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十這天,白府女眷盛裝打扮,乘著馬車往劉翰林府而去。【首發】
到了府上,方知書香望族與他們這種人家的區別。
劉府從外面看低調的白牆黑瓦,就連大門的顏色也是深沉的褚紅色。
梅園坐落在劉府的西北角,園中梅樹枝乾遒勁,姿態萬千。
枝頭梅花,深紅淺紅、粉白純白,清幽撲鼻,使人仿若置身畫境。
白府裡先前做到最大官職的是在北地戍關的白三爺。按照聖朝慣例,武官相應品級地位原就比文官低一級,加之白三爺還是外地官員。
在京城這個丟一塊磚頭都能砸到一個豪門貴胄的地方,白府的門第實在是不起眼。
即便如今白三爺因立下大功被聖上連升兩級,成為正三品的將軍,若無與定遠侯府的姻親關系,只怕京中侯門貴族也不會將之放在眼裡。
因而白府的女眷,現今在一群或文采飛揚,或身份高貴的婦人面前,多少顯得有些局促與小家子氣。
倒是白蒼和白淺薇姐妹,因並未在乎太多,反倒舉止大方,態度自然。
相互見過禮,欣賞完小娘子們的表演後,眾人坐在廳裡喝茶。
這煮茶的過程紛繁複雜,非凡人所能細致描摹。
今日向眾人展示煮茶才藝的是一位約莫十四五歲,已初具美人風骨的小娘子。
這位小娘子是江南有名的才女,亦是劉翰林夫人的娘家內侄女,一舉手、一投足,手腕微彎,脖頸低垂,帶著一種難言的美感,頗有劉翰林夫人當年的風采。
將茶煮就,倒入杯中,那小娘子親自將茶一一遞到各位夫人小姐手裡,就連端茶壺的方式都大有講究。
白府的幾位未出閣的姑娘皆帶著一股欣喜與羨豔的心情,看著那小娘子往她們這邊走來。
待將三位夫人斟上茶後,那小娘子提著茶壺走到白蒼和白淺薇面前。
“阿語駑鈍,不知二位姑娘哪位居長?”這真是一位柔媚至極的江南女子,聲音甜軟像糯米糕一樣。
“陸姑娘客氣了,這是家姐。”白淺薇性子活潑,搶先答道。
劉詩語朝白淺薇微微頷首,走到白蒼跟前,躬身,提腕,茶壺傾瀉,碧綠瑩亮的茶水緩緩泄出。
“呀!”陸詩語忽然驚叫了一聲。
接著茶壺從手腕脫落,“啪嗒”一聲,落在了白蒼身前的小幾案上。
白蒼迅速從座上站起,抖了抖裙擺上的茶漬,劉詩語忙拿帕子替她擦,嘴裡連連道歉:“真對不住!”
她面上的表情顯得十分得慌亂,擦拭的動作也凌亂不堪。
看來確實是一個意外。
這麽重要的場合,原是表現自己的最佳時機,卻這樣被搞砸了,估計這位小娘子心裡也不好受。
“不打緊。”白蒼彎下腰,右手捉住那只和自己裙子較勁的手腕兒,下一瞬間,白淺薇已面色不好地起身,走到白蒼跟前道:“長姐有無燙到?”
白蒼搖了搖頭,一臉關切望著陸詩語道:“方才茶壺落地急,不知劉姑娘是否被其燙到?”
陸詩語一雙水盈盈的眸子看著她,惶然無措地搖了搖頭。
還真是個可憐的小姑娘。
白蒼在心裡為她歎了口氣,一臉溫和地道:“衣裳濕了,換一套便是,你莫要太放在心上。”
話剛落,劉翰林夫人已走到近前,一臉關切地詢問白蒼,“可有燙到?”
“姑姑...”陸詩語滿含委屈地喚了劉翰林夫人一聲,目中淚光閃閃,卻強忍著未落下淚。
白蒼搖了搖頭。
“青檸,快帶白姑娘去換身趕緊的衣裳。”劉翰林夫人安撫地握了握白蒼的手,對身邊貼身大丫頭吩咐道。
那叫青檸的丫頭點了點頭。
“我隨長姐一起去。”白淺薇立即道。
原是極普通的一個意外,她心裡卻提著一根弦。
白蒼衝她笑笑,一行人往最近的院落而去。
那個叫青檸的丫頭帶著她們去到最近的院落,推開一間偏房的屋門,將白蒼姐妹帶了進去。
因要去隨行的馬車裡拿衣裳,白蒼將厚重的馬面裙脫下,爬到炕上,用被子裹著身子等待著。
白淺薇則坐在炕沿陪著她。
“二位姑娘請稍等片刻,奴婢命人上些熱茶過來。”那叫青檸的姑娘態度恭敬地道,朝白蒼二人行了一禮,躬身退了出去。
“怎麽總覺得這事兒處處透著古怪呢?”待劉府的丫頭退去,屋中只剩白府的人時,白淺薇皺著眉頭對白蒼道。
白蒼四處打量著這件屋子,未曾發現什麽異常。
白淺薇也跟著她的視線,四下看著。
忽然眉頭一皺,低聲呵斥道:“誰躲在裡面?”
