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淺雪轉過臉來看著凌雲,眼神清澈而又透明,看的凌雲有些心中疑惑,難道高淺雪真的對他一見鍾情,因為救了她,又因那所謂的肌膚之親,就對他產生了愛意,因此才非他不嫁?不過他很快搖了搖腦袋,把這種荒唐的想法趕跑了。他可是個戀愛經驗豐富,本來馬上就要走進婚姻殿堂的男人了,怎麽可能輕易的被迷惑住。高淺雪定有所圖,對,一定是這樣。
高淺雪撿起匕首收回,站起來,整理了衣服,然後衝著後面不遠的柳樹後招呼了一聲,頓時這幾天已經相處的很熟悉的小姑娘木蘭就走了過來。一手拎著件雪白的狐裘,一手拎著一個酒壺。高淺雪先取過狐裘,走過來披在凌雲的身上,然後打開酒壺遞到他面前。
“易郎病後初愈,可莫再病著了。”
凌雲確實有點冷,剛在水池裡淌了一淌,又坐在這裡吹了好一會夜風。他端起酒壺就喝了一大口,不算太烈,但酒入腹中,卻馬上讓他感受自小腹升起一股熱騰騰的火熱暖意。他又喝了兩口,然後越發的覺得高淺雪高深莫測起來。看樣子她是早就料到自己今晚會逃婚,甚至算準了自己會從趟水過來,人家早在這裡等著,甚至備好了禦寒的衣物和酒,可偏偏一開始就不拿出來。非讓他吹了半天冷風夜露,直等他答應了婚事之後才叫出木蘭。若是他剛才還不答應,此時又會是什麽結果?他不知道,但百分之九十九點點的可能,高淺雪不大可能真的在他面前自殺。
“木蘭,準備熱湯,侍侯易郎沐浴更衣,再吩咐廚房,準備點吃食,白粥小菜就好,易郎現在病後身子虛,要少吃多喝。”
高淺雪像是瞬間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是幽怨,而變成了善解人意,體貼入微的未婚妻模樣。
凌雲翻了翻眼皮,也懶得去管這些了,既然決定留下了,就多說什麽了。
“婚期是不是改改,明天成婚也太匆促了些。”凌雲裹著狐裘離開前,試探著對高淺雪道。
“一切都會準備好的,明天就是良辰吉日不宜再改,易郎回去好好休息就是。”高淺雪微笑著,可凌雲總覺得她笑的有點像是剛偷吃了雞的狐狸。
在木蘭小丫頭的陪伴下,凌雲又返回到了池上木屋。路過木板道上的家丁們面前時,他微微覺得有些臉皮發燙,自以為越獄越的神不知鬼不覺,可現在看來,人家全都看了一場免費好戲。果然,到了屋裡,那個洞早已經修補好了。
“姑爺,熱湯已經準備好了,清沐浴!”小木蘭往日總是嘟著的表情不見,換了一副笑咪咪的表情。連稱呼都換了,直接叫起了姑爺。這個稱呼讓他無語了許久,叫公子少爺什麽的多好,叫個姑爺,怎麽聽都還像是入贅了的感覺。可惜,他糾正了小丫頭幾次,試圖讓他改變稱呼,這小丫頭卻根本不為所動。在木蘭的帶領下,回屋後凌雲在三個小姑娘的七手八腳下,狠狠的被擦拭了幾遍。若不是他身上還有傷,估計還得按在那大浴桶裡泡上兩回。沐浴更衣後,白胡子錢叔過來給換了藥,又號了下脈,確認病情沒有加劇反覆之後,說了些注意事項就背著藥箱離去了。
折騰了這麽大半夜,凌雲也確實困了,吹了燈,不久便沉沉睡去。
高淺雪的院子裡,高家姐妹卻還未入睡。
“他真的答應了?”高明月握住姐姐的手,為她高興。
“嗯,他已經答應了,雖然,是在我以自殺相威逼之下才答應的。不過他確實是已經答應娶我了,婚禮還是明天。唯一的變化,不再是入贅。”
高明月兩條細長的柳葉眉一挑,“哼,婚後還不是在高家莊生活,這和入贅有什麽區別。”不過她也知道,入贅與否對於一個男人來說,確實意義很大,哪怕婚後照樣是在高家莊生活,可隻要沒有正式的入贅名份,那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妹妹,我剛接到了北邊家裡來的消息,嬰陽王終於決定出兵了,H白山部落等已經響應。”高淺雪用力握堅高明月的手,安慰的道:“妹妹,報仇的日子終於到了,這次他們將進攻遼西營州,營州城中當年背叛朝廷和叔父的人,一個都逃不掉。”
姐妹倆視線相對,她可以清楚的看到高明月眼中的劇烈變化。“高元終於決定要出兵了嗎?”
