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彭蠡水榭”,系在一處湖灣之上,沿著岸邊建立,橫!”
百丈,深入湖中亦有四、五十丈左右。
下面是紅漆木板鋪成,上面則張著數十個五顏六色的傘狀帳幕,帳幕四周遍置菊桂名
花,微風吹拂,幽香襲人,加以極目滄波,湖天一色,既似瑤池仙陽,又若水晶宮殿,委實
令人胸襟曠達舒暢,滌盡塵俗。
那些彩色蓬帳以下,早擺好了桌椅杯盤,正好每蓬一席,此時將近午未,各個蓬帳之
內,大部坐滿了五嶽三山的濟濟賓客!
突然一陣冬冬鼓響,令人意識到這“彭蠡水榭”的主人,‘武林聖君”,即將出現!
座上群豪似乎均對這“武林聖君”名號,極為陌生,一個個鴉雀無聲,抬頭矚望!
鼓聲甫佐,樂聲又起,自岸邊一座濱湖小築方向,遙遙傳來,片刻之間,便見四對華服
小童手抱寶劍,衛護著一個手捧黑漆托盤,上置紅色錦盒的童子,緩緩走人正北方一座彩
蓬,那紅色錦盒上四個仿宋金字“純陽真解”,看在群豪目中,立刻起了一陣小小騷動!
沈南施附在歐陽雲飛耳邊,悄悄說道:“玉哥哥,你看……”
沈南施話至此處,突為三聲震人心弦的鼓響打斷,各個彩蓬之下,又複一片靜寂!
此時盛有“純陽真解”的紅色錦盒,早放在正北方那座彩蓬內的桌上,一乾武林群豪的
炯炯目光,均自往那錦盆投去。
驀然,水榭入口處,響起一聲震天大喝:“武林聖君駕到――”
這聲大喝,使群豪收回凝注在“純陽真解”上的目光,又複齊往水榭入口看去。
只見那呼喝之人年約六旬,高額尖嘴,凹眼削腮,也是身著華眼,但左邊大袖飄飄,似
乎只剩一臂。
東面一個彩蓬以下,突然宛若龍吟似地,響起一陣狂笑,有人發話說道:“狼崽子,你
也真會裝腔作勢,在六調山順手牽羊地,發了這點橫財,居然持向江湖。朋友眩耀,真以為
萬侯午那老殘廢一死,就沒人製得了你麽?”
這發話之人,一身破爛黑衣,銀須雪發,一面說話,一面自背後取下酒葫蘆,把放在桌
邊一壇美酒的泥封劈開,向他酒葫蘆中傾倒。
這兩人一出現,在座群豪齊都一驚。立刻又響起宛如蚊蠅鳴噪般的嗡嗡議論。
沈南施聽到那黑衣老人說完,高興地轉向歐陽雲飛道:“玉哥哥,看!你的醉哥哥也在
那邊,我們去和他坐在一桌好麽?”
“醉哥哥”三字,聽得歐陽雲飛心中一凜,搖頭說道:“不必了,人家主人已到,我們
再亂走動不好。”
沈南施一笑又道:“玉哥哥,你說這自稱‘武林聖君’的主人,是否就是獨臂豺人自
己?”
歐陽雲飛本不知那大聲呼喝的高額尖嘴,凹眼削腮老者,便是獨臂豺人,聞言不禁熱血
沸騰,復仇之火立在他體內狂燒,很聲說道:“若是那廝來了,我一定要把他立斃掌下!”
沈姑娘對這位玉哥哥的行動,一直覺得有些詫異,此時間言,更是微感錯愕地蹩眉問
道:“玉哥哥,那呼喝之人,不就是獨臂豺人麽,怎的他穿了一件華服,你就不認識了?”
歐陽雲飛暗乎糟糕,差點露出了馬腳,正想支吾兩句,又聽獨臂豺人振聲大叫:“武林
聖君駕到――”
他這第二聲大叫,連“辣手神魔”申一醉也感到一怔,凝神向入口處看去。不禁失聲大
呼道:“見鬼!見鬼!莫非我老眼真的花了!”
他內力充沛,聲音直貫全場,在座群豪誰不知“辣手神魔”申一醉的心黑手辣,雖對他
的活兒暗覺詫異,卻無一人敢出來打岔。
直到獨臀豺人第三聲“武林聖君駕到”呼出,只見水榭入口處首先出現了四對手捧寶劍
的華服小童,後面緊跟著四對手執各種樂器的綠衣少女,在正北方首席之上,男左女右,雁
翅排開。
群豪齊都翅首企盼,想一睹這有如此排場的“武林聖君”豐采之時,卻聽一聲朗朗本笑
響起,隻覺紅影一閃,主位上已卓立著一個身著血紅華服,胸前掛了一串綠色殊鏈的儒生。
那儒生身軀纖細,膚自如霜,年齡約在二十左右,生得極為伺儻瀟灑,氣度極是不俗!
歐陽雲飛盯了他胸前這串色呈碧綠的珠鏈幾眼,不禁眉頭一蹙。
武林聖君入座之後,冷冷地向在座群豪掃了一眼,哈哈朗笑兩聲,說道:“怎麽自溺為
中原十大武林高人的,隻有‘辣手神魔’申一醉賞臉,其余的莫不是都追隨天南三劍,六餾
神君和狼心秀士而去了麽?”
自從這自稱“武林聖君”的紅衣儒生出現,在座群豪齊都瞪目詫然,似無一人見過,甚
或耳聞過當今武林中有這麽一號人物!而且他口氣托大,競選中原武林十太高人也不看在眼
內。
“辣手神屋”申一醉咕咕嚕嚕的連喝幾大口酒,用大袖一抹嘴唇,長笑說道:“我‘辣
手神魔’申一醉雖為中原武林道上友好丟人辣手神魔申一醉醉眼一翻,大聲叫道:“你這老
殘廢作了人家奴隸,怎的連記性也變壞了?最重要的天南三劍傳人,為何不請?”
