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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鈴半劍》第40章
兩個紅衣漢子突地齊聲大笑,一人說道:“我兄弟兩人雖未見過我家小姐,但凡是紅葉

 莊的人,卻能一看便知,只因當今江湖之上,再無一門一派甚或一個人身穿紅衣!”

 馬士彥又自插口說道:“你敢說所有穿紅衣之人,都是紅葉山莊的人麽?”

 那高個子紅衣大漢滿面得意,一笑說道:“最低限度,穿其他顏色衣服的,決不是我們

 紅葉山慶之人!

 那灰眉僧人低宣了一聲佛號,朗聲說道:“貧憎對江湖中各門名派,自信略知一二,但

 卻不知紅葉山莊之人俱都身著紅衣。”

 那紅衣大漢一笑說道:“只因我紅葉山莊之人,甚少在江湖上走動,而且改著紅衣,也

 是年內之事!”

 溫紅綃冷笑一聲,冷冷說道:“你們隻跋據衣著的顏色,便能斷定我不是你家的小姐

 麽?”

 那紅衣大漢道:“咱們紅聽山莊之人自莊主以至下人,服裝質料雖有差別,但顏色俱都

 一致。”

 溫紅綃又自冷笑一聲說道:“你們可知你家小姐,離開紅葉山莊了麽?”

 兩個紅衣漢子微微一征,齊聲說道:“這我兄弟二人不知!”

 溫紅綃格格嬌笑一陣,說道:“原來你們兩人也有不知道的事?”

 她突然探手衣內,取出一片大似銅錢,色作殷紅的樹葉,又白說道:“你們既是紅葉山

 莊的人,可認得這個?”

 兩個紅衣漢子齊地面色大變,葉通一聲,屈膝跪了下去。齊聲說道:“這紅葉令牌,莊

 中只有三面,老、少莊主及小姐各持一面,屬下自是認得,想來定是小姐,屬下等兩人一時

 鹵莽,還望小姐怨罪!”

 溫紅綃格格一笑,道:“你們兩人作事這般認真,我獎賞你們還來不及呢,你們還會有

 罪麽?”

 兩個紅衣漢子,聞言大喜,大聲說道:“小姐只要不降罪屬下,屬下等就心滿意足了,

 那還敢期望獎賞!”

 溫紅綃一笑說道:“你們既不願接受獎賞,那就接受處罰吧!”當的一聲,將手中那片

 紅時令牌,擲了下去!

 兩個紅衣漢子齊地面色慘變,豆大的汗珠,自額間下一顆顆滴了下來!

 溫紅綃嬌笑一聲,道:“死罪可怨,活罪難免,你們既是眼睛不管用,就把眼睛挖掉算

 啦!”

 這等殘酷的語句,在她口中說來,卻如輕描淡寫一般,但那兩個紅衣漢子,竟自一言不

 發,霍地舉起單刀,直向眼上刺去!

 歐陽雲飛以一介儒生,票性仁厚,何曾見過這等殘酷的場面,他方自大喝一聲:“慢

 著!”但兩個紅衣漢子已各自挖下了一隻眼睛,鮮血混合著汗水,點點滴下!

 溫紅綃嬌笑一聲,道:“你又要多管閑事麽?”

 歐陽雲飛沉聲說道:“姑娘門中之事,在下自不敢管,隻望姑娘給在下個情面,給他們

 留下一隻眼睛?”

 溫紅綃又自嬌笑一聲,道:“你若早點求情,連另一隻眼睛,也給他們留下了。”遂向

 仍自跪在地下的兩個紅衣漢子說道:“你們去吧,一隻眼睛看人,今後更要小心了!”

