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郝仁歌率特勤局人馬,北上往大周皇朝而去,水悠揚則與城防署其他人等一同西進,前往遮天王朝。 六大古國中,除了西南的巴山國,盤查都不嚴密,水悠揚等人的本事,卻是能輕松進入國界。
就在當晚,薩普費爾打破壁壘,晉入五階!如今,水悠揚、薩普費爾加上被杜九絕派來協助他的刑訊處副處長風無痕,共有三大五階高手!對於完成這個任務,水悠揚是充滿了信心。
不過,出於謹慎,他並沒有去見遮天王朝女王季婉盈,第一,他不知道扶桑人是否已經控制了遮天王朝,第二,他不知道在這裡,扶桑人會選擇誰當代言人,貿然去見季婉盈,季婉盈怎麽可能相信他?或許還會以為中夏想要染指青冥界。
他們進入遮天王朝國境後,很快便到了其東部的第一大城:方天城。
方天,取比擬上天之意,足見威勢。此城面積,竟達到了江夏市區的一半,城牆高有三十米,以最堅實的金剛岩砌成,麻黃色的城垣,雖然經歷了三萬余度春秋,歲月的風霜在其上凝出一道道刻痕,卻依舊巋然不動,竟由來未整修過一次!
這一座金湯鐵垣,如洪荒巨獸峙立在大地之上,欲搏天穹,又似天神的豐碑,鐫刻吞吐無盡亙古滄桑。
靠著金子和熾夜的口才,幾人很快便弄到了進城所需的路引和偽造的身份證明。東方的農耕文明社會,比起風之大陸又有所不同,從雕梁畫棟的豪宅,到草苫木砌的民居,再到白石砌成的長街,水悠揚都看得饒有趣味。
“大碗雲吞啊,又香又鮮,快來嘗一嘗啊!”
“豆香糍粑,五文錢一包,便宜好吃又實肚!”
“剛采下來的的絳珠果啊,不甜不要錢!”
沿街的小販不斷地向行人招呼著,吆喝自己的小吃、水果。
青冥界與中夏分離太久,語言上也稍稍有了一些區別,不過幾人終歸能夠聽懂。看著這些普通人的生活,望著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的人流,水悠揚突然心中感到一股溫馨。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
從小到大,就生活在磨練、搏殺之中,來到中夏,讓他感受到了一定的溫情,但,這種日子卻依然沒有改變,無盡的任務,無盡的征殺…
突然,他羨慕其這些凡人起來。他們也有自己的煩惱,但他們卻過得很快樂,他們不會需要因自己手上的血腥而自責,也不會去擔心哪一天便死於刀劍之下。
只是,踏入修煉界之後,在生死之間披荊斬棘,便是宿命所在。想到這裡,水悠揚輕歎一聲。
“這位小哥兒,可是有煩心事?可否讓瞎子我給你算一卦?”
