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之中,一乾奴仆噤若寒蟬,生怕被二老爺遷怒。
薛城一直低著頭,任由父親喝罵。
等到二老爺罵的有些累了,氣息不穩時,薛城抬起頭倔強的說:“父親,無論您怎樣罰我都可以。只要讓我將喜姝贖身,我可以把她安置在府外。”
薛城的冥頑不靈,讓二老爺大失所望,見無法說服兒子,他不再給薛城任何臉面:“好好好,你這個孽障。你既然想與你那風流女子混在一起,侯府的銀子你一兩也不要動。什麽時候,跟那狐媚子撇清關系了,什麽時候再去帳房領銀子。”
萬般無奈之下,二老爺選擇斷了薛城的財路,他此舉是為了讓薛城知難而退。
但是,一顆心完全系在喜姝身上的薛城,對這些威脅無動於衷,他甚至點頭到:“孩兒遵命。”
二老爺氣憤不過,又甩出一句:“好,你記著今天的話。我倒要看看沒有侯府的銀子,你這個少爺還能逞什麽威風。”
父子二人不歡而散,薛城到了後宅之中,飽受委屈的妻子又是一陣哭哭啼啼,惹得他更是煩躁。
二老爺說到做到,果然將薛城手裡的鋪子全都接手過來。不止如此,二老爺還下令,若是薛城敢用侯府的銀子,到麗人樓中尋花問柳,到時別怪他心狠手辣,將他心儀女子送出邊關。
鬧到了這種地步,薛城也不想在家中久待,乾脆自暴自棄去了麗人樓。
到了麗人樓,喜姝喜出望外,將薛城迎入房中,溫柔繾綣不在話下。
薛城與家中鬧翻之後,果真不再去帳房領銀子,乾脆遷居在別院之中。
侯爺動了怒,恨子孫不成器,一時間祖孫兩人較起真兒來。受到父親和祖父的雙重打壓,薛城的日子逐漸艱難。
喜姝一向聰敏過人,薛城來麗人樓的頻率比往日更高,她心中十分歡喜,但本能的覺得不太對勁。
侯府家風有名的嚴厲,子弟流連青樓,若是往日早有人來麗人樓抓人。
但是如今卻風平浪靜,薛城最近又時常露出苦惱之色。失身給薛城之後,喜姝對於薛城的情緒,比以往還要體察入微。
除了情緒上的反常,還有一件讓喜姝難以啟齒的事兒。薛城以前來麗人樓時出手大方,秋媽媽每次都喊著她乖女兒,讓她伺候好薛城。
在喜姝和薛城成就好事後,秋媽媽喜上眉梢,一心一意等著薛城花個大價錢將喜姝從麗人樓贖身。
誰知這一日日過去了,薛城因著囊中羞澀,出手不似平時大方,秋媽媽漸漸冷了臉色。當然,薛城身份高貴,她不敢在薛城面前有任何表示,不過當著喜姝面,秋媽媽是軟硬兼施,想讓她哄著薛城掏出更多銀子。
經過多日觀察,喜姝已然猜出一點兒眉目,當然不舍得讓薛城為難。每當秋媽媽敲打她時,喜姝一味裝聾作啞,讓秋媽媽無可奈何。
秋媽媽隻認銀子,見薛城出手不再闊綽,又動了歪腦筋。在他沒來的時候,威逼利誘喜姝見其他客人。喜姝自然不願屈從,只是麗人樓一切全由秋媽媽做主。她一味抵抗下去,日子久了也討不到好處。
為了安穩度日,喜姝乾脆悄悄派丫鬟,將手頭首飾變賣,換來銀票,充作薛城的打賞。
如此一來,秋媽媽不疑有他,終於又恢復了正常。
但是一日不出麗人樓,喜姝便一日難安。她已經將自己視作薛城的人,又怎願讓別的男子近身。
連日的相處,讓薛城與喜姝交往更密,
兩人情投意合,如膠似漆恨不得一刻也不分離。 薛城早就想為喜姝贖身,以前顧慮著侯府,所以隱忍不發。
如今事情敗露,薛城有心破罐子破摔,奈何侯府幾乎將他財路完全斷絕,一下拿出幾千兩無異於癡人說夢。
平生頭一次,薛城體會到了捉襟見肘的尷尬。娘親勸了他多次,只要與喜姝斷了關系,回到侯府,以後他依舊是人人羨慕的少爺。
但是薛城又如何舍得留喜姝一個人在這魚龍混雜的地方,為了不讓喜姝煩惱,這些事薛城全都瞞著喜姝。
也是巧合,薛城為了喜姝之事滿腹鬱結時,本想求助表弟,又顧及著路途遙遠。在這檔口,他福靈心至忽而想起了辛夷。
這幾個月來天域奇香,在漢陽城名聲大噪,當初薛城還親自為了題了匾額。由於柳元景的緣故,薛城與辛夷也算相熟。在他心裡,辛夷有著與年紀不符的沉著冷靜與聰慧。
眼下薛城在忠孝和情愛之間陷入為難,無路可走,生出了向辛夷討教一二的想法。
堂堂男兒,要靠一個女子相助,薛城只能歎自己窮途末路。
