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畫上的女子應該是牧嚴,只因尚子和牧嚴容貌相似,我對尚子的掛念始終有增無減,看到牧嚴畫像自然就想到了尚子。剛才的遭遇是我這一輩子中最難以言喻的事情,至今都還覺得美妙無比。
我轉身看向筆直的墓道,下方的小腳丫印子也消失無蹤,或許是剛才怪物撲扇四翼翻卷起的沙塵把腳印掩蓋了。墓道內火台燈光篤定,靜靜燃燒。其間除了精美絕倫的壁畫和埋在沙子下的人手腳釘外再沒有多余的東西,顯得空曠靜謐。
艅艎墓穴關鍵之處就在重復出現五次的靜女畫像和鬼璽。靜女畫像我已經將大致的含義在腦海中推演繼而把結論深藏在心中,目前神秘的僅剩下鬼璽。
我走到鬼璽牆下,半蹲著身子仔細研究這隻豎眼鬼璽。安潔則對著靜女畫像研究,還做了素描,她最有希望得出結論的是那副女像右側的男子畫像。
鬼璽是一隻豎眼壁畫,當我把灰塵掃去,那隻眼睛顯得無比的明亮清澈,仿佛就是牆壁上多長出了一隻帶有哀怨神彩的眼珠子。
壁畫之眼兩側並沒有其余的浮雕壁畫,只是在眼睛的外圍畫了一道弧形的光環。壁畫越是簡單越難看得懂,我看不出有什麽名堂,隻得伸手去撫摸那隻牆壁上的眼睛壁畫。壁畫上沒有明顯的凹凸痕跡,這隻眼睛只是用彩墨繪畫裝飾形成,也不是什麽機括。
安潔喊道:“許默,你快來看看,這副男像壁畫,太奇怪了。”
在鬼璽之眼當中找不到絲毫的線索,聽安潔召喚,我趕緊往回走去,站在安潔旁邊一同端視眼前這副胡人裝束的男像壁畫。
安潔說她無論如何繪製都無法畫出男像壁畫的神韻。我看了安潔的素描,畫出來的形象似乎和壁畫上的男子氣質上少了什麽很特別的地方。這倒不是安潔素描水平有限,這副壁畫的確有很深的底蘊藏於其中,很難用言語去形容到底哪裡有異常。
壁畫中的男像騎在駱駝上,頭戴氈帽,神情靜謐自然正眺望著遠方一抹光韻。光韻是從女像耳釘閃耀出來的。這一點很奇怪,男像和女像明顯不是在同一個時間和空間內,應該是各在一方,但為何兩幅畫中間沒有任何的層次差別,反而覺得這兩幅人物畫就該是如此。
牧嚴畫像的耳釘光韻又代表什麽?實在難解,兩者之間又有什麽聯系,這男像又會是什麽人,怎麽會出現在女國壁畫上?一連串的問號在腦海中遊躥,我卻找不到它們之間的聯系。
“葬鬼殿”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趕緊從鬼璽位牽引出訣龍口,算準囚龍點藏位,迅速找到了“望穿”和“秋水”兩處點藏點位,逐一演算,得出的結論讓我大吃一驚:活闕口居然很清楚的確定下來,不就是左墓道拐角上嗎。
我向墓道左側甬道看了過去,在不高的墓道上有一堵厚實的石牆,長方形的石牆把整個墓道封堵乾淨,但正中心位置儼然是一個正方形的龕口。
“安潔,快走,進主墓室!”我說了一句,安潔似乎還在琢磨壁畫上的兩幅男女壁畫,正處於關鍵階段。她目不轉睛盯著兩幅畫,娓娓說道:“許默,這兩幅畫是說這段墓道只能有兩個人可以進來,而且是一男一女,你之前說過,這女像代表我,那這副男像壁畫應該是你,不過這男的應該是世尊地藏,世尊地藏是傳襲的幽蘭女國後人……”安潔邊說邊激動,語氣從平和到急促,最後欣喜地說:“我明白了……我和你進入這裡,只要再多一個人,燈就點不著了……”
其實安潔想說什麽我再明白不過,只是這身份暫時不好確定罷了。其中的緣由非三言兩語可以說得清楚,我不想去說破其中的含義。安潔卻說:“許默,這墓穴布置得太神了,是用流通的氣點的燈,不過什麽氣能點燈呢,難道真是鬼點燈?”
