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秀亭赧然叫道:“我怎麽配?我往日聲名,那等狼藉,如今形貌,這樣猙獰……”
淳於琬不等姚秀亭再往下說,便自接口笑道:“若在往日,淳於琬對姊姊委實不敢高攀,
但在今日,卻又恐高攀不上!因為你往日容顏美面心不淨,今日形骸醜面心不汙……”
姚秀亭聽到此處,搖手叫道:“不行,不行,我還有一樁對你生慚,於心有咎之事!”
淳於琬愕然問道:“姚姊姊一心既明,怎會還對我生慚?”
姚秀亭囁囁嚅嚅地,赧然說道:“淳於琬姑娘,難道忘了我適才曾問你認識不認識‘金
手書生’司空奇麽?”
這句話兒,倒把淳於琬問得著實吃了一驚,目注姚秀亭,愕然問道:“姚姊姊,你提起
‘金手書生’司空奇則甚?難道你和他……”
姚秀亭知道淳於琬有所誤會,趕緊加以解釋地,含笑道:“淳於琬姑娘不要誤會,我與
司空大俠之間,一清二白,無甚苟且,但因知道他是你的丈夫,今後卻無顏與他相見而已!”
淳於琬也是玲瓏剔透之人,聞言之下,一面心中頓寬,一百卻靈機忽動地,揚眉問道:
“聽姚姊姊這樣說法,莫非你最近曾與司空奇見面麽?”
姚秀亭失笑答道:“豈但最近,並還就是在這間廢寺大殿之中!”
淳於琬心中微跳,“呀”了一聲問道:“她的人呢?我竹因事失散,我正在到處找他!”
姚秀亭赧然說道:“如今恐怕不好找了,但‘小孤山大會’,為期不遠!你們總可在
‘江心毒婦歐陽美’的‘天刑官’中見面!”
說完以後,便羞慚頗甚地,把先前各事,向淳於琬絲毫無隱地敘述一遍。
淳於琬靜靜聽完,方明就裡,遂走到殿上指著庭院中那具已被“青磷毒火’,燒成焦炭
般的屍骨,含笑說道:“因為這具屍體,業已燒成焦炭,否則我早就認出他是‘玉手書生’
公孫昌!”
姚秀亭笑道:“淳於琬姑娘,你怎會這樣湊巧地,適時趕到,把我從水中救起?”
淳於琬微笑答道:“我和司空奇失散之故,也可以說是被‘玉手書生’公孫昌、及‘天
香公主’楊白萍所害!最近因尋他不著,隻好靜待‘小孤山大會’,彼此重逢,但四月初一
之期,將到未到,令人等得心煩,遂就便一遊‘武夷’,藉開襟抱!”
姚秀亭笑道:“原來淳於琬姑娘是閑遊過此,恰巧遇上!”
淳於琬向她看了一眼,含笑說道:“我因喜愛夜景正在前面峰腳徘徊眺覽,突見一道火
虹,從這廟中飛起,一閃即逝!”
姚秀享知道那就是自己全身著火,飛投廟外池塘之際,如今想起當時的驚險情狀,仍不
禁心神微懾!
淳於琬繼續笑道:“我眼力極強,遠遠望見火虹中似乎裹著一個火人,遂好奇頗甚
地,急忙趕來,看個究竟!”
姚秀亭長歎一聲說道:“若不是淳於琬姑娘及時趕來,對我援手,姚秀亭早化異物,真
所謂深恩大德,不敢言謝的了!”
淳於琬笑道:“姚姊姊不必謝我,這大概是你前生曾有積善,今生惡孽,也不失深,才
會鬼使神差地,在那等萬死一生的情況之下,被我救得性命!因為除了我身邊帶有‘雪蓮’
所製的專克火毒靈藥以外,換了旁人,縱或把你從水中救起,也續命無方呢!”
姚秀亭正在感慨,淳於琬又向她含笑說道:“姚姊姊,你一向嘯傲南荒,這次怎麽也到
中原地帶?”
姚秀亭微笑說道:“有人傳言,‘金手書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於琬、‘江心毒
婦’歐陽美,‘九幽妖魂’宇文悲這‘武林四絕’,將於四月初一至初十之間,在‘小孤山’
天刑宮中舉行一場‘四絕爭尊大會’!”
淳於琬點頭笑道:“這場大會,是由‘江心毒婦’歐陽美所發起,我們不得不應邀參加
而已!”
姚秀亭道:“這樁訊息,既然傳遍八荒,遂有不少自負藝高之人,認為何必僅限於‘四
絕爭尊’,應該改成一個‘萬派爭尊大會’!於是南北東西的牛鬼蛇神,便紛紛群聚中原!”
淳於琬“哦”了一聲,揚眉笑道:“這麽說來,中原各界的武林人物不談,僅僅邊荒地
帶,就來了不少罕世高手?”
姚秀亭道:“正是如此。”
淳於琬問道“姚姊姊,你知道有哪些難纏人物,準備參與‘小孤山之會’?”
姚秀亭應聲答道:“據我所知,有與我並稱‘南極雙凶’的‘三尺閻羅’宋彥,一向在
北極享名的‘冰川聖手’於天士……”
淳於琬微吃一驚,岔口說道:“連‘冰川聖手’於天士,都遠來中原了麽?”
姚秀亭歎道:“於天士性情高傲,此次是專為尋找司空奇,考較武學造詣,倒看‘冰川
聖手’與‘金手書生’兩人之中,誰可以稱為‘天下第一手’?”
淳於琬恍然笑道:“於天士也真是小氣,竟為了一個‘手’字,便不辭萬裡迢迢地趕來
淌這場血腥渾水。”
姚秀亭笑道:“不僅南北兩極,全有人到,便連西域東海方面,聽說也有人來!”
淳於琬霍然問道:“東海與西域方面的高明人物,大概是來自‘東海天魔嶼’、‘西域
八龍宮’了!”
姚秀亭點頭笑道:“淳於琬姑娘猜得不錯,‘東海天魔宮’的‘玉面天魔’孫秀,帶著
他最得意的‘玄玄魔袋’親來中原!‘西域八龍宮’則來了三條孽龍,你看即將開始的那場
‘小孤山大會’是否會熱鬧到可怕的程度?”
淳於琬秀眉雙軒,傲然說道:“熱鬧是真,可怕來必,越是這樣各方面豪俊薈萃一堂,
才越是考驗得出自己究竟有多高功力?”
說到此處,從身邊取出兩樣東西,遞向姚秀亭,嫣然笑道:“姚姊姊,你因身被‘青磷
毒火’燒得太重,敷我‘雪山聖藥’以後,傷熱雖然無虞,但若想脫膚複原,卻非等極長時
日,或遇絕世機緣不可!眼前隻好委屈一些,把邊兩件東西,穿戴起來,我們才好去赴那
‘小孤山大會’呢!”
姚秀亭接過一看,見是一身製作極精的魚鱗水靠,及一副人皮面具。含笑說道:“天香
公主楊白萍的這把火兒,是把怪火,雖把我全身外表,燒得烏焦巴弓,卻把我髒腑心靈中的
一切汙穢,也燒得乾乾淨淨!姚秀亭如今已悟色空之旨,對於這副臭皮囊,任它醜怪無妨,
似乎不必再加掩飾了呢?”
淳於琬聽出姚秀亭這番話兒,確是明心見性之旨,遂搖手笑道:“姚姊姊明心見性,著
實可賀,但你連一頭秀發,都被燒光,不僅看來不太順眼,也會使‘天香公主’楊白萍的再
路人,得意暗笑!故而依小妹之見,還是把這兩件東西,穿戴起來,比較方便!”
