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易風如何小心謹慎,可是金子總會發光,懷荒早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塞外窮荒之地,這裡現在成了流金淌銀的聚寶盆、搖錢樹。+別人還會忌憚著易風手裡的十萬兵馬和皇孫的頭銜,可也並非所有人都顧忌著這個。揚州的晉王楊廣如此,河東太原城裡的漢王楊諒也是那完全不把易風放在眼裡的人。
懷荒的繁榮已經足以讓覬覦其財富的漢王楊諒,不把那個皇孫的頭銜放在眼中。更何況,易風這個皇孫頭銜還有些不清不楚,而他那個漢王的爵位可是實打實的擺在那裡。皇帝的孫子和皇帝的兒子爭鬥起來,楊諒絲毫不覺得自己會落在下風。況且,說來易風這個武州總管還是直屬於他這個並州大總管之下。楊諒還算記著如今大興宮裡那兩位蠻在意這位皇孫,因此倒也沒有太囂張。而是自認為還算講點吃相,派了個親衛都督過來,一副先禮後兵的派頭,直接帶著五十名漢王親信縱馬入城,來到總管府大門前,鼻孔朝天的從懷裡掏出一張貼子,自稱是漢王使者。
等進入了總管府後,這個掛著漢王府親信侍衛都督頭銜,但卻一副天家使者般神態的陰沉中年人,見到易風卻連基本的禮儀也沒有。直接開門見山的道:“易風你可知罪?”
易風有些莫名其妙,這個家夥就算是漢王府的人,可自己好歹也是堂堂一鎮總管,不說手下十萬兵馬。光是一個傳聞中皇孫的頭銜,這個家夥起碼也得收斂一些吧。而且一進來就喊你可知罪,他娘的你當這是縣令在審犯人呢。原本他還覺得。漢王府來人,自己或許得送點禮,敷衍一下。可沒想到,對方這麽不客氣。易風不由的怒極反笑,當下也收起了表面上的那點客套,乾脆身體後靠,手扶著椅子扶手。冷冷笑道,“易某何罪之有?”
沒有見到易風誠惶誠恐的模樣,漢王使者趙章有些意外。轉而立即臉色越發難看起來,喝聲道:“本都督乃漢王特使,你就如此態度?真是囂張,猖狂!”
堂上的將領們聞聲一個個皆怒目而視。營將王保更是直接把手按到了刀柄的金虎頭上。
“哪來的鳥人。在這裡嘰嘰喳喳,好不煩人。大帥,讓某把他打將出去!”
易風手一抬,“別急,不妨先聽聽這位特使究竟要如何定我的罪再說。”
王保手放到刀上時,趙章的三角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但見易風出聲阻止,便越發的大聲起來。“易風,管管你的手下。還有沒有規矩。塞外之地,果然都是群粗鄙野蠻之人,毫無規矩。”
“我的人如何還輪不到你來教訓,還是把你要加到本帥頭上的罪責說來聽聽吧。”
“那好,本都督問你,爾等本綠林盜匪,蒙聖上天恩,推恩招撫。爾更被陛下賜予武州總管、刺史高官重職,就當心情感恩。”
易風冷冷打量著這個家夥,“某當然心懷感恩,吾等懷荒上下對陛下聖恩感激不盡,怎麽,你敢懷疑?”
“未必吧,爾等若是真的感恩,那為何不把朝廷法紀禮數放在眼中?你既然感恩,那你如今是武州總管,隸屬於並州大總管漢王麾下,可為何上任至今,卻都未曾前往晉王面見漢王。為何至今都從未向晉陽上交過一份公文,上繳過一分一毫的稅賦?”趙章如連珠炮一般的發問,說到激動處,口水亂飛。在他想來,易風就算是皇子,可以前只不過是個綠林馬賊罷了,就算如今自份突變,可自己是代表著漢王來的,只要抓住易風的錯處,他還敢不服。
“本帥為天子把守北疆國門,是為長城關外屏障,陛下特授予某權宜行事特權。這段時間某一直忙於為國禦敵,一時無暇前往晉陽,想必晉王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怪罪於某。”
易風有天子特賜的權宜行事之權是實,趙章一下子被堵在那裡,不知道怎麽接下去了。
“漢王還有什麽話要你轉達嗎?若是沒有,那你可以返回太原了,本帥公務繁榮,恕不遠送。來人,送客!”一個小小的都督易風還真不放在眼中,若對面的是楊諒本人,易風也許還會稍加客套。
趙章卻沒領會到易風還給他留了最後一分面子,猶不知進退站在那裡。
“漢王在晉陽也聽聞懷荒有一個很大的釀酒坊,據說光是釀酒的工人就有萬人之多,每日產酒甚巨,沒錯吧!”趙章得意洋洋的說道,似乎覺得一手掌握了易風的前途命運。
沒想到易風聽到後,卻只是平淡的點了點頭,絲毫沒有否認的道:“嗯,漢王消息還是很靈通的嘛。懷荒酒坊最近剛剛完成了產能升級,增加了不少的人手,怎麽,漢王也聽說懷荒釀的酒好喝,讓你來買點回去?”
