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章渝有些不滿的從附近的洞穴裡鑽出來。
他整理著衣服上的環扣,任何人被打擾了好事總不會有好心情,所以面對先知,章渝上校口氣也不耐煩起來:“賈費斯大人,我正在調教那個賤女人,你不知道一驚一乍會導致不舉的嗎?”
賈費斯伸出法杖用力的敲在章渝的頭上,喝罵道:“閉嘴,情況有了變化。”
本來被重重敲了一下的章渝眼裡流露出狠光,但他終究還是忍住了,沉聲道:“什麽變化?”
賈費斯簡單的講述了一下。
章渝的醜陋臉龐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觸須舞動得更急了。
對僧侶他了解不多,不過一向傲慢的賈費斯這麽謹慎,章渝也不敢小覷,掏出單筒望遠鏡看了看碼頭,說道:“異化原液已經發揮作用了,那些孩子剛才把上萬水盜殺光也不過用了半個時辰,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僧侶嗎?”
賈費斯不屑的冷哼一聲:“那上萬水盜算個屁,一群烏合之眾,到最後倒有大半是嚇死或者落水淹死的,再者,異化原液到底發揮了幾成,到底算不算真正成功還有待考驗,這只不過是第一次試驗罷了。
章渝沒有應聲,他正用望遠鏡看著碼頭上的情況。
羅素陰沉的注視著周圍。
隨著他咒語的變化,黑甲蟲身上多了一層光,他們正在匯聚。
過不了多久,一個個巨大的黑影重新矗立在人們面前。
無心者倘若只有那麽一點實力,也不會成為頂級黑巫術的代表。
當羅素依靠藥丸強行突破臨界點的時候,無心者也產生了變化,聚合起來的無心者足有兩人大小,身上不再是或者幾塊破布,而是覆蓋著一層黑蒙蒙的固甲。
固甲分布著無心者每個重要關節,脊背,肩膀,膝蓋,拳面,凸起黑色倒刺,顯得無比猙獰。
灰黃色的眼球也被雪白的眼球取代。
白色亮得扎眼,這群無心者已經變成更強大的無心戰士。
楊政得以喘口氣,他望著不遠處的羅素,心中也是翻騰,這老家夥,果然後手很多。
尖利的嘶叫過後,幾隻變異人撲向最近的無心戰士。
他們的速度很快,但無心戰士隻用了一拳,就將第一個衝上來的變異人整個腦袋打裂。
就像西瓜一樣,一拳,紅的白的全噴出來。
兩把大魚叉也捅入了無心者的身體,只是這一次,魚叉只在那層固甲上刺出幾個小洞,無心戰士抓住兩個變異人,將他們的腦袋狠狠撞在一起……
戰鬥終於開始向楊政一方傾斜。
無心戰士的數量不多,也就幾十個,卻牢牢阻隔住了幾百個變異人的攻擊。
剩下一百多個楊政親衛依然不敢放松。
楊政組織他們開始用神臂弓。
既然普通武器破不開變異人的鱗片,那只有用這種超強力的特殊武器,有了無心者擋在前面,士兵們終於能拉開距離使用它。
剛才一連串的攻擊讓剩下的親衛由累又乏,只能兩兩組合起來才能使用一把弓。
隨著弓弦的彈動,一支兩尺長,拇指粗的精鐵箭呼嘯飛出,噗的一聲,一朵血花濺起。
“成功了!”射出箭的士兵欣喜欲狂。
他們終於有了對付變異人的手段,剛才被變異人壓著打了那麽久,束手無策的憋屈,眼睜睜看著隊友死在面前的痛苦,在這一刻得到了發泄。
弓弦飛快的彈動著,一時間空中充斥著利箭破空的呼嘯聲。
無心戰士高效的殺戮,加上弓箭的壓製。
碼頭上的變異人數量不斷減少。
這時候,從蜂巢島的深處傳來嗚嗚的號角聲。
落在下風的變異人飛快的退縮。
羅素沒有讓無心者追出去,等變異人在視野裡很快消失不見,他哇的噴出一口鮮血。