姚秀亭聽得淳於琬這樣勸說,遂從善如流地,把那套魚鱗水靠穿好,並戴上人皮面具!
淳於琬笑道:“姚姊姊,你先陪我去取一樣東西,然後我們同往‘小孤山天刑宮’中,
參與盛會!”
姚秀亭聞言,身形一縱,在這大殿橫梁之上,取下三個長方形的包裹。
淳於琬目光微注,尚未動向,姚秀亭已微笑說道:“這是多年苦練的一對‘桃花杖’,
及百朵‘桃花鏢’,既然前往‘小孤山’免不了要與一般牛鬼蛇神,較量較量,故而還是帶
在身邊,便於取用!”
淳於琬揚眉笑道:“姚姊姊的這種‘桃花杖’及‘桃花鏢’,絕非尋常兵刃暗器,定然
別具妙用!”
姚秀亭點頭笑道:“我本旁門左道人物,所用兵刃暗器,自也不登大雅之堂,但若用來
以邪製邪,威力還真不小呢!”
淳於琬與姚秀亭離開這座佛寺,一而北行,一面含笑叫道:“姚姊姊,你猜我要去取件
甚麽東西?”
姚秀亭微笑說道:“千頭萬緒,毫無范圍之下,卻叫我如何猜法?”
淳於琬問道:“姚姊姊知不知道有位業已金盆冼手、封劍閉門的綠林巨寇羅祖耀麽?”
姚秀亭點了點頭,含笑答道:“我知道這羅祖耀,他昔年是西陲大漠的獨行大盜,善用
各種火器。有‘霹靂火神’之號!”
說到此處,忽又目注淳於琬,愕然問道:“淳於琬姑娘,你要去找這位‘霹靂火神’羅
祖耀則甚?他既已金盆洗手、封劍江湖,縱與你有甚前仇……”
淳於琬搖了搖手,截斷姚秀亭的話頭,含笑說道:“姚姊姊,你猜錯了,我與‘霹靂火
神’羅祖耀不但無仇,昔日還在大漠之中,幫過他的忙呢!”
淳於琬繼續又笑道:“羅祖耀既已封劍,我怎會再邀他出山?何況他那點能耐,不配參
與‘小孤山大會’,我隻是想向他索取一些‘烈火散光丸’,以準備用而已!”
姚秀亭“哦”了一聲,微笑說道:“羅祖耀的‘烈火散光丸’,號稱‘當世第一火器’,
他也就是倚仗此物,才威震大漠,享名‘霹靂火神’,但不知淳於琬姑娘打算向他索討‘烈
火散光丸’之舉,是用來對付誰呢?”
淳於琬微笑答道:“姚姊姊怎麽明知故問?我自然是用“烈火散光丸’,代替‘青磷霹
靂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把那‘天香公主’楊白萍,燒得焦頭爛額!”
姚秀亭聽得一面好生感激,一面連連搖手說道:“不必,不必,我不想報仇!因為若不
是‘天香公主’楊白萍的那把火兒……”
淳於琬揚眉一笑接口說道:“姚姊姊,你不想報仇,是佔了一個‘善’字。我打抱不乾,
要給‘天香公主’楊白萍一個應得的報應,卻是佔了一個‘義’字,彼此立場不同,你又何
必攔阻我替莽莽江湖,除了一大害呢?”
姚秀亭聽她這樣說法,自然不好再攔,遂含笑問道:“那‘天香公主’,既與賢伉儷結
下深仇,還敢前往‘小孤山’送死麽?”
淳於琬笑道:‘她一定前去,因為楊白萍與‘小孤山天刑宮’的主人,‘江心毒婦’歐
陽美,頗有交情,她還想仗倚歐陽美的一些地利和條件,拔掉司空奇、淳於琬這兩根眼中釘、
肉中刺呢!”
姚秀亭低頭向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微笑說道:“淳於琬姑娘,我如今形貌既變,在‘小
孤山大會’之上,似可不必再用‘桃花煞女’姚秀亭的名號!”
淳於琬問道:“姊姊打算換用甚麽新名號?”
姚秀亭緩緩答道:“我就叫做姚悟非吧!”
淳於琬撫手笑道:‘好,浪子回頭金不換,蕩婦回頭能悟非,我再送姊姊一個美號,就
叫‘桃花聖女’!”
姚秀亭苦笑說道:“淳於琬姑娘,你可把我罵得苦了,我配稱得起‘桃花聖女’四個字
麽?”
淳於琬笑道:“怎麽不配?常言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姚姊姊放下了色字頭
上的一把刮骨鋼刀,怎么不可以立地成聖?”
姚秀亭微微一笑,不再多言,便與淳於琬兩人趕去尋找那位“霹靂火神”羅祖耀!
她們兩人之事,暫時不提。且說那位幸逃脂粉魔劫的“金手書生”司空奇!
司空奇自見“桃花煞女”姚秀亭提走“玉手書生”公孫昌的屍身以後,知道自己倘不趁
此機會脫身,少時若等姚秀亭打發掉“天香公主’楊白萍,再度入殿糾纏,定然不堪消受!
想到此處,便立即輕輕站起身形!
他此時因連用真氣,硬把所中迷香毒力,逼得隨同滿身大汗,泄出體外!故而毒力雖解,
元氣方面卻虧損異常,及待設法恢復,至少在三數日內,不宜與強敵苦鬥!
司空奇平生最恨這些不知羞恥的浪子妖姬,他何嘗肯放過姚秀亭?但一來顧慮自己真元
損耗太甚,二來又明知這位“桃花煞女”,定會參與“小孤山大會”,遂暫時容忍地,乘著
姚
秀亭、楊白萍兩人答話之間,從大殿後窗悄悄溜走!
他既然溜走,便不會在近處逗留,一口氣奔出了十來裡外,故而既未看見姚秀亭的滿身
火光,也未聽見“青磷霹靂彈’爆發之時的連珠脆響!
但這一來,卻使‘金手書生”司空奇種下嚴重病因!
因為他用真力逼毒,弄得全身大汗,內外衣服,宛如雨淋水濕一般。再加上連夜疾馳,
山風如剪,自然感受風寒,病因深種!
十來裡疾馳以後,周身汗透衣衫,居然硬被山風吹乾,司空奇遂覺得頭重腳輕地,有點
不大自在!
他知道不妙,趕緊敲開一家山店,請店家燒了一碗薑湯,飲了幾斤烈酒,要想祛風寒之
氣!
換了常人,難免立即病倒,但司空奇卻因體力特強,竟暫時遏住病象未曾發作!
直等他又複走了兩日,才在一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曠野無人所在,陡然伶伶打了一
個寒顫,發起病來!
越是平常不生小病之人,一旦有病,越是沉重,司空奇隻覺頭腦暈眩特甚,眼皮沉重難
睜,全身火熱,四肢軟綿,心中也煩躁異常,無法支持地地倒在地,慚漸失去知覺!
等到他迷迷蒙蒙地恢復知覺時,卻發現業已不在曠野之中,而在一座村店之內。
自己睡在榻上,蓋了兩床棉被,室中頗為溫暖,藥香甚濃,有位身著白色長衫之人,正
在熬藥!
司空奇人雖轉醒,病勢仍極沉重,無力發話,隻是呻吟一聲!
那白衣人聞得呻吟聲息,轉過面來,向司空奇微笑說道:“仁兄,你這場病勢,雖然不
小,但恰巧遇上小弟,我懷中現有專解風寒的特殊靈藥,少時服藥以後,約莫將養上個十天
半月,也就可複原如初的了!”