我趕緊催促:“快走吧,這裡還有兩個鬼東西存在,小心兩隻怪物跟來,我們打不過的。”
“不!許默,我必須弄明白其中的道理,這是我的工作。呵呵,我知道了,你看男像壁畫後畫著一條奇怪的黑蛇,這黑蛇是點燈的……”安潔說著將挑在石台上的燈籠取了下來,對著白紙燈籠看了半天,臉上陰沉不定,估計她沒能得出結論,又或者這一結論讓她不敢相信。
我說:“別看了,燈籠燈控上是黑蛇蛋,剛才形似老嫗的黑影就是一條蛇。”
安潔點頭說:“恩,我也肯定這一點,但我不明白蛇蛋怎麽會發光呢,這又是什麽蛇?這條蛇為什麽遇到壁畫就退出去了?它……它好像是怕一個人……這個人就是許默你……”安潔說話的時候,眼睛裡的神態滿是猜疑,看我的眼神明顯多了幾分懷疑。
我隻得回答安潔的問題,把注意力引開:“這條蛇是傳說中的幽冥壽主---廆魙……”
魙是傳說中的鬼,在《聊齋》中也提及過這類型的鬼怪:“人死為鬼,鬼死為聻。鬼之畏聻,猶人之畏鬼也”在奇談小說《聊齋》中說,人死為鬼;鬼死就是這個“魙”。傳說歸傳說,魙不見得是真實存在的事物。不過《盜鬼經卷》也提到過“魙”:“魙則氣也,存於殿其身四翼四肢,人首蛇身,食葬陰殿一氣腐香,體蘊天火,善點燈,地官長明引魂燈之光澤。”
牧嚴的《盜鬼經卷》將魙視為有形體的奇異動物,這種人首蛇身的獨目怪物是由於在極凶之地的地下墓穴裡生活,長年吸食來腐屍的氣味形成的詭異動物。它的體內藏有很特別的汁液,能點火。《盜鬼經卷》裡說,廆魙是點長明燈的活物。
最不可思議的“百冥叩首闕”中敘述了“廆魙”的身世來歷:“古嚳有巫狼,善葬隨牲,引叩首百冥飀虛成脈,脈氣鐸刈固此化形。行之物乃本源聚散離析,久而存異重鑄一體,汲取殿之所極,久候於殿戩澤主之壽寢,虛實難辨。置燈罔內長明不滅,久傳地官葬術,當以點燈引魂也。”這段《盜鬼經卷》裡所述的廆魙是守燈的靈物,是嚳族首領巫狼在墓穴裡豢養的動物。
魙的形成解釋很虛化,更具鬼怪概念:巫狼創造了一種墓穴內布置鬼璽的習俗,還利用百冥叩首拜殿之時所透出的陰氣,使得各種氣脈匯聚,在封閉的墓穴內長年累月,這灘陰氣重合就形成了一個奇異的生命體。魙的體內有火團,遇到墓主人的腐爛陰氣火就不會將其殺死,所以魙以屍氣存活,有墓主人生前的一半相貌。
我記得二十年前,北京的考古隊在長白山挖掘到一座墓穴,後來證實是“有窮國”。在墓室偏殿甬道中央就有一座奇怪的浮雕,浮雕上的怪物人首蛇身,四肢和常人無異,身背有四隻翅膀,這浮雕怪物只有一隻倒豎的眼睛。浮雕上沒有相關的銘文。考古隊在主墓內挖掘了一具棺槨,裡面乃是一個四足均長,頭有三目,滿身長白毛的異人。
長白山古墓的發現不久後就成了謎,能帶出這點消息的也只有那支考古隊的隊員。我爺爺就是當時考古隊聘請的民俗專家,也因為爺爺那次的幫忙,《盜鬼經卷》得以第一次被使用,事後又遇十年動亂,我爺爺因此也成了牛鬼蛇神,連雙腿也被打斷。長白山古墓的發現有說是掀開了考古嶄新一頁,墓穴內能生存下來的活物是存在的,因此長白山考古墓在考古界有傳這樣一句話讓人懷疑這個世界的考古事故。