 兩個紅衣漢子大喜過望,伏地叩了兩個響頭,插好單刀,將紅葉令脾拾起交給溫紅綃,

 便即如飛而去。頭昏眼花,此時一旦事了,全都長長地舒了口氣,以為再不會有什麽變故發

 生了,在灰眉僧人合十肅容之下,各自踏著輕松的步子,抬級而上,直向山門行去。

 但他們那裡知道,就在山門以內,早有更大的麻煩等著他們。

 幾人一面登山,一面觀賞峨嵋的夜色,遊目看去,只見遍山磷火閃爍,仿佛是萬家燈火

 一般,而夜空中也是繁星萬點,亦如萬家燈火,人處其間,看了一陣子後,也不知那是天

 上,那是人間?原來這就是佛家說的“佛燈”,也就是“百萬明燈朝普賢”的奇景。

 一行幾人登上數百級石階之後,已來至山門之前,夜色中,那兩扇黃銅色建的山門,仍

 自閃閃耀眼。

 那灰眉僧人當先舉手扣環,只聽“呼呀!”一聲,兩扇山門大開,眾人閃目看去,只見

 門內走出一入,卻是俗家打扮,那俗家打扮之人,方一出現,有的大喜,有的大驚,有的卻

 感愕然!

 那大喜的是歐陽雲飛,大驚的是溫紅綃,愕然的則是群憎和馬士彥,原來那五老谷的兩

 名漢子,一見魏闊擲牌命兩名紅衣漢子挖眼,他們早已嚇得溜了。

 只見那山門內走出之人,朱服玉面,正是昆廬王子。

 昆廬王子冷笑一聲,目注溫紅綃說道:“你這丫頭好大的膽,居然冒充他人,不知你何

 時偷離天山?何時潛來中原?如此作為,又是受何人指使?”

 那自稱溫紅綃的白衣麗人一見昆廬玉子,便已嚇得魂飛魄散一般,她縱有一身媚術,竟

 也無法施展,嬌軀一陣顫抖,此番卻輪到她跪拜下去。

 他還未說完,便自“咦!”了一聲,原來那白衣麗人本是直挺挺地跪著,但在這候忽之

 間,卻突地向前撲下去,竟然氣絕身死了!

 馬士彥怎知這朱服儒生便是昆廬王子,一見白衣麗人香肖玉須,當即心痛如絞如喪考批

 一般,大喝一聲,中手“刷!”地抖開描金招扇,幻起漫天扇影,左手立掌如刀,但覺勁風

 如剪,這漫天扇影,如剪掌風,一上一下,直向昆廬王子攻去!

 但聽一聲“阿彌陀佛”響起,隨之是一聲低喝,道:“馬施主住手,但怎敢在昆廬老施

 主面前如此無禮!”

 馬士彥雖是悲憤交加,他頭腦卻還清醒,一聽此人竟是武林八仙中的昆廬王子,不由一

 驚住手,但他仍自疑信參半,他隻當這發話之人,便是那灰眉和尚,轉臉一看,剛想向他間

 個清楚,卻發現那灰眉和尚已然不見。

 山門之內,此時正施施然走出一個身形肥大,紅面長形的僧人,他認得正是方丈普賢大

 師,顯然方才的話也是自他口中說出的。

 歐陽雲飛見那灰眉和尚突然不見,亦自覺得蹊蹺,他急步至那一列灰袍僧人面前,大聲

 問道:“各位師傅可知那位大和尚到那裡去了麽?但那些僧人卻緩緩搖頭,一臉茫然!

 昆廬王子在突然“咦!”了一聲,發覺白衣麗人已死之後,再一俯身細看,不禁面色候

 變,跌足長歎道:“一定是那孩子了!”

 但見紅影一閃,昆廬王子已然不見。

 在場之人,全如身在夢中,全部怔在當地,不知昆廬王子所說的“那孩子”是誰?莫非

 是那灰眉和尚麽?半響之後,峨嵋方丈普賢大師又自低宣了一聲佛號,說道:“永濟,你且

 請各位施主裡面用茶,那位女施主的屍身,暫且放在一邊,等昆廬施主回來再行處理吧!”

 那知他話出半晌,卻是無人答應,他不禁徽感震怒,候然抬頭一看,卻又立刻怔佐。

 原來一條紅影,剛剛飄落階前,正是去而複返的昆廬王子,他手中提著一人,正是那灰

 眉和尚。

 只因方才普賢大師看到那白衣麗人之後,便已閡目垂首,暗自默禱,是以還不知那灰盾

 和尚“永濟”已自悄然離去!