獨臂豺人哂道:“天南一派,如今已無活人,難道叫我喊鬼?”
辣手神魔申一醉雙眼圓睜,兩道銳利神光,電奔而出,如銀須發也微微顫動地厲聲叱
道:“你休胡說!天南門下,現有傳人,怎說一脈已絕?”
那自稱“武林聖君”的紅衣儒生因獨臂豺人呼喚以後,群雄中無人應答,遂朗笑兩聲,
說道:“既是無人出來,想是真的均已死絕!
老醉鬼,這樣一來,中原武林唯你獨尊難道還不好麽!”
“辣乎神魔”申一醉氣得向獨臂豺人厲聲叫道:“好好,等吃喝飽了,我老醉鬼再找你
這老殘廢算帳,我著不把你剩下的一隻手臂砍下,從今後決不再叫辣手神魔!”
說完又複大聲叫道:“怎的還不上菜,光叫人等著吊足胃口!”
紅衣儒生,道:“老醉鬼何必賣狂?等吃喝飽了,你那點自以為了不起的三腳貓功夫,
便將丟人現眼!”
紅衣儒生話音了後,徽一拍手,立有幾十個華眼小童,手端菜看,如穿花蝶兒般,各奔
預先分配好的桌次,絲毫不亂。
酒菜想是都在“濱湖小築”置辦,均自熟氣蒸騰,色味雙絕!
一般武林中人大都豪俠成性,不為世俗禮節所拘,每一道菜上來,便立刻搶得精光,大
快朵頤!
喉有沈南施姑娘心頭頗覺奇怪,為何獨臂豺人狂言天南一脈已絕,而自己的玉哥哥竟自
毫無反駁行動?
眼看一盤盤的珍饈美味上了十來道後,群豪俱已酒足飯飽,又聽“辣手神魔”申一醉說
道:“你這自吹自擂稱做‘武林聖君’的娃兒!排場大概業已擺足,連號稱十大高人之一的
獨臂豺人,都甘願作你臣仆,看來總應有點來頭,現在當著中原武林道上的武林高朋,也該
背背家譜了吧!”
紅衣儒生哈哈大笑說道:“老醉鬼,你忙些什麽,還有最好吃的沒有上來,你難道不想
吃了?”
辣手神魔哈哈一笑道:“我老醉鬼業已喝醉吃飯,除非你還有龍肝風髓,豹胎猩唇?不
然,我這草包肚子裡可再也裝不下了!”
紅衣儒生曬道:“龍肝風髓,豹胎猩唇,你還可能聽人提起,隻怕要上來的這一道萊,
你連聽都不曾聽過!”
這兩人所坐的首席,離最遠的桌次,足有數十丈之遙,但說起話來卻聲貫全場,他們每
一句話,都引起群豪注意。現在聽說還有更珍貴的萊看要上來,齊都微覺好奇地,盼望一看
究竟,
紅衣儒生再度拍手,只見數十個華服小童,各端著一個特大的瓷碗走向各桌,在座之人
全覺異香撲鼻,連那業已喝得醉意醺醺之人,竟也陡感清醒。
但等那瓷碗放好之後,群豪引頸一看之下、竟發出一陣騰笑!
原來那特大的瓷碗以內,所盛之物,竟是色呈紫紅的熱湯,湯中則僅有比較米粒大上數
倍的一顆紅色蓮子。
“辣手神魔”申一醉畢竟見聞廣博,目光微注,不免心中暗駭,但表面卻仍鎮定如常地
哈哈大笑說道:“你這娃兒果然有點門道,我老醉鬼今天算是開了眼界,這大概就是傳說中
的‘血蓮子’吧?”
一言甫出,在座之人齊都憬然動容,紛紛持著向那粒“血蓮子”
夾去。並有幾桌已因爭食之故,吵鬧起來。
歐陽雲飛聽說這就是可療治他公孫大哥毒傷的武林聖藥“血連子”,慌忙也自探手向那
碗底抓去!
沈南施見狀,不禁一顰秀眉,嗔聲說道:“玉哥哥,你……你怎麽啦?”
和他們同桌而坐一個豹頭環眼的中年壯漢,口中“呸”了一聲,隔座向歐陽雲飛凌空一
掌劈出,大喝道:“看你文質彬彬,還像是喝這幾天墨水的人:卻真把孔老二的人都丟
了!”
那豹頭環眼的中年壯漢力大無窮,掌風銳勁,而且又是蓄勢而發,歐陽雲飛只顧搶那碗
中的“血蓮子”,在毫無戒備之下,直被震出四五步遠,悶哼一聲,“噗通”摔倒地上!
沈南施姑娘想不到他竟這般不濟,嬌呼一聲:“玉哥哥!”飛身撲了過去!
他們這一動手;全場頓時一片嘩然,紅衣儒生一陣狂笑,狀至得意,但“辣手神魔”申
一醉卻驀然一驚,身形微閃,霍地離坐而起,只見黑衣飄飄,轉瞬便到歐陽雲飛摔倒之處!
紅衣儒生又是一陣狂笑說道:“這‘血蓮子’雖是人間珍品,但‘純陽真解’更是武林
中人夢寐難求的秘笈寶典,各位若還沒有把它忘記,最好銷安勿燥,先行靜肅!”
他這“純陽真解”四字說出,果然具有無上魔力,群豪立刻各就原坐,全場寂然無聲,
目光齊向那紅色錦盆投去。
“辣手神魔”申一醉縱到歐陽雲飛身前一看,也把他認成自己甫別三月的公孫老弟,連
忙準備為他治療傷勢,但細一診察之下,卻發現歐陽雲飛毫無內傷,遂放下心來,看了珠淚
瑩然的沈南施一眼,怪笑說道:“我這老兄弟並未受傷,怎的卻把你這女娃兒急成這個樣
子!”