為了早日將喜姝接出麗人樓,薛城起身前往曾經屬於她的別院。
薛城走到門口時,剛好與打算出門的辛夷打了個照面。相請不如偶遇,受過薛城良多幫助的辛夷,早將他當做了朋友,乾脆邀請他一起到城外馬場賽馬。
要說辛夷為何會突然有了賽馬興致,其實她騎術並不精湛,只是初學一樣東西,難免會熱衷一陣。
這些日子,辛夷有空就出城練習馭馬之術,腰酸背疼,往往一天下來,累得她渾身像火車碾壓過一樣。
辛夷越挫越勇,咬著牙關,身子稍微好點兒就再次衝到馬場去。今日她已與鄭直約好,一起到馬場放松,如今偶遇薛城,剛好可以為二人引見一番。
同在漢陽城一商一官,其實薛城和鄭直早有數面之緣,彼此並不陌生。
但是對於薛城來說,鄭直不過是正源商行少東家,對於鄭直來說,薛城是侯府貴公子。
而辛夷的打算很簡單,讓兩人成為朋友。
薛城因為喜姝的事兒,心頭格外煩躁,故而並不排斥到馬場信馬由韁的發泄一下。
到了馬場,辛夷和薛城各自換上騎裝,辛夷一身紅裝烈烈生華,翻身上馬頗像一回事兒。
在辛夷的刻意鍛煉下,她的身子骨比起大華國的閨秀來,強健了不少,眉眼中透著一股硬氣。
作為女兒家,辛夷不曾放松在美白事業上努力。所以,這些日子,她雖然常日在陽光下暴曬,皮膚並沒有變黑。
鄭直見到薛城也來了,沒露出詫異神色,落落大方的與其打了招呼,也不曾因他身份高貴露出攀附之意。
見慣了阿諛奉承的人,鄭直的不卑不亢,反而讓薛城對他另眼相待。
鄭直才從幼時便跟著父親走商,騎術自然不錯,薛城在軍隊中受過訓練,又加上勤練武藝比起鄭直還要強些。
唯有辛夷剛剛掌握了騎術要領,在馬上時刻警惕著,生怕自己掉下去。
為了照顧辛夷,薛城二人勒著韁繩,限制著胯下馬兒。
三人悠然在陽光滿溢的山坡上騎行著,辛夷不時引出話題,三人相談甚歡。
也就一個多時辰的功夫,性情豪爽的鄭直,已然將薛城當做了朋友。
“好了,我累了,我們下馬歇會兒吧。”
辛夷拿手遮住眼睛,額頭上汗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她往日總是騎騎停停,今天陪著薛城二人沒偷懶,身子有點兒吃不消。
鄭直哈哈一笑,用馬鞭指著辛夷說:“不行了吧,看你這小身板,讓你多鍛煉身子,還不聽大哥的話。”
損友的攻擊,換來了辛夷的一枚白眼。
薛城先一步下了馬,為辛夷說了句公道話:“辛姑娘本是弱質女流,如何跟我們這些練過幾年的男兒相比。 改日若是有空,薛某願與鄭公子好好賽一場。”
三人全都下了馬,鄭直擺擺手,直接攬住薛城肩膀,極有男兒氣概的說:“叫什麽鄭公子,我看你比我年紀大,乾脆我叫你薛大哥,你叫我鄭直或者鄭兄弟就行。”
身為清遠侯府的公子,平日裡費盡心機想和薛城扯上關系的人很多。但是敢和薛城稱兄道弟的,鄭直還是頭一個。
薛城原本有些不自在,但是鄭直落落大方眼神清明,赤誠之心令薛城十分感動,應下了鄭直的話。
兩人相談甚歡之時,辛夷已經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她起初還擔心著,薛城看到鄭直一臉絡腮胡會對他有意見,不願深交。
看這光景,兩人差殺雞拜把子了。兩人關系不好辛夷失望,兩人關系好了,辛夷又疑惑,難道薛城不嫌棄鄭直的大胡子麽?
薛城坐下來後,學著辛夷屈膝半躺在地上,瓦藍的天空像是透明的藍寶石,清澈沒人。
和煦的微風吹著,薛城心頭的陰雲,卻未被吹散。
他長長的歎了口氣,眼神中浮現迷惘之色。
相處這麽久了,這還是辛夷頭一次發現薛城露出惆悵的神色,忍不住多嘴問到:“薛大哥,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怎麽鬱鬱寡歡的?”
辛夷一開口,鄭直立馬不甘示弱的跟上:“有心事,哈哈,薛大哥你算是碰對人了。有我和辛夷在,無論你有什麽煩心事,一定能幫你想個法子出來。”
兩人的話,讓薛城胸中一暖。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