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這個小小的縣城不知道什麽原因受到了皇帝陛下的青睞,親自改名為石家莊,又將中國陸軍最高等的軍事學府設立在這裡。
1907年4月1日,黃天方上校早早地交卸了手裡的工作,從成都鳳凰山機場乘坐飛機抵達了石家莊陸軍學院專用機場。上校沒有半點耽擱就坐著機場的卡車趕往學院報名,總參下達的通知要求所有學員必須在12時以前完成報名、安排宿舍等等工作,下午就將召開陸軍學院第一期學員大會。
“上校,請馬上換上學員服,把您的配槍交出來,在這裡,您是學員黃天方。”報名處一個中尉皮笑肉不笑地命令著,至少在黃天方上校的眼睛裡是這樣。
上校沒有去問為什麽?自己到這裡來是學習的,人家報名處的人也算是老師吧?模樣再醜陋也得尊重點。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大堆被服、武器、塑料臉盆、牙缸等東西,黃天方找到了貼著自己名字的那一坨,估計自己的尺碼早就報到了這裡,這些東西應該是合身的。
黃天方轉身看了看,從北京趕來接自己的旅部參謀被擋在了外面,正可憐兮兮地看著自己呢,不,是看著可憐兮兮的自己。上校向參謀揮了揮手,那意思就是“你走吧,還趕得及回部隊,這裡沒你的事情了。”
上校軍服和手槍被工作人員小心地收了起來,還貼上了標簽,證明這衣服和手槍的主人還是黃天方上校。
換上學員軍服,穿上新靴子,皮帶扎在腰間,挎包和水壺一左一右地交叉背著,接著就是一個碩大的背囊,一條新式步槍橫在背囊上。手上再拎著一個網兜,裡面有臉盆等雜件……這些,就是新學員黃天方的裝備。
黃天方老老實實地從中尉手裡接過一張條子,在中尉的指點下大致確定了自己宿舍的方向,邁動著標準的軍人步伐走了過去。
“黃旅長,黃天方!”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黃天方的耳邊響起,他轉頭一看,咳,那不是有名的馬副官是誰?也淪落到象自己一般的田地了!
“集團軍參謀長,黃天方向您報到!”黃天方故意端端正正地敬了一個禮,話裡充滿了調侃的味道。誰不知道馬守祿少將在漂亮的女官媳婦影響下,是最珍惜自己軍服的人啊?現在,還不是一身學員裝,那可沒有綴著兩顆金星的硬肩章,也沒有領口上的金龍領花。
“你娘的!”馬守祿掄起拳頭在自己老部下的胸口上重重地砸了一下。“唉,這次回成都見到你老漢和老娘了?他們身體好吧?你媳婦什麽時候回北京?”
黃天方收起了做作出來地樣子,他不想再挨那麽一下子。
“我爹媽都好,就是老為去不去邊疆的事情吵架。至於我媳婦嘛,那就不關你什麽事了,對不?”黃天方邊說邊伸手去拿馬守祿手上的網兜。
“自己拿,現在咱們都是他娘的學員。”馬守祿縮了一下手,帶著些抱怨說著。就在前不久,他還是坐著小汽車到的這裡,在進門前,還是堂堂的國防軍二星將軍,現在就是一學員,身上穿著跟那些中級、特科班學員沒啥兩樣的軍服。
兩人並肩走著,邊走邊對著手上地住宿分配條子。連號!這分明就是說兩人會在一個宿舍嘛。
宿舍大樓在巨大的操場左邊,右邊是教學大樓。宿舍樓下站著一個值勤的列兵,眼巴巴地看著這些年紀比自己大不了十歲的青年學員走進大樓。列兵心裡清楚,這些人放在外面,可都是旅長以上的人物!旅長啊,上校啊!所以,列兵站得是筆直的,希望能被某個大人物看中提拔一下。可惜,這些大人物現在已成了落毛的鳳凰了。
一個宿舍竟然密密匝匝地安排了十張床。不就是一個不帶火力組的步兵班了嗎?兩人相互苦笑了一下,看來是要重溫一下新兵的生活了。
床頭上也貼著標簽,上面有名字,一切都已經安排得很妥帖了。
兩人剛放下包袱就忙著看另外床位上的名字。一看之下,不得了哦。
趙爾陸、譚少白、范昂、王士珍、陸青松、劉亮、吳佩乎、戴文韜!在王士珍的名字下,注明了這位老軍人如今的頭銜是班長,也是這個宿舍裡的老大,還管著當初的頂頭上司、國防軍的創建者之一——趙爾陸!
