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發現的事實,就好像螞蟻無法理解上和下一樣。
他要瘋了,原來這個世界裡他才是唯一。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只是一張白紙而已,單純無比的白紙,永不變化的白紙。
他現在就是在這張白紙上爬的螞蟻,被困在了這個沒有時間的空間裡。
這是非常可怕的現實,唯一與螞蟻不同的是,楊政知道自己的處境,但是知道處境卻無法改變處境卻更殘忍,就像一個天生失明和後天失明的人,他們的心境絕對不一樣。
這個世界的單調枯燥,對領略過花花世界的楊政而言,絕對是最大的折磨。
沒有人可以忍受這種無窮無盡的孤寂,甚至沒有一絲一毫衝破孤寂的希望。
誰能打破時間與空間的束縛,那是神的領域。
北大陸幾千年的魔法文化都無法觸碰到這個領域,他楊政何德何能,可以打破這個恐怖的桎梏。
在知道自己處境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楊政遭遇了人生最大的打擊,以他堅強的心性也不由得產生強烈無比的沮喪感。
甚至,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死了還是算活著?
對於這個空間而言,一切都是一成不變的,包括他楊政,他要長久永遠的這樣存在下去,連自殺都辦不到……
恐懼。無邊無際的恐懼,從楊政心底最深處誘發,彌漫開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嘗過這種滋味。
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害怕,再品嘗什麽叫做恐懼,但在這個沒有任何威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永生不死”地世界,他恐懼了,害怕了!
楊政被這種恐懼終日折磨,幾近崩潰。
他近乎幽魂一樣。每日裡四處遊蕩,思緒內空空如也,形如僵屍……
一日,兩日。一星期,兩星期,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
也許過了有這麽久。也許沒有……
反正這是一個沒有時間的世界……根本不會有人在乎……楊政也不在乎……
他以近乎自虐的情緒逼迫自己不睡過去,不逃避……因為他發現自己還是沒法崩潰,這個世界也許能將正常人折磨成瘋子。將瘋子折磨回正常人。可楊政偏偏不是其中之一。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
他開始一次又一次的將腦海裡所有的東西都整理出來。一遍又一遍的梳理……
哪怕是最枯燥的1+1,
只有這樣他才能排解無聊。
他像個瘋子一樣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畫著圖畫。畫著他腦海裡所有思考過的東西,雖然他很清楚,所有畫都是“不存在”地,一轉眼就會消失,不過他發現,這個沒有時間的世界有一個違背常理的特性,腦海裡幻想的東西不會消失。
這即是好處,又是壞處,因為如果連記憶都可以消失地話,他就不會有那麽多煩惱了。
在他思考的時候,他做得最多的就是自言自語。
漸漸的,他最經常做地事情就是在地上畫許多方格,然後一邊畫,一邊自己想像對弈的情景。
他對著虛空說話,虛空同樣回應他,他與虛空對弈,棋子的規則不斷變化,不斷複雜,楊政也從開始的穩贏到後來地有輸有贏,到後來他甚至很難贏了。
一旦他輸了他就跳腳罵娘,贏了他就哈哈大笑,捶胸頓足。
為了交流方便,他還給“他”取了個名字,“楊秋”!
至於為什麽會叫楊秋,他也不知道,也許應該叫楊顏,楊玉,楊冰,楊雪,楊麗……楊政把所有心中懷念的人的名字和自己地名字合在一起,最後楊政還是決定叫他楊秋。
其他名字都太女性化了,還是楊秋好。楊政取這名字地時候,想到那個高貴美麗地女人,那個他叫姐姐的女人,他還發覺自己蠻變態地,懷念的全是女人,也許在這種無聊的情況下,男人總是會比較喜歡想女人,而且是性感的女人。
“喂,楊秋!再來下一盤。”
“……”
“我靠,這子不能放這裡!那是死門。”
“……”
“喂喂,楊秋,我今天想到一點子,你看呀,我們把規則這樣變……這樣……牛逼吧,這個可是八陣圖呀,八陣圖你懂不懂?諸葛武侯你總知道吧,他老爺子造的圖!”