“嗯,兔死狐悲。況且,高元年青氣盛,並不似其父高湯那般隱忍。去歲高湯憂懼而亡,高元繼位,楊堅卻不封其為高麗王,降級封高元遼東公爵,這件事情對於高元這樣新登王位,一心想要有所作風的年輕君主來說,又怎麽能容忍?去年,隋主先讓都藍可汗殺可賀敦後周千金公主,然後一面以宗室女安義公主賜婚都藍,一面卻又厚賜都藍叔父之子,前莫何可汗子,北方小可汗阿史那染乾,最終成功離間都藍和突利。都藍大怒與隋絕交,並聯盟了西突厥的達頭可汗合攻突利。等到突利兵敗,楊堅便馬上派長孫晟設計挾突利可汗到長安歸降,並封他為啟民可汗,朔州定居。”說起這些事情,高淺雪冷笑著道,“楊堅此人最擅權謀,突厥北方草原之雄,最終隻是彼此撕殺不瑕,再無力南侵。當年高句麗與南陳結盟對抗北方,現在南陳已經被滅了九年了,突厥也忙於內訌中自顧不瑕,燕山北的契丹也已經內附歸降於隋,高句麗若再無動於衷,那也就離亡國滅族不遠了。”
“姐姐,高元打的過隋軍嗎?”高明月手握成拳頭,問道。
高淺雪撫過她的長發,“誰敗誰勝又有何妨,隻要能報仇血恨就好。”
“我們要怎麽做?”
“高元希望我們能夠和江南豪強們聯絡,在江南製造動亂,吸引部份隋朝注意力。”
高明月皺起眉頭,“西梁南陳皆已經滅國多年,蕭陳二族皆被遷往關隴之地。何況,八年前,婺州人汪文進、越州人高智慧、蘇州人沈玄、樂安人蔡道人、蔣山人李、饒州人吳世華、溫州人沈孝徹、泉州人王國慶、杭州人楊寶英、交州人李春等起兵反隋,當時聲勢鬧的那麽大,可最後卻隻白白增添了楊素、史萬歲、麥鐵杖、來護兒等隋將聲名而已。自八年前江東大亂被平定之後,楊堅遣派其次子晉王楊廣坐鎮揚州數年,這楊廣雖皇族親王,可姐姐也知道此人文才斐然,且好禮下士,又娶了西梁公主蘭陵蕭氏為妃,坐鎮江都多年,對東南安撫有加,在江東極有威望,江東士族大多為其為籠絡。加上令狐安撫嶺南,深得俚、越蠻夷們信服,如今南方安定。要想在江南發起動亂,很難。”
“我知道很難,但這件事若是能成,能極大的幫助高元。高元的成功,就是我們的成功。妹妹,憑我們自己的力量,這一輩子都別想有復仇之日,十幾年了,我們還要再等到什麽時候。眼看著楊隋越來越強盛,我們東奔西走,藏頭摭面,那些小人卻消遙自在,我就覺得愧對他們的在天之靈。再不動手,我就怕再也沒有機會了。今天之前,我曾經絕望的以為,我們再也沒有機會了。現在雖然機會渺茫,可我們絕不應當放過。”
“姐姐,你告訴我,要怎麽做?”
高淺雪握著高明月的手,“要想在江南掀起一場聲勢浩大的動亂,確實很難,可我們不能放棄。我計劃聯絡江東不滿朝廷的士族豪強一起。”
“江東還有士族和豪強敢站出來嗎?”
開皇九年南陳滅國,開皇十年幾乎整個江南都反了,可反隋的聲勢大,敗的卻更快。那次動蕩之後,江東還有哪個士族豪強敢反隋?
“放心吧,總有如我們一樣的人。”高淺雪道,“高丁已經聯絡上了一位盟友,過些日子就會過來會面。”
誅滅九族,罪在十惡不赦之內的造反大事,高家姐妹倆卻在平靜的討論著,就仿佛那些貴族豪門千金們在商討著一首詩,一副刺繡一樣平常。
“姐姐,高丁他們回來之前,府裡的事情就全交給我吧,你盡情的準備享受你的新婚就好了。”高明月露出歡笑的表情,她很清楚的知道她們的身份,也知道她們要做的事情。與以往不同,等高丁一回來,她們做的可就是真正的刀尖舔血,提著腦袋的危險之事了。 與強大的朝廷對抗,誰也不知道哪一天就丟了性命。
也許正是如此,姐姐才會突然要嫁給一個剛認識的家夥吧。在危險的行動正式開始之前,與一個並不討厭,甚至還不錯的男人結婚,為人妻子,過一段正常人的生活,那樣,就算那一天真的到了,那時也是一個完整的女人了,不用帶著遺憾離去。若是能再留下一兒半女,就再好不過了。
“姐姐,你眼光不錯,那個易風其實長的還不錯呢!”明月笑道。
“嗯!”高淺雪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腦子裡不知道在想著什麽,目光微微有些失神。
長江邊上,江風吹著魏豹的衣袂呼拉拉作響,他奮力的揮鞭策馬狂奔,在他身後不遠,一支十余人的騎隊正直追而來,人馬皆黑。
揚州城外大道上,一支數十人的商隊正押著十余輛馬車而來。車隊邊上,一個女子頭戴冪蘺跨坐馬上隨車隊而行,頭上冪蘺的黑紗從頭落下,罩住全身。這時,前方大路一陣煙塵揚起,一騎飛奔而至,馬上一個壯漢在女子馬前落馬,低聲道:“當家的,有人見過二哥三天前出了揚州城,然後就再無消息了。好像突然在揚州城外消失了,無影無蹤。”
冪蘺內女子聲音冷如冰山,“季瑤最後一次現身在揚州,現在二郎到了揚州之後也沒了消息,看來事情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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