“羅素,你怎麽了?”楊政迅速到了他身邊,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他很清楚,沒有羅素,今天這仗很難打,除卻鉤心鬥角,楊政第一次對羅素有感激之情。
羅素掙開他的手,高昂著頭,他的臉色很蒼白,聲音也在顫抖:“沒事。”
“你需要休息。”
“我說了沒事,”羅素冷笑一聲:“趁我現在藥力未散,趕快找到那群女人。”
楊政深深的看了羅素一眼,緩緩點頭。
楊政的記憶力很好,特別是被芭比附身以後,幾乎有了過目不望的本領。
蜂巢島的地形很複雜,但上次他幾乎把蜂巢島踏遍了,這種踩點活動是他很早以前學習偵察科目時留下的習慣,在此刻派上大用場。
沿著記憶中的路線,楊政帶領著手下向著蜂巢島深處走去。
“他們要上來了。”章渝放下手中的望遠鏡,緩緩吐出一口氣,眼光閃動,也不知道是興奮還是恐懼,抑或兩者皆有。
賈費斯沉默了許久,幽幽道:“去拉兩個活人出來。”
半個時辰之後。
小心翼翼的楊政一行人終於來到了蜂巢島最中心,沿著一條蜿蜒的道路爬到半山的一個平台,平台的四周是破碎的岩石,白色的骨粉在地上勾畫出一個巨大的十字星,燒紅的岩漿正逐漸隱沒入地下。
地面上蒸騰著青黑色霧氣。
也就在那裡,楊政的憤怒被徹底點燃了。
他看到了十字星中央兩具已經被吞食得只剩下一些零碎的女性屍體。
從隨意散落在一邊的衣物看,這是鐵娘子軍的人。
撕咬著屍體的是兩隻龐大如野牛般的地獄三頭犬。
對這東西,楊政並不陌生,當初在悲傷荒原上,惡魔術士夏拉非就是召喚出這種怪物追殺韋德,楊政也曾經與這怪物親手交戰。
只不過,眼前這兩頭,明顯與他遭遇過的地獄犬不同。
體型更大,而且每個犬頭上都有一隻紅紅的角,那隻猩紅的角給人的感覺,就是強烈的血腥壓迫,聽到聲音,兩隻地獄犬昂著三顆碩大的腦袋,六隻眼睛上燃燒著幽藍色的火焰,身上的黏稠液體流動到地上,使地下很快腐蝕出一個個深坑。
羅素是最識貨的,見到這兩東西他就低呼一聲:“地獄魔犬。”
楊政一聲不吭的向前走著。
只有士兵們知道,楊政這個樣子,說明他真正的動怒了。
發怒的楊政有多可怕,士兵們想都不敢想,更沒有人敢去阻攔他去硬撼兩隻地獄魔犬,所以對羅素“你們還不去拉他回來”的言語,所有士兵都只能抱以苦笑。
楊政走路的速度不斷加快。
他的刀就斜斜的指著地面,眼睛裡看不出任何的情緒,那是極度的漠然。
正在撕咬著屍體的地獄魔犬看到敢於打擾他們的男人,全都張開血淋淋的牙齒,低低的嘶吼起來。
帶到劇烈腥臭的口息碰到楊政臉上。
六個腦袋幾乎同時咬要楊政。
背後的親衛都發出驚呼,羅素更是招呼著兩名無心戰士從兩邊飛撲過去。
唯一沒有任何表情的是楊政,他舉起刀,一刀捅進了一張嘴巴,然後整個人就向前一蹬,兩手環住那個腦袋,向左邊猛擰,地獄犬發出狂嘶,野牛似的身體竟然連連後退。
楊政的雙腿已經蹬進泥土裡半尺有余,足見這一人一獸的力量有多麽狂猛。
另一隻地獄犬剛咬了個空,就被兩名無心戰士拖住。
楊政全身的肌肉都在虯結,幾乎要裂衣而出,臉上憋得血紅,牙齒幾乎要咬碎了,但那一口氣不能卸,他一腦袋頂上去,將露在地獄犬嘴巴外的獵血劍撞進喉嚨深處。
地獄犬猛的一顫,就在這時候,楊政發出一聲壓抑許久的咆哮。
轟的一聲。
士兵們的眼眶幾乎要漲裂,楊政,竟然把那野牛大的怪物整個掰倒在地上。
也不管什麽風度氣質,楊政像流氓打架一樣,整個人扭著地獄犬的腦袋壓在地上。