沈南施聞言心內一寬,嫣然笑道:“申老前輩休來笑我,你還不是對你這老兄弟關懷頗
切?”
“辣手神魔”申一醉雙眼一瞪、佯怒說道:“女娃兒,現在還不是鬥嘴之時,是那個大
膽的兔崽子,竟能將我老兄弟打倒,想必負有一身絕學,我老醉鬼倒要向他領教領教!”
沈南施因此事本怪歐陽雲飛太以莽撞,遂略一嘎嚼,但那打
傷歐陽雲飛的豹頭環眼大漢早已眉頭深蹩,起立抱拳說道:“申老前輩,晚輩不知這位
小俠是你忘年之交,一時莽撞出手,還請“辣手神魔”申一醉不等對方話完,便即厲聲喝
道:“你膽敢打倒我老兄弟,總有幾分自恃,隻要能夠接我一掌,便不再追究就是!”
中年壯漢無奈之下,隻得舉掌全力接架,隻聽呼的一聲,那壯漢的龐大身軀,競被震得
凌空飛起,直向丈余外的湖水之中落去!
“辣手神魔”申一醉微感錯愕,一怔說道:“怪!怪!這膿包如此不濟,怎麽能打倒我
老兄弟呢?”
申一醉一面疑詫發話,一面轉頭看時,只見他老兄弟業已俊面微紅地站了起來,於是哈
哈一笑說道:“老兄弟,三月不見,可把老哥哥想壞了,你怎麽對這種人,也這般過分客
氣!”
歐陽雲飛曾聽公孫玉談起過他這豪爽熱情的醉哥哥,急忙一笑說道:“醉哥哥你好,我
因從未見過‘血蓮子’,想撈起來看個清楚,那人便糊裡糊塗地乘我不備,出手暗算,小弟
因錯在自己,不能全怪人家,又怕他被我‘無極氣功’反震之力所傷,是以也未運功相
抗。”
辣手神魔申一醉哦了一聲笑道:“來來,你們兩人都到我這桌上來坐,我們那桌的碗中
共有三粒,都給你吃好了!”
他拉拉扯扯地拖著歐陽雲飛,及沈南施姑娘,直往那正北方的首席走去。
這一來,直把個暗中觀察,早已醋意盎然的顧靈琴氣得翹起小嘴,暗道:無怪公孫王中
秋之夜,未來赴約,原來競被沈南施這丫頭迷住!哼,自己曾見他們在峨嵋山絕緣岸上極為
親熱,麗沈南施居然還編了一套謊話騙我,如今……
歐陽雲飛跟隨“辣手神魔”申一醉在首席坐定以後,果見那碗有三粒“血蓮子”,
遂喜歡得心頭狂跳,也不顧別人笑話,都把它撈了起來,連同第一粒小心翼翼地揣入懷內。
獨臂豺人一見歐陽雲飛,奇詫地失聲叫道:“奇怪!”
辣手神魔申一醉瞪他一眼,哂然說道:“奇怪什麽,是不是奇怪天南三劍尚有傳人?你
以為你和狼心秀士在巫峽上那一塊石頭,就能把我這老兄弟打死了麽?”
歐陽雲飛與這暗算他公孫大哥的獨臂豺人鄰席而坐,早已氣得眼內噴火,暗自決定少時
不顧一切地,也要與這惡魔拚力一搏!
那自命為“武林聖君”的紅衣儒生,瞥了歐陽雲飛和沈南施一眼,突地站起身來,朗笑
說道:“看來這冊‘純陽真解,若是以武功高下,決定贈予,定然屬於你這老醉鬼了?”
在座群豪,誰不知道“南北雙魔”厲害,齊都膛目無言,倒是“辣手神魔”申一醉自覺
不好意思、哈哈一笑說道:“好說,好說,我老醉鬼終日泡在酒壇以內,沉醉不醒,要這
‘純陽真解’則甚?我決定放棄!”
在座群豪聞言齊都歡聲大笑,躍躍欲試。
但“辣手神魔”申一醉卻離座起立,目光微掃群豪,正色說道:“各位先別高興過度,
得意志形,人家自稱‘武林聖君’你們可知這位‘武林聖君’來頭?和為什麽要舉行這‘彭
蠡之宴’麽?”
他這一番言語,提醒了滿座群豪,暗付:當今武林之中,雖有領袖武林的十大高人,但
卻都是各自為雄,並無稱霸武林的野心,這紅衣儒生自稱“武林聖君”,豈非顯有統領整個
武林的雄圖大略!
紅衣儒生哈哈大笑說道:“老醉鬼,你先別拿話擠我,我這家譜自是要背一背,不然你
們也不會口服心服,聽我‘武林聖君’……”
語音至此略頓,以目中炯炯神光掃了群豪一眼,傲然說道:“我若提起一人,諒你們都
不會感到陌生,就是南天山的‘昆盧王子’!”
他此言一出,連“辣手神魔”申一醉也微徽闊上雙目,感到心中一沉!
在座群豪更是面面相覷。
原來南夭山的“昆盧王子”,不但富甲全國,而且是五十年前“半仙會”的發起人,武
功之高,已達飛花摘葉,以意傷人之境,為人更介於正邪之間,但近五十年來,當初參加半
仙會的“武林八仙”,都不會再在江湖出現,卻不料這紅衣儒生竟將“昆盧王子”抬了出
來。無怪他敢自稱‘武林聖君’。
那紅衣儒生一見群豪這般目瞪口呆的光景,更是得意已極地哈哈笑道:“本聖君已在中
原武林暗地考察三年,認為目前正是稱霸中原之最佳時機,如今在座群豪,倘若甘心臣服?
便當從此聽我號令!否則決不勉強,隻要能與獨臂豺人走過百招不敗,便可得到爭取‘純陽
真解’的初步資格,那位有意一試?”
話完半晌,見座上群豪隻是相顧默然。遂又哂然一笑說道:“這樣看來,諸位都是甘心
臣服的了?”