司空奇起初是暗叫僥幸,但聽得竟須十天半月,方能複原,不禁又暗暗叫苦!
這白衣人從外貌看來,是個三十上卞的俊秀書生,但眉間英氣勃勃,雙目之中,精芒如
電,分明不僅也是武林人物並還是位功力甚高的內家好手!
司空奇本想開口道謝,並詢問對方姓名,但他還未出聲,那位白衣書生便已猜透他心意
地,搖手說道:“仁兄如今真元太弱,中氣未充,暫時千萬不可開口說話!且等服下藥汁,
睡過一覺以後,彼此再作長談便了!”
司空奇聽估這樣說話,又委實覺得體力虛弱異常,遂隻好默然不語,僅從眼神之中,流
露出內心謝意!
那白衣書生的煎藥舉動,極為小心,對各種藥物的調配數量,入鍋先後,及爐火強度,
均一一親自周料!
把藥煎好,隻是大半碗色如琥珀的濃香汁液,白衣書生坐在榻邊,輕輕扶起司空奇的上
半身,喂他把一碗藥汁,慢慢服下!
司空奇覺得這藥汁雖然極香卻也極苦,但服下以後,腹中便略為舒暢!
白衣書生一面把司空奇輕輕放倒,一面卻就勢伸手在他“黑甜睡穴’之上,按了一按!
一陣舒泰感覺,電布周身,司空奇遂又不由自主地,沉沉入睡!
睡醒吃藥,吃完藥後,便又被白衣書生點了睡穴再睡!
就這樣一連三日,司空奇居然沒有機會,與對方互道片語!
到了第三日的晚間,司空奇睡得極為酣暢,一覺醒來,覺得自己除了四肢尚軟,真元不
沛,內力欠充以外,業已無甚病象。
他心中好生佩服白衣書生的醫道,更好生感激對方救了自己一命的海樣恩情,打算盡己
所能,百倍報答!
但目光掃處,白衣書生巳不在房中,似是出外走動?
司空奇正在緩緩坐起身形,房門推處,走進了一位店家打扮的老頭兒來!
不等司空奇開口,老店家業已拱手作揖地含笑說道:“客官,老朽姓林,是這村店店東,
今便由我來侍候客官,安心養病!”
司空奇聽出這老店家的話中有話,遂急急問道:“老店家,那位白衣相公何在?”
林老店家答道:“那位相公因客官的病勢已痊,只須繼續調養,他又有急事在身,遂開
了一個藥方,並留下十兩紋銀,已於午間走去!”
司空奇心中一急,便待下榻,林老店家搶步上前,伸手把他按住含笑說道:“那相公臨
別再三叮囑,說是客官至少還要將息兩日,才能趕路,且不能再受風寒,故而他還留下一件
皮裘相賜!”
司空奇不忍再拂對方之意,隻好臥回榻上,向老店家長歎一聲問道:“老店家,那位相
公的姓名來歷,您可知道?”
林老店家搖頭說道:‘那位相公說是雖然與客官風萍未識,但拯人危急,義所當為,些
許小事,不必留名,倘若彼此有緣,江湖再遇之際,他再和你好好交結交結!”
司空奇聽得呆在榻上,長歎一聲說道:“這位仁兄委實宛如天際神龍,不可捉摸,但也
略嫌狷介,這樣飄然一走,卻叫我受恩深重,報答無由!……”
話猶未了,那林老店家,業已含笑說道:“客官不必心急,且好好養病,如今不過才三
月十九,算來你或能見著那位相公?”
司空奇聽出這林老店家話中有話,遂趕緊問道:“老店家,聽你這樣說法,莫非知道那
位相公,是去了何處麽?”
林老店家點頭笑道:“我偶爾聽得那位相公談起,他要去觀光一場極為盛大的武林聚
合!”
司空奇暗想自己雖在病中,眼力仍算不差,果然那白衣書生,正如日前所料武林人物,
只可惜不知道他的來歷宗派而已!
他一面思忖,一面又向林老店家問道:‘老店家,那位相公是不是要於四月初一以前,
趕去‘小孤山’……”
林老店家不等司空奇話完,便自連連點頭地,接口微笑說道:“對,對,客官完全猜
對……”
他剛剛說到此處,突聞一陣急驟馬蹄聲息,遠遠奔來到了店門倏然停住!
林老店家不知何事,趕緊出房探看,過了半盞茶時,馬蹄聲息又起,但這次卻是馳返來
路!
司空奇正在暗自揣想,那林老店家,卻又捧著一隻錦匣,走進房來,笑嘻嘻說道:“客
官你看,那位相公對你多好……”
司空奇掀被而起一躍而下,向林老店家揚眉問道:“那……那騎馬人就是他麽?”
林老店家見他一面說話,一面已往房外走來,遂急得趕緊擋住房門,搖頭叫道:“不是,
騎馬人不是那位相公,客官不能再在病後受風,趕緊躺好,那位相公有信給你!”
司空奇聽得那白衣書生有信送來,遂從林老店家手中,接過憾匣,果見匣中附有一張小
柬。
他不開錦匣,先看小柬,只見柬上寫著:“此路經城鎮,購得好參兩隻,特遣急足飛送,
或可有助仁兄也!”
柬來仍未署名,但一筆北魏字體,卻寫得鶴舞鴻飛,銀鉤鐵畫!
寥寥數語,感人極探,司空奇持匣茫然,不禁垂落了兩行英雄珠淚!
林老店家笑道:“難怪客官感激,這位相公真是情意深重。那匣中裝的是好人參麽?”
司空奇緩緩解開錦匣,果見匣中黃緞之上,是兩支價值顯然甚昂的上好“野山人參”!
這位“金手書生”長歎一聲,取了一支人參,請林老店家,和藥泡製,卻把另一支人參,
收藏懷內!
林老店家笑道:“那位白衣相公,醫理甚精,他既送客官兩支人參……”
那司空奇搖手笑道:“老店家有所不知,我體質甚佳,風寒既愈,本來連這支人參,都
無需服用!如今隻是不忍心拂逆那位相公盛意,才以其中一支,煎藥服食,藉表承情,至於
另一支人參,我卻要妥為珍藏,留為終身紀的了!”
林老店家連連點頭,捧著那支人參,退出房外,替司空奇配藥蒸製!
司空奇獨倚病榻,摸著懷中所藏的另一支人參,不禁感慨叢生!
他晴思自己一身傲骨,生平不受人恩,誰知這次‘英雄隻怕病來磨’地,風寒突發,暈
倒中途,若非被那白衣書生,悉心救護,豈非空有蓋世才華,超人武學,仍難免委骨溝渠,
化作南柯一夢?
那位白衣書生除了診護自己病勢,贈銀贈裘以外,並於業已飄然遠去之後,又特購上好
野參,遣人飛送,這種深恩厚德,高誼雲情,卻叫自己如何報答得盡?
尚幸起初以為斯人遠引,圖報無門,心中極為慚惶,如今卻知道對方也要前往“小孤山”
觀光盛舍,情緒遂慚穩定。
司空奇情緒既定,遂索性靜靜服藥調養,又在這村店之中,住了兩日。
他這樣想法,是為了避免急於趕路之下,萬一再複病倒,不僅耽誤了“小孤山大會”,
並錯過與那白衣書生的訂交機會,此後天涯海角,渺渺茫茫,恐怕踏破鐵鞋,亦難尋找!
