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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節快到了,提前祝大家愉快。
金釘朱戶,碧瓦雕簷,紅泥牆壁,翠靄樓台。
英國公府之大,僅憑片言隻語,難以形容。單是那一池碧水,蕩漾生華,一路觀去便是勝景。
任憑假山削翠,碧崗堆雲,柳元景視若無睹,隻一心朝著清荷園走去。
柳輕輕作為國公府的掌上明珠,所居之地,風景神秀,在眾園林之中亦是上上景。
清水樓台,荷花池中碧葉連天,花期未至,一片碧綠怡情悅目。
睡蓮開的早,純白無暇的蓮花,浮蕩在水邊,悠然美好。
柳元景踏入清荷園後,眾仆從慌張行禮,眼明手巧的已到茶房備了點心。
世子爺出門許久,不曾接風洗塵便來看縣主,讓他們著實驚訝。
年紀稍大點兒的丫頭,已到了懷春年紀,世子一出現,便遮遮掩掩躲在暗處偷窺。
或者藉著由頭上前行禮,但盼著讓世子多看兩眼,一個個粉面含羞,雀躍萬分。
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柳元景如往常一樣,態度冷淡,碎掉無數少女心。
柳輕輕性子溫順沉默內斂,鮮少下閣樓,此時正在樓上玩耍,聽聞兄長回來了,小臉難得露出笑容來。
她放下花繩,正要躋了木屐下榻,一抬頭卻見兄長已經近在眼前。
柳輕輕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羞澀的往旁邊移了移,絞著手指,模樣十分可愛。
她膽小怕羞。許多天沒見兄長,心裡惦念,卻不敢靠近。
室內擺設無不精美絕倫,博古架上最搶眼的是一個汝窯美人斛。還有兩方雕刻逼真的動物石像。
連柳輕輕的坐榻,都是雕花香楠木花梨降真小床,底下鋪著紅氈綠毯。
兩個小丫鬟一人手捧瓜果,一人端著茶水,伺候周到。
見妹妹起居沒受到怠慢,柳元景這才唇角微挑,往日冰封的面容有開化跡象。
兩兄妹眉眼僅有三分相似,神態卻如初一輒,平日面部表情很少,微微一笑十足驚豔。如同百花齊放般明媚。
柳輕輕拿起半新不舊的縷金百蝶穿花雲緞靠背引枕揣在懷裡,烏黑的眼珠依舊直盯盯的瞅著兄長。
柳元景被她的拘謹的樣子逗樂,俯身捏了捏她頭上花苞一樣的兩個小發髻,溫柔的問:“輕輕不認識大哥了,怎麽跟小呆瓜一樣。”
“輕輕不是小呆瓜。”
她認真的搖搖頭。細聲細氣的說著。
許多日子沒見,柳元景挨著妹妹坐下,看著她一張小臉比起臨走前更加清減,心疼的說:“最近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怎麽又瘦了。”
柳輕輕不好意思的把纖細的手腕往後藏了藏,小聲咕噥道:“飽了就不愛吃。”
妹妹自幼體弱,又愛挑食。柳元景一直清楚,可也無可奈何。
畢竟吃飯這事兒,她不愛吃,旁人不能給她灌下去。
“以後多吃點兒,你看你瘦的,風一吹就人就飄了。”
柳元景伸手掐了下輕輕臉蛋兒。寵溺的說著。
兩個小丫鬟在一旁垂著頭,余光中看到這一幕,豔羨無比。
她們也就比縣主大兩歲,因著身份天壤之別,待遇截然不同。若她們能有世子這樣的兄長。真是少活十年也情願了。
輕輕偏頭躲過柳元景的魔爪,小嘴嘟了起來,她眼神期期望向門外,甜糯的問:“爹爹今天還沒來看我呢。哥哥,聽說那個娘要生了,我們是不是該有小弟弟了。”
她的語氣十分落寞,聽的柳元景不是滋味。
他從來不叫段錦華娘親,柳輕輕識不清段錦華為人,平日與她也算親近。
但在兄長面前,怕他不高興,柳輕輕總是用那個娘來稱呼段錦華。娘親去世時她才兩歲,幾乎完全淡忘了親娘的模樣。
爹爹和兄長都寵著她,輕輕最想要的卻是嫡親娘親的懷抱。
聽妹妹天真的提及段錦華生產之事,柳元景一時不知如何應對。今天情況特殊,爹爹應該不會過來了。
他該怎麽說,才能讓妹妹不因此失落。
沉吟良久,柳元景為輕輕理了下額發,撫慰到:“別怕,就算有了弟弟,大哥和爹爹還是最疼你。乖乖的,平時多吃點兒。”
“嗯。”
柳輕輕乖巧點頭。
與清荷園隔了幾處回廊的秋楓院,此時因為國公夫人生產一事,正忙得不可開交。
“啊,啊……”
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從產房中傳來。平日裡嫻熟端莊的段錦華,此刻躺在床上,也只能憑借本能掙扎。
接生婆子在旁邊不停的給她打氣,喊著一二三讓她用力,段錦華的腦袋因為疼痛亂成了一團漿糊。