“……”
“他*,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厲害,說一遍你就會!”
“……”
“楊秋你發什麽呆,想女人呀!”
“……”
“哈哈哈,我真是天才,我贏了,楊秋你這個瓜娃子!”
“……”
“楊秋!”
“楊秋!”
“楊秋楊秋楊秋!”
楊政猛的坐直身體,抹著額頭冷汗,剛才他做了個可怕的夢,夢裡出現一個叫楊秋的人。
假的,全是假的,楊政看著四周依然沒有變化的紅色世界,痛苦的低下頭,為什麽要讓我知道,為什麽不讓我繼續在夢裡生活,為什麽要醒過來,啊!啊!啊!
楊政揪著頭髮,咆哮了一聲,忽然整個人猛的一僵,向後打了個滾。
那種極度危險的感覺幾乎一瞬間點燃楊政體內的條件反射。
他抬起頭。
赫然發現,眼前一團模糊的黑影。
這黑影出現得如此突然。以至於楊政一刹那仿佛被雷電擊中,在這樣一個無光無熱無變化地世界裡,哪怕對方是一隻狗,一隻貓,甚至是他這輩子最討厭的人,都會變得無比親切。
楊政太需要交流了,他需要一個可以交流的東西來排解這種漫無邊際的孤苦。
而這個黑影,竟然讓他產生無比熟悉的感覺。
楊政還來不及想什麽,那黑影動了。真的只是動了一下,楊政就感覺胸口仿佛被巨錘打中,整個人倒翻出幾十米,而黑影出現在他剛剛
地方。
好快的速度。
楊政的眼睛劇烈收縮了一下。
黑影又動了。這一次楊政在那光電閃動地刹那作出了反應,但是……還是慢了一拍,手臂依然被掃到,他打了滾。就豹子一樣彈起,接著就是一個飛踢。
刷!
這必中的一腳竟然被黑影閃了過去。
接著腹部迅速被一記重拳轟中,一瞬間,全身的毛孔都好像擴大了。楊政眼睛瞪到滾圓,體驗到了前所未有的劇痛,差點一口黃膽水吐出來。
他跪在地上連連咳嗽。
好厲害。這家夥!
“喂……你到底……”
楊政地話還沒問完。一記掃腿。正中他的下巴,把他的下骨直接踢得脫臼。楊政連痛叫都無法發出,整個人騰空飛去,然而還沒落地,那黑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閃動到他落點地地方,又是一腳,楊政再次被踢飛,接著黑影再次閃動,再踢……再閃,再踢。
楊政就好像變成了破麻袋,成了那家夥戲耍的玩具。
不知道在空中承受多少次可怕力量的打擊,每一次重擊,那種拳肉相交發出的可怕悶響幾乎令人不敢去聽。
咳……
血噴出喉嚨……
夠了……
夠了呀……
王八蛋……
王八蛋呀……
楊政嘴已經無法發出聲音,但是腦海裡一個聲音在激烈回蕩,在咒罵,在怒斥。
隨著每一下重擊,他體內渾渾噩噩僵化了不知道多久地血液,漸漸發熱,每一下都好像要將他骨髓裡每一分痛恨,每一分激蕩,每一分意氣都引發出來……
“砰砰砰砰砰砰――”
“夠了呀呀呀呀呀――”忽然間,那在空中像個破麻袋一樣翻滾的楊政在凌空到最高點的時候發出一聲綿長狂怒地驚喝……他地身體以不可思議地角度扭轉,在空中硬生生折轉了方向,讓黑影錯判了方向。
落地,楊政頭髮蓬散,衣服早就在無數重擊中化為碎片,他的臉被踢得青腫不堪,唯有那雙眼睛充滿強烈地張力,猩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裡面全是瘋狂流轉的殺意。伸出一根手指刮掉嘴邊的血跡,楊政捏住下巴一扭,哢的一聲,被踢歪的下巴歸位。
那一瞬間,迸發的滔天戰意仿佛回到了浴血的疆場,仿佛身邊衝殺著無數血腥鬥士,滿地的鮮血,成堆的骸骨。
一聲低沉如野獸一樣的咆哮從楊政喉嚨裡迸發出來:“饒不了你!”