好在兩日之後,不過三月廿一,自己尚有日工夫,哪怕趕不到“小孤山天刑宮’內?
司空奇勘透利害,定下心來,體力自易恢復,何況一支上好野參,也對他助力不小!
“二月春風似剪刀”,如今雖已三月將暮,但曉行夜宿之下,尤其是曠野深山之間,仍
然時有寒意!
司空奇一來為了珍護自己的病後體力,二來感那白衣書生的一片深情,遂把對方留贈
的一襲薄裘,穿在身上!
這件薄襲,輕軟無比,司空奇在清晨穿上,便絲毫不覺得寒冷,但到了正午,烈日當頭
之下,卻仍然不覺炎熱,反而異常舒適!
司空奇由此發現,細看這件皮襄,毛短而密,異常輕軟,但除此以外,卻看不出其他奇
處,也非狐非獐,不認識是何種獸類?
司空奇一路急趕,在三月二十五日,便到了“鄱陽”。
一來“鄱陽”與“彭澤”之間,相距不遠,趕赴“小孤山大會”,可以朝發夕至!
【此處缺一頁】
聲!
這歌聲來處頗遠,墾從二三十丈以外的一片濃密水煙之中傳出!
距離既頗不近,再加上朔風獵獵,水響,所以縱有所聞,亦不清晰!
但司空奇凝神側耳之下,卻聽出對方唱的是首涼州古調!
作歌人並未凝聚甚麽內家功力,著意傳聲!隻是隨口歌來,卻仍能送出這遠距離,不被
風聲水響作亂,足見修為頗深,又是一位武林奇客!
司空奇起初倒是一驚,但旋即想起,“小孤山大會”既已迫眉睫,四海八荒的奇人異士,
必均紛紛趕趕此地,則有人乘便來此小遊,一覽名聞天下的“彭澤”風光,根本是意中之事,
何足為怪?
想到此處,他忽然有點異想天開起來,竟盼望在那片濃密水煙以內,唱出涼州古調之人,
是與自己有關人物!
因作歌人是男非女,司空奇的第一心願,自然希望對方便是對自己有救命深恩,贈予銀
裘的白衣書生!
假如是他,則先訂深交,再複同赴盛會,豈不是莫大愜心之事?
第二心願,則盼望對方是專為尋找自己,互爭‘天下第一手’榮譽的“冰川聖手”於天
士!
因為此人雖然常居北極,少到中原,但一向聲譽極高,若能在“小孤山大會”之前,與
其偶然相逢,也可先摸摸他的底細!
有此想法以後,司空奇便命舟子催舟!
漸漸距離接近水煙,濃度自淡,看見煙內船隻,也是一隻中型畫舫!
不僅船屬同型,那隻畫航也隻乘坐一人,卓立船頭,迎風飄袂,身上所著,正是一件白
色儒衫!
司空奇驟睹白色儒衫,以及對方的英挺背影,不禁喜得心中怦怦亂跳!
他對那白衣書生,銜恩太切,承情太深,故而一見之下,便急催舟於,加緊搖槳!
等到兩船相距,約莫五丈左右之時,司空奇更迫不及待地,腳點船頭,飛身縱起!
這種動作,有點突然,但因駕船舟子,見識過不少江湖異人,司空奇更在一上船時,便
曾重賞,遂並未使船家驚奇太過!
司空奇人在半空,便含笑發話叫道:“白衣仁兄,你大概想不到會在‘鄱陽湖’上,又
與小弟見面,這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了!”
發話時,人在空中,話了時,人已落在對方所乘的畫舫之上!
那位白衣書生,從容不迫地,緩緩回身,以兩道奇亮如電的炯炯眼神,向司空奇略一打
量!
司空奇被對方看得臉上烘的一熱,奇窘不堪I
原來,他認錯了人,白衣書生雖是白衣書生,但舟上文士,卻非店中俊客!
若說到俊,兩位白衣書生,倒均夠俊的,但店中的白衣書生,在俊美中,帶有一股逼人
正氣,這舟上的白衣書生,卻仿佛在俊美中,帶有一種刁柔味道?
司空奇趕緊一抱雙拳,赧然賠笑說道:“兄台,莫怪在下一時眼拙,認錯了人,尚請見
恕冒瀆驚擾之罪!”
賠禮已畢,便即轉身,意欲回自己所乘的那隻畫舫。
誰知才一轉身,那位陌生白衣書生,卻笑叫道:“仁兄留步!”
司空奇聽得對方發話,遂不得不又複轉身形,抱拳笑道:“兄台有何見教?”
白衣書生指著艙中桌上的幾色精美酒菜,含笑說道:“桌上有菜有酒,舟外有水有山,
仁兄既然駕臨,何不共飲幾杯,同賞‘彭澤’煙景?”
司空奇赧然笑道:“兄台雖是美意,但彼此萍水初逢……”
他話猶未了,那白衣書生便自接口笑道:“仁兄,你方才既是說‘人生何處不相逢’,
難道就不知‘相逢何必曾相識’麽?”
司空奇雖然覺得此人,有點略嫌英氣不足,眼角眉梢之間,也時常有刁狡神色流露,但
貌相卻頗俊美,談吐也非一般武林俗士,遂不便過拂人意地,點頭笑道:“兄台既然如此說
法,小弟也隻好遵命叨擾的了!”
說完,便招呼自己所乘畫舫的掌撐舟子,與白衣書生所乘的這條畫舫,並駛而行!
白衣書生一面肅客入艙,一面含笑問道:“仁兄適才過舟時,所施展的輕功身法,極為
高明,定是名震乾坤的中原大俠!”
司空奇微笑說道:“仁兄不必謬獎,小弟司空奇,雖托微名,並無實學!”
白衣書生聞言一震,目注司空奇揚眉笑道:“難怪小弟覺得司空兄風神爽爽,光采照人,
原來竟是‘武林四絕’以內的‘金手書生’,委實多有失敬!”
說到此處,又複站起身形,向司空奇抱拳一揖!
司空奇遂趕緊還禮,並對白衣書生笑道:“兄台適才吟那涼州古調之時,功力未凝,吟
聲自遠,分明也身負絕藝,但不知可否將尊名大姓,賜告小弟?”
白衣書生目光微轉,含笑答道:“小弟姓孫,草字東海!”司空奇拱手笑道:“孫兄恕
我冒昧動問,你是屬於當世武林中哪一宗派?”
孫東海點頭笑道,“小弟並未歸宗屬派,隻生性好武,遂無師自通地練過幾年粗淺功夫
而已!”
司空奇看出孫東海言有未盡,但江湖中本來就講究‘逢人隻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
心’,萍水初交之下,自己又怎能期望旁人與自己一樣的坦言無隱!
故而,他聽完孫東海所說,並不往深處追問,隻是含笑說道:“孫兄太謙,據小弟看來,
你可能也是要趕到‘小孤山天刑宮’去,參與‘江心毒婦’歐陽美所召開的一場武林盛會!”
孫東海點頭笑道:“司空兄猜對一半,小弟雖欲前去‘小孤山’,卻非參與爭雄盛會,
隻是敬佩‘金手書生’、‘碧目魔女’、江心毒婦’,‘九幽妖魂’這‘武林四絕’的大名
而來,想觀光觀光,你們四絕之間,是怎樣爭尊較技?”
司空奇搖頭笑道:“孫兄,你難道不知道這場‘小孤山大會’,性質已變?”
孫東海愕然說道:“司空兄此話何意?‘小孤山大會’變成什麽性質?”
