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祖夢入神機有弟子王超,號爛蛤尊者,某日在園中練劍,為小武神周炳林暗觀之,王超自覺受辱,欲迫周炳林拜其為師,周炳林不從,王超與之相毆擊,扯斷其一臂。
夢入神機聞其事,嘉爛蛤尊者曰:“真吾弟子也。”書《龍蛇感應篇》,錄其事,使傳萬世。
數十萬年後,中夏朝倚劍閣翹楚,七星劍之一搖光劍卞流光練劍東海之上,蓬萊仙島弟子郎射雕路經此地,不由駐足觀看,為卞流光所覺,卞流光察古人之事,欲逼郎射雕拜己為師,郎射雕見得厲害,不敵逃遁,卞流光追之,至金陵上空。
郎射雕遂以龍取水之術,隔空抽取城內下水道糞尿千噸,暗中潑於卞流光之首,卞流光因水中無真元氣息,一時不察,被潑滿頭滿臉。流光素有潔癖,一時幾乎昏暈,郎射雕趁機遁空而去。
——摘自《謔事錄》
波光粼粼,迎風而漲,與茫茫滄海相映,仿佛天宇也化為了一片倒扣的汪洋。
水悠揚手按冰翔劍,正欲抵擋海系舟,卻見一道白影,橫空而出,絲薇塔當先撲了上去。
海系舟驟然看見一個美貌如花的栗發少女,不由直了眼,卻聽絲薇塔帶著幾分調皮的微笑道:“這位先生,您看起來很是高傲,神色深處卻有著很濃的自卑,抬頭時比別人要低,顯然是長期低眉順眼所致,我想,你當過傭人吧?”
驀然一呆,隨即,海系舟如同瘋狗一樣狂叫起來,而絲薇塔已然揮出一道血芒,刺向海系舟胸口!
一邊的水悠揚也不由心頭一凜,這個天真單純的小妮子跟著自己,一場場戰鬥下來,竟也變得漸漸譎詐起來……只是,誰不是這樣的呢?
為了在亂世生存下去啊!弱者,要掙扎求存,強者,則要應對更可怕的挑戰。
而那些九天之上的神祇們,他們又是否能悠閑自如地生活著呢?譬如奧丁大人,又譬如道祖夢入神機。至於邪尊皇甫奇便不必說了,他在天界肯定是被群毆的對象,一次殺掉了所有十個聖地的傳人,等於同時扇了十大聖地的耳光,這種事情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對他即便是追殺個幾萬年,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搖搖頭,水悠揚讓自己不去想這些超越他視界的問題,因為李道遠和劉子良已經攻了上來。
而絲薇塔所發出的血芒,卻已逼至海系舟胸口。海系舟是五階大成高手,功力也比她深厚,因此她必須取得先機,才有可能化解水悠揚的危局,很幸運地是,她成功地戳到了海系舟的痛處。
這道血芒,看起來很是細微,卻如同閃電一般迅疾凌厲,忽倏而至,幾不可禦。這是源自修羅魔君傳承的刺殺法術——影之血刺,看似平淡無奇,卻有著無窮殺機!
海系舟直到血芒近身,方才反應過來,以他的戰鬥經驗,當即明白,這道血芒扭曲了他的感知!看起來它似乎掠行得並不快,但實際速度,卻遠比肉眼甚至神識感知的要迅疾!
當機立斷,海系舟以神識於瞬間在空中幻化,五個金色大字,如絢爛的煙花一般炸開。
一劍離恨天!
手中法劍揮揚,於彈指間交織成一片光華流瀉的劍網,宛若白孔雀展屏的素羽,又如銀河中幻滅的星辰。
這正是滄桑世家的鎮派絕技——“一劍離恨天”!很難想象,以狂妄、邋遢著稱的滄桑世家,鎮派絕技竟是這樣的瑰麗飄灑。
且,海系舟不過自滄桑心木處學到了“一劍離恨天”的兩成用度,壓根沒有得到其真正的精髓!據傳,龍組組長歐陽軒曾與滄桑心木較技,滄桑心木隻用了一招十成功力的“一劍離恨天”,便將歐陽軒打得吐血而遁!
鋒刺一般的血芒,沾上劍網,忽地彌散開來,化為血影千疊,紛紛刺落,但銀雪般的劍網,卻如同熔金澆鑄,水潑不進,竟將血芒紛紛彈回!