呼的一閃,空中隻絢過一道殘影。
黑影的腳同時抬起,兩個人發生最猛烈的碰撞。
楊政的這一記鞭腿足可以掃斷鋼筋,但是黑影與他硬碰硬卻只是後退了一下。
楊政一個翻身,拳頭已經呼嘯砸出。
砰的一下,黑影也運起拳頭,兩相對撞,齊齊後退一步。
兩招過後,楊政的眼睛猛的亮了,一種極其強烈的興奮感在他體內燃燒起來,他狂喝一聲,閃電一樣折衝回去,拳腳相加,短短一息內,出了二十六拳,十七腳。
這種速度已經完全違背物理常規,空氣都似乎被撕裂開,發出哧拉哧拉的聲響,一道道流線型的軌跡不斷在空中閃沒。
每一拳,每一腳都至乎凶狠,全力而為。
楊政放棄了所有防守,全力投入到進攻中,拳頭和腿影暴風雨一樣往對方身上招呼。
楊政有那個自信,即便是一塊鐵板也會被他瘋狂的攻擊打碎。
但是他對面的這個黑影,卻完全承受了下來,而且每一次都像預先知道一般,用同樣的拳路,腿法與楊政對攻。
相比於前一刻楊政被蹂躪的狀態。
這一刻才是真正猛獸間的搏殺,瘋狂而又不失冷靜,越打越興奮,戰意不斷提升,體內的力量好像永遠使不完般,任何可以想像到的招式,進攻方式都讓楊政使用出來。
甚至一些以前不太連貫的地方,現在打起來也如行雲流水一般。
打得舒服,對手也令人舒服。
楊政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經歷這樣的戰鬥了,在這個無生無死的世界裡,他沒有時間,無法知道自己到底存在了多久。
所有不甘與憤懣,都在狂烈的攻擊中發泄出來。
不斷的攻擊,不斷的領悟……
在這個世界,你想打多久就能打多久,只要你願意,時間是“無窮”的。
這一戰,持續的時間已經不能用漫長來形容。
楊政榨幹了體內每一分力量,精神上卻像有一個契點,在不斷的清晰,明亮,如同孵化,如同化繭。
而那團模糊的黑影,也在戰鬥中越來越清晰。
原先只是一團霧氣一樣的東西,但是那霧狀形態不斷的凝固, 不斷成型,耳口鼻也出現了,因為只是一團黑暗,他的面目依然不太清晰,唯有那雙眼睛,越來越亮,由淡紅,逐漸化為深紅,最後亮紅如寶石……
終於,楊政腦海裡那一個點忽然破繭而出。
他的身體在一瞬間像有火焰從肌膚下噴出,楊政發出一聲驚雷似的咆哮,然後只看到劇烈強光一閃……黑影像被炮彈擊中一般,潰散成一團濃黑的霧氣,只是一瞬,又收聚為人形落在十米開外。
楊政呼哧呼哧的喘著氣,手中多了一把龍骨匕首,剛才那驚神般的一擊完全超乎了想像。
那一瞬間,他甚至感覺到空間破碎了。
望著十米外漠然不做聲的黑影,望著那雙紅色奪目卻毫無人類情緒的眼睛,楊政忽然笑了……
因為他看到對方的手中也多了一把黑暗形成的匕首。
與龍骨匕首的外形一模一樣。
楊政用一種篤定的語氣指著對方,大聲道:“楊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