司空奇含笑道:“此會主旨,本是范圍甚狹,隻是‘武林四絕’,彼此爭尊。但如今卻
固東西南北,好手遝來,高人雲集,連隱跡數十年的武林前輩,也驚動不少,遂由范圍極狹
的‘四絕爭尊’變成范圍極廣的爭雄競技!”
孫東海揚眉問道:“司空兄,你所說南北東西的好手高人是誰?隱跡數年的武林前輩,
又是哪些人物?”
司空奇微笑答道:“據小弟所聞,有來自北極的‘冰川聖手’於天士,有南極的‘三尺
閻羅’宋彥、‘桃花煞女’姚秀亭、來自‘東海天魔嶼’的‘玉面天魔’孫秀、來自‘西域
八龍宮’的三條孽龍……”
孫東海聽到此處,點頭笑道:“有這些南北東西絕世高手,趕來與會,真可謂八方豪俊,
齊聚中原。但司空兄所說隱跡多年的武林前輩,又是何人?”
司空奇舉起杯來,飲了一口酒兒,含笑說道:“這兩位武林前輩,在名號上便頗有趣味,
一個叫‘無鉤釣叟’魚自樂,一個叫‘無斧樵夫’林不凋!”
孫東海“哦”了一聲,揚眉問道:“這‘無鉤釣叟’與‘無斧樵夫’之號,確實極為有
趣!但無鉤怎樣釣魚?無斧怎能砍樵?不是有些矛盾麽?”
司空奇搖手答道:“並不矛盾,因為魚自樂的那根無構釣竿,本不是用來釣魚!”
孫東海一面提起酒壺,替司空奇把杯中斟滿,一面微笑說道:“魚自樂的釣竿,不是用
來釣魚,卻是用來作甚?”
司空奇笑道:“一般人有構釣竿,自是有用來釣魚,但魚自樂的無鉤釣竿,卻是用來釣
那些牛鬼蛇神,魑魅魍魎!”
孫東海點了點頭,含笑問道:“以此類推起來,則林不凋並非無斧,隻是不用來劈取那
些松柏楓檜而已!”
司空奇笑道:“孫兄完全猜對,林不凋老前輩外號雖叫‘無斧樵夫’,但卻擁有一柄
‘沉香寒鐵斧’呢!”
孫東海失驚說道:“這‘沉香寒鐵斧’,是不是威震乾坤的‘武林雙寶斧’之一?”
司空奇應聲答道:“不錯,所謂‘武林雙寶斧’,就是‘沉香寒鐵斧,,與另外一柄
‘五丁神斧’的合稱!”
孫東海問道:“林不凋既不用這柄‘沉香寒鐵斧’,劈那些松柏楓檜之屬,卻要劈些什
麽?”
司空奇笑道:“林不凋老前輩不願用‘沉香寒鐵斧’,劈那些山林間的松柏楓檜等棟梁
之材,卻要劈那些江湖間的惡煞凶徒,浪子之輩!”
孫東海雙眉微挑,含笑說道:“司空兄既對這‘無鉤釣叟’魚自樂,及‘無斧樵夫’林
不凋,知道如此清楚,定然極為相熟?”
司空奇搖頭笑道:“熟倒不太熟,彼此間隻有過一面之緣!”
孫東海舉杯笑道:“司空兄,小弟對這位武林奇人,欽敬已久,若在‘小孤山’會上,
相見之時,尚請司空兄一為引介!”
司空奇微笑說道:“此事不難,小弟可以照辦!”
話方至此,忽然一陣狂笑,從湖水之上傳來,笑聲甚為高洪,顯見發笑人的中氣極沛!
司空奇循聲看去,不由一怔!
原來,前面水雲深處,竟有兩條紅衣人影,略一閃現!
人影不足為奇,奇的是兩人全是紅衣佛子!
紅衣佛子也不足奇,足奇的是兩人一先一後,正在踏波追逐!
論到踏浪行波,登萍渡水之技,司空奇何嘗不能?但他最多也不過倚仗一口真氣提處,
飛渡上個十丈八丈而已!
像這樣能在“鄱陽湖”的無邊湖水之上,互相追逐為戲,卻不僅無法做到,連看也未曾
看過,聽也未曾聽過!
司空奇突然發現有如此武林奇人,心中怎不吃驚?臉上怎不變色?
這時,那兩位紅衣佛子,業已又複隱入水雲,孫東海遂向司空奇微笑問道:“司空兄,
你可認得出這兩個僧人來歷?”
司空奇苦笑了一聲,搖頭答道:“我認不出,卻猜得出,那兩位武功極高的紅衣佛子,
大概是‘西域八龍宮’中人物!”
孫東海點頭笑道:“司空兄猜得雖然不錯,但卻把對方的功力程度,抬舉了些!”
司空奇“哦’了一聲,揚眉問道:“孫兄難道認為那兩個紅衣僧人踏波絕技,不足驚奇
麽?”
孫東海含笑道:“把無際波濤,當作康莊大道之舉,若是旁人施展,自屬絕世神功,但
在‘西域八龍宮’人物腳下,卻極為輕松平常,不值一讚!”
司空奇是絕頂聰明人物,聞言之下,略一尋思,便恍然說道:“聽孫兄這樣說法,莫非
‘西域八龍宮’中,有什麽辟水異寶?”
孫東海見司空奇居然一點就透,遂好生欽佩地,連連點頭說道:“司空兄真夠聰明,所
謂七孔玲瓏,一點便透!”
司空奇赧然笑道:“孫兄莫加謬讚,但不知‘西域八龍官’中,有什麽辟水異寶?”
孫東海笑道:“小弟聽得西域‘雅魯藏布江’中,有條孽龍,曾被八位紅衣喇嘛,設法
釣起,每人獲得一粒‘辟水龍珠’,並將整條龍皮剜下,陳列在所居寺院之內,更名為‘八
龍寺’,自稱‘西域八龍’!”
司空奇恍然說道:“原來‘西域八龍’之名,是從此而得……”
話猶未了,孫東海又複笑道:“他們每人有了一粒‘辟水龍珠’在身,已可入水不沉,
再複略提真氣,不是便容易行波渡水了麽?”
說到此處,遠方水雲中,出現了一隻大船,船上果然坐了三位紅衣僧人,正在飲酒!
孫東海伸手一指,含笑說道:“司空兄請看,他們並非踏波百裡,漫遊‘鄱陽’,仍有
舟船,候在左近!照這種情況,漫說‘西域八龍’,身懷‘辟水龍珠’,便是司空兄與小弟,
隻要提足真氣……”
話鋒至此,倏然而頓,因為孫東海發現自己話多必失,有了語病!
但司空奇因系胸懷磊落君子,生平以誠待人,遂不曾發現對方語病,隻是含笑說道:
“不管這乾西域僧人的真實武功,到了什麽地步,他們既來中原,與其他的海宇群雄,共聚
於‘小孤山天刑宮’中,切磋所學,總也是武林盛事!”
孫東海見“西域三龍”所乘大船,與自己所乘畫舫,是背道而行,相距越來越遠,遂向
司空奇含笑道:“司空兄,我們要不要追上去,與這乾自以為了不起的西域僧人,鬥上一
鬥?”
司空奇搖手笑道:“一來彼此無怨無仇,二來數日後便可在‘小孤山大會’之上正式切
磋,如今何必師出無名,向其挑釁?但倘若換了……”
孫東海見司空奇欲言又止,不禁揚眉笑道:“倘若換了別人,又便如何?司空兄怎不繼
續說呢?”