亂套了,亂套了!兩個人心裡都在嘀咕著,都在想是哪個王八蛋這樣規定的?堂堂的北方集團軍司令長官居然給自己的部下當小兵?!
不解歸不解,事情還是要做的!鋪床、整理被褥、安置生活用品、把槍按床位的順序放在槍架上……
門開了,趙爾陸也是一身學員服拎著東西走了進來,兩個正忙呼著的人一下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把腰背挺得直直地舉手敬禮,可嘴裡卻不知道應該如何稱呼現在的趙爾陸。一時間也把趙爾陸弄得愣在那裡,手提肩背的在門口站著。
“忙,忙,你們忙你們的,在這裡,都是學員,都是學員。”趙爾陸總算反應過來了,他一路上還想著自己怎麽也是第一個到的,哪裡知道有兩個家夥比自己早來了一步,還齊刷刷地敬禮來將自己的軍。正常的,畢竟都是些老部下了,陛下地意思很清楚,就是要從高級將領開始,塑造一支正規化、現代化的軍隊。
兩個下級呆了一下,還是主動幫著趙爾陸鋪好了床單什麽的,不算上下級關系,這趙司令可是本宿舍年紀第二大的,應當得到尊重。
這種場面隨著宿舍成員的一個個到來而一次次地發生著。
“就差劉亮了,這位司令估計還在路上吧?”九個圍在一起天南海北的扯了一通,沒有了原來的上下級關系,大家可以從另外的角度來交流,也是一個頗有樂趣的事情。至少看著趙爾陸規規矩矩地給王士珍打報告而王士珍則老臉通紅地把網兜一丟就回禮的模樣,大家都開懷大笑,衝淡了不少尷尬的氣氛。
“劉大炮?什麽時候不爭個先的?今天真奇了怪了。”
趙爾陸地話音一落,譚少白就接了過來。“我猜猜。這小子估計是不願意換軍服跑哪裡生悶氣去了!他,我可是清楚的,當初建炮兵營的時候沒爭取上營長,還把薑文通一陣臭罵來著。”
“很有可能,這家夥這次可別犯錯誤。下午陛下和聶、蔡兩位副總司令會來這裡點名,第一堂課是陛下親自上。要落了這個,劉小子麻煩就大了。”趙爾陸擔心地說著,總參的通知不可謂不精確、不周詳了,只不過龍劍銘來上第一堂課的事情沒透露罷了。
“說實在話,脫下穿習慣了的軍服,心裡真不好受。不過想想也就半年的時間嘛,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可不相信大炮會在這個事情上卡殼兒。”范昂可不願意去想一個少將是拎不清輕重地人,軍服是什麽?
是軍人特定地服裝,軍人是什麽?就是聽命令唄!這麽簡單的事情有什麽好計較的?
“吡吡”的哨音在樓道裡響了起來。聽慣了這哨音的眾人都知道,開飯時間到了,於是趙爾陸拉著王士珍就領頭走了出去,後面幾個人亂烘烘地說著笑著就往樓下走。
“什麽人!?肅靜!”一個少尉在樓梯口大聲地呵斥著。
眾將校脖子一縮沒了聲音,只聽見嘩啦啦地一陣腳步聲往樓下跑。稀奇,真他媽的稀奇!憋著笑的將校們直到整隊去食堂吃完飯以後,才回到宿舍捂著肚子大笑了一通。
軍校禮堂裡,整整齊齊地坐滿了穿著學員軍服的軍人們。作為陸軍學院,來這裡學習的都是中尉以上的,接受過初級指揮教育的軍官,或者是有豐富實戰經驗的軍官。整個學院分為中級指揮、高級指揮、特科(炮兵、騎兵、輜重、工程、測繪等)和設在學院專屬機場的航空分校。
隨著兼任教育長的李義安一聲口令,全體學員和教官都齊刷刷地站了起來,龍劍銘和聶文青、蔡鍔大步走到了台上。
“稍息。現在開始點名,中級班和特科班的分別點名報數,我這裡,隻點高級指揮班的名,也讓大家看看,國防軍的將校們是不是都有三頭六臂。”蔡鍔中將打開了手裡的文件夾,等待著中級班和特科的報名情況匯總。
馬守祿擔心地回頭看著禮堂的入口,該死的劉亮還沒有出現!禮堂裡,是錯落著的報數聲,接著是各級各班的班長向副總司令報告的聲音。劉亮啊劉亮,今天可是在全體學員面前點名啊,作為高級軍官在這個場合下遲到或者根本不來,那可直接抹了將領們和陛下的黑了!
