恙?”

 他,正是青衣幫“巡察總監”、“神行客鄭良”。

 南宮仇急還一禮道:“鄭前輩,想不到會是你!”

 “少俠,小老頭是劫後余生了!”

 南宮仇替何瑛與陳素珍引見之後,道:“貴幫自遭兩度慘禍之後,門人弟子怕已犧牲殆

 盡了?”

 “是的,天禍敝幫,使祖師蒙羞,所幸元氣未絕,小老兒系奉命而來……”

 “奉何人之命?”

 “敝幫主!”

 南宮仇心頭一震,道:“我拜兄不是業已……”

 “神行客鄭良”答非所問地道:“本月十五日,敝幫在原來的秘舵所在地舉行複幫大典,

 盼少俠能賞光!”

 “複幫大典?”

 “是的!”

 “幫主是誰?”

 “少俠屆時自知,小老兒未便饒舌,請原諒!”

 “在下屆時必到!”

 “再見!”

 “神行客鄭良”拱手馳離。

 南宮仇惑然道:“奇怪,‘青衣幫’兩遭血劫,幫主‘辣手書生徐陵’業已罹難,屍首

 早寒,是何人重振‘青衣幫’?”

 何瑛面帶愧色道:“我真覺得愧對武林同道,‘金劍盟’昔日所為,我是幫凶!”

 “過去了,不提也罷,我們還是趕路要緊!”

 望天峰頭,石洞之中,一燈煢然,昏黃的燈光,照著五個人影,他(她)們正是南宮仇、

 何瑛母女,陳素珍與老嬸秋菊。

 何瑛淚痕斑斑,伏跪在她母親腳前,嬌啼婉囀,令人鼻酸,可憐,她母親神志喪失,對

 眼前的景象,視若無睹。

 南宮仇一陣苦思之後,倏地靈機一動,取過何瑛的玉鎖,和自己的一面合起來,伸向何

 二嬸的眼前。

 何二嬸目視玉鎖,面上忽起波動,凝神細思,散亂的眸光,居然漸漸聚合,象一個人,

 在搜索遙遠的記憶……

 眾人摒息而待,希望一個奇跡能出現。

 久久!久久!何二嬸突地開聲道:“玉鎖,這是‘和合玉鎖’,我與南宮大嫂互相交換

 的!”說完目光移向南宮仇等人的面上,反覆審視,惶惑地道:“秋菊,他們是誰?”

 激動,狂喜,充滿了石洞,奇跡終於出現,玉鎖喚回了何二嬸的神智。

 於是,劫後余生的家人,團聚了,悲劇告終。

 數日之後,南宮仇單身上道,趕去參加“青衣幫”的複幫大典。

 秘舵谷口,人影穿梭來往,大半是江湖同道來參與大典的。

 南宮仇方抵谷口,一男一女,寧候道旁,男的是“索血書生”,女的赫然是投澗殉情的

 邢玉嬌,他心中的駭異,莫可言宣,難道她沒有死,一時之間,他愣住了。

 “索血書生”緩緩揭去面巾,露出一張雙十劍創的臉。

 南宮仇陡地退了一步,栗聲道:“大哥,你……你……竟然還在人間,為什麽早不顯露

 真面目?”

 “索血書生”赫然正是拜兄“辣手書生徐陵”。

 “辣手書生徐陵”激動地道:“仇弟,想不到會有今天!”

 “大哥,怎麽回事?”

 “說來令人難信,當日為兄的負傷被迫落絕澗,自料萬無生理,想不到被隱修澗底的家

 師祖所救,絕處逢生,復得傳本幫失傳絕技,重出索討血債,賤內邢玉嬌也巧為家師祖所救!”

 “哦!”

 “仇弟,大典之後,愚兄與你跑一趟東海白石島!”

 “這……為什麽?”

 “萬鳳真姑娘在等待你求親!”

 “哦!她……”

 “問題是你那指腹為盟的妻子是否有容人之墓!”

 南宮仇俊面緋紅道:“這與何姑娘母女的意思不謀而合!”

 “令嶽母神智回復了?”

 “是的!”說著, 把玉鎖喚回神志的經過述了一遍。

 “辣手書生”撫掌大笑道:“仇弟,慘禍之後,這一點也足以安慰受創的心靈了,請,

 大典之後立即動身赴白石島求親。”

 邢玉嬌也笑逐顏開地道:“仇弟,請先接受我的恭賀!”

 南宮仇眼中滾出一抹淚光,痛苦與甜蜜同時湧上他的心頭。

 也面前不由晃出兩張粉靨――何瑛和萬鳳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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