下體撕裂般的痛楚,讓她完全集中不了精神,汗水打濕了衣服,丫鬟在旁邊不停的為她擦著也無濟於事。
“夫人,用力啊,一定要用力。”
聒噪的聲音讓段錦華頭疼欲裂,她越喊聲音越大,並有咬牙關的趨勢,經驗豐富的產婆眼明手快的往她嘴巴裡塞了一塊乾淨棉布。
孕婦生產時極度痛苦,意識模糊時容易咬傷自己。
“唔,唔……”段錦華雙目圓睜,叫聲堵在嘴巴中,成了嗚咽。
柳雲逸在外間坐著,耳邊不時傳來段錦華的哭喊聲,握著茶杯的手指骨節開始泛白。
他不是頭一次當爹,可對女子生產之事,陰影頗重。
亡妻便是由於生愛女時虧了身子,這才如花似玉之年,撒手人寰。
而今聽著段錦華淒厲的叫聲,柳雲逸眼前頻頻閃現薛玉娘的身影,他實在怕極了往事重演。
他不想胡思亂想,偏又耳力極好。屋中點滴動靜都能捕捉到。
憂心之下,他乾脆站起身來,在客廳中反覆踱步,緩解著心中緊張。
柳雲逸萬萬沒想到。作為幾個孩子的父親,碰到這種場面時,他仍會像毛頭小子一樣手足無措。
想他曾行軍打仗,卻不能在鬼門關中救回夫人來。
身子越來越乏,段錦華隻覺得眼皮沉重起來,接生婆子卻驚喜喊道:“快了快生了,夫人用力,小公子頭露出來了。”
一聽孩子腦袋露出了,段錦華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繃緊了身子咬著牙將全身力氣都集中到下身去。
也就片刻功夫。房內一陣歡騰,產婆舉著渾身光裸剛剪了臍帶的嬰兒,高聲叫著:“生了生了,是個男孩兒。”
段如錦疲憊一笑,徹底暈了過去。嘹亮的嬰啼在此時響起。
這是段如錦的頭一胎,雖說發作的十分突然,好在她平時注意養胎,約莫五六個時辰便生了下來。
她這次生產,可謂看似凶險實則平順,最後母子平安。
聽到房內終於傳出生了的訊息,嬰兒的啼哭聲中氣十足。柳雲逸一下子坐到椅子上,整個人放松下來。
他這才發現,自己額頭早就被汗水打濕。
國公府又添新丁,柳雲逸傳令下去,給幾位產婆還有伺候丫頭都封了紅包。
得了賞錢的眾人自是喜不自禁,照顧起夫人公子來。更是盡心盡力。
按規矩,產房穢地柳雲逸是不能踏足的,以防被晦氣衝撞。
柳雲逸本人將此視為無稽之談,但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他也沒執意進去。
影響他考量的還有一個因素,柳雲逸行伍多年,擔心身上煞氣衝了段錦華和幼子。
產房門開了,奶娘抱著包裹好的公子,前來給國公過目。
柳雲逸遠遠看了一眼,孩子眼睛沒睜開,小臉皺巴巴的,胎發濕漉漉的貼著,胎毛還沒褪。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他頷首到:“小公子長的很精神,你抱走好好照顧著,讓夫人先休息一下。”
奶娘興高采烈的應了聲喏,抱著孩子朝備好的寢居走去。
給小姐還是公子做奶娘,這兩者的差別可不是一般的大。她仿佛已經看到了,將來公子長大後,她一家人得臉的場景。
小姐長大了,將來是要有教養嬤嬤的,等出嫁時跟奶娘也就生疏了。
公子就不一樣了,公子長大了多少會繼承些家業,她們這些做下人的,也能跟著沾沾光。
鬱鬱蔥蔥的爬山虎,遮住了半個影壁,洪姨娘撐起繡架,借著日光慢條斯理的繡著花。
一針一線,分外仔細,似乎全然忘記了世間冗雜。
正在這時,從照壁之後噔噔跑出一個梳著抓髻的小丫頭,開口就是:“姨娘,夫人生了,是個小公子。”
“呦。”
洪姨娘手一抖,針戳進了肉裡,滲出殷紅的血珠,她輕輕將血珠抹去,抬頭說了句:“那是極好的, 好長時日未向夫人請安,明日我便探望去。”
小丫鬟囁嚅著,不知該說些什麽,瞧著洪姨娘沒再搭理自己,便行了禮飛快告退。
一直坐在樹下念書的柳容波,此刻抬起頭來。他面色黎黃,四月份剛過的十一歲生辰,模樣並不如兄長出眾。
他合上手中書,目光投向了神態平靜的姨娘,帶著幾分怨懟說:“娘,爹好久沒來看我們了,這下添了嫡子更加想不起我們來。”
洪姨娘原本沒有波瀾的面容,在聽到兒子的話後,晦暗了下來,她噙著線頭將其咬斷,收起了手頭的活。
似是解釋又似是自嘲,洪姨娘慢悠悠的對兒子說:“哥兒也莫要含酸了,在老爺心裡,除了薛夫人和世子還有輕輕,旁人啊,始終是旁人。”
柳容波如是一聽,神情更加羞惱,一時間恨起了自己的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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