 而此刻,他剛發覺失去了昆廬王子的身影,便又見他抓著永濟和尚回來,在微怔之後,

 不禁面色一變,他縱然對昆廬王子十分仰慕欽服,也不禁勃然作色!只見他胖大的身形一

 閃,已自隱入門後,但聽一陣“當哪哪”大響,他又閃身而出。昆廬王子放下灰眉僧人水濟

 之後,朗笑一聲,說道:“大和尚,你要幹什麽?”

 他聲音甫落,只見無數個灰影閃動,無數個灰衣僧人,已自齊集山門之前,而山門之內

 的庭院中,屋頂上還不知埋伏了多少?

 昆廬王子仍是神態自若,朗朗一笑道:“大和尚齊集全寺僧眾,莫不是要和老夫作對

 麽?”

 普賢大師滿面肅穆,滿心沉痛,沉聲說道:“昆廬施主雖是武林八仙之首,雖是武功高

 不可測,但也不該欺負到我峨嵋一派的頭上來,味腡夷派雖打不過你,但也要一拚!”

 昆廬王子突地縱聲一陣大笑,緩緩掃視了群僧一眼,只見群僧的目光,俱都充滿了怒

 火,似是全都下定決心,不惜一戰!

 但他雖見群僧如此,卻仍是滿面笑容,態度悠閑,回首一瞥普賢大師,普賢大師卻已沉

 聲說道:“施主把本源藍寺永濟和尚點了穴道,挾持至此,不知是何用意,若不說個清

 楚……”

 昆廬王於朗聲一笑,道:“老夫自有用意!”

 他又突地一四,道:“大和尚快點散去僧眾,此處人多說話不便。”

 普賢大師冷笑一聲,道:“人少自然最好,但貧道卻不願上你之當!”

 昆廬王子俊面一變,沉聲說道:“老夫若想傷你,也只是在舉手投足之間,難道還怕你

 們人多各?”

 普賢大師又自冷笑說道:“你舉手之間,雖可傷我,但你卻也跑不了的!”

 昆廬王子大笑說道:“你就是布下天羅地網,也不見得就能夠留下老夫,老夫要來自

 來,要去自去!”

 他“去”字聲音未歇,但見一條紅影衝天而起,普賢大師大喝一聲,道:“打!”

 但聽“噓噓!”之聲,不絕於耳,宛如千萬條毒蛇,都欲擇人而噬一般,其中有暗器,

 也有弩劍,有發自地面,也有發自屋,上。

 一陣狂風暴雨過去,便又是死一般的沉寂,普賢大師長歎一聲,道:“罷了!”

 卻聽一個僧人滿腔憤怒,沉聲說道:“不能作罷,皆因他把永濟師兄也已帶走了。”

 普賢大師大吃一驚,群僧更是大吃一驚,注目階前,果然已失去那灰眉僧人的影子!

 普賢大師大喝一聲,道:“眾濟!廣濟!各帶門人,遍搜全山!”

 只見一陣灰影閃動,頃刻之間。俱都隱入夜色之中。

 普賢大師苦笑一聲,向馬士彥和歐陽雲飛說道:“兩位施主,請到裡面喝茶!”他當先

 向寺內走去。”

 歐陽雲飛舉步相隨,暗自忖道:“昆廬前輩本似蠻不講理之人,怎的對這件事,卻是大

 停常情,莫非有什麽隱衷不成?”

 片刻之間,一行三人已走至方丈室門前,當即有兩個少抄彌開門迎出。

 三人落座之後,普賢大師沉聲向兩個小沙彌吩咐道:“與兩位施主看茶!”

 兩個小沙彌方應了聲:“是!”突聽內室裡發出一聲朗笑,道:“老夫也已渴了,多來

 一杯!”

