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夕陽下,蒿草搖曳,蟲鳴鳥躁。(首發)
柳元景扶著肩膀,做了決斷,今夜他先找戶僻靜的農家安歇著,明日再做打算。
營地中眾人駐扎多日,並無任務發出,也有人取巧,換了行裝到縣中遊蕩。
他正是借著這由頭,悄悄的匿了行蹤。
萬事沒有都有風險,柳元景為肩胛上的傷口犯難。平白無故的多出傷來,讓人發現極為不好。
他只能裝作沒有受傷的樣子,將這傷口藏在袖子裡。
隻恨那黑衣人,手段實在毒辣,這一劍下去傷了他的筋骨不說,差點將他刺個通透。
想要喬裝,也得稍作休養。
拜那次奇遇所賜,柳元景倒不擔心傷口會惡化,他從那次後不僅功力大增,受傷後恢復的速度也快於常人。
辛夷二人下了山,青松前後奔忙,兩人入了一戶農家,辛夷換上了一身清爽棉麻衣裳。
當家的男人不在,大娘對他們兩個半大孩子,和顏悅色多有照拂。
雖說對方極力推辭,辛夷還是留下一些銅錢,當做答謝。
換下的裡衣,她怕招惹事端,一並借了包袱,裹了起來。
那對玉玦連同冊子,她貼身放著,唯恐落下。
辭別了熱心的大娘,兩人直奔雇車馬的地方,上了車也不問價,一心要回清流鎮。
這兩樣東西,辛夷背著青松,沒叫他得知。
一路上青松雖然心中無數疑問,又不敢追根究底。
回到家中,辛夷直接閉了門窗,道了累,將裡衣扔到木桶中進了屋。
青松總覺得其中有些不妥,他究竟是被何人打暈,小姐又是怎樣逃脫。
他站在木通邊,一時不留神,見到辛夷衣袂邊緣處,暗紅幾點格外惹眼。
青松蹲下身子,將濕透衣服撈起來細細一看,白色衣緣上,觸目驚心的紅痕,怎麽看都像血跡。
難道小姐受傷了?青松手指拽著衣服,怔在原地。
“青松,你們今天下鄉順利麽,小主子臉色看著不太好。”
劉婆婆開口,青松忙不迭的放下衣服,抬頭道:“我們上了一趟山,小姐或許是累著了,歇一會兒大概就好了。”
回來前,小姐反覆交代他,今日的事兒一定不能跟師父師娘說,這一點他記得很仔細。
方才他回憶過,小姐身上並無傷口,這血跡來歷可疑,他暗自觀察便好。
等小姐願意講來龍去脈,他一定會洗耳恭聽。
要是說與師父師娘聽了,他們免不得要擔驚受怕。
這廂,辛夷獨自躲在屋中,封了門窗,手指在那本泛黃的日記上摩挲。
一本可能存放了三百年的日記,乃是她見過的歷史最悠久的文書了。
立面到底會寫著什麽呢?
辛夷在心中向柳元景致歉,她並非刻意隱瞞他,不過物極必反,她要是暴露出自己能讀懂這古怪符號,一定會讓他心生疑慮。
既然是《穿越者日記》,那就讓她看看,這前任穿越者到底做了什麽吧。
辛夷打開扉頁後,表情立馬呆了。
“,。”
欲練此功,必先自宮!
“前輩,你當你是東方不敗嘛。”
辛夷吐槽無力,只能默默翻了個白眼。
這一串密密匝匝羅馬拚音裡,前輩良心發現,好歹還加了標點符號。
她又緊趕著看了幾行,生怕手裡拿的真是前輩搞出的《葵花寶典》。
果然,到了第二行,辛夷直接被雷倒了。
“,,,。”
無論這是什麽人,辛夷都相信,這一定是位幽默感爆棚的人,而且還是冷幽默。
為了方便閱讀,辛夷用手按著拚音一行一行的辨認下去。
結果,越看她便越心驚,除去行文中字裡行間飛揚脫跳,莫名其妙的歡快,她似乎發現了了不得的東西。
大荔朝戊申年禦賜親封九千歲,乖乖的,若這是真的,這位穿越者也混得太厲害了。
能讓一國之君賜為九千歲,歷史上辛夷也就記得一個魏忠賢。
咳,當然,魏忠賢絕對是個大奸臣,這位穿越前輩尚難定論。
只是看到這裡,辛夷倒有點兒明白,這位前輩字裡行間為何那麽怪異了。
他行文時而柔媚如女子,時而慷慨激昂大丈夫,交織著違和感。穿越成為太監,這對於正常男人來說,絕對不是一個愉快的經歷。
她暗自記下了紀年,打算抽空找找大荔朝的史書,看看這個九千歲到底是有真實存在,還是子虛烏有。
原諒辛夷雖然愛讀書,但是涉獵斑雜,史書多枯燥無味,除了大華國的歷史她粗略看了些。
關於前朝之前都是稍有了解,從話本中通曉幾個典故而已。
要做到對歷史人物如數家珍,辛夷還真做不到。