我當初聽爺爺說起這些故事,年輕氣盛的我對此不以為意,直到我學會運用《盜鬼經卷》尋找古墓,遇到諸多難以理解的地下生物,我才開始相信墓室內其實是一個人世以外的另一個空間,這裡也是有不屬於世間的“墓室鬼態”構成,《盜鬼經卷》就稱呼為“幽冥殿”。
“幽冥有瓊樓,一花一木皆外世,入殿陰陽閣,不似三光六宇凡塵喧囂墮,隻願幽冥壽主萬事長安寧。”這句話同樣出自《盜鬼經卷》卷首語,從側面映襯盜墓損陰德,掉腦袋,同時也示意盜墓需要有一定的手段,因為一腳踏入墓室的刹那,盜墓賊已經屬於幽冥殿的一份子,如果硬要按照人世常情去揣度墓室之詭異,恐怕會自傷性命。很多考古隊中會尋找民俗專家協助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壁畫上的男像,當年一定是幽蘭國中的人,就算不是幽蘭國人,起碼也和幽蘭國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安潔是個聰明的女孩,她不可能猜不到壁畫中的含義:井墓入口遇怪物;腳釘順序布置;墓道碰鬼點燈;再和虛實難辨的廆魙遭遇,通過壁畫和鬼璽,順理成章就把墓室內的疑點連城一串,接著便得到了答案---這段墓道只能兩人進來,而且必須是一男一女,女的是象征墓室葬魂閣的塑造者和擁有者,而男的就得是世尊地藏,因為只有世尊地藏才能避開腳釘陷阱還有廆魙隨敬畏的人也是這世尊地藏。
世尊地藏:地下墓穴最神通的人,能辨別墓室結構;測算方位順序;布施位置;精通喪葬習俗;運籌帷幄於氣脈混沌;尋得訣龍位;辨其厲害關系。也就是說世尊地藏創造了南派地官墓穴,沒有地官,廆魙就無以形成,世尊地藏就是廆魙的天地,不是世尊地藏之身,根本就進不了墓室,或許在墓室入口那裡就已經身首異處死在廆魙的手下。
安潔明白這點,她看我的眼神才如此懷疑。她說:“許默,你如果不是世尊地藏,根本就沒有辦法平安通過墓道,廆魙也不會把腹中的火團吐出來為你點燈……”
我是不是該認為安潔生性多疑呢?她對我身份的認定重複數次還是下不了結論。我想,或許盜墓賊都是世尊地藏,只是技術參差有異,品行良莠不齊而已。當然盜墓極損陰德,根本就沒有品行可言。世尊地藏之名,我不知道對負此虛名的人是褒還是貶。
我細心演算著,開口和安潔說:“請你相信你的判斷,葉秋也好,我也罷,誰是世尊地藏都不重要,或許我和葉秋都不是世尊地藏,又或許我和葉秋都是世尊地藏,名稱是別人給的,不是我們自己定的。別想了,走吧,看看你的傑克是否安然無恙。”
說到傑克,安潔總算又有了一絲牽掛,這美國海軍陸戰隊出生的傑克確實讓安潔掛念,她堅定點頭說道:“走吧,到主墓看看,咱們就該出去了。”
要趕陰間路,我回頭望了一眼墓道,那些腳釘是如何在這裡死去的,是這些人構成了廆魙的形體血肉,我想有幾個腳釘是後來不懂地官葬的盜墓賊留下的,這些人沒有一個懂得地官布置。不是世尊地藏真就會死在這裡,僅能為後繼之人留下尋找出口方向的腳釘。