無人應答,內室一面牆的後面卻發出類似水流的聲音。
“長姐?”白淺薇目帶詢問地朝白蒼看去。
白蒼不動聲色地朝她搖了搖頭,手往身邊摸去,才發現脫下來被茶水浸濕的裙子不翼而飛!
她面上閃過一絲慌亂,很快便冷靜下來,用棉被將自己掖了個嚴嚴實實。
朝白淺薇招了招收,湊近她的耳邊低聲道:“你進去莫驚動來人,若是個男的,不管是誰,立刻將人打暈!”
白淺薇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站起身子,往內室的方向而去。
然而她還沒走到那堵牆邊,牆力忽然出現了一個裂縫,隨即松松垮垮套著一身中衣的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白淺薇謹記白蒼的叮囑,不待看清來人,拳頭直接往其身上招呼過去。
那人原就多喝了些酒,在熱水了浸泡了半個時辰,更是酒意上腦,整個人顯得有些輕飄飄的,也沒料到自己在屋子裡洗了個澡,出來後竟是這副場景。
他身手不賴,見襲擊自己的是個漂亮的小娘子,便起了逗弄的心思,邊與其對招,邊往後退。
門邊的位置太過逼仄,既然這小娘子有興致,他當然要跟人家好好玩玩。
戰場從牆邊往外偏移,眼見就要到達炕邊,白淺薇還未將那人拿下,心下一個著急,攻勢愈發凌厲,那人也起了興致,嘴角露出風`流的笑,眉梢一挑,整個人縱身一躍,在炕上女子驚愕的目光中,騰空翻到了他的身後。
“小美人兒,你還有什麽法子,盡數使出來呀!”那人目光迷離,語氣輕佻,簡直一副浪蕩子的模樣。
白淺薇不由分說爬上炕,於此同時,白蒼摘下手上的簪子,對準那人腿彎刺去。
雖然腦袋有些暈,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女子的襲擊他還是避地過去的。只是這樣一來,就讓白淺薇尋到了空蕩。
趁那人分神之際,白淺薇匍匐身子,用手用力扯住那人腳跟,將其拉翻在地,隨後兩手並用,將那人雙手反剪到身後,劈手奪過白蒼手裡的簪子,抵住那人的咽喉。
“說!你是誰?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話音剛落,門忽然從外面被人猛地推開,白蒼只見一對女子站在屋外,心下一個咯噔,暗道一聲不好!
看來,還是中了別人的計。
目光在門邊一排華衣女子面上掃過,也不知今日給她們姊妹二人下套的是誰?
白蒼的目光最終定在了雙手端著托盤,手指微微發抖的青檸面上。
“究竟發生了何事?”眾女之中,一衣著最為華貴,眉眼稍顯凌厲,豎著婦人發髻的年輕女子問道。
然而其余極為面色陌生的貴女皆是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誰也沒有接這位女子的話。
那女子面上露出一絲厭惡,看著白蒼姊妹的目光中也滿是不屑。
白淺薇抵在那男人咽喉上的簪子並未撤去,一臉睥睨地在地上眾女子面上掃過,獨獨落在青檸面上,“貴府待客禮儀便是這樣?故意將我姊妹引到此處,究竟意欲何為?”
青檸立刻手持托盤,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求姑娘恕罪,奴婢也不知為何會發生此事!”
“哼!你們不知,那誰知?我們姊妹好端端來貴府做客,先是被茶水潑濕了衣裳,而後在裡面的引領下過來換衣裳,卻又發生此等事。哪位府裡做客的規矩是這樣的,你倒是請你家主人出來說說!”
“好個大膽的小娘子!還不放下你手下的簪子!”那一身華服的年輕女子見白淺薇氣勢強大,竟完全不將她放在眼裡,怒聲斥道。
“這登徒子躲在此處意欲圖謀不軌,今日事情若不調查清楚,我斷不會松手!”白淺薇倔脾氣上來, 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又豈會將一個女子的疾言厲色放在眼裡。
白蒼整個人還縮在被子裡。
那被白淺薇挾製在炕上的人,臉與她的對了個正著。
“你們竟是對雙生子!”那人似完全沒有在意屋子裡緊張的氣氛,更不在意抵在自己要害處隨時能要了他命的簪子,一時覺得訝異,出口說道。
白蒼愣愣看著那人,顯然他也是被算計了的那個。
“將人松開吧。”她語氣略有些無奈地道。
那華服女子見是如此結果,從鼻子裡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
目光如有實質地狠狠剜了白蒼姊妹幾眼。
別以為用這種低劣的手段就能進王府的門!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