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和建國出現此番勇武我還是頭一次見到,我更來不及去阻止。我暗叫一聲:“不好!”把尚子稍扯到身後,拔刀出鞘想上前助力一刀。
沒等我邁出步子,葫蘆和建國已經被震退回來,摔到地上趕緊翻騰起身,擺好姿勢準備迎接可能撲面即到的攻擊。葫蘆緊張地叫罵:“他奶奶的,那東西忒結實,砍不進去!”
嗚……一聲沉悶的長嘯聲,四周陰風獵獵,像是旗子在迎風招展,我們被吹的連連後退,慌亂中只能伸臂護住了眼睛。
接著沉穩的腳步聲響起,轟隆!轟隆!……四周開始鬼哭神嚎,又伴隨著陰騭晦澀的嬉笑聲,聽得讓人心驚肉跳。
建國大罵:“他媽的,老子跟他拚了。”說著邊迎風倒退,邊搜出酒瓶子和炸藥,利索地綁上引子,點燃,往前面那怪物的方向丟了出去。
隨著建國一聲:“趴下”的大叫暴喝,我們同時撲倒在地,前方一股巨大的火牆橫掃出來,熱浪過後,前方一片火海,濃霧像是被什麽東西吸食,刷刷!呼呼!都往我們身後的南邊方向詭異地退出去幹淨。
我埋頭在地,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我想是我的頭髮被剛才的烈火噴射燙焦發出的糊焦味。剛才那團火燒的結實,估計能把人給燒懵。
過得一陣,我們緩慢抬起頭來,確定已經沒有危險,這才驚魂未定地一一站起身子來,對著眼前所見更是驚訝不已。
此地圍成一個將盡縫合的圓形谷地,出口就是我們所來之路。這片溝壑之地方圓闊達,各種奇異的花草嬌嫩新鮮,泉涓在石壁上淅淅流淌,更有數之不盡的蜻蜓蝴蝶風鳥穿梭嬉戲。
當空萬般潔白的陽光灑了進來,照亮如詩畫意般的美景,似乎剛才這裡不曾有過厚重的濃霧和烈火燃燒遮空。
別看這些花草水溪勝似天宮樓宇,其中的怪相布置也夠讓人為之心神震懾的。
寬約上百見方的深淵盡頭當中矗立著一座高約五米的的石碑。石碑碑頭赫然是一個怪獸的腦袋,碑身身上又衍生出遒勁粗壯的四肢。最顯眼的還是碑頂怪獸首的樣式。
碑獸額闊面寬;壁梁筆直帶鷹鉤;兩目中心上方出還有一隻豎立布置的眼睛;耳垂寬大,當中吊著兩環已經鏽化的鐵耳墜。此碑獸張大了嘴巴,有些風化似要脫落的牙齒翻出在外,怒目圓瞪,似乎用那鄙視的眼光打量著闖進它地盤來的我們,它兩手提著的石錘舉在了半空,有打將下來的姿勢。
不過整個碑獸都被幾條鏽化的鐵鏈拴住,有幾條鐵鏈子已經風化斷裂垂了下來。這是一個半身是碑的碑獸,它雙腿虯曲,微微對天仰頭,一眼看上去很像是人力而走的餓狼被困住,嘶吼咆哮著想要掙脫出來,凶相畢露。碑獸身上爬滿了藤子,其葉蓁蓁,藤子下碑獸的身軀邊緣盈填著人的顱骨骷髏。這些骷髏比成年人的拳頭大了些,如果是人類的顱骨,那應該是嬰兒的。
此時這一片方圓內草木新枝嫩葉下的枯草燒盡,卻未留下半點煙塵,我想當中可能隱藏著什麽吸食煙霧的東西。
碑獸的整個身子是被半埋在深淵盡頭處的石簷下的,兩側是光禿禿平整的石壁,石壁往上數十米又是草木森森,垂藤如絮。
尚子小心地問道:“默默,碑獸旁邊那些紅色的小旗子是做什麽的?”
我說那些不是旗子,是“帳劫”。在中國西南邊陲,有一個古老的民族,他們在埋葬祖先或者遷墳動土時,每一座墳頭上都要插上紅色的綢帶,這就是傳說中的“魑族祖靈”。
魑族始於何時何處至今科學界尚無定論。聞其名者也少之又少。想要研究的學者可能也在少數,但至今仍沒有找到相關的遺址,論研究也形同一紙空文。
建國問了一個聰明的問題:“難道《盜鬼經卷》牽扯到魑族?”
