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歌掙了幾下,沒有掙脫,本來心中就不痛快,強顏歡笑了一個晚上,現在脾氣全被激起,低著頭一口咬了下去,看他松不松手?
雲歌咬的力道不輕,孟玨卻沒有任何聲息。
雲歌心中寒,難道這個人不僅失去了味覺,連痛覺也失去了?抬頭疑惑地看向他。
夜色漆黑,孟玨的眼眸卻比夜色更漆黑,像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吞噬著一切,卷著她也要墜進去。雲歌倉惶想逃,用力拽著自己的手,孟玨猛然放開了她,雲歌失力向後摔去,雲歌趕忙後退,想穩住自己的身形,卻忘了身後就是門檻,一聲驚叫未出口,就摔在了地上。
“孟石頭!”雲歌揉著疼的屁股,怒火衝頭。
孟玨笑得好整以暇,“不放開你,你生氣,放開你,你也生氣。雲歌,你究竟想要什麽?”
孟玨這話說得頗有些意思,雲歌氣極反笑,站起來,整理好衣裙,語聲柔柔:“孟玨,你又想要什麽?一時好,一時壞,一會遠,一會近,嘲笑他人前,可想過自己?”
孟玨笑說:“我想要的一直都很清楚明白。雲歌,如果舍不得,就去爭取,既然不肯爭,就別在那裡顧影自憐。不過也許你從小到大根本就不知道什麽叫‘爭取’,任何東西都有父母兄長捧到你眼前供你挑選,不知道世間大多數人都是要努力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雲歌盯著孟玨,疑惑地問:“孟石頭,你在生氣?生我的氣?”
孟玨怔了一下,笑著轉身離去,“因你為了另一個人傷心,我生氣?你未免太高看自己。”生氣,是最不該有的情緒。對解決問題毫無幫助,只會影響一個人的判斷和冷靜,他以為這個情緒早已經被他從身上抹去了。可是,這一刻他才意識到,他竟然真的在生氣。
“孟玨,你聽著:先,人和東西不一樣。其次,我‘顧影自憐’的原因,你佔了一半。”雲歌說完話,砰地一聲就甩上了門。
孟玨唇邊的笑意未變,腳步隻微微頓了下,就依舊踏著月色,好似從容堅定地走在自己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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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歌愁眉苦臉地趴在桌子上。
常叔大道理小道理講了一個多時辰,卻仍舊嘴不乾,舌不燥,上嘴唇碰下嘴唇,一個磕巴都不打。
一旁的許平君聽得已經睡過去又醒來了好幾次。她心裡惦記著要釀酒乾活,可常叔在,她又不想當著常叔的面配酒,只能等常叔走。卻不料常叔的嘮叨功可以和她母親一較長短。忍無可忍,倒了杯茶給常叔,想用水堵住他的嘴。
常叔以非常讚許的目光看著許平君,再用非常不讚許的目光看向雲歌,“還是平君丫頭知人冷暖,懂得體諒人。平君呀,我現在不渴,過會喝。雲歌呀,你再仔細琢磨琢磨……”
許平君將茶杯強行塞到常叔手中,“常叔說了這麽久,先潤潤喉休息休息。”
許平君的語氣陰森森的,常叔打了冷戰,吞下了已經到嘴邊的“不”字,乖乖捧著茶杯喝起來。
終於清靜了!許平君揉了揉太陽穴,“雲歌,公主是金口玉言,你根本沒有資格拒絕。不過你若實在不想去,有個人也許可以幫你。孟大哥認識的人很多,辦法也多,你去找他,看看他有沒有辦法幫你推掉。”
“我不想再欠他人情。”雲歌的臉垮得越難看。
“那你就去。反正長安城裡做菜是做,甘泉宮中做菜也是做,有什麽區別呢?你想,就因為皇帝在甘泉山上建了個行宮,一般人連接近甘泉山的機會都沒了,你可以進去玩一趟,多好!聽說甘泉山的風光極好,你就全當出去玩一趟,不但不用自己掏錢,還有人給你錢。上次我們給公主做菜,得的錢都趕上平常人家一年的開銷了。這次你若願意,我依舊陪你一塊去。”
常叔頻頻點頭,剛想開口,看到許平君瞪著他,又立即閉嘴。
雲歌鬱鬱地歎了口氣,“就這樣吧!”