突然,一聲大喝,在首席上身軀略顫地緩緩站起一人。
他顯然是抱了極大勇氣,神情激動地朗聲叫道:“我天南門下公孫玉不才,願意先與獨
臂豺人,較量百招!”
在場群雄一見天南門下弟子公孫玉挺身挑戰,不禁為他這份豪氣所動,無數驚詫目光一
齊向他投去。
突然,西面彩棚下,有人高聲大叫道:“天南一脈,劍術獨步天下,公孫小俠既能以單
劍遙死‘六沼神君’萬俟午,劍術造詣自己出神人化,如今可否讓我們見識見識天南拳掌工
夫?”(有關公孫玉單劍逼死“六沼神君”,蝕臂豺人盜走“純陽真解”等等情節,另有詳
細交待。)
群豪舉目循聲望去,那發話之人已然坐下、但經他這一說,立刻引起一陣騷動,原來其
中有些偏處一方的豪雄,尚不知“六調神君”萬俟午被公孫玉逼死之事,是以對這挺身而起
的少年,除去讚佩他的英勇之外,又加上幾分驚羨。
歐陽雲飛本是一介儒生,何曾見過這等場面?更絕未夢想到會與列身當今武林十大高人
之一的獨臂豺人搏鬥,他站起之時,乃是激於義憤,此刻見群豪目光一齊向他注視,不由頗
覺緊張,臨近之人,更可看出他面色蒼白,身形微顫,
“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閱歷何等豐富,他見公孫老弟如此情景。不禁濃眉微蹙,
滿腹疑雲,暗忖:莫非我這老弟在別後三月中遭建什麽大變不成?
那自稱“武林聖君”的紅衣儒生。瞟了歐陽雲飛一眼,面帶哂然微笑,說道:“本聖君
隻限比試之人最少須過百招不敗,但未規定用拳掌抑是兵刃相敵,現在索性取消一切限制,
伸可各展所能,各位既欲一睹天南門下拳掌工夫。本聖君自無異議。”
語音略頓,轉首瞟了獨臂豺人一眼,繼續說道:“據本聖君所知,天南門下無極氣功,
並不較劍術為弱,玄門智珠暗器,也妙用無窮,百發百中,各位且請拭目以待;欣賞這場精
采絕倫好戲!”
正說之間,鄱陽湖面上傳來一聲龍吟長嘯,群豪俱各瞿然一驚,轉頭望去!場中劍拔弩
張的緊張氣氛,立刻暫為另一種疑詫理代替。
歐陽雲飛心情一松,舉目看去。只見湖面上有隻小船,正迅疾向“彭蠡水榭”移動,片
刻之後,便見船上人影;原來是一個須發皆白,面貌清臒老者,身側立著一對年約十一二歲
的幼童,操舟之人,則是一個三十余歲虯髯壯漢。
群雄正自奇詫之間,船已抵岸,那一老二小登上“彭蠡水榭”,疾步向武林聖君的席間
走去。
武林聖君劍盾雙剔,冷冷說道:“你的膽子不小!”
那老者聞言,面色一變,急走兩步,在武林聖君席前五尺之處躬身肅立,兩個幼童早已
伏身拜倒,老者惶急說道:“屬下因等待采摘一枚靈果,恭呈聖君以致來遲,尚望怨罪!”
武林聖君突然哈哈一笑‘說道:“天下之人,隻知這五六百裡的彭蠡風光,冠絕天下,
誰料,除了那‘血蓮’之外,尚有別種靈果,你且拿來我看。”
那老者忙自寬大衣袖中,取出一個紅色錦盆,雙手呈上。
武林聖君甫開盒蓋,全場之人,便覺一陣清香強人神爽,不禁紛紛離座而起,翹首望
去,原來是一枚雞蛋大小,色呈瑩白的罕見果實。
武林聖君徽微笑道:“你且坐下說話,此果何名?”
老者如命坐下,神態十分恭謹地,向武林聖君說道:“此果名‘芝參雪霜’,乃是千年
靈芝與成形人參,混合生長,功能卻病延年,增長內力。”
在場群雄一聽,不禁目瞪口呆,他們想不到鄱陽湖內,競產這等靈果,而且江湖傳說產
在貝加爾湖的“血蓮”,也是此間產物。
辣手神魔申一醉半晌均未說話,暗地觀察歐陽雲飛的一舉一動,只見他俊面通紅,不由
認為他神態失常,是因酒醉之故,遂向武林聖君哈哈笑道:“我聽說這‘芝參雪霜果’除了
卻命延年,增長內力以外,更能解醉提神,老醉鬼和我這位老兄弟均有八分醉意,貴聖君向
來慷慨,可否把這校靈果,贈我兄弟?”
武林聖君一笑說道:“不要胡思亂想,真若酒醉,把這果香聞上一聞,便可清醒!”
說完便將那枚靈果托在手中,逞向辣手神魔申一醉面前遞去。
辣手神魔申一醉張口一吸,但在這一吸之中,已暗運“先天混元氣”,企圖乘武林聖君
不備之時,將那靈果吸入口中,轉贈與歐陽雲飛服用。
誰知那枚靈果竟像生長在武林聖君掌心上的一般,居然絲毫未動,辣手神魔申一醉不由
老臉一紅,武林聖君業已哈哈笑道:“老醉鬼,你休想在本聖君面前耍這一套,你那‘先天
混元氣’比起‘玄門一元罡氣’的威力,還差得……”
他“遠”字尚未出口,托在手心中的那校“芝參雪霜果”,竟如突長雙翼,向歐陽雲飛
的面前,凌空冉冉飛去!
歐陽雲飛見狀欲張口驚呼,那枚靈果恰巧送到口邊,遂不由他不領受盛情地,吞進腹
內!