偷天行脈測算的結果異乎尋常,氣脈穩定,在有障礙的墓道內更是把本來的“活闕”口封堵得嚴實,只有在鬼璽位上能準確找到這處通氣的入口。我看主墓之內不簡單。我現在唯一擔心的是葉秋沒能把葫蘆和建國他們從高山鬥偏殿找到路徑進入主墓。建國不掛令,形勢就會很危險。
安潔遲疑不肯順著龕口進入主墓,眼睛一直盯著看不見一點光的右拐角墓道。我催促:“快走,燈要滅了。”
見識了這麽多怪異地官鬥的安潔不敢稍做久留,正要去取燈籠鑽入幽深的龕口,我急忙攔住:“不能帶燈籠,廆魙是守燈的,取了燈籠廆魙肯定要跟來,燈籠裡是蛇種。”
“沒有燈,咱們進去抹黑勝算不大,況且不知道裡面有沒有傷人的東西存在,有光我們就多一點把握。”
安潔說完時,墓道入口處的火台開始熄燈,一盞接一盞,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吹燈。我趕緊將兩盞燈籠奪了過來,一並插在沙地上,大喊一聲:“快走!”,然後和安潔一同跳入漆黑的龕口之中。
我墊在最後,迅速布置了偷天行脈的“回頭香”暫時封住氣脈,廆魙肯定不會跟著進來,它要的是那兩盞裝有蛇種的燈籠。
安潔在前面爬行,呼吸急促說道:“許默,墓道很窄,不知道有多長的距離。”
“隻管爬進去,裡面就是主墓,光源等下就會有,我們的頭燈很快就會發揮作用。”
接著傳來安潔搜火器的聲音,擰了幾下頭燈還是沒亮開,最後吹了幾下火折子,火光立馬生輝,不過光源閃耀的很短暫,一瞬間又被什麽東西給吹滅了。
我說:“這裡不能點燈,快進去。”
安潔說話突然很是怪異,語氣有些急躁:“許默,快來幫忙,我的手動不了了。”
聽安潔的語氣就覺得不對勁,現在安潔又說她的手動不了,我暗叫不妙。地官墓葬有有一類是用特別的氣脈做封門之用,偏殿和正殿是敞開的,不過口子很小,便於布置氣脈。我看安潔在前面引路已經被氣脈鎖住了雙手。
我說:“安潔,別亂動,放松,那是氣脈鎖身的手法。呼吸勻稱,別喘的太急。”
“許默,氣脈能鎖人?空氣成脈能鎖住人的嗎,我沒見過,快想辦法,我雙手動不了了。”
一股脈,埋藏的方位不同,對人的傷害也不同。通往主墓的墓道沒有封堵,很多盜墓賊以為撿到便宜,盲目鑽入其中,無以中了機關埋伏。不過氣脈傷人也僅僅在地官墓葬之內才會有所布置。
通向主墓的墓道不封堵,誘人進入,被困住很難從中解脫出來。墓道太過狹窄,我不可能上去救援,想要倒退出去都困難。不過,我早料到有此布置。安潔只是暫時雙手麻木而已,不會傷她性命。地官墓室內這樣的布置只是鎖人,當然,沒有幫手解救,肯定會被困死其中。
安潔聽我半天沒有說話,她也急了:“許默,許默,你還在嗎……為什麽我的雙手動不了了……許默,你在不在,你說話啊!”
“我在這,別說話,等下葉秋會救你出去。”
“什麽?葉秋?我們已經走散,他怎麽來救我?許默你能動嗎?”