羅素張了張嘴,抹抹頭上的冷汗……這家夥,他比楊政懂一些,連忙喊道:“把他腦袋上的紅角掰下來。”
楊政聞言也不說話,空出一隻手抓住那紅角就扭成兩段,還在掙扎嘶吼的地獄犬頓時發出極度的慘叫,連另兩個咬在楊政肩膀上的腦袋也一下子松開了。楊政一不做二不休,抓住另一個腦袋又一下狠掰,三下之後,剛才還威風凜凜的地獄犬徹底軟倒在地上。
楊政隨手將那些紅角扔在地上,抽出獵血刀,狠狠的將三個腦袋斬下。
另一邊,那個地獄犬卻快把兩個無心戰士打碎了。
地獄犬噴出一種藍色的火球,輕易的就將無心戰士的固甲燒出一個洞。
剛才要不是楊政先將獵血刀捅進地獄犬的喉嚨,恐怕他現在已經死翹翹。
楊政沒有上前,而是退回到士兵身邊,拿起一張弓,舉起,瞄準,啪的一聲,地獄犬發出一聲悲叫,他中間腦袋上的紅角已經被楊政射碎。
羅素惋惜的看著失去紅角的地獄犬被兩名無心戰士剁死。
飛快的上前將楊政丟棄的紅角撿起,這種紅角可是很珍貴的煉金材料,也只有楊政這樣不識貨的人才會隨便亂扔。
至此,楊政才坐倒在地上。
憤怒燃燒下,連他自己都有些意外,竟然將這麽凶橫的地獄犬摔翻在地。當那股撐著他身體的憤怒消失,隨之而來的疲軟讓他難受得想吐。身上火辣辣的疼,多處幾乎被地獄犬的酸性體液腐蝕,一塊塊呈現焦黑狀。
“將軍。”
看到圍上來的親衛,楊政示意他沒事,拿過一名親衛遞來的水,他衝掉身上的酸性體液,又連灌下幾口,那種撕心的疼痛才緩和一些。
“將軍,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楊政松了松酸疼的筋骨,故作輕松的道:“我像是有事的樣子嗎?”
楊政很清楚,如果他不能以不可戰勝的姿態出現在手下面前,今晚這一仗就不用打了,天時地利全不在他們這邊,對手又如此強大,他們剩下的只有永不放棄的鬥志,他必須給自己的手下希望。
這群從東線追隨他而來的子弟兵,還有他們身後那兩百多個家庭,楊政負不起他們妻離子散的責任。
看著部下一個個擔憂的眼神,楊政忽然將劍舉到胸前,然後向上一刺,大聲道:“都打起精神來,難道你們忘了我是誰,忘了我在東線怎樣教導你們,忘了我是怎樣燒死三萬狼軍,告訴我,我是誰?”
我是誰?
楊政一聲怒吼,如雷的聲音振聾發聵。
士兵們不約而同的想起,東線沙場楊政雙手撕裂敵軍,單騎獨闖十萬狼軍,夜襲落耳山的一幕幕,是呀,他是我們的將軍,拯救了東線數萬萬百姓,自己拚死追隨的將軍。
“魔神將軍!”從哪個角落裡吼出了一聲。
“威臨天下!”從另一個角落裡應起一聲。
那似乎已經湮沒在遙遠記憶裡的口號,忽然間清晰起來,像一個霹靂打在人們的心間。
魔神將軍, 威臨天下!
魔神將軍,威臨天下!
漸漸的,從稀稀落落的兩三人,越來越多的士兵從久遠的回憶中掙脫出來,吼出那穿心裂肺的八個字。
一百多名士兵,高高舉起盾和刀,整齊的劃拉,八個字從他們的齒間迸出,聚合成一股,穿上雲霄,那狂烈的風,咆哮的雷,似乎都被這聚合起來的人心震懾,嗚嗚咽咽的縮回了雲層。
躲在黑暗中的人在顫栗,在惱怒。
惱怒於螻蟻的反抗,惱怒於他們視死如歸的氣勢。
因為他們雖強,卻永遠不可能有這樣的勇氣,這樣堅定的信念。
就是這個念頭,讓他們嫉妒得發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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