全場之人,俱是微微一怔,那呈獻靈果的老者更是勃然變色;但武林聖君卻在劍盾一蹙
以後,俊面上瞬即又恢復了冷峻笑容!
辣手神魔申一醉起初大是驚疑,繼而哈哈笑道:“你們兩個小娃兒,原來早就惺惺相
惜,武林聖君氣度,畢竟不凡,連這等靈果,均肯相贈!”
說到此處,又向歐陽雲飛笑道:“老兄弟,你還不向這位武林聖君致謝,吃了這枚靈
果,比較得到‘純陽真解’,更為珍貴!”
歐陽雲飛服下靈果之時,隻覺滿口濃烈甜香汁液,流下喉頭,立時精神一振,聞言抱拳
欠身說道:“公孫玉致謝聖君美意!”
武林聖君微微笑道:“些許小事,何足掛齒!”
此時,夾在群雄中的顧靈琴見那兩個小童,竟是她中秋之夜,在翻陽湖中所見之人,不
禁恍然他們當時所說的“主人”,竟是這自稱武林聖君的文生,那老者既是他們師傅,自必
也是一位武林高人,但怎的卻不認得,亦從未聽人說起?
她正自奇疑之際,卻聽武林聖君又自說道:“此時天已不早,就請天南門下的公孫小俠
與獨臂豺人一分勝負,也好決定‘純陽真解’誰屬?”
歐陽雲飛以為這武林聖君對自己垂青,既已慷將靈果相贈,不禁放心不少,俱意全消,
當先昂然離座而起。
獨臂豺人也同時自另一個彩棚下走出,手指歐陽雲飛哈哈笑道:“你是何人,年紀輕
輕,卻要代替他人尋死?”
歐陽雲飛聞言,不禁怒火上衝,厲聲叱道:“在下天南門下公孫玉,倘若心存畏俱就趕
快退下,不要胡言亂語,自我台階!”
獨臂豺人梁維怪笑兩聲,說道:“我不信天下競有兩個公孫玉,是真是假,還不易辨?
你旦接老夫一掌試試!”
他話落掌出,一招“巧探驪珠”,挾著罡風勁氣,直向歐陽雲飛胸前拍到。
歐陽雲飛雖是聰慧絕倫,盡得天南派真傳,而且三月來又朝夕苦練,但畢竟習藝時間過
短,臨敵經驗又差,江湖閱歷毫無,足下剛擺出不了不入太極圖般的天南門戶,已覺勁風壓
體,隻得雙掌蓄足九成“無極氣功”,匆忙迎上。
雙掌一交,歐陽雲飛立被震退三步!
在座群雄一陣嘩然,沈南施姑娘震驚一聲:立刻奔了過去。
辣手神魔申一醉濃眉緊蹙,霍然離座而起。
獨臂豺人獰笑兩聲道:“果是天南門下武功,但比起那死去的公孫小狗,卻差的太
遠!”
歐陽雲飛接架一招,便被獨臂豺人震退三步,不由又羞又怒,再想起他公孫大哥的英
名,被自己當著天下群雄斷送,不覺汗顏無地,他此時早把生死置諸度外,大喝一聲,形如
瘋狂,再度飛身撲上。
獨臂豺人嘿嘿笑道:“想找死還不容易!”
話音了處,一招“拒虎門外”隨手推出。
歐陽雲飛第二次撲上、卻用的是辣手神魔申一醉的“天星掌法”,並且加足了十成功
力,但兩掌相接以下,仍被獨臂豺人震退三步,並接連打了兩個跟跑,幾乎翻身栽倒!
驀然三聲嬌呼,同時響起,兩聲“玉哥哥!”是發自沈南施和顧靈琴,另外一聲“表
哥”卻發自一個綠衣少女。
三女縱落歐陽雲飛之前,互相看了一眼,不禁齊覺微征。
沈南施因不知顧靈琴改姓歸宗,如今業已不叫戴天仇之事,遂急忙叫了一聲:“仇姊
姊!”嬌軀便向顧靈琴靠去。
顧靈琴對她誤會已深,以為她意欲獨佔這位玉哥哥,剛才不過一時情急奔出、此時一見
五哥哥井未受傷,仍然好好站在那裡,不禁妒意大起,不理沈南施,冷哼一聲,掉頭走開!
沈南施被弄得莫明其妙,急得珠淚盈眶,幽幽叫道:“仇姊姊,你……你怎麽啦?”
但當她們兩人看到那綠衣少女時,不禁同時“咦”了一聲問道:“這位姑娘是誰?”
那綠衣少女見問,冷笑一聲,皺眉雙挑,說道:“我還沒問你們兩人是誰,你們到先盤
間起我來了,他是我表哥,難道我不應該關心他麽?”
這緣衣少女詞鋒,咄咄逼人,顧靈琴索來豪邁,如今心中又頗鬱悶,那裡忍受得了她這
般當面譏諷,遂自柳眉倒剔,怒聲叱道:“我管你是誰,說話這樣無禮,便先吃我一掌再
說!”
一招“分花拂柳”,竟向那綠衣少女拍去。
那綠衣少女嬌軀一閃,讓過掌風,一招“柳浪聞鶯”反手揮出。
武林聖君看得哈哈一笑,狀至得意,轉頭向獨臂豺人笑道:“你且退下,我們且欣賞一
下這‘蝶戀花’再說。”
他這首詞曲名圍的一語雙關,但群雄之中,卻很少有人理解。
歐陽雲飛見二女真的動起手來,不禁暗暗著急,因那喊他“表哥”的綠衣少女,便是他
走遍天涯海角所要追尋的表妹,有關自己父仇之秘,全在她一人身上,但目前情勢之下,又
無法承認自己是歐陽雲飛,他天人交戰了一會工夫,突然鋼牙一咬,轉身大聲喝道:“住
手!”