絲薇塔口中嬌叱一聲,又是一串咒語念出,被彈回的血刺,透發出讓人心悸的豔紅色光華,凝結在一起,化為一條三丈長血蛇,昂首向天,眼中浮動著怨毒凶戾的光華,向著劍網猛撞過去!
轟地一聲,劍網破碎,但海系舟卻是喉中發出咕嚕咕嚕的怪異聲響,隨即,破碎的劍光,須臾凝結,化為一位巨神,白巾白袍,面目崚嶒,手持一扇檀木門板,當空而立,似有托蒼穹踏九地之威儀!
這正是管理門戶的離恨天神之虛像,也是南疆夜郎一族的守護者!
不過,在夜郎國古神話中,生活在離恨天的守護者,並非只有這位白衣門神,還有戰力超群的浮雲戰將和迅捷如風的黑衣重猿,而如今的滄桑世家大公子滄桑心木使出“一劍離恨天”,已經能召喚出三大守護者的虛影,因此才能一劍重創小有威名的火王歐陽軒。
海系舟畢竟並未得其真髓,加上倉促迎敵,這白衣門神到底顯得有些虛淡,遠不如滄桑心木使出時風雲改色,天日絕光的景象。轉眼間,殷紅色的巨蛇,便已和門神大像猛烈激撞在一起!
宏音如同萬鍾齊鳴,震動瀚海!巨蛇的頭顱撞在門神手持的檀木門板之上,轟地一聲,血色的蛇頭被撞了個稀爛,但檀木門板卻也碎裂消失虛無,而剩下的蛇身卻是刷地一閃,化為無數小蛇血影,鑽入白衣門神體內!
轟地一聲,白衣門神面現痛苦之色,須臾爆炸開來,血光和白影摻雜,宛若無數針芒,穿刺著八方空間,銳風激蕩,向下插入茫茫瀚海,這片區域內,平靜的洋面霎時便洪波怒湧,駭浪生起,又被肆虐的能量流擊成粉碎!
而海系舟卻是捂著胸口,大口喘氣,嘴角竟有一絲血痕。他雖然擋住了絲薇塔這招“影之血刺”,但也超越了自己的極限,透支法力的結果,便是胃腸都被壓迫得撕裂,受了內傷!
絲薇塔對海系舟做了一個得意的鬼臉,素手一揮,一道血練又掃了過去。
而此刻,水悠揚已和劉子良、李道遠交手了數合,劉子良是一名咒師,修習西方魔法,魔杖揮舞間,一道道碗口般粗細的雷光,如同密雨向他猛轟而來,周身肌肉鼓脹,如同人型暴龍的李道遠則穿行雷光當中,拳罡如雷,向著水悠揚不斷碾壓。
這樣的配合,其實是極為糟糕的,一不小心便有誤傷隊友的危險,但劉子良和李道遠顯然默契十足,那鋪天蓋地的雷光,如同長了眼睛一般,避開著李道遠的軌跡,而滾滾天雷當中,李道遠遊移如風,身形沒有絲毫的滯澀。
自然,這兩人都只是五階中的修為,以水悠揚的戰鬥經驗,完全應付得下來,只是還有個北地王伍行風在一邊虎視眈眈……
且,李道遠竟然能夠飛行,很顯然不是一個純武者!伍行風之所以還不出手,定是由於李道遠尚未盡全力的緣故。
不過水悠揚知道,敵人越強,就越不能露出畏怯,否則必敗無疑!他轉頭向絲薇塔,只見她正好整以暇地對抗海系舟,被她一擊受創,海系舟實力已不如她,被絲薇塔壓著打。
“薇娜,敵人很強呢。你怕死嗎?”水悠揚笑道。
“怕啊,我現在就想開溜呢。”絲薇塔嘻嘻一笑道,臉上卻完全沒有畏懼的樣子:“可是如果你死了,我就只能回那座該死的,黑漆漆陰森森的古堡裡了……”
這時,只聽劉子良陰惻惻道:“好小子,死到臨頭,還有心思打情罵俏……”
聽得這話,水悠揚只是冷笑一聲,一道劍氣向他劈臉轟去,逼得劉子良飄風飛退,而絲薇塔卻是俏臉紅了紅,身形一滯,差點被海系舟一道飆風轟個正著。
“小心,薇娜!”水悠揚叫道,而此時,李道遠發出一聲怒吼,擂缽大小的拳頭卷起風雷陣陣,向他後心猛轟過來!