 只聽聲音,便知是昆廬王子,果然紅衣飄飄,他已自緩步踱出。

 普賢大師駭然色變,長身而起,大喝一聲,道:“欺人太甚!”一掌劈了過去。

 他以一派掌門宗師身份:功力自是深厚,這一系又是含憤而發,室內之人,但覺勁力壓

 體,直似透不過氣來!

 豈知昆廬王子大袖一擺,沉聲說道:“坐下說話!”

 普賢大師肥大的身形果如站不牢一般,一屁股坐了下來,室內激蕩的勁力,也已消滅無

 形。

 昆廬王子也自緩緩坐下,長歎一聲,緩緩說道:“大和尚,你果真以為老夫會挾技胡為

 麽?”

 普賢大師面色慘變,冷哼一聲,道:“若非存心胡為,便是意圖賣弄!”他見昆廬王子

 既已回來,這其中自然有些蹊蹺,決非旨在欺人,是以隻說了句氣話。

 昆廬玉子一蹙劍眉,冷冷說道:“只因老夫家門不幸,出了這麽一個胡作非為的孩子

 來,但這也是貴門派的不幸!”

 普賢大師微微一怔,詫然說道:“貧僧愚昧,對施主的話甚是不解!”

 昆廬王子道:“你自是不解,連老夫亦自不解。”

 此時,那兩個小沙彌已自端了四杯松子茶進來,在四人面前各放了一杯,昆廬王子輕輕

 呷了口茶,低聲向兩個小沙彌道:“你們到裡面把那個假和尚抬出來。”

 他方才的話,本使普賢大師三人齊地一怔,但聽到這句話,則更是大奇,方待動問,兩

 個小沙彌已把那灰眉和尚抬了出來。

 那灰眉和尚穴道被點,呆若木雞,昆廬王子微微一笑,向普賢大師說道:“大和尚再仔

 細看看,此人是否真是貴寺弟子?”

 普賢大師果然上下打量了那灰眉僧人一眼,沉聲說道:“此人是本寺藍寺永濟和尚,決

 錯不了!”

 昆廬王於微微一笑,道:“真的麽?”

 他輕輕在那灰,僧人面上一抹,輕輕發出一聲喟歎,竟自閡上眼簾,仿佛運氣調息一

 般。

 普賢大師一看之下,大吃一驚,霍地離座而起,大聲喝道:“你是誰?你是誰?”

 他再也想不出藍寺的永濟和尚,此時競變成一個年約五旬的老者。

 歐陽雲飛也是大吃一驚,一驚之後,朗聲說道:“在下卻知道此人是誰?”

 昆廬王子霍然睜開眼睛,急急說:“娃兒,小娃兒,可是此人用人面金翅鳥送你來此?

 你便是此人派遣至峨嵋金頂的使者?”

 歐陽雲飛搖頭含笑說道:“說起來,此人還是晚輩的一個恩人。”

 他此言一出,連昆廬王子也是大感奇詫,沉聲說道:“小娃兒休要故弄玄虛,快說出你

 在何處遇見此人!”

 歐陽雲飛微笑說道:“晚輩在西北關外,沙爾湖西北兩百裡。庫魯克勒河畔,一座莊院

 之中,此人名叫史雲亭。”

 他遂將自己如何在沙爾湖中落水及被救之事概略說了。

 昆廬王子仔細傾聽著,直待歐陽雲飛說完之後,他突地長身而起,一把牽著歐陽雲飛的

 右手,朗喝一聲,道:“咱們走!”

 歐陽雲飛但覺得如騰雲駕霧一般,身形輕如飛花飄絮,眼前景物電掣後退,離開光明

 寺,直向峨嵋山下奔去。

 約奔了半個時辰之久,兩人已至山下,月色也已爬七中天,昆廬王子放下歐陽雲飛的手

 臂,道:“小娃兒,你可是餓了?”

 歐陽雲飛本已忘了饑餓,此時被他一提,便立刻覺得饑腸轆轆,甚是難耐,點頭說道:

 “晚輩確是餓了,但……”

 他尚未說完,昆廬王子已塞給他一粒丹丸,說道:“你先吃下這個!”