水悠揚隻覺肩頭被人拍了一記,轉頭看去,是一位佝僂著背的老人,拄著根“袖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的條旗,一隻眼完全瞎了,另一隻眼的瞳孔也是暗淡著的,顯然視力絕不會好。老人穿著一條布滿補丁的藍馬褂,皮膚皺縮,長長的指甲裡藏著汙垢和油膩,在水悠揚剛換上的潔白長衫肩頭染上幾點汙跡。
但水悠揚卻沒有一絲的惱怒,老人很瘦,面皮發黃,嘴唇也凹陷下去,很明顯,他的生意很是不好。
他腦海中浮現一片塵封的記憶,那是水兵的。在一條漆黑的小巷中,已經三天沒有吃飯的水兵,因為偷了一條烤肉,被人打得站不起來,滿頭是血,滿身的灰塵,艱難地,爬行著,在黑暗、饑餓和絕望中爬行,然後,昏了過去…
好心人救了水兵一條性命,
當然這具身體最後救了水悠揚,如果沒有合適的身軀,他當初靈魂進入這個世界後,根本沒機會使用附體咒,而會直接進入輪回或消散在天地間。 融合了水兵記憶的水悠揚,此刻,就如同自己親身的感受一般。不光是那個可憐的年輕人的記憶,也許,他的靈魂也融入了水悠揚的命靈當中。
想要說不用了,然後給他一塊金子——在風之大陸,水悠揚也經常接濟窮人,然後冷冷地離開,享受著背後傳來的,他們的千恩萬謝帶給自己的虛榮,卻並不以為然…教義說人人平等,他隻以為這樣就夠了。
但真正體會到那些社會底層者的辛酸之後,他覺得,這些人更需要尊重。水兵被人罵成餓狗,吐滿臉唾沫的樣子,還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他這時心境驟然波瀾起來,才發現普通人的生活真沒他所想的那麽寧謐。
“老伯,多謝…”咬了咬嘴唇,水悠揚道。
完全是遮天王朝居民的口音,杜九絕事先準備的方言轉換器很有用,而且輕到貼在口腔壁上就如同一片意可貼藥片一般,幾乎毫無感覺。看似落拓直率的杜九絕,其實卻是心細如絲,幾乎為他們考慮好了一切。
“小哥兒,伸出手來,讓老瞎子我摸摸骨…”
水悠揚順從地坐上了老瞎子放下的一個木馬扎上,伸出了右手,老人沾著油膩的指腹在他的手心手背上碾壓而過,時時在他骨節上重按一陣。
白皙的右手沾上了油點,但水悠揚的表情卻顯得很是恬然,雖然他的潔癖沒有任何改變。
時而,老瞎子抬起頭,那還未完全失明的右眼轉一轉,晃著腦看著水悠揚的面相。
而老瞎子那橘子皮一般的老臉,面色也驟然低沉了下來。
“老伯,怎麽啦?”只聽老瞎子突然歎了一口氣,水悠揚急忙問道。
“三災九難,難躲難防啊…”
水悠揚聽了這話,以為他是要說什麽化解之法,借機套點銀子,卻是裝出一副好奇又帶點焦急樣子:“願聞其詳。”
“嘿嘿…”老瞎子突然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掉得差不多的爛牙:“小哥兒,你怕死麽?”
“是人,當然怕死。”
“你從小到大,就經常碰上死劫,卻總能險險躲過麽?”
水悠揚驟然心頭一凜。
從小到大,的確是如此,從魔武學院時期在冰封森林的試煉起,到無涯瀚海的歷練,再到沙場上征殺,這個世界的風雨波瀾,便一次又一次死裡逃生,一次比一次凶險,卻總能躲過一劫!普羅王國一戰本是必死,卻落入這個世界,被胡濱圍殺又是無法化解的死局,卻落進了青冥界!杜九絕給自己的三顆救命的移魂水晶,竟是如此快地消耗乾淨,這也和他遇險太過頻繁有關。
“大吉大凶,過不了,灰飛煙滅,過得了,萬古流芳,嘿嘿嘿嘿…”
水悠揚愕然。
老瞎子又拍了拍他的肩頭,水悠揚轉身看時,卻見他收起攤子,一搖一顫地走遠了。
“老伯,您還沒收卦金呢!”
水悠揚追著叫道。
“瞎子化解不了災愆,收什麽卦金哩!小哥兒,多保重哦!”老瞎子聲氣驟然一重。
水悠揚木然站住,老瞎子已去遠了。
遠處,城門下,水悠揚所不能見的地方,衛兵攔住了老瞎子:“喂,天黑了,不得出城!”
一道虛影閃過,老瞎子身形便已不見,出現在城外一座荒山之上,駝著背自語道:“是個好娃娃,到底是個好娃娃,心腸好啊,不像獨孤木頭當年那麽黑…嘿,獨孤木頭到底比我冥雨軒多算一著,人老嘍,不中用嘍…”
“西風那小子也該下來了,要不要給他打聲招呼,讓他照顧下?唔,三十三天殺劫可沒那麽好過去啊,獨孤木頭說了不管,死了是沒本事,我怎麽覺著處處有他的算計?七曜摩夷天的三重血光殺劫,又是誰出的手?那家夥,不是個好東西,一直就不是好東西,就欺負我老人家,媽的,正經算起來,他還比我出生得早呢,哎喲…”
老瞎子冥雨軒似是腰疼,一陣猛揉,也不知揉給誰看的。
水悠揚則沉思著老人留下的話語,久久靜立,好一會,才發現老人留在自己手上的油垢早已莫名地失蹤了。
(算是遇上高人了,只是,他告訴自己這些有什麽用呢?)