司空奇目閃精芒,恨恨說道:“倘若換了‘南海雙凶’?我也許令他們再無機會,同去
‘小孤山’了。”
孫東海笑道:“司空兄,是否與‘南海雙凶’中的‘三尺閻羅’宋彥,有甚深厚前仇?”
司空奇搖頭笑道:“那‘三尺閻羅’宋彥雖然凶名甚著,卻未曾與我有甚過節!”
孫東海“哦”了一聲,微笑說道:“這樣講來,司空兄是與那‘桃花煞女’姚秀亭,有
些瓜葛的了?”
司空奇冷哼一聲,點頭答道:“我若見了‘桃花煞女’姚秀亭,一定會給她一些嚴厲懲
罰!”
孫東海目光一轉,含笑問道:“姚秀亭天生尤物,絕代傾城,但又極為淫蕩,一定是先
與司空兄有過……”
司空奇不等孫東海話完,便自連搖雙手,接口說道:“孫兄莫要猜錯,小弟與‘桃花煞
女’姚秀亭,並非素識,隻是在偶然機會之下,見過一面而已!”
孫東海方待再問,司空奇已把“武夷”廢廟中的那段故事,向孫東海坦誠無隱地,說了
一遍。
孫東海聽完以後,微笑說道:“司空奇,你失去了一次大好機會!”
司空奇愕然問道:“孫兄此話怎講?”
孫東海從眼角眉梢之間,現出了一絲淫蕩神色,微笑答道:“聞得‘桃花煞女’姚秀亭
天姿玉體,常人渴欲一親肌膚,而不可得,她當時居然向司空兄,垂青送媚,並被碰了個莫
大釘子!正所謂‘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情戀落花’,司空兄豈非平白失去一次好機會了
麽?”
司空奇早就覺得孫東海的神情氣宇,隱蘊刁柔,如今又果然說出這些淫邪之語,不禁頗
覺不悅!
若是深交,自己倒可對他略加勸責,但彼此萍水初逢,未便當面使其難堪,遂隻好劍眉
雙蹙,默然不語!
孫東海也是位聰明絕頂之人,一見司空奇的臉上神情,便哈哈大笑地,向他舉杯說道:
“常言道:‘對牛彈琴,不入耳’!小弟如今竟成了‘對聖賢,請’,簡直有些罪過!
但司空兄應該知道,小弟是有意仰附深交,又憑‘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百不知心’,才故
意設詞,對司空兄的品德暗加試探的呢!”
司空奇聽得一愕,孫東海又複雙手捧杯,含笑說道:“司空兄,小弟敬你一杯,藉謝適
才失言之罪!”
話完,便把杯中美酒,先行一傾而盡!
司空奇見狀,也隻好飲完自己杯中美酒。
孫東海放下酒杯,又含笑說道:“司空兄,小弟有句肺腑之言,不知當不當講?”
司空奇揚眉:“大丈夫講究的是‘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孫兄既有話,
但說何妨?”
孫東海微笑說道:“小弟久慕‘金手書生’威名,適才又試司空兄的高尚情操,遂有意
欲與司空兄,互結金蘭之好!”
司空奇萬想不到對方竟會有這種提議,不禁俊臉微紅,窘得無話可答!
因為對方雖說試出自己情操高尚,但自己卻不知對方品格如何,哪有這等盲從魯莽,互
訂蘭盟之理?
孫東海見了司空奇的遲疑神色,不禁臉色一變,目閃精芒,揚眉問道:“司空兄,你對
於小弟所說互結蘭盟之事,竟意下如何?莫非認為孫東海是駑鈍下才,不堪交往麽?”
司空奇聽他這樣說法,自然不便不答,微微一笑說道:“孫兄說哪裡話來?司空奇既承
兄錯愛,怎會自高身價,不識抬舉!但……”
孫東海見他語音忽頓,含笑問道:“司空兄有何高見,盡管說出!”
司空奇繼續笑道:“但一結金蘭,便為兄弟,生死禍福,終身共之,似亦不應過分衝動
草率!故而小弟之意,目前隻是杯酒締交,至於金蘭深結之事,無妨候‘小孤山大會’以後,
彼此也可以認識得更清楚一點!”
孫東海聰明絕頂,一聽便知這位“金手書生”司空奇,對於自己尚不放心,遂哈哈大笑
說道:“司空兄說得對,小弟完全同意你這種看法,但我也有個要求!”
孫東海指著司空奇所乘的那隻畫舫,含笑說道:“司空兄,你大可把這隻畫舫遣走,就
與小弟同舟,道遊彭澤風光,到時再齊去‘小孤山’赴會!”
司空奇劍眉雙蹙,方一沉吟,孫東海又複含笑說道:“司空兄不必考慮,我們若不接近
一些,又怎能在彼此之間,增強認識呢?”
司空奇對於孫東海的這句話兒,無法拒絕,隻好點頭笑諾,取出一錠黃金,厚賞原先所
坐的那隻畫舫,打發船家離去。
孫東海見司空奇答應與自己結伴同遊,遂異常高興地打開行囊,取出一隻高約兩尺有余,
方圓盈尺的奇形白玉酒壺,以及兩隻上好玉杯!
自古英雄,誰不愛酒?司空奇一見這玉壺玉杯,便嘖嘖讚道:“孫兄,你這兩件酒器,
真是人間絕品,壺杯如此,酒質之美,可想而知,定屬甚麽稀世仙釀了!”
孫東海微笑說道:“小弟這壺酒兒,足足陳達百年以上,非遇知音好友,是絕舍不得供
諸俗客的呢!”
一面說話,一面替司空奇斟了一杯,含笑說道:“司空兄請你嘗試一下,這酒兒雖不足
當‘佳釀’之稱,但‘香醇’二字,卻已世罕其匹的了!”
司空奇見那酒色淡綠,斟得滿出杯口,堆起分許,卻毫不四溢,知道確是絕世佳釀,遂
舉起杯來,呷了一口!
果然,孫東海所說,絲毫不差,酒味之香醇程度,竟屬從未嘗過!
司空奇讚了一聲“好酒’,玉杯舉處,一飲而盡!
孫東海手持玉壺,又替他斟滿一杯!
司空奇豪情勃發,連盡三杯,但他怎會知道就因為飲下這三杯美酒,幾乎把他的一生俠
譽,完全斷送!
第三杯酒兒,才下喉頭,司空奇便覺頭腦微暈,不禁“咦”了一聲,向孫東海揚眉笑道:
“孫兄,這酒的勁兒好大?小弟平素對於任何烈酒,至少有三斤之量,今日怎地才飲三杯,
便有些不勝酒力?”
司空奇極為機靈,他直到如今,尚未起疑之故,是因早巳留神暗察,酒中確無絲毫毒質!
孫東海目光微轉,笑吟吟地答道:“司空兄,你應該足以自豪,我這三杯美酒中所蘊酒
力,足抵尋常烈酒三十斤呢!”
司空奇聞言,方自一驚,一陣湖風吹過,頓覺酒意上湧,無法支持地,伏案醉倒!
孫東海看了司空奇一眼,揚眉自語地,冷笑說道:“司空奇你哪裡知道你所飲的是‘百
煉酒母’,三杯下肚之後,至少要醉上三日!”
一面說話,一面硬把司空奇抱到艙中軟榻之上,照著他的容貌,動手化裝!
這孫東海極精易容之術,他根本不用甚麽人皮面具等物,更因身材輪廓,原與司空奇仿
佛,故而不消多時,便化裝得與“金手書生”一般無二!