“動是能動,不過不太方便,你等一下,葉秋他們就快到了。”
安潔喘了口氣,接著歎氣,絕望地說:“我安潔全身動不了了,我出不去了……”
“呵呵,安老板這麽想不開,你家的錢還那麽多,不花了多可惜,你得爭氣點,活著出去多救濟一點受困的國內同胞。”
要說這時候,安潔應該發脾氣的,此時她卻很平靜:“墓道把我卡住了,許默,你出去吧,別管我了,別都被困死在這裡。”
“呃,那好吧,我許默就勉為其難先逃命去了,我出去讓布魯斯上尉把這艅艎挖倒個天兒,再救你,為了那麽多的受困百姓,你最少也得堅持住五天,五天保證把艅艎挖出來。我走……”我說著往後艱難退出去一截兒。
過了半天安潔沒有說話,漆黑的墓道內靜得嚇人,我也只能聽到安潔呼吸的聲音,時不時雙腿蹬了一下沙地,不過她沒能翻個身子,我知道她的處境,也更感慨:“這安潔真不會叫救命,連最後的道別都沒有。”
退是退不出去了,雙疊加的墓道,正中心這一條設置得很狹窄。既然如此布置,就只能是“有進無退”的含義,鑽到裡面想要退出來是很難的。我靜下心來尋找缺口,幾分鍾內,墓道內幾乎靜若異界,讓人絕望。
光是最能讓人心情開闊的,對人類而言,光預示著“希望”。人們常說“希望之光”而不是“希望之晦”,兩者區別就在這裡。簡單的理論可以透徹到陰暗的地下墓穴,外世和墓穴是兩種不同的世界,墓穴看到的絕對是絕望,絕望過後接著就是死亡了,身處地下墓穴被困住的安潔肯定最能理解現在的困境。
安潔最後還是小聲啜泣了,嘴裡小聲說著話,或許是給她自己安慰吧:“傑克,你在哪裡……”,“葉秋……”,“布魯斯叔叔……”,“傑克,我不該帶你來……想不到為了找尋幽蘭女國,我會困死在這裡……”
安潔哭聲如此讓人心酸,話語如此悲涼,我於心不忍,她畢竟是個女子,能如此堅毅勇敢算是難得了,最後關頭還讓我先逃命,這一點我還是對之付諸感激的。
很快,一股氣脈順著墓道湧了過來,慢慢蓋住了我的全身,我的身子被氣流壓迫,卷成一團,這時候我必須頂住,要不然安潔可能會有危險。
墓穴氣脈是很怪異的,它能形成一股有巨大壓強的脈流。脈成形,順缺口流淌。我現在是用身體擋住氣脈不入墓道。現在我和安潔的情形就跟在封閉的針筒裡差不多了。氣的來源在墓道入口處的地下河裡,催促空氣凝聚成脈的是墓壁上的炭火,火是消耗氧氣的,一旦空氣變換,沒有燒完的空氣流動就會往缺口處湧動,我剛好就堵在入口之處,空氣壓過來,全身被壓成一團。雙層疊加墓道的用處就在這裡。一個墓道大,是汲取空氣,使得燈火燃燒的地方;而我和安潔所在之處就等於針管。燃燒致使空氣流動,源源不斷,繼而膨脹。空氣膨脹到一定程度就要往缺口散出,裡面的壓強不言而喻。
安潔肯定也有所察覺,她咳了幾聲,斷斷續續說著話,還有不停的啜泣。
我們不會出現窒息,因為整個墓室都有缺口布置,地下河裡也能帶入空氣。那裡形成的氣,基本就和一陣風吹沒有多少的區別。地下河,河流急速奔騰,氣流隨之躥進墓道之內,再把氣壓壓到小口墓道之內,這樣的布置很多是科學解釋不了,只能驚歎古人建造墓穴的詭異技術。
十幾分鍾後,我實在頂不住了,身子慢慢向前方的安潔靠了上去。安潔聽到響動,收了啜泣的聲音急問:“許默,是你嗎?”
“除了……除了我,你覺得還有誰?咳咳……”
“你不是出去了嗎……”
“安老板,你說過找到世尊地藏付雙倍的價錢給我的,你……你還沒給錢的……我出去,就沒錢了……”
當我把話說完,不知道安潔是哭還是笑,總之她帶著哭腔說:“我以為你真走了……”
“我能走嗎我?我許默對……對票子情有獨鍾的嘛……命可不要,絕對……絕對不能不要票子的嘛……我說……安老板……看在我這麽拚命陪……陪你盜墓的份上……你是不是該……該加我工資啊……咳咳……”
安潔苦笑:“你滿腦子都是錢嗎……不能想點別的嗎……”
“那你安潔老板允許我想你嗎……”
這回安潔安靜了,過得一陣才說:“我……”
“咚咚咚……”聲音從不遠的地方傳來,我一激靈打斷安潔後續所言:“安潔,小心!”