我想建國問到點子上了,這本殘卷內述的不僅僅是尋脈盜墓的技法規則,亦把魑族牽連其中,頭緒亂麻,豈是一時半刻所能解釋清楚的。
葫蘆說道:“我看這碑獸很像我們在龍洞龕棺裡見到的古人屍骸!”
尚子疑惑地接上問話:“你們見過像這碑獸的怪物屍骸?”
我點頭稱是,接著把在龍洞龕棺內見到的情形一並複述了一遍。尚子起疑問道:“世間還有這麽一個神秘的民族不被發現?”
建國答話說道:“起初我們也不相信,但畢竟龍洞一行我們是親眼所見!這點不用懷疑。”
尚子咯咯笑了兩聲說道:“如果真能找到那些屍骸,你們可會讓整個考古界掀起一陣波瀾的!你們可就出名了,說不定你們就成科學家了。”
“我操,我就說嘛!早知道這樣就該搬一俱怪物的屍骸出來!”葫蘆冒了一句話出來,然後掃了我和建國一眼。
我說咱們三個愣青差點沒死在龍洞裡,你還有心思抬古人的屍骸出來,真異想天開。不是我打擊妄自菲薄,咱們三兄弟這輩子輪不到做科學,學問還不及格呢,能數清楚票子就足夠了!
尚子抿著小嘴,眼珠定住思考了一下問道:“這碑獸是魑族人的形象嗎?”
如果魑族真的存在,應該就是這個形象,龍洞內的骸骨如果複原,面貌和這碑獸就一模一樣了,起碼是同一物種!
尚子看到眼前的情景似乎不覺得畏懼,甚至得意地從挎包裡翻出相機對著碑獸照了十幾張的相片,笑盈盈的像是找到了世間最珍貴的寶貝。
葫蘆看了半天,沒明白這碑獸究竟有什麽稀奇之處,然後卻似有所悟地輕點兩下頭說:“默默,咱們發現了一個物種嘞,說不定能上那什麽地理雜志的書呐,咱們趕緊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點古人的屍骸,這回一定要抬一俱出去,亮亮相,興許就和發現金字塔的考古學家一樣名聲在外了,票子肯定一遝一遝到手了。”這呆子見到好處都想撈一把。
這地方雖然有藏風聚水之相,但缺口喪失了不少的“葬氣”,而且當空霧氣太重,聚水不得反而多生出“龍口”,絕對不是什麽風水寶地,有墓在此,各種利害恐怕我們得多加小心。
我說這裡可不是什麽沉棺安屍的地方,這裡應該是祭祀場,而且和尚子所說的一樣,應該是活人祭祀!
建國驚訝:“不是吧,這麽漂亮的環境用來做祭祀場所太糟蹋了吧?”
我笑了笑說你看看那些“帳劫”就知道。“帳劫”本身帶有不吉利的深意,一般是死者並非自然死亡,或者是孩童夭折才會在埋葬之地插上“帳劫”。
傳說帳劫附近鬼魅橫生,皆因“故而不消,其氣凝聚成灘,以天地滋養,久而不滅,幻生陰陽!”在古代夭折的嬰兒普遍采用甕棺葬,其次是“樹葬”和“水葬”,其詭異程度就算不是親見,聞其道也夠嚇它一回的。
小孩夭折前幾乎入不了宗譜,以神學概念解釋,這些非正常死亡的人就成了孤魂野鬼,藏於深山老林中,匯聚就成了一個很微妙的“族群”關系,也就是人類肉眼看不到的“精神力量”,傳說能傷人害命。
眼前密密麻麻的“帳劫”透露出的信息不少,我估計此地應該埋葬有很多的屍骸,至於有沒有魑族人的骸骨恐怕很難確定。況且這裡真有人的屍骸,可能都是祭祀的犧牲品,誰也不樂意去翻這些爛骨頭出來把玩,當然考古人員是相當樂意發現這些遺址的。
貼切點說這裡和亂葬崗並無差異,就算地底下白骨累累,我們也范不著去冒這個險。
建國讓我用《盜鬼經卷》算算看,我正有此意。不說去翻這些殘存的骷髏骸骨,起碼可以通過測算獲取半點的信息也是好的。或許還能救我們一命。
我胸前掛著的羊皮燈籠一直都沒起什麽反應,這對銅鈴倒是搖晃過幾次,不知道“一眼一耳”是如何讓一片方圓的氣脈變幻的,希望等會遇到麻煩能仰仗它們的神威。
尚子對考古算是輕車熟路,尋找古跡中遺留的蛛絲馬跡更是不在話下,我既然把她帶到了地點,能不不能發現點線索還要她的幫忙。