搖搖頭,水悠揚不再多想,回到幾人所住的客棧當中,在自己的房間睡下。
只是,莫名地心神不寧,讓他久久不能入眠,推開窗口,月華如水,靜靜灑入,在床下鋪了一片銀沙。
水悠揚從板磚中拿出那個蝙蝠籠子,把醃肉撕成細絲了喂給那隻漂亮的白玉蝙蝠。它似乎不太喜歡醃肉的味道,不過到底還是吃了個乾淨。它被放在對窗的位置,月色照映在籠中,蝙蝠吃完醃肉,拚命地飛騰著,好像很興奮。
順手把魔鋒也拿了出來,在荒炎谷中得到的鑰匙狀重劍,曾救了他和風雲刀歡他們一命,水悠揚今天卻才想起再次取出它。
在月色下,魔鋒發出幽異的光澤。
烏金色的光華,流轉不休,蒼茫的氣息,自魔鋒上吞吐。
對於這把來歷不明的魔兵,水悠揚始終抱著畏懼,所以一直沒有使用過,其實在盧森堡對決李蘊時,他完全可以試試魔鋒的威力的。
但,一種莫名的力量,竟然又從其中放射而出。
月光照射在水悠揚清秀的面龐上,他的雙目,一陣迷離…
又是那個悠長清遠的聲音。
“怎麽,本心堅定的話還會怕這些?”
這個聲音此刻有些散漫?
“我…不是…”
一向膽魄過人的水悠揚此刻竟然囁嚅了起來。
“哈哈哈哈…”笑聲很狂放不羈,帶著一股宇內英雄舍我其誰的韻味。
“改變這一切不是你所想的麽?想改變一些東西就要先改變你自己。”
“什麽?”水悠揚道,“你又是誰?”
“我不是誰,我問你的,只是你所想的而已。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是誰,我可以說是法則運行的棄品,不過棄品轉著轉著就變成優質貨了,嘿,還沒人注意到我。 ”這個聲音開始自嘲。
水悠揚一陣莫名其妙,棄品,究竟是什麽意思?
“好了,我就不說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話了,好好過日子,就是我要給你的忠告。”
一股無比的親切,穿透水悠揚的心靈屏障,在他的血脈中流淌。
他猛然抓起了魔鋒,一股力量自兵器上傳來,在他周身激蕩著,他此刻衣衫無風自動,眸光驟然暴漲,氣質凜冽卻心血澎湃,隻想仰天長嘯!
魔鋒中的戰氣,激發了水悠揚的鬥志。他此刻堅信,即便是有再多災劫,即便天要亡他,他也能傲立世間!
瞎眼老人和這個神秘聲音,代表了兩面,老人告訴他悲觀和謹慎,神秘聲音教會他樂觀和堅強。
將魔鋒放在桌上,水悠揚才發現,取出魔鋒時,那塊來自小女孩的玉佩掉落於地。
這塊玉佩曾神奇地把他送進青冥界,救了他一命。
想起被胡濱殘忍殺害的小女孩,水悠揚眼眶又是一澀,心如刀絞。
(胡濱,我會讓你死得更慘百倍,我發誓。)
水悠揚把嘴唇已然咬出血來。
他沒有注意到,染血的玉佩上,有迷蒙霧氣浮起。
霧氣流轉,在月輝照耀下,閃動出琉璃般的光澤。
月影迷離,霧氣漸漸成型,由虛轉實…
一個低低的聲音驟然響起,水悠揚驚醒過來,發現,一名眉目如畫的女子,正盈盈站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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