 歐陽雲飛但聞一陣清香撲鼻,不禁精神一振,他在月光下一看,只見那粒丹丸,大如豆

 粒,色呈碧綠,不禁吃了一驚,詫然說道:“昆廬前輩,這粒丹丸可能解除饑餓麽?”

 昆廬王子微笑說道:“豈但能解除饑渴,且可增加功力,只可惜這種丹丸,我身上已然

 不多,若有三十六顆,便可使你的功力盡複,而且……”

 歐陽雲飛大喜說道:“這種丹丸,晚輩身上卻是很多。”伸手衣內,取出一個色呈碧綠

 的小瓶,遞到昆廬王子面前,又道:“老前輩看看,可是這個?”

 昆廬王於一看之下,大吃一驚,沉聲說道:“你從何處得來,快說!”

 歐陽雲飛見昆廬王子神情大變,不禁十分詫異,說道:“這瓶內丹丸乃是那史雲亭所

 送,共有六七四十九顆,晚輩隻當他沒甚用處,是以一直帶在身邊,未曾服下。”

 昆廬王於將那碧綠小瓶又交還歐陽雲飛,低低說道:“快吞下一顆,我們走啦!”語聲

 已是十分慈和。

 歐陽雲飛忽然想起一事,說道:“昆廬前輩,那史雲亭尚在峨嵋山上,難道不管了

 麽?”

 昆廬王子一歎說道:“他已然服毒死了。”

 歐陽雲飛哦了一聲,說道:“那白衣女子可是他以暗器打死的麽?”

 昆廬王於道:“不錯!”

 歐陽雲飛還想問他史雲亭如何混入峨嵋僧侶之事,但昆廬王子又已握住了他的右手,於

 是兩條身形,宛如兩道輕煙,在月夜下向前急掠!

 兩人甫到岷江岸,方自停住身形,堤岸下突地響起一聲輕喟,道:“什麽人?”

 歐陽雲飛暗自忖道:“這等荒涼的江中,莫非還有剪徑的強盜,真是魯班面前弄斧,孔

 隙夫子門前賣文!”

 遂冷笑一聲,搶先說道:“是什麽人,上來一看便知。”

 果見大袖翻飛,堤岸之上,飄然落下三人,三人俱是落地無聲,連衣挾亦是無聲,輕功

 之佳,倒是江湖上少見的高手!

 歐陽雲飛不禁一怔,連昆廬王子也是一愕,只見這落地三人,俱是身穿袈裟,竟是三個

 僧人,歐陽雲飛不禁一笑,轉臉向昆廬王子說道:,‘蛾媚僧人搜撲前輩,居然搜到這裡來

 了,倒是真放長線釣大魚哩!”

 但昆廬王子卻是劍眉微蹙,滿面肅穆,沉聲說道:“錯了!這三人決非峨嵋僧侶,只因

 他們身著黃色袈裟,而非灰色僧衣。”

 那三個和尚站在丈余以外,歐陽雲飛因功力盡失,在朦朧月光下,灰黃二色自是不易分

 辨,他不禁好奇心起,大步向那三個僧人走去。

 一聲呼喝,三聲低晚,呼喝的是“娃兒回來!”乃發自昆廬王子,低聲的是“退回去”

 自是出於三個僧人之口,但喝聲過後,歐陽雲飛卻是依然站在中間,絲毫未動。

 昆廬王子暗吃一驚,那三個僧人何嘗不也暗吃一驚,皆因他們在喝叱聲中,已然互較了

 一次內力,兩下功力相抵,是以歐陽雲飛仍若無事一般。

 三個黃衣僧人一驚之後,齊聲間道:“閣下何人,報出萬兒來!”

 歐陽雲飛詫然說道:“我們兩人在此,不知你們問的那個?”

 中間一個高大僧人冷哼一聲,沉聲說道:“自然不是問的你!”

 歐陽雲飛冷笑一聲,道:“你們若不問我,我卻要問你們了,報上名來!”