尚子取了簡單的考古鏟和毛刷就匆匆走到碑獸身下做研究,把我們三人撂在一旁不管了。
我吩咐葫蘆建國上去幫手,尚子也只顧著自己琢磨,對著碑獸雙腳周圍來來回回用毛刷掃了好幾遍。葫蘆和建國跟在一旁打轉,都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我這邊還得算算看,也不著急去問尚子他們的情況,乾脆點上煙對整個深淵盡頭處的底盤來個徹底細致的觀察,興許能找到點線索。不過我現在最緊要的還是留心此處可能潛藏的危險
魑族人若是身居深山洞窟之中,應該有出入的缺口。洞口原先肯定是敞開的,可能年深日久山體出現坍塌把洞口封堵嚴實,倒不會出現什麽高科技機關把門洞給鎖死,要有機關那也只會在墓室裡才會有所布置。
殘書《盜鬼經卷》祖傳到我手上已經有五年多的時間,五百多頁的內容厚重且歷史底蘊濃厚,只是牽扯到關於歷史上的事都是典籍上未記錄周詳甚至無據可考的。
這幾年我用過其中的技法解開不少未解之惑,但說得難聽點,除了“百冥叩首”外我也隻用了最簡單的技法,晦澀難懂的我基本沒用,可能我運用的還不及全書的百分之一。
每次動用此本殘卷我都會聯系到《易經》和風水術,但《盜鬼經卷》裡的內容更為神化些,也可以說是一本“妖異的風水學”,只是《盜鬼經卷》比《風水術》更為神奇。風水術講究日月星辰、地脈形狀、方位朝向、時辰對照等內容的結合和演化,而《盜鬼經卷》有很大一部分和風水學相背離,但又有些依靠了風水的概念。
風水術斷陰陽、安葬法、辨宅邸、測吉凶;《盜鬼經卷》重尋墓鬥穴、望氣象、聞腐土水澤、問氣脈、切棺槨、觸屍骸甚至詭異的精確測定土表下的布屍位。兩者俱博大精深,非常人所能全通的。這抑或取決於兩本書之間的觸及面,風水術是“活用”,《盜鬼經卷》卻是“死用”,畢竟兩本書出身都不一樣,《盜鬼經卷》是盜墓人專門為盜墓著寫的典籍,貼切地說就是“墓屍風水學”,而且到現在世間可能僅存我手上這一本,研究運用的人也就寥寥無幾了。
淵內時不時吹起一股輕風,錚錚的響聲四起。原來碑獸的耳環搖曳撞到碑獸的下顎處發出了響聲,碑獸左側還有一棵葉片碩大厚重的植物,灌進來的風吹拂就發出了像是龐然大物移動所發出的厚重的腳步聲。迷霧中我們差點認為可能有怪獸走近。
葫蘆和建國幫不上尚子什麽忙,乾脆抬頭環顧四周,最後建國發現了懸崖半腰處有無數的草人把見方上百的此處深淵盡頭圍了一圈。
草人身上被厚重的粗布嚴嚴實實裹了十幾層,有些風化腐朽的粗布衣裂開了口子,當中就露出發腐變成細泥的身軀。草人半腰和胸前都用一條鐵鏈攔住,密密麻麻安在塹道上站成一圈。最奇特的是這些上百俱的草人姿勢不一,幾乎沒有重複的,身形樣式也各自有別,只是沒有神態,它們的頭上用厚厚的粗布扎了十幾層才裹出一個頭形來,沒有五官。
幾個小時前我們在濃霧下穿行,夾道兩處伸出奇怪的人的四肢,估計也是這些草人。再看數米高的半壁上的草人,鐵鏈被我們砍斷幾根,這些草人沒有依攔也就都掉了下來,真是嚇得我們夠嗆,還以為真有屍體從高空落下來呢,原來都是草人。
壽店經常看到扎紙人做陪陵的隨葬品或者乩童,這裡應該是扎草人,很明顯此處可以斷定是祭祀場所或者是墓葬之地。
這些草人沒有多大的研究價值,葫蘆、建國和尚子看了一眼又圍到碑獸附近研究了。
此段地界,水平八方缺一口,只剩下身後的那段長長的霧巷夾道,其余七處全部都是陡峭的山石夾壁,“九行令止”少一方,缺一氣脈,而“偷天行脈”卻多了一處瑩口,兩者測算都有失,我得用“地藏敩術”把“九行令止”的缺失一方回填,再把“偷天行脈”多出的瑩口摒除,以“封天術”上所說的“封脈遺存”蓋住這片方圓,以測算布屍位。