“噗噗!”兩聲脆響,一股亮光順著安潔身側的空隙處照了進來,安潔“啊!”的一聲輕叫,身子一頓,雙手利索往前爬去,扭頭過來看了我一眼大叫:“許默……你沒事吧……”我當時全身蜷縮成一團,四肢都變了形,可能這面孔都差不多扭曲了,安潔見我這副模樣不大叫才怪,不過她似乎對這些狀況的來龍去脈有了精準的認識。
“我的安大小姐……快爬出去啊……我頂不住了……”
安潔扭頭就爬,我只能模糊地看到她擦拭了她那雙濕潤的眼睛,努力掙扎這往前面的墓道出口爬去。我要緊了牙關頂住身後壓蓋上來的氣流,漸漸便聽到葫蘆和建國的喊聲:“默默……你怎麽樣……快出來……”
終於,一道火光照射進來,安潔已經從僅能容一人勉強通過的小型墓道出去了,兩束手電筒的光源照了進來,在墓道盡頭,看到葫蘆和建國焦急地看著我。
我使勁喊道:“躲開!,都趴下……”
十秒後,我松開撐住兩壁的雙手雙腳,刹那間,我像是離弦的箭,順著墓道身不由己飛了出去。憑空數米後落到了地面上,我趕緊捂住了頭,接著便聽到“砰!”的一聲悶響,在頭頂形成一道道的暗光從中心位置發散出去。那是兩處氣脈相撞的余波,能傷人害命,沒能躲開的人,會被像是刀子一樣的余波切成兩段。
細碎的黃沙漫天飛舞,冥殿四方上的火台火光搖曳,飄在上空的灰塵透光發出點點的精光,一股接一股的氣脈夾帶著灰塵的光脈像是原子彈爆炸的余波光環吹響四壁,風聲呼呼,四壁上的灰塵被疾風余波吹襲,形成無數奇形怪狀的灰影。
建國和葫蘆知道我想做什麽,奮不顧身爬起了身子,避開兩處風口朝東南訣龍位上跑去。建國大喊:“默默,令位在什麽地方?”
我拍拍頭上的灰塵疾呼:“東南角上應該有尊石像,石像雙眼就是掛令位置,快點令。”
氣脈成形,一掩一送,必須有足夠的時間匯聚空氣,並且使之在狹窄的空間范圍內增加壓強,等壓強適合,才會吐氣,氣一吐,勁力特別強,加上風口很小,高壓下突然爆氣,傷人不在話下,如果是錐形氣孔,能把人的身體穿透,必死無疑。
我之前算過氣脈成形,知道這裡布置的是片狀氣脈,形似風刀,高度在整個主墓室上方一米五的位置,闖入墓室的人,吐氣就能導致氣脈衍伸出缺口,風刀便至,或許看看墓室你內的幾具身首異處的屍骸就可以看得出來,這些氣脈傷人於無影無形。
吹入墓室的風漸漸止住,兩處偏殿上正在凝聚空氣,聚集壓強,再次釋放能量不會比這次弱,衝入墓穴經過氣壓輸送的空氣脈流足可以把我們全卷到半空,如果正好站在風刀的位置,身子立馬回被切成兩截兒。
“都趴著別動,別抬頭!葫蘆,經過,快點,第二次氣脈成形就快到了。”我大聲呼喊,壓低身子,斜撲上去,把正要站起身子的安潔和付博義教授按倒……
“操他大爺的,葫蘆,建國下來,氣脈來了!”
葫蘆和建國哎喲一聲大叫,趕緊從石像上跳了下來,接著又是一連串的砰砰!聲響。本就貼在地面上的我們,身子不經意間被風的浮力帶離了地面,然後又落了下來,還好風勢浮力還不足以把我們抬高到風口位置,要不然這票地下討生活的人可能無一幸免。
葉秋大叫:“許兄弟,我去幫忙。”
有人想死,我拉都拉不住,葉秋正要站起身子,我立馬喝住:“葉大哥,別去冒險,過不去的,只有葫蘆河建國站在點藏位置上,誰都別去,會死的!”