劉亮究竟在幹啥?
劉大炮是最先到石家莊的,也是最先來報名的。可是一聽小小的中尉用命令的語氣讓自己脫下將軍服並交出手槍,劉亮頓時就火了,要不是左右隨從的軍官拉住,搞不好就掏槍崩人了。現在,他正在學院大門口的車裡後悔著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可那中尉還在那裡“得意洋洋”地等著,等著少將司令去報名、換軍服、交槍。治著氣的劉亮怎麽也轉不過這個彎子來,一方面要面子硬拖著,就是不願意跟那可惡的中尉去報名;另一方面不時地看著通知,對著懷表著急。
劉大炮在憋著,這禮堂裡既定程序可沒有停滯。一個個赫赫有名地將領隨著副總司令的點名大聲答著“到”,起立站得筆直的,接受著中級和特科學員們崇敬的目光洗禮。
“劉亮!”
……
“劉亮!”
……
“劉亮!”
……
禮堂裡悄然響起了嗡嗡的議論聲。馬守祿從禮堂門口收回了目光,他看見台上的副總司令臉色不自然起來,因為副總司令剛才還說過要讓其他學員看看將領們的“三頭六臂”。而總司令的臉色更是鐵青的嚇人,劉亮這小子,糟了!
此時,劉亮再也憋不住了,施施然下了車,疾步跑到報名處對那可惡的中尉打著報告。而此時中尉也好心地幫少將換好了衣服,帶著脾氣有點古怪的少將向禮堂跑去。
等劉亮趕到禮堂門口時,點名已經無可避免地結束了。
“報告!學員劉亮報到!”劉亮硬著頭皮大聲地在門口報告著。滿禮堂上千號人的目光刷地全部投射過來,裡面有看稀奇人物一般的其他學員的目光,有帶著擔心的高級學員關切的目光,也有蔡鍔中將無可奈何的目光,還有總司令凌厲的似乎能洞穿心肺的目光。
龍劍銘從台上的座位上站了起來, 走到台前把蔡鍔換了下來。有些心慈手軟的副總司令可能無法做出正確的處理決定,所以龍劍銘決定親自來處理“高級班學員劉亮遲到的”的事件。
“學員劉亮,先就坐,處理決定明天會公開宣布。國防軍現代化、正規化建設需要一個奠基石,我想劉亮將軍是甘願擔當這一任務的。軍隊正規化、現代化,首先是軍隊紀律毫無折扣地施行,是現代兵器知識和作戰理念的更新。看來,我們的軍人還需要從紀律、從知識上加強教育,這,也是陸軍學院之所以存在的原因,也是要把目前的國防軍重要將校招集到這裡來學習的原因。自從1903年誕生四川新軍以來,我們在美聯集團的同胞們密切配合下,一直走著一條優化軍事裝備、強化官兵素質的建軍之路。這條路絕對沒有盡頭,我們時時刻刻都處於這條路的起點上!科技在發展,新的技術裝備在陸續列裝,今後的戰爭形態會因為武器的變化而變化。技術決定戰術,裝備決定戰法,在新裝備條件下,國防軍如何保證打贏下一場戰爭,就是我們在這裡要解決的課題!可以說,當前國防軍正處於技術轉型的關鍵時刻,在這個關鍵時刻,全國人民絕對不允許我們有一絲的大意,有一點的疏忽!”
龍劍銘鏗鏘有力地說著,眼光象刀子一樣劃過台下劉亮因為羞愧而通紅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