 昆廬王子低聲喝道:“不必問了。”三縷指風遙空彈出,逞分襲那三個黃衣僧侶,身形

 也自欺了上去。三個僧人同時驚呼一聲:“昆廬王子!”飛身向江上掠去,想是他們此刻已

 看清昆廬王子那慣於穿著的紅袍,真是人的名,樹的影,他們竟自不戰逃逸。

 歐陽雲飛低一聲,道:“那裡走!”

 他自是無能追趕,回頭一看,卻見昆廬王子仍然站在那裡,似在低頭沉思,遂又詫然問

 道:“昆廬老前輩,你怎的……”

 昆廬王子搖頭說道:“不必追趕,因為追也迫不上了。”

 他見歐陽雲飛滿面懷疑,又自說道:“只因他們逃往江中,自是乘舟而去,我雖可踏波

 而行,但你則無能為力。”

 歐陽雲飛聽得大是感激,也大是奇詫,急走幾步,來至江邊,只見江上清風明月,銀波

 如洗,極目看去,果見一點船影。正自往下遊急駛,船輕水急,頃刻不見。

 昆廬王子一拉歐陽雲飛,道:“走吧!”

 歐陽雲飛卻是滿腹奇疑,滿腦子問題,邊自沿江而行,邊自問道:“老前輩,晚輩所見

 中原僧侶盡著灰衣,怎地……”

 昆廬王子沉聲截斷他的話道:“他們並非中原僧侶。”

 歐陽雲飛詫然又道:“那麽,他們是……”此番他卻是自己住口,隻待昆廬王子接下

 去。

 那知過了半晌之後,昆廬王子仍是默然不語,他看看昆廬王子,見他正自沉思,自是不

 便追問,但心頭卻是發悶不已。

 兩人默默前行,極目看去,只見四野寂寂,竟是看不到一座城市村落。

 歐陽雲飛天生好奇,他雖不明那黃衣僧人來歷,但既知道他們不是中原僧侶,必是來自

 邊睡外邦,總算明白一半,但對他們功力深厚,不戰而突然離去一事,則大感奇疑,忍了很

 久,終是忍耐不下去,遂低呼——聲:“前輩……”

 話聲未了,昆廬王子竟突地停身駐足道:“禁聲!”

 歐陽雲飛方自一征,昆廬王子便又拉著他向前奔去,直奔了盞茶時間,昆廬王子方低聲

 說道:“聽到了沒有?”

 歐陽雲飛但覺呼呼風聲盈耳,再未聽到其他聲音,不禁詫然說道:“聽到了什麽?”

 昆廬玉子候然停身,聲音更低道:“你再仔細聽聽!”

 歐陽雲飛憑息靜聽,果然聽到了異聲,一驚之後,低低說道:“晚輩聽到了,隻

 是……”

 昆廬王子一把又將他拉住,急急說道:“咱們去看看!”又自如飛向前奔去。

 漸行,那異聲亦漸清晰,歐陽雲飛縱是膽大,縱是不信鬼神之說,亦自心下暗暗吃驚。

 原來那異聲竟是柔柔細細的樂音,樂音雖柔細,但卻淒涼無比,隨著淒涼的樂聲,又已

 響起幽幽的歌唱,歌詞雖不清,但聲音低回子江水天雲之間,卻使人淒絕,仔細聽去,竟是

 發自岷江之上!

 但他窮極目力,卻也看不到江上浮舟,或是江中人家。

 難道人世間,真有神鬼仙狐之說?

 昆廬王子輕咳一聲,低低說道:“你且在此等著,待我去看看就來!”行雲流水船向前

 走去。

 歐陽雲飛突然急急低呼一聲,道:“前輩慢著,晚輩想起一事來了!”

 而昆廬王子身形早在二十丈外,歐陽雲飛語聲甫落,月光下只能看到下點影子了,當真

 比一隨矢還快。

 此時,當空皓月漸漸西移,岷江之上,也漸漸升起一層薄霧,頃刻之間,薄霧滿布江

 面,只剩下一片朦朧,原來夜色將殘了。

 歐陽雲飛凝視江面,忽又目注昆廬王子去向,隻恨自己功力盡失,不能跟去一看究竟,

 不由黯然一歎!