他這聲大喝,乃是鼓足勇氣而發,全身激動得一陣傾抖,看得沈南施芳心一震,連忙問
道:“玉哥哥,你怎麽啦?”說著,嬌靨上滿現關懷之情。
顧靈琴和那綠衣少女果都聞聲停手,顧靈琴冷笑一聲。向歐陽雲飛問道:“公孫玉,你
幾時有個表妹?怎麽從未聽你說過!”
那綠衣少女突地格格一陣嬌笑,說道:“你真以為他是公孫玉!
哈哈!告訴你,他叫歐陽雲飛,是我的表哥,原來你們都為情所迷,認錯了人!”
在座群雄,齊都一愕,顧靈琴和沈南施兩人也暗自忖道:“無怪他武功這般不濟,原來
他的長像,聲音雖和玉哥哥一樣,但卻不是玉哥哥,可是他為何要假冒玉哥哥之名呢?”
她兩人思忖未完,隻聽歐陽雲飛一聲大喝道:“胡說,那個是歐陽雲飛?這位姑娘,你
才是認錯了人!”
那綠衣少女蓮步輕移,逼前幾步,冷笑一聲說道:“你就是化骨揚灰,我也認得出你是
歐陽雲飛,你不知在那裡學來一點武功,便要代人受死,哼!你的父仇我看是不想報了!”
歐陽雲飛臉上一陣扭曲,額間現出豆大的汗珠,冷笑一聲,說道:“在下公孫玉行不更
名,坐不改姓,豈有假冒他人之理,姑娘既然認錯了人,不管我如何辯解,諒也不服,不如
取出一件證物,也好廓清眾疑,以正身分。”
他說完,翻腕背後,嗆螂一聲,拔出半截斷劍,朗聲喝道:“不知在座諸位,是否有人
識得先師所遺這件信物?”
在座群豪一見元修道長半截斷劍,不由俱都肅然起敬,有些人竟紛紛離座而起,表示對
這位大仁大勇,為挽救武林浩劫而慨然捐軀的一代大俠致敬!“
歐陽雲飛一見群雄如此,不禁豪氣大振,目光掃視全場一周,劍指獨臂豺人說道:“你
還不亮出兵刃?再來嘗嘗我天南劍法的滋味!”
獨臂豺人獰笑兩聲說道:“老夫縱橫江湖三十年,與人交手,從未圍過兵刃,就憑這一
隻肉掌,足可在十招之內將你鬥敗!”
他想到方才一連兩掌,俱將對方擊退三步,顯見歐陽雲飛的內力,招術和經驗均差,故
而輕敵之心油然而生,那裡還把天南劍術放在眼下?
獨臂豺人身形一飄,便到歐陽雲飛身前人尺之處,獨臂一掄,呼的一掌劈出!
歐陽雲飛一劍在手,英姿勃發,簡直如同換了一人,一見獨臂豺人掌勢劈來,做然長笑
一聲,說道:“好狂的獨臂匹夫,不給你一點厲害嘗嘗,當著這天下群豪,你也不會對我天
南武功心服口服,看打!”
他“打”字出口,身軀往外一飄,閃過來勢,把頭略擺,只見一點黃影,疾如流星,直
奔獨臂豺人面門飛去。
獨臂豺人輕敵在先,疏忽於後,那曾料到對方會有如此一著,急忙收勢閃身,偏頭躲
閃,雖然避過要害,左耳卻被擊中,劃破小小一塊,鮮血涔涔面滴!
群豪驚駭之下,留神看去,原來那是一枚帶刺的小小金鈴!
歐陽雲飛朗笑兩聲,把頭一擺,便將那隻小小金鈴收回,原來他是用一根丈余長的鎢金
軟絲將鈴系住,隱於發間,以出人意料的方法打出,這是他離開瀝東括蒼山綠雲谷後,一時
異想天開,作了這番安排,經過月余時間練習,已至鈴無虛發之境,方才聽武林聖君宣布在
比武之時,可以盡展所能,是以先聲奪人,來了個驀然突擊,他見甩頭金鈴居然奏功,高興
之下,望著獨臂豺人鮮血滴滴的左耳,做然說道:“這是給你的一點薄懲,不列人百招之
內,現在你盡管出手槍攻!”
獨臂豺人真未想到歐陽雲飛右手持劍,卻用甩頭金鈴暗器進攻;一著失手,銳氣盡失,
怪嘯一聲,臉色變得慘紅,獨臂運足十成功力,一招“怪蟒尋穴”,挾著勁氣罡風,向歐陽
雲飛胸前襲至!
他存心要在一招之下,將這年輕對手擊倒!
歐陽雲飛是初生之犢不畏虎,他這種英勇,完全是因方才,群雄對天南三劍表現的崇敬
所激發,而且甩頭金鈴奏功,更增長他凌雲豪氣,手中斷劍一擺,一招師門劍法中的“密網
天羅”,化成一片劍幕迎去!
他這種不顧一切的拚命打法,大出武林常規,但卻正暗合“寓守於攻”的劍術中上乘心
法,天南劍術威力本強,任憑獨臂豺人怎佯狂傲,此時也不敢輕櫻其鋒,驚凜下吸氣收掌,
橫步轉身,退出五尺;
在場群豪齊都失聲驚呼,有的且鼓掌叫好。
辣手神魔申一醉濃眉微蹙,繼而哈哈笑道:“狠崽子,連六調老魔都不是我這位老弟的
對手,何況是你?這算是第一招,你輸啦!”
那自稱武林聖君的紅衣文生哂然笑道:“老醉鬼,你是故作違心之論?還是真的看不
出?公孫小俠這一招雖是敗中取勝,難道你不覺得是情急而出,並非上乘劍術的心法麽?”
辣手神魔申一醉打個哈哈說道:“對敵過招,首重取勝,誰管什麽心法屁法,老醉鬼隻
問你一句:這招是誰輸了?”