水悠揚看也不看,回過冰翔劍一封,逼得李道遠只能轉過拳勢,而洶湧的拳罡,則被劍芒粉碎長空。
然而,正在這時,水悠揚心念驀然一動。
有危險!此刻藏身冰翔之內的魔鋒,傳遞給他一種不祥的預感。
閃身避過一道滾滾雷光,水悠揚轉過身,只見一道雪亮的光芒,如匹練一般劃過天宇,讓驕陽都為之失色!
毀滅之光!這是一種極為可怕的靈術,唯身懷滅靈脈者方能修煉,能吸取他人的生命之能!
水悠揚霎時感覺到,體內的精氣,正飛速流逝著,沒入那道光芒當中。
霎時間,水悠揚心中殺意陡增!李道遠也許比伍行風的威脅還要大,他如果要活著回去,必須首先解決掉這個家夥!
當機立斷,魔鋒倏然出現在他的左手,一聲鳴顫,發出讓人心魄皆寒的魔音。
就在這片刻,氣溫陡降,寒氣氤氳而生,就連如火烈日,都被凍得似乎失去了幾分光華!
魔鋒如墨,似能吸收一切光線。
李道遠揮出的毀滅之光,爍然如雪,卻蘊含無盡滅絕之力。只是,這種奇異光芒,也逃不過魔鋒這上古神兵!
水悠揚將元力瘋狂灌入魔鋒當中,魔鋒霎時間鳴如驚龍,透發出海天殺意,讓劉子良揮出的漫天雷光,都為之黯然。
倏地一聲,魔鋒如同長鯨吸水,將毀滅之光盡數吞沒,而水悠揚丟失的精氣,尚未被李道遠奪取,便通過魔鋒,回到他的體內。霎時間,水悠揚眼中精光暴漲!
劉子良大驚失色,揮動魔杖,一道雷幕,登時出現在水悠揚和李道遠中間。
但水悠揚完全不管不顧,雙手仗劍,衝騰而過,任由雷光滾滾將自身轟得遍體焦黑!
視天雷為無物!
咬咬牙,完全不看劉子良臉上驚詫的表情,水悠揚手中魔鋒如同黑虹經天,猛然刺出,登時穿透了秘術被破,須臾無法運動的李道遠身體。
李道遠登時如同上古蠻獸一般,狂暴怒吼起來,任誰也看不出,這個粗莽大漢,竟然會是一名靈士。
他的身軀,隨著魔鋒的深入,以飛快的速度,開始萎縮。
“散我精氣,祭我命魂,九幽閻羅,加持我身——地獄邪屍!”水悠揚正以為李道遠必死無疑,卻聽李道遠長叫道。
轟!
一扇幽冥之氣洶湧的大門,由虛凝實,轟然開啟,將李道遠整個吸了進去。
隨即, 他被吐了出來,但已然形態大變,鼓脹的肌肉,全部萎縮下去,化為黑綠的顏色,眼中閃動著藍幽幽的光芒,周身浮動著黑色的死氣,遮住了身軀,透發出無盡的邪異。
李道遠變成了一具僵屍!
不,確切地說,他依靠自己的靈力,溝通幽冥,借厲鬼附體,把自己轉化為半人半屍的地獄邪屍。這,才是李道遠的終極底牌!
此刻的李道遠,幾乎有著五階大成的戰力,望著水悠揚,他發出一聲沉悶的咕噥,便穿過雷網,向他猛撲過來!
而伍行風仍然在一邊沒有動彈,他想看李道遠和劉子良完全發揮的實力,再決定是否出手。
一隻枯槁的拳頭,帶著森森鬼氣,直接自一道雷柱中穿了過來。水悠揚強衝雷幕時,是依靠鬥氣護體,而且也被轟得胸口發滯,而身化地獄邪屍的李道遠,似乎真能視雷光為無物!
水悠揚毫無畏懼,將冰翔也交到左手,右手破空,以拳對拳,強勁相迎!
對面的那一拳,移動得並不快,雞爪般的五指,捏起時也顯得很是瘦削,但水悠揚卻絕不敢掉以輕心。
風暴之拳,出!水悠揚骨節咯吱作響,右拳驟然漲大數十倍,卷起罡風驚天,劉子良掃來的漫天狂雷,也都被這氣場迫了開去,拳過之處,寸寸生寒。
雙拳還未接觸,水悠揚便感受到,一股死氣,正侵入著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