這自稱紫宸九千歲的家夥,文筆不錯,雖然用的全是羅馬拚音,辛夷腦海中仍舊勾勒出了他的形象。
在後文中,他還交待了自己穿越前是一個外科大夫,順便吐槽在這裡學中醫記藥名有多艱難。
九千歲所講不外乎穿越前後的心路歷程,對於自己生平,傲慢的撇了一句:請看佞臣傳。
這理直氣壯,以佞臣身份為榮的態度,讓辛夷幾乎要拍案叫絕。
隱隱約約的,她從中嗅到了一絲奸情的味道。
九千歲日記中鮮少提到女子,卻屢次提到一個叫雲純的人,語氣多嘲諷,但又可窺其親昵。
辛夷一頁頁往後翻著,對這個九千歲愈發欣賞。
她篤定,此人在世時,一定是個快意恩仇的人。
到了最後一頁,入眼三個字,讓辛夷心頭一跳。
“。”
她急切的往後繼續看,照例被紫宸無差別的打擊嘲諷一般,比如反問看到此處的人,是不是已經眼冒綠光恨不得立即尋寶去。
辛夷心中反覆盤旋的便是藏寶圖三字,不以為意,認真讀了下去。
被人諷刺兩句會少塊肉麽,錢可是實打實的。
總結一下紫宸的中心思想就是,一生金山銀山胡吃海喝的過日子,人死了錢花不完,心情鬱結。
留給旁人,不如留給老鄉,假如這個世上還有穿越者的話。
但他而後又言,盒子裡的玉玦是開啟藏寶圖的密匙,地圖是線索。若想尋寶,必須先找到雲純的後人從其口中得到一首作為家訓留傳的絕句,方能得知寶藏所在。
另外紫宸特地叮囑,若得了寶藏,望看在同鄉的份兒上提攜雲純後人。
辛夷反覆看了兩三遍後,竟無語凝噎。
從大荔朝到現在,隔了足足三百年,讓她去哪兒找雲純的後人。
拿了地圖,有了鑰匙,找不到後人,難不成要將大華國翻一遍,把那寶藏給挖出來。
這紫宸說的倒輕巧,他若真的有心,乾脆將寶藏留給雲氏後人即可。
如今,偏生讓她看得見,摸不著,心癢難耐又一頭霧水。
要是沒有這麽古怪的限制,辛夷一定感激涕零。混了這麽久,竟然能從前任穿越者手裡接到如此豐厚的遺產。
自然,辛夷知曉這玉玦她不過是代為保管,發掘寶藏也是一個浩大工程。
但是她若向柳元景提供了線索,怎麽著也能分個幾成吧。
此時此刻,辛夷真是對紫宸九千歲又愛又恨。
她決定了,明日便去鎮上書坊瞧一瞧,要是有大荔朝的史書,一定買她個七八冊。
萬一他促狹到底,所謂寶藏裡,隻隨便放些不值錢的東西,她真要吐血致死了。
又看了兩遍後,辛夷剛要將書收起,轉念想到這遲早要還給柳元景。
她目光在桌上一掃,乾脆拿出紙和筆,逐字抄了下來。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靠腦袋去記,早晚有遺忘的一天。
指不定什麽時候柳元景就會將這本冊子拿走,手抄一本有備無患。
對於寶藏,辛夷若是不動心,那是假的。
但是因此瞞了柳元景,想辦法私自享用,以她的為人,亦是做不到。
留書之人,所言便是要留給同樣意外穿越到這裡的老鄉,她從分得一杯羹不為過。
總而言之,辛夷打算試探下柳元景的態度,再做定奪。
肅陽城內,車水馬龍。
恰逢白露書院學子休沐,城中這幾日多了許多儒衫打扮的年輕人。
近水樓台先得月,肅陽城中無論清貴人家或是豪富之巨,家若有女,多以招攬書院中學子為婿稱榮。
當然, 以清貧之身,受人青眼的,必須是飽學之士。
且看求學之時刻苦,待他日衝天之時,也能傍得官名在身。
朱文搖著一柄鏤著山水的檀香扇,輕輕搖著,那山水活靈活現,仿佛活了一樣。
他見林然自打在山門處,問過可有家書來過,待知無後,林然面上愁容便遮不住,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朱文性子活絡,偏生林然凡事喜歡悶在心底。詢問不出,他隻得拉了林然下山,指望他在街上走走,興許能松快些。
肅陽偏西,民風豪放,兩人皆才貌俱全風流跌宕,路過女郎總不免多看兩眼。
朱文畢竟出身錦繡,受人矚目也任其而去,林然出身鄉野,不喜被女子窺看。
兩人又走了一遭,入了酒樓,點了幾道菜又叫了一壺淡酒。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