武林聖君嘴唇微披,不再說話。
歐陽雲飛搶佔先機,雄心大長,他不再被動的挨打,卻挾著方才一招余勇,右手劍“浪
拍濤翻”,左手掌“旋風搖嶽”,劍掌兼施,搶先攻出。
獨臂豺人獰笑一聲,喝道:“小崽子找死!”
身形一飄,向側方閃開,暗中遠起“五毒黑煞手”,獨臂一晃,他那蒲扇大的手掌,竟
然烏黑如漆,乘著歐陽雲飛掌劍落空,身形前撲之際,向他背後擊下!
歐陽雲飛招術用老,再想化解閃避均不可能,眼看那漆黑的手掌即將觸及他的背後,在
場群豪齊都驚駭萬分霍然站起,隻聽一聲悶哼,獨臂豺人驀然收掌,而歐陽雲飛在情急之
下,也同時反掌揮出。
獨臂豺人和歐陽雲飛的收掌出掌,與在場群豪的驚駭,幾乎是發生在同時,這緊張得令
人窒息的一瞬過去後,卻是一片沉寂!
武林聖君望著辣手神魔申一醉,神秘一笑!
辣手神魔申一醉哈哈大笑道:“這是第二招‘無極氣功’力克‘五毒黑煞掌’,又是我
老兄弟得勝!”
獨臂豺人似是受傷不輕,大大損耗內力,此時臉色蒼白,正自閉目垂首,行功調息。
歐陽雲飛則神采飛揚,卓立場中。
武林聖君轉首向辣手神魔申一醉曬然笑道:“老醉鬼,誰叫你計算招式評論勝負,我且
問你,方才這一招是否有些蹊蹺?”
辣手神魔申一醉醉眼一翻,不說道:“你說有什麽蹊蹺!難道懷疑我老醉鬼暗中相助不
成,我若有這種身手,隻怕你這武林聖君的寶座也坐不穩了!”
那呈獻“芝參雪霜靈果”的老者長眉一皺,低聲說道:“這恐怕是‘芝參雪霜果’之
力,光憑天南門下的無極氣功,未必能使獨臂豺人受創如此?”
武林聖君面色微變,不再說話。
獨臂豺人運功調息完畢,他連遭挫敗,心中雖是疑養生,但再也不敢輕敵,急施生平
絕學,招招狠毒,著著殺手,一招接連一招,宛如天風海雨向歐陽雲飛攻到。
歐陽雲飛吃虧在招式不熟,對敵經驗不足,但卻佔了不知厲害,不顧生死的便宜,即使
如此,他也不是身列武林十太高人之一的獨臂豺入對手,但奇怪的是每當他險象橫生,即遭
毒手之時,竟能突然化解,轉危為安,看得在場群豪個個迷疑不止。
轉瞬之間,兩人已鬥過五十余招,辣手神魔申一醉笑逐顏開的數著招式,連顧靈琴,沈
南施和另一位綠衣少女,也不自覺地笑屯嬌靨。
宴會未初開始,經過一陣折騰,此時日將銜山,已是申未時分,深秋夜色,像是來得特
別早,這五、六百裡的翻陽湖面,轉瞬之間,便籠罩上一片蒼茫暮霞。
忽聽辣手神魔申一醉倏然大叫一聲:“已滿百招!”
他急不及待,便探手向那盛放“純陽真解”的錦盒抓去,說道:“老兄弟,這是你的
啦!”
那知他手剛觸及錦盒,便覺肘間一麻,不由自主又收了回來,方待發作,隻聽武林聖君
哂然一笑,說道:“你急什麽!隻要你那老兄弟能與本聖君交手十招不敗,還怕得不到‘純
陽真解’!”
辣手神魔申一醉忙自運氣解開時間被點的曲池穴,一蹙濃眉,說道:“怎麽?你不是說
百招不敗在獨臂豺人手中,便可得到‘純陽真解’?”
武林聖君一笑說道:“老醉鬼可是真的吃醉了,還是裝糊塗、你問問人家,是不是百招
不敗,一隻是取得競爭資格?”
辣手神魔申一醉哈哈一笑道:“好!好!十招之內,你若敗在我老弟手中,我看你這武
林聖君的顏面,還往那裡擺去?”
他口中雖是如此說,但內心卻暗自著急,此人既是五十年前半仙會召集人“昆廬王子”
的門下,武功自是高得出奇,較諸當今中原武林十大高人的武功,不可同日而語,不然又豈
敢當著天下英雄,以武林聖君自居?
若是他手中略施殺手,則這位公孫老弟豈不要血濺當場,立時喪命?
但著急之中,卻有一點使他大惑不解,為何這武林聖君竟將那稀世奇珍“芝參雪霜靈
果”概然相贈公孫玉?
歐陽雲飛想不到自己牛刀小試;便與當今武林十太高人之一獨臂豺人力鬥百拍不敗,可
算得上是一大奇跡,他忽然靈機一動,暗付:“這難道是天南三劍老前輩,泉下有知在暗中
佑助?”
想到此處不禁閉目垂首,虔誠默禱。
但心中雖是一片但然,但在場群豪卻都面色微變,十分緊張,獨臂豺人羞憤退下,那自
稱武林聖君的紅衣文生面帶微笑,一步步向歐陽雲飛逼去!
辣手神魔申一醉輕咳一聲,強自打個哈哈說道:“這種比鬥之法,有點不大公平罷?”
武林聖君停足轉身,微笑說道:“老醉鬼,你看那裡不公平呀?”
辣手神魔申一醉重重乾咳一聲,離座而起,走到歐陽雲飛和武林聖君之間,說道:“我
老兄弟剛與獨臂豺息子大戰百合,真力未複,你卻是養精蓄銳,怎能算得公平?”
武林聖君哂然說道:“你莫非要代公孫小俠,先和本聖君走上百招?若要如此,那是最
好不過!”