常叔立即扔下茶杯,倒是知趣,隻朝許平君拱拱手做謝,滿面笑意地出了門。
“許姐姐,你不要陪大哥嗎?”
一提到劉病已,許平君立即笑了,“來回就幾天功夫,他又不是小孩子,能照顧好自己。嗯……雲歌,不瞞你,我想趁著現在有閑功夫多賺些錢,所以借你的光,跟你走一趟。等以後有了孩子,開銷大,手卻不得閑……”
“啊!你有孩子了?你懷孕了?才成婚一個月……啊!大哥知道不知道?啊!”雲歌從席上跳了起來,邊蹦邊嚷。
許平君一把捂住了雲歌的嘴,“真是傻丫頭!哪裡能那麽快?這只是我的計劃!計劃!虧你還讀過書,連我這個不識字的人都聽過未雨綢繆。難道真要等到自己懷孕了才去著急?”
雲歌安靜了下來,笑抱住許平君,“空歡喜一場,還以為我可以做姑姑了。”
許平君笑盈盈地說:“我算過帳了,以後的日子只要平平安安,最大的出帳就是給孟大哥和你的成婚禮,這個是絕對不能省的,不過……”許平君擰了擰雲歌的鼻子,“你若心疼我和你大哥的錢,最好嫁給孟大哥算了,我們花費一筆錢就打了你們兩個人……”
雲歌一下推開了許平君,“要賺錢的人,趕緊去釀酒,別在這裡說胡話。”
許平君笑著拿起籮筐到院子裡乾活,雖然手腳不停,忙碌操勞,卻是一臉的幸福。
雲歌不禁也抿著唇笑起來,笑著笑著卻歎了口氣。
許平君側頭看了她一眼,“這一個月沒見到孟大哥,某些人歎氣的功夫倒是越練越好了。”
雲歌捂住了耳朵,“你別左一個‘孟大哥’,右一個‘孟大哥’好不好?聽得人厭煩!”
許平君笑著搖頭,不再理會雲歌,專心釀酒,任由雲歌趴在桌上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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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歌和許平君雖然是奉公主的旨意而來,卻一直未曾見到公主。只有一個公主的內侍總管來傳達了公主對雲歌菜肴的讚美,又吩咐雲歌盡心聽公主的吩咐,只要做好菜,公主一定會重重賞賜。
想是因為出行,防衛格外的嚴,雲歌和許平君都被搜了身,還被叮囑,未有吩咐不可隨意行動,不過雖然查得嚴格,但所有人對她們的態度都很有禮,讓雲歌心中略微舒服了一點。
雲歌和許平君共坐一輛馬車,隨在公主的車輿後出了長安。
出門前雲歌雖然很不情願,可當馬車真的行在野外時,她卻很開心,一路撩著簾子,享受著郊外的風光。
到了甘泉宮後,雲歌和許平君住一屋。
公主的總管說因為雲歌和許平君不懂規矩,所以吩咐別的侍女多幫著雲歌和許平君,出了差錯唯她們是問。
雖然嚴厲的話是朝公主的侍女說的,但雲歌覺得只不過是對她和許平君的變相警告。 雲歌偷偷朝許平君吐了吐舌頭,做了個害怕的表情,進屋後哈哈笑起來。
許平君對雲歌的大大咧咧十分不放心,提醒雲歌:“長安城內出來避暑的不止公主,剛才從山上望下去,一長串馬車直到山下。我們是要小心一些,別不小心衝撞了其他人,有些人可是公主都得罪不起。”
“許姐姐出門前,大哥叮囑了姐姐不少話吧?”
“沒有。病已吩咐我的話,你都聽到了,就是讓我們隻專心做菜,別的事情,做聾子。做啞子。做瞎子。我搞不清楚他究竟是願意我們來,還是不願意我們來。”
雲歌皺著眉頭,歎了口氣,“想不清楚就不要想了,男人的心思,琢磨來琢磨去,只是傷神,還是不要想的好。”
許平君正在飲茶,聽到雲歌的話,一口茶全噴了出來,一面咳嗽,一面大笑,“小丫頭,你……你琢磨哪個男人的心思琢磨到傷神了?”
雲歌裝作沒有聽見,迅跑出了房門,“我去問問侍女姐姐大概要我做些什麽樣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