孫東海化裝過後,對鏡略一端詳,覺得已極神似,遂向那操櫓舟子揚眉叫道:“焦老三,
你先把他抱到後梢,等船隻進入前面那片濃密水雲以後,便將他推墜湖內!”
焦老三如言抱走司空奇,並狂笑問道:“請問島主,既然把他拋入湖中,為何不先殺
卻?”
孫東海冷笑說道:“你懂甚麽?這‘金手書生’司空奇,名頭極大,交往極廣,倘若屍
上有傷,經人發現以後,必有生平友好,代他尋仇,雖然未必找得到我,總嫌有點不乾不淨,
如今這樣安排則顯系酒醉落水,怪著誰來?茫茫湖水,四顧無人,他又飲了三杯‘百煉酒
母’,三日之內,無法轉醒,哪裡還有絲毫僥幸之理?”
焦老三賠笑說道:“島主的英名盛譽,並不下於‘金手書生’,何必要化裝虛他的形
貌?”
孫東海笑道:“我的名頭不僅不比他弱,並還是他前輩,但卻有兩點特殊原因,才決定
扮作‘金手書生’司空奇,去參與‘小孤山大會’!”
焦老三聞言,方自有點愕然不解,孫東海又複笑道:“第一點特殊原因是我有兩個厲害
仇人,叫做‘無鉤釣叟’魚自樂,‘無斧樵夫’林不凋,要想找我晦氣!我扮作‘金手書生’
司空奇的模樣,不僅可以減去這種顧慮,並還可以乘其不備地,把兩個老家夥下手解決!”
焦老三“哦”了一聲,恍然笑道:“島主委實高明……”
孫東海不等焦老三話完,便自接口說道:“第二點特殊原因是我此行主要目的,井非參
加‘小孤山大會’與天下好手爭霸,而是久聞‘桃花煞女’姚秀亭的豔名,及她足以令人蝕
骨消魂的一身內媚功夫,要想據為禁臠!方才聽得司空奇說起,這位‘桃花煞女’,已在
‘武夷’廢寺對他,則我扮成司空奇模樣,豈非毫不費力地,便可在姚秀亭身上,完成
我的心願?”
語音一了,忍不住得意異常地,發出一陣獰聲狂笑!
原來,這“孫東海”隻是隨口化名,他的真實身份,則是來自“東海天魔嶼”的“玉面
天魔’孫秀!
“金手書生”司空奇還為了“玉面天魔”孫秀要來參與“小孤山大會”之事,跑去報告
“無鉤釣叟”魚自樂、“無斧樵夫”林不凋,請這兩位武林前輩出山,共同降魔衛道,誰知
竟陰錯陽差地與孫秀湊巧相逢,在陌不相識,毫無戒心之下,中了這位
【此處缺一頁】
人家請過舟一般如何?”
他笑顏遂開地,揖客就坐,井命焦老三不必將船攏岸,仍在湖內遊蕩!
林不凋落坐以後,用鼻頭一嗅,揚眉笑道:“司空老弟,你酷愛杯中之物麽?這艙內酒
味好濃!”
孫秀聽得心中一喜,暗想大概這條大魚,又要自動上鉤,遂接口笑道:“林老人家且飲
上兩杯,品嘗品嘗如何?我這酒兒,真敢稱為絕世無雙品呢!”
林不凋搖手道:“司空老弟,你不必對牛彈零,我生平滴酒不飲,若是換了那魚老怪物,
恐怕會連酒缸子都替你喝幹了呢!”
孫秀聽林不凋說是生平滴酒不飲,知道故技難施,不禁大覺失望!
但轉一想,此老生平威名,多半均靠那柄不劈松杉柏檜,專劈魍魎魑魅的“沉香寒鐵
斧”而來,若能設法奪去此斧,也就減去這位武林奇俠的不少威風,無以為懼!
想到此處,遂舉起香茗,目注林不凋,含笑說道:“林老人家你既是不飲,在下便以茶
代酒,敬你一杯!”
林不凋呷了一口香茗,點頭笑道:“這茶味不錯,水也極佳,我雖非劉阮之徒,卻有盧
同之好!”
孫秀知道這雖非與自己直接結仇,但卻仇深似海的“無斧樵夫”林不凋、“無鉤釣叟”
魚自樂,均是為了誅殺自己,才再出江湖!便故意揚眉道:“林老人家,你一路行來,可曾
見著那位‘東海天魔嶼’的‘玉百天魔’孫秀麽?”
林不凋一聽,“玉面天魔”孫秀之名,果然立即眉騰殺氣,目閃神光地,厲聲說道:
“我還不曾見著這萬惡淫賊,否則,我那柄茹素多年,未沽人血的斧兒,業已開了戒了!”
孫秀佯作不知,愕然問道:“林老人家,你既號稱‘無斧樵夫’,怎麽又有甚斧兒?”
林不調呷了一口香茗,哈哈大笑答道:“司空老弟有所不知,我老頭子從來不肯伐什麽
松杉楓松樹木,豈不是有斧等於無斧?”
孫秀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神色,撫掌笑道:“我明白了!林老人家的那柄斧兒,是不劈松
杉楓檜等棟梁之材,專劈那魑魅魍魎等江湖醜類!”
林不凋點頭笑道:“司空老弟,你猜得對了,除了萬惡凶人的頸血腦髓以外,我決不願
輕用我那柄罕世寶斧!”
孫秀見對方漸漸上鉤,不禁心暗喜地“哦”一聲,揚眉問道:“林老人家,你所用斧兒,
居然還是什麽罕世寶物麽?”
林不凋笑道:“當世武林中,寶刀寶劍,均還不少,能夠稱得起‘寶’字的斧兒,卻隻
有兩柄!”
孫秀雖已聽見“金手書生”司空奇,談過這“武林雙寶斧”,卻仍不得不問地,含笑說
道:“林老人家何妨說說這‘武林雙寶斧’,使在下一開茅塞!”
林不凋笑道:“所謂‘武林雙寶斧’,便是一柄‘五丁神斧’,及一柄‘沉香寒鐵
斧’。”
孫秀問道:“老人家所有的是哪一柄呢?”
林不凋答道:“‘五丁神斧’不知下落,我所有的是那柄‘沉香寒鐵斧’!”
孫秀嘴皮微動,叫了一聲“老人家”,便故直立即住口地,欲言又止!
林不月果然上當地,含笑問道:“司空老弟,你莫非想看看我這柄斧兒?”
孫秀軒眉說道:“神物利器,誰不欲一開眼界?但……”
林不凋狂笑說道:“司空老弟,你何必如此慎言?難道我還怕你這位名馳八表的‘金手
書生’,會劫走我的‘沉香寒鐵斧’麽?”
一面說話,一面便探手腰間,取出―桶短斧,向孫秀遞過。
孫秀見這柄短斧,斧樹是木,斧身是鐵,但全系黝黑色澤,入手極沉,重逾常斧十倍!
尤其舞柄黑木,隱泛異香,嗅之令人神思清爽!
林不凋見他反覆把玩,遂含笑叫道:“司空老弟!你是高明人物,看不看得出我這柄
‘沉香寒鐵斧’的妙處?”
孫秀應聲笑道:“斧身寒鐵之妙,容易知道,無非鋒芒絕利,剁金碎石,無堅不摧!但
對於‘沉香鐵木’斧柄,則除了質地極堅,不虞刀劍砍削以外,看不出其他妙用!”
林不凋笑道:“難怪司空老弟看不出來,我這‘沉香鐵木’斧柄,蘊有‘辟邪’之妙!”