辣手神魔申一醉本是性情中人,他心感公孫玉擊斷沙羅神木,解除他幽洞禁銅之思,競
欲冒著生命危險,先和這武林聖君較量一番,但三月前他因在雲南六調山純陽宮被六調神君
萬候午寒鐵杖砸碎肩骨,尚未痊愈,是以自知絕非武林聖君敵手,連是否能撐持百合不敗,
均毫無把握。
歐陽雲飛默禱方罷,聽見兩人如此說法,先是一怔,繼而朗聲叫道:“醉哥哥,老兄弟
這件事可不許你插手,我不累,自信可再打上百合!”
他不識厲害,隻覺得以獨臂豺人那等武林一統高手,尚都對他無可奈何,想這自稱武林
聖君紅衣文生的武功,也商不到那裡去,何況他因食用“芝參雪霜靈果”後,倒是真的毫無
倦意。
辣手神魔申一醉回頭向他苦笑一聲,說道:“老兄弟,當著天下群雄,你可不能把鋒頭
出盡,得讓點給醉哥哥!”
話音甫落,黑衣飄處,業已拔高四丈有余,一招“天河倒瀉”,隱挾著從來未見的奇幻
手法,化作漫天掌影,向那紅衣文生武林聖君,飛罩而落。
在場群豪,全是武學名家,看出辣手神魔申一醉,這出乎第一掌,便凌空變幻,妙用無
方,連那等高做的武林聖君,也煥然收斂哂然微笑,凝神應變。
原來辣手神魔申一醉怕他老兄弟還要逞強,是以才搶先發難。
須知當今武林十大高手中,除已死的六沼神君萬俟午稍稍勝他一籌外,中原道上再無敵
手,故那自稱武林聖君的紅衣文生,也是不敢十分輕敵。
武林聖君朗喝一聲:“好個‘不壞金剛大降魔手’!你那裡學來的這套佛門絕學?”
只見紅衣飄飄,身形一閃,早脫出辣手神魔申一醉漫天罩灑的掌影,但他並不立時還
擊,待對方收勢落地後,卻又哂然笑道:“老醉鬼,看在你喝醉了酒的份上,本聖君先讓你
十招,決不還手,等你清醒之後,我們再作一個公平搏鬥。”
辣手神魔申一醉微微笑道:“老醉鬼活了這把年紀,從沒叫人讓過,你隻管出手就是,
拚了我這老骨頭扔在此地,也要讓中原道上的朋友,見見你們西域絕學。”
他嘴中這麽說,心裡卻暗自驚凜,就隻憑人家那一招閃避,便見精奧,當下那敢大意,
遂把“先天混元氣”功凝百穴,施展“天星掌法”,揉雜“不壞金剛大降魔手”,以圖克敵
製勝。
豈知那自稱武林聖君的紅衣文生,到真是在十招內不予還擊,隻用那飄忽詭異的身法,
在掌影罡風中穿插遊走,申一醉本是以身法詭異輕靈,博得“黑衣無影”稱號,但比起這紅
衣文生,似是仍要遜上一籌?
轉瞬之間,十招已過,隻聽武林聖君哈哈笑道:“這十招不還手,並不是讓你,隻是等
你從酒醉中清醒過來,免得輸了不眼氣,現在小心點,本聖君可要還攻了!”
只見他紅衣飄飄,兩隻瑩白如玉的手在胸前虛室晃動,根本末向對方身上遞到,但辣手
神魔申一醉,卻覺得心神一震,疾忙橫移八尺。
武林聖君哈哈大笑道:“老醉鬼,別沉不住氣,本聖君掌尚未出,你跑什麽?”
在場群豪齊都大吃一驚,他們從辣手神魔申一醉的凝重面色之上,業已知道這紅衣文生
的武功,實在到了出神人化,傷人於無形之境。
歐陽雲飛不知好歹,他見申一醉閃讓,尚以為他是怯敵,在旁大叫道:“醉哥哥,你真
的喝醉酒啦?還是讓老兄弟來鬥鬥他吧!”
申一醉當著這多中原道上的武林豪雄,那能受得了紅衣文生如此莫落,他索有心狠手辣
之稱,聞言兩道濃眉緊蹙,殺機頓現,龍吟長嘯起處,急展“不壞金剛大降魔手”中的連環
三絕,“法雨慈雲”
“兜羅萬象”“天女拈花”,並配合自己威震江湖“天星掌法”之中一招絕學‘鴻鈞萬
化”,回環並發,掌影蔽空,在場群豪那麽多眼睛,卻無一人看得出他怎樣進攻,及攻的何
種部位。
武林聖君哈哈大笑:“原來你這老醉鬼的特長,並不只是能灌黃湯,果然有點真才實
學!”
他目注漫天掌影,身形屹立如山,對那排空罡氣,渾如不覺,直到掌臨頭頂,煥然長嘯
一聲,只見一道紅影,從萬千掌影中穿出,凌空拔起五丈,然後身形一舒一卷,猶如一片紅
雲,直向辣手神魔申一醉頭頂壓下!
辣手神魔申一醉黑影連閃,但像是孫行者跳不出如來佛的手心一般,始終在那片紅雲壓
罩之下。
跟著武林聖君雙掌已距辣手神魔申一醉頭頂不過尺余,群豪突在爆發出一聲驚叫!接著
響起一聲朗喝:“火!火!”
群豪詫然抬頭, 周見那“彭蠡水檄”上的一頂頂形棚,已在刹那之間,變成一片火海,
潮上晚風本烈;火仗風勢,隻聽得一陣嘩嘩剝剝的聲響,連地下所鋪木板,也已開始點燃!
一陣驚呼!
一片混亂!
跟著便是整個“彭蠡水謝”,完全變成“鄱陽湖”上的一片火海!
有的人豪聲大叫:“這是對我們中原武林朋友作有計劃的謀害陰謀!我們要找武林聖君
報仇!”
盡管有人座合,但卻不見那武林聖君的身影!
連辣手神魔的生死,也是個謎!
但最大的謎是假冒公孫玉之名的歐陽雲飛也失了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