 只聽一聲冷哼,冷哼中充滿輕蔑與憤怒,道:“年紀輕輕,難道只會歎氣麽?”

 歐陽雲飛大吃一驚,霍然轉身,凝神看去,只見一個紅衣婦人,站在三尺以外!

 那紅衣婦人雲鬃蓬亂,衣衫襤褸,但是蓬亂的頭髮下,卻覆著一張絕美的面孔,襤褸的

 紅衣內倒裹著一個纖纖的身形,不過那絕美的面孔上已多皺紋,年華中已逝去,只是風韻猶

 存而巴。

 紅衣婦人見歐陽雲飛對她上下打量,不由大怒,雙眉一挑,喝道:“看什麽?果然不是

 一個好東西,果然和那該死的是一丘之貉,隻怪我看錯人了!”

 歐陽雲飛見這紅衣婦人一見自己,不間青紅皂白,劈頭就是一頓臭罵,不由劍眉雙剔,

 冷冷說道:“你本就看錯人了,你我素不相識,不知何放出傷人?”

 紅衣婦人明亮的睜子一睜,臉上殺氣騰騰,怒喝道:“我不但要罵你,而且還要打你

 哩!”

 她果然一卷雙袖,露出兩隻瑩自如玉的纖手,手掌揚處,直向歐陽雲飛的臉上劈來。

 歐陽雲飛見這一掌來得既快且猛,他自知功力盡失,此番相距咫尺,自是無法躲過,隻

 是眼見掌勢劈到臉上,本能的向旁邊一閃。

 那知他這輕輕的一閃,竟然讓過了那既快且猛的一擊,那紅衣婦人的身形,卻像是驟失

 重心,跟跳前衝了兩步。

 她突然怒喝——聲,道:“你敢躲!你敢躲!”搖搖晃晃返身又向歐陽雲飛劈來。

 歐陽雲飛躲過一掌後,不禁一怔,一怔之後,忽又覺得好笑,暗付道:“怎麽這婦人竟

 是不會武功,但她怎能無聲無息的到達身後,豈非怪事?”

 他思忖未完,眼前掌影又到,一怔之下,再度側身閃讓,但卻遲了一步,左肩之上著著

 實實地接了一掌!

 此刻卻是紅衣婦人一怔,她掌勢收回了一半,便自詫然說道:“你不會武功?”

 歐陽雲飛挨了一掌,雖是毫無痛楚,但也不禁劍後微皺、冷冷說道:“和你一樣!”

 紅衣婦人一掠蓬發,又自怒道:“你這是和我說話麽?不知把聖賢書籍都讀到那裡去

 了!”

 語聲未落,兩手又向歐陽雲飛劈來。

 她這般舉動,猶如瘋了一般,直弄得歐陽雲飛哭笑不得,不過卻也大感疑惑,這婦人雖

 是瘋瘋癲癲,但出現得竟是跡近神奇。付道:“果然有人與她同來,難怪……”

 只聽紅衣婦人大喝一聲, 道:“死丫頭!笑什麽?還不出來替師父出出氣,打這小子一

 頓!”

 他此言一出,歐陽雲飛再也忍俊不住,突地哈哈大笑起來,口中不言,心中暗暗付道:

 “這樣的女人,居然還有徒弟,縱然她是青出於藍,也是微不足道!”那知他笑聲未斂,思

 付未完,眼前但見人影一閃,只聽“啪!”的一聲,自己臉上竟挨了一記耳光。這一記耳

 光,直打得他眼冒金星,雙耳嗡嗡,頭腦一陣天旋地轉,竟然昏迷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

 久,歐陽雲飛方自悠悠醒來,他隻覺得一身脹痛酸麻,但他尚未睜開眼睛,尚未牽動身形,

 便聽一聲焦急的話語響起,埋怨似他說道:“死丫頭!誰叫你把他打得這麽重,若是打死

 了,若是再也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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