葉秋在布滿灰塵的地面上遊爬出去幾步,拔刀出鞘大聲喊道:“這是宄人點將,我知道怎麽對付,許兄弟,帶他們躲開,我去取就來。”
聽到葉秋說“宄人點將”四字,我就知道葉秋不簡單。他所處的位置號稱“雙將點位”,亦正亦邪,運用得當,能活動自如,運用不當那就是粉身碎骨。
“雙將點位”一點棺槨,二點氣脈,立於中心,面對四方冥將,要用四方小鬼的方位守住“訣龍位”,否則鎮不住雙將點位的“出刔海龍”,海龍位削殆氣隕,第三波氣脈風刀就至,我們也只能死在艅艎墓穴之中。
葉秋果然知道雙將點為上的陷阱,他身隨腳轉,伏低身子跳出束縛的海龍位,現就保住第三波氣脈風帶,又不會促使四方位置氣脈風口漏闕,這樣的方位走法再合適不過。
此時的我們那裡敢隨便動一下身子,全趴低了身子,掙扎著不讓身子往高處飄。
墓室內已經一片狼藉,我們能看到艅艎墓穴內像是被神秘地方的氣流衝進來,沙子灰塵形成詭異的脈浪,在艅艎內翻卷,就似洪水衝進了水庫之中,奔騰不散,漩渦朵朵。我們被風勢一帶,差點飄離了地面。
風卷殘沙,一股股勁風漸漸把我們身子抬高,付博義的軍綠挎包被扯到高處,風刀吹過,帆布挎包一下就被快速裁成兩部分,裡面裝的材料傾倒隨風一起混沌。
我大聲喊:“牽著手,再高就切成肉片了。”大家奮力牽上手,身子像是被什麽無形無影的東西抬了起來,飄在了半空。
風聲呼嘯,之中傳來傑克的呼喊聲:“安潔,安潔,我在這,我過來!”
我大罵:“他媽的狗腿子,吃了巴豆亂放屁,再動,老子砍了你個王八蛋!滾回去。”我一腳就把傑克踹回了原位。生死關頭,還有這麽一個二愣子瞎鬧,我本就一肚子的火,不踹他還能踹誰。
我看向葉秋,他明顯被困住了,躲在一尊石像下,盯著葫蘆和建國看。
葫蘆和建國躲在鎧甲武士的腋下迎著疾風要往上爬。他們越往上,風就更強,高處才是風勢的中心位置。別看鎧甲石像真劈了鎧甲,照樣被風刀切得面目全非,神彩盡失。這風刀不簡單,葫蘆和建國千萬別被吹到。
葫蘆大喊:“建國,我頂你上去,把那眼窩給老子捅下,看它還放不放屁。”葫蘆張嘴,一記疾風吹過去,他的嘴巴就再也合不攏了,模樣被風吹得變了形。
建國也大吼一聲:“眼睛能放屁的嗎?啊……我上……”,跳了起來,被葫蘆一抬,雙腳就站在了葫蘆的肩膀上,接著,建國身子一撲,半飄到石像的頭頂,緊緊抓住了鎧甲武士石像的耳朵。
我看建國已經站在位置上,朝著建國大喊:“建國小心,別被石像的眼睛看到。”
葫蘆突然大喊:“你大爺的,風刀啊……建國,跑……”
“哢哢哢!”三聲,石像脖子劃出三道白痕,緊接著哢嚓一聲,石像一顆大腦袋一斜,滾了下來,建國還揪著石像的耳朵不放。
還好石像倒像後面,建國身手了得,在葫蘆躲開砸下來的石像後,建國借力踩了一下葫蘆的肩膀,兩人側翻從石像右側翻了出去。轟隆一聲巨響,石像側道,把上方的缺口氣脈砸通,一堵牆倒塌。
唰!咻咻!我們全部落到地面上,上空黑壓壓倒下一面混沌的沙塵板子,把我們壓在了下面。
這時候,我一陣歡喜,急忙爬起身子,把雞窩頭髮上的灰塵稍微拍落大喊:“葫蘆、建國,兄弟,你們沒事吧。”