“地藏敩術”:逵獄通殿誅疐,巳蘄殆壽,衷圙封以嗣俟,戽及相離百方扌離,降爇羆卌,怯曉還理,土歸崶殿沉土,葬而淺澤,厚無可透氣成脈,攫之高恕迭啝,宜摒塵澤……
這段晦澀難懂的技術本來是“兲眸校尉”尋穴的本事,其中就包括在地表上以望、聞、問、切、觸五法判斷地底下是否存在墓室地宮,再加上“地藏敩術”基本可以詭異地算出屍體的走向和布屍方位。
此地就算不用測算也知道周圍藏有不少的屍骸。不過全本《盜鬼經卷》已經做到地表斷屍位,能做到這點已經堪稱“詭譎超神”了,不可能再神奇地算出屍體的性別和具體數量,除非地藏墓,基本可以斷定有兩俱以上的屍骸,不過此處就算是亂葬崗,但也不足以形成地藏墓,對於數量仍然無法準確計算。
通過一番詳細的測算,我看這裡百米見方的深淵盡頭四周都是骸骨,很奇怪的是這些屍骸好像都是坐立的,並且應該少了很關鍵的一部分。
至於出口氣脈,我已經算準了,碑獸身後應該還有一個缺口,說實在些,那些坍塌下來的碎石泥土把洞口掩蓋,很可能石壁後方就有一座古墓。
尚子他們此時已經把高有將近五米的碑獸清理乾淨,我走了上去,想從碑獸的身上找到點線索解開心中的迷惑。
葫蘆從碑獸肩膀上翻身跳了下來,順便不改本性敲了幾下碑獸的耳環,咚咚!錚錚的響聲響了數下才消失。
碑獸身上的鐵鏈和枝藤已經被清理乾淨,光溜溜就站在了我們面前。尚子用紙筆小心記錄著碑獸軀乾上刻寫的文字,有時陷入沉思,有時臉上堆上一抹笑容,或許她在這尊碑獸身上找到了一點線索。
我招呼葫蘆和建國到碑獸身後觀察,說不定出口很容易就找到缺口。
葫蘆看看已經和碑獸後背連成一片的泥土層說在這地方能找到什麽?小時候鏟紅泥捏小人玩,現在還想再回味回味?對那段光著屁股不覺得害臊的童年時代再進行一番徹底的回憶。
建國和葫蘆思考能力就不一樣,也不多話,把腰間掛著的折疊產取了下來,狠狠地鏟起土來,我也趕緊舞鏟揮土,沒工夫和葫蘆商討回憶關於捏小泥人這檔子事了。
葫蘆自己覺得被冷落,傻站著也不是辦法,乾脆提著鏟子來幫手,瞧了這屁大點的地方,沒有他站立的位置可以動鏟子了,只能傻傻地把鏟子舉在身前卻扎不了土。
葫蘆沒好氣地說道:“我先休息一下,等下你們誰累了叫我換手哈!”
這時尚子對碑獸做完研究,瞧見我們舞鏟用功,疑惑地問道:“你們挖什麽?”
葫蘆這下找到聽眾了, 湊上兩步對尚子說道:“小妹,他們兩個在傻挖寶藏!”
尚子湊了上來,仔細瞧了瞧說:“這能有什麽財寶的嗎?”
葫蘆得意地開說:“哎!我早勸過他們了,他們就是不聽,這能有什麽寶貝嘛,何必費這力氣呢?”
碑獸身後的土層松軟,水分很多,很快就被我和建國鏟出一條土縫來。我撚土聞了一下,有腐臭味而且帶有一股悶腥氣;再舔一下濕泥,味鹹澀;沾點濕泥於拇指和食指之間揉搓幾下,居然是粘滑的;土色發黑,當中有細沙粒,並沒有五花土出現。
葫蘆看我辨土半天也沒開口,問道:“默默,我就說了,這地方不會有什麽古墓,連土的顏色都不對,怎麽可能在這地方葬有墓穴嘛,金銀財寶?估計也沒有!”
我想把葫蘆支開,以剛才我測算的點做依據,拍拍雙手說道:“葫蘆,這裡環繞一周的土壁上有上好的瓷器,你敢去端出去嗎?”
葫蘆聽了我說的話,指著我哈哈大笑。說我是想把他支開所以才出了這麽一個小兒科的主意。接著嘚瑟地說他葫蘆當兵幾年可不是瞎混的,在部隊裡也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更是把他手下的兄弟兵如何演練打得對方求饒的事跡複述個徹底,還說不信讓我問問建國。
我們光顧著閑扯爭論,沒注意一旁的尚子已經走到右側的土層下翻草扒枝,然後就聽到尚子驚叫一聲:呀!難怪了,原來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