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虒奚,天際一片血紅。
一隻信鴿,飛落到李廣的帥帳之中,一個軍官取下信鴿腿上的紙片,然後立刻就狂喜的喊道:“將軍,將軍!大捷!車騎將軍已經殲滅了匈奴胥紕軍、黑鴉軍以及逼落軍!全殲敵人,斬首上萬,僅千余殘敵狼狽逃竄……”
李廣聞言,嗖的一下站起身來,同樣激動萬分。
“善!”他高興的就跟一個小孩子一樣。
此戰之後,意味著,匈奴人將再也無力掙扎。
漢匈戰爭的勝利曙光已經出現了。
雖然不敢說,畢其功於一役。
但至少也是奏響了匈奴帝國滅亡的序曲。
“快,派人通知薊城和漁陽!”李廣立刻下令。
“諾!”軍官們興高采烈的應道。
這一戰的意義,不需要人解釋,他們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這意味著漢家君臨天下!
也意味著,從此以後,大家建功立業和稱王道寡的的時代。
世界有多大?
不需要人教育,坊間流傳的傳說,就已經讓人知道了。
已知世界,僅僅是匈奴帝國的部分,就已經大的不像話了。
草原縱橫數萬裡,西域三十六國,三千裡河川,富饒的河西走廊,潺潺流水的居延澤。
還有,那個傳說中,遍地黃金,流著奶和蜜,據說只要躺著曬太陽就可以吃飽肚子的身毒。
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向漢室,向中國敞開了懷抱。
“西征!”
無數人歡呼著:“西征!”
當初,安東大開發,無數人一夜暴富的情況,依然歷歷在目。
現在,一個遠比安東更加寬廣,更加富饒,而且更加美麗的新世界,向漢家臣民敞開了懷抱。
自元德二年開始,官方鼓吹的新世界,現在,坦途已經鋪好了。
最大的障礙,匈奴人,將從此不複存在——至少不再具備阻攔中國腳步的能力。
這一刻,上至將軍、官僚,下到士卒、馬夫。
人人眼中閃爍著莫名的色彩。
這是對財富的渴求。
這是對土地的渴望。
這是對子孫後代的未來的希冀。
也是對一個新時代的憧憬!
無數人歡呼雀躍。
這歡呼聲,甚至就連匈奴人也聽到了。
“漢朝人怎麽回事?”夏王皺起眉頭,他連忙說道:“立刻給我準備好牲畜和戰馬,送去漢朝營地,我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但內心的不安和惶恐,就像附骨之疽一般,讓他難以安心。
一個時辰後,當匈奴使者帶著一萬頭牲畜和五百匹戰馬,再次進入漢軍營壘時。
他所看到的是一片歡騰的景象。
沿途,人人都在議論著一場大勝,一場輝煌的勝利。
使者的手腳都開始顫抖,他的身體開始發冷。
沒有人比匈奴人更清楚,胥紕軍的可怕和強大。
但現在,無疑,這支匈奴的王牌,很可能已經覆滅了。
就如折蘭人一般……
若是如此,則肯定是漢朝神騎出手了。
使者不知道,胥紕軍到底是怎麽死的。
但他知道,一旦胥紕軍滅亡,那麽,匈奴的命運,就真的滑落到了低谷了。
在漢軍軍官的帶領下,使者被迎到了李廣面前。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漢軍營帳之中,也點了燈火。
“將軍,故貴也太不守信了吧?”一見面,使者就質問起來:“貴國不是自詡禮儀之邦嗎?為何輕易毀約?”
“哦……”李廣輕笑一聲,問道:“吾何以毀約?”
“貴國軍隊,難道沒有攻擊要陽的我軍?”使者大怒。
“是又如何?”李廣反問道:“與貴國停戰之事,本將雖然並未同意,但出於好意,從前日起,本將就已經下令各部停止前進了……”
“何來毀約一說?”
使者氣的肺都要炸掉了。
但卻又無可奈何,只能低頭說道:“將軍,如今您要的牲畜和戰馬,本使都已經帶來,還請將軍守約……”
“本將自然會守約……”李廣輕笑著道:“使者請看,本將這不是沒有下令攻擊嗎?”
“還請貴國讓開道路,放我主及我主軍隊出塞……”沒有辦法,使者隻好哀求著道。
在現在,胥紕軍疑似已經敗亡的情況下,使者很清楚,匈奴人唯一的生路,在於漢朝人高抬貴手,不然的話……
這漁陽-虒奚一帶,數百裡的地域之中,十萬匈奴騎兵,恐怕能回到草原的不過一兩萬。
剩下的人,全部都會死在這裡!
“這要我國天子批準……”李廣好整以暇的說道:“本將會立刻派人快馬加鞭,請求聖天子考慮……還請使者和貴國單於稍等……”
那使者卻是被李廣這句話堵得想要吐血。
從此地到長安,一個來回,起碼是一個月!
一個月後,匈奴人早就餓死了!
但他能有什麽辦法?
只能是哭著哀求道:“請將軍念在貴我兩國數十年的和親之好的份上,通融一二……”
“我主單於已經答應了,若貴國願意與我國休兵,那麽,我匈奴不僅僅願意歲歲嫁閼氏與貴國天子,更願意割讓幕南以及河間地、皋蘭山,乃至於祁連山給與貴國……”
“更願意歲歲進貢……”
“歲貢黃金五千金,戰馬一萬匹,牛羊十萬頭……”
他說著深深的彎腰,如同杜鵑泣血一般懇求:“還請將軍答允!”
李廣聽了,卻不為所動。
他雖然是個政治白癡,但也明白,這種戰和之事,哪裡容得了他來議論?
這是天子和朝堂諸公的事情!
況且,即使他敢答應。
他的部下,絕對不會答應!
誰會放棄到手的武勳和爵位?
沒有人!
而現在,從漁陽到虒奚,起碼有十萬個人頭,幾十個列侯的爵位都在跟大家夥招手。
誰他媽敢放匈奴人?
就不怕被數十萬大軍的怒火給燒成灰燼?
反正, 李廣不敢。
使者見狀,卻壓低了聲音,對李廣拜道:“還請將軍考慮……”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低聲道:“豈不聞,飛鳥盡,良弓藏,走狗烹,狡兔死?”
“將軍,貴國淮陰故事,殷鑒在前啊……”
“哈哈哈……”李廣站起身來,他如何聽不懂這匈奴使者的話?
這是要他養寇自重呢!
但問題是……
為什麽要養寇?
這個世界這麽大,除了匈奴,漢軍需要征服和教化的地方那麽多。
何愁沒有敵人,何愁沒有武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