“哈哈哈……太他媽過癮了,這裡很想牧嚴冰塔下的漩渦激流啊,還好掛令位置不高,要不然咱們就得在這船上釣魚了,我葫蘆厲害吧。”
建國不緊不慢拍著身上的灰塵說:“釣魚能在沙漠裡釣?不過咱這葫總還真是厲害,哈哈哈……咱們又逃過一劫……”
安潔突然大喊:“快幫葉秋……”
安潔安靜已久,可能她自認為她自己不懂南派地官墓葬方式,這一路基本就沒怎麽發表意見。如今我聽到她一聲叫喚,回過神思,差點忘記,“雙將點位”只有一處掛令,還有一處氣脈未封。
雙將點位,一脈“聚”,一脈“散”,雙龍循環,才能表達出風水循環,永保艅艎墓穴風水訣龍位不變。葉秋現在守著的就是“散脈”。散脈,氣就從這裡得到循環,也就是出口。剛才我和安潔經過的墓道是聚氣所在,也就是聚脈。
“散脈”能把人的身體撕成碎片,“聚脈”中的壓強可以把人給壓死,我看葉秋話都說不上來,雙腿雙腳還有脖子有五馬分屍的態勢,趕緊想辦法幫他一手。
安潔卻很著急,跑了上去,我想去拉住她,安潔卻說:“沒事,我沒你想的那麽沒用!”
安潔和布魯斯上尉要了一把手槍,對著葉秋石像下的一塊陀螺形石塊打了機槍,然後轟隆一下,石像一秒內落了下去,地面上出現一個直徑五十公分左右的窟窿。
葉秋就要掉下去,安潔急忙丟槍,撲上去,把葉秋撲到邊上。
陷落下去的窟窿邊緣沙子沉下去,冒出圍住窟窿口的四座鎏金黑佛像。黑佛頭戴金冠,金冠上盯著一枚璀璨生輝的金珠。四尊黑佛像通體精美,只有三十幾公分高,它們撚指盤坐,怪異之處在於黑佛像背對這窟窿口,面目猙獰,無故透出絲絲邪氣。
目標最明確的布魯斯上尉,看到工藝這麽精美的佛像,肯定想據為己有,不過他老奸巨猾,不可能親自動手,也不好在我們面前下手,只是在坎斯和尼古拉斯的耳際說了幾句悄悄話。
大家不敢靠近窟窿口,只在邊上觀看,誰都沒見過這麽奇怪的黑佛像,不是供奉在龕中,而是埋在沙土下,或許它們和這窟窿有關。這些東西想取沒那麽簡單,要考慮好可能出現的危險。
付博義教授把身子趴了下去,小心用毛刷去掃黑佛像身上的灰塵,黑佛像更加黝嘿生輝,它們臉上的詭異笑容瘮得讓人心慌。
葉秋對安潔表達了感激之情後,發話:“別靠近窟窿,很詭異。”
安潔笑盈盈地說:“不用謝,你也救過大家多次---這些屬於中國文物,誰都不能動。副教授,咱們把這裡做個大致的記錄,去看看身後的那棺槨吧。”
付博義戴上手套就要把一尊黑佛像挖掘出來,他的臉上有了一絲的笑容。嘴裡說道:“考古大發現啊,地域佛像在咱中國有傳說是將惡人送入地域的使者,只在西藏吐蕃黑巫族的人才會用的,想不到在羅布泊還能發現,也應證了黑巫族的存在。安潔,這是世界上第一次發現地域黑佛像,想不到盡然被我們考古隊發現,中國藏區歷史將因此改變。哎呀……太美了……”
湊頭上去想要幫忙,順便看動靜,先下手為強的坎斯和尼古拉斯,突然雙雙驚叫一聲,被那窟窿吸了進去,噗噗!兩聲,從窟窿口噴出兩口氣脈,直接把天頂的吊墜百花頂打碎。
安潔撲上來對著窟窿口哭喊:“坎斯,尼古拉斯……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