孫秀問道:“老人家所謂‘辟邪’二字,應該怎樣解釋?”
林不凋答道:“可分水陸空而言,它能水辟蚊龍,陸辟蛇蟲,空辟蚊蠅毒物!”
孫秀“哦”了一聲,又把手中“沉香寒鐵斧’,自複連看,並從眉宇間流露出懷疑不信
神色!
林不凋知道他對自己所言,未能全信,遂雙眉微挑,含笑問道:“司空老弟,你識不識
得水性?”
孫秀鎮日狎戲東海波濤,水性極好,但如今固存深心,遂故意有所保留地,隨口答道:
“在下略通水性,不甚高明,老人家問此則甚?”
林不凋笑道:“因地屬鄱陽湖既無蚊蚋,又無蛇蟲,我遂想司空老弟,持斧向水中一
試!”
孫秀聞言,雖覺正中下懷,卻仍故意笑道:“船上雖無蛇蟲,空中雖無蚊蚋,但這鄱陽
湖以內,也未見得便會有蛟龍呢?”
林不凋搖手笑道:“何必定要蛟龍?老弟持斧入水,包管有無數魚蝦,聞香而來,但絕
不敢接近你身外一丈周圍之內!”
孫秀雙揚一挑,笑聲說道:“這柄‘沉香寒鐵斧’既有如許神妙,我倒要試上一試,開
開眼界!”
他一面說話,一面脫去所著外衣,衣內居然穿著一身極為精致的魚皮水靠!
林不凋見這位“金手書生”衣內竟穿有水靠,不覺一愕?
孫秀目注焦老三,微施眼色叫道:“船家,我的水性不太高明,若是有所差池?便請你
也下水,助我一臂之力!”
焦老三聞言會意地,點頭笑道:“相公放心,在下行船甚久,狎習風波,我看得出你在
水中,有險無險!”
孫秀雙目一剔,足踏船頭,縱起了兩丈來高,一式“魚鷹入水”,頭下腳上地,持著那
柄“沉香寒鐵斧”,刺波而入!
林不凋見他入時的所濺浪花極少,波紋也不甚大,便向焦老三笑道:“船家,這位司空
相公的水性修為,看來頗為不弱呢!”
焦老三故意搖頭笑道:“在下的看法,與老人家不大相同,司空相公下水時,似乎故意
逞能,起得太高,容易發生危險。”
林不凋雖是功力卓絕的老輩奇快,但對於水性一道,卻屬外行,遂愕然問道:“這起大
高之舉,有何危險?”
焦老三笑道:“司空相公起得既高,又是頭下腳上的斜穿而落,自然入水甚深!萬一遇
上深水寒流,便容易抽筋,或是水下有甚暗礁等等,也容易觸碰涉險!”
林不凋聽得點頭說道:“船家說得有理……”
話猶未了,水下突然“咕嚕嚕……”地冒起了一連串的水泡!
焦老三知道這是“玉面天魔”孫秀命自己乘機脫險暗號,遂眉頭緊皺,“哎呀”低叫一
聲!
林不凋怎會知道“金手書生”司空奇,業已著了“玉面天魔”孫秀的道兒,水中這位,
是冒牌假貨?自然絲毫不存疑惑地向焦老三說道:“船家,你不妨也下去看看,那位司空相
公,在水中有無變故?”
焦老三巴不得這位“無斧樵夫”林不凋,有這麽兩句吩咐,遂應諾一聲,身形閃處,也
縱入鄱陽湖內!
他這下水身法,果然極見高明,幾乎無甚響聲發出,無甚水濺起,隻是一個接一個冒形
水紋,逐漸往遠方散去!
焦老三全身入水以後,張目一看,看見“玉面天魔”孫秀,正滿面喜色地,在水中相待!
原來孫秀手持“沉香寒鐵斧”,沉入水中,約莫過了片刻,便發現無數大小魚蝦,從四
面八方遊來!
但這些魚蝦雖來,卻均不敢接近孫秀,只在丈許以外,黑塵塵地,圍作一圈!
孫秀見林不凋所言不差,寶斧果具水辟蛟龍靈效,自然心中狂喜,頗為得意!
等到焦老三隨後下水,孫秀便把“沉香寒鐵斧’微揚,烏光閃處,嚇得那些魚蝦,紛紛
逃竄!
孫秀與焦老三,均極精水性,互相作手式,便宛若兩條大魚般地,遊向鄱陽湖岸!
這樣一來,卻把這位“無斧樵夫”林不凋,弄了個莫名其妙?
林不凋起初頗為“玉面天魔”孫秀所扮的“金手書生”司空奇擔心,不知他在鄱陽湖水
之下,有何困厄?
但等焦老三下水之後,情勢便立有變化!
因為孫秀與焦老三,雖是倚仗精深水性,在水下潛行,避免船上有何發現,但孫秀適才
揮動“沉香寒鐵斧”開路之際卻把身外大群魚蝦,赫得騰跳亂竄!
魚蝦為數甚多,這一紛紛亂竄之下,水百上便自然大起波瀾!
林不凋忽見水中騰躍起大量魚蝦,便知自己的“沉香寒鐵寶斧”業已發揮靈效!
但這些魚蝦,略一亂翻以後,竟又向著“鄱陽湖”岸遊去!
魚蝦遊行,雖並無一定方向,但如此品類甚雜地,成群不散,卻必有異常原因!
這原因顯而暑見,便是孫秀與焦老三在水中,向湖岸潛行,成群魚蝦,遂跟隨“沉香寒
鐵斧”氣味,追隨不散!
林不凋立畫肪船頭,見這種情形,以為孫秀所扮冒牌貨色的“金手書生”,是想略為遊
遠,以試探寶斧靈效,故而仍未在意!
直等遙望那些集群不散的大批魚蝦,井未回環轉折,而是巡行遊向湖岸方向,林不凋略
感奇詫!
這種現象,雖已顯示水下人有意遠去,但林不凋仍是隻感奇詫,並不驚急!
因為,他想不出任何理由,可以懷疑堂堂“金手書生”司空奇,會不惜身份地,來騙走
自己這柄“沉香寒鐵寶斧”!
林不凋正在猜不透其中玄妙之際,驀然十七八丈以外,浪花一翻,“玉面天魔”孫秀,
及焦老三雙雙出水換氣。
這位“無斧樵夫”,真氣微提,高聲叫道:“司空老弟,你為何去得這遠?”
孫秀哪肯答話?默然無語地,又與焦老三,雙雙施展水下功力,沉入波濤之內!
林不凋如今方有點驚奇,雙眉一剔,便轉身走到船尾,意欲掉過頭來,搖船追去,問個
青紅皂白。
但林不凋雖然掉轉船頭, 卻是方向相反地,駛往湖心,不是駛向湖岸!
這倒並非林不凋笨拙得不會駛船,面是他發現了向湖心航行,比向湖岸航行,更為重要!
原來,林不凋轉身之際,目光微瞥,竟發現湖心方向的水波以上,漂浮著一個人兒!
以常人而言,追尋自己的“沉香寒鐵寶斧”,當然比救援一個多半業已死去的陌生人兒,
來得重要。
因落水沉溺之人,多半都是在死去以後,屍身才會浮上水面!
但俠士與常人不同,常人是重己輕人,俠士是重人輕己!
如今,林不凋不考慮水上浮人是否已死,即將船駛向湖心,對自己珍遭性命的“沉香寒
鐵寶斧”,根本不顧的動作,便是重人輕己的俠士襟懷的充分表現!
轉眼間,林不凋所駛畫舫,已與那漂浮人體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