“承認就好!”趙章大笑三聲,然後突然喝聲道,“易風,你好大的膽子,這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難道不知道,朝廷早有禁令,嚴禁私人釀酒賣酒?”
趙章的得意不是沒有原因的,在古人眼中,三斤糧釀一斤酒,釀酒是很浪費糧食的。因此在災年,甚至是國家打仗的時候,為了節省糧食,朝廷就會下達禁酒令。有時直接禁酒,不準釀也不準喝。但有的時候,則是禁止百姓私人釀酒,只能由朝廷釀酒出售,或者可以私人釀酒,但必須往收高昂的酒稅。漢武帝時,用兵不斷,開支巨大。漢武帝就下達了榷酒令,規定只有朝廷能釀酒賣酒,用賣酒的錢來供應軍需要。不過這個政策隻實行了十幾年,就因為民間走私太多,最後不得不取消,改為了稅酒。此後歷朝。也都是在禁酒稅酒和開禁之間搖擺不定。
大隋建立之時,當時戰事不斷,用兵頻繁。楊堅特別下令禁民間私釀,一經違犯必定惡懲。當時幫助楊堅從北周篡奪皇位的有功之臣劉坊,就不顧禁令在家私自釀酒,然後當街賣酒,結果被天子降罪。
不過到了開皇三年,當時朝廷擊敗了突厥,國家情況大好。因此楊堅就解除了禁酒令。不但解除了禁酒令,而且也並沒有特別征收酒稅。只不過這個禁令解開後,此後的這十幾年裡。又曾經先後臨時下過禁令,一次是開皇七年與突厥大戰時,戰後複解禁。另外兩次則是在發生大災的時候,特令禁酒。但災情過後。禁令複除。如此。到了開皇十六年,朝廷已經訂下了準備與突厥大戰的計劃,因此為了積儲糧草,從開皇十七年起,又複下禁酒令。一直到現在,禁酒令已經執行了兩年,依然還沒有解禁的跡像。按往常情況,這個禁酒令肯定得等到大戰過後才會解禁。
因此。易風在懷荒釀酒,其實是違反酒禁的。趙章覺得自己抓到了易風的把柄。因此很是得意。
易風卻笑道,“本帥記得朝廷之所以禁釀酒,是因為釀酒耗費糧食,沒錯吧。”
“當然,如今天下還有許多人吃不飽飯,可你卻敢公然違禁,把珍貴的糧食用來釀酒,真是豈有此理!”趙章大聲責問道。
“誰說懷荒釀酒是用糧食釀造的?”易風笑道。
“天下還有不用糧食就能釀出來的酒嗎?”趙章也冷笑回應,在他看來,易風這話就是拙劣的推辭,滿是破綻,不堪一擊。
“當然有,實話告訴你,懷荒酒廠釀造的白酒,就不用糧食釀造。”
“這不可能,你撒謊!”
“當然有可能,大千世界,一切皆有可能。你不知道並不代表就沒有,那不過是因為你如井底之蛙,孤陋寡聞罷了。”
“謊言!”趙章大喊。
易風搖了搖頭,“其實這本來是酒坊的機密,不過就算告訴你也沒有關系。懷荒酒坊釀酒,用的不是糧食,而是各種水果。”
趙章愣了愣,看易風那平靜的樣子,覺得這還真的有可能。可這次他來是肩負著漢王使命的,而不是來討論如何釀酒的。因此短暫的停頓後,他立即抓住一點不放,“朝廷明令禁酒,不管你用糧食釀酒還是拿水果釀酒,總之你都是違反朝廷法令。”
“哦,這麽說,你是非要跟某過不去了?”
“是你違抗法令。”
“那你打算怎麽做,上奏稟報陛下治我罪?”易風問。
趙章以為真的拿捏住了易風,當下立即露出了狐狸的尾巴。“嘿嘿,此事理應如此,不過漢王念你也是初犯,如果你願意拿出酒坊一半的乾股送給漢王,那漢王倒是可以替你斡旋摭掩一下。”
“酒坊一半的乾股麽?”易風捏著下巴,裝作思考的樣子。
趙章見狀,連忙又加了一句,“嗯,酒坊一半乾股,另外酒坊釀造的所有酒以後都得賣給漢王府。”
“包銷麽, 你們打算什麽價格包下來?”易風繼續問,聲音裡已經隱隱有一絲嘲諷了,但趙章卻沒有聽出來,反而得意的給出了一個價格,這個價格只有現在價格的十分之一。
這時易風已經覺得沒必要再逗弄這個家夥了,沉聲道:“把他拿下,竟敢冒充漢王特使招搖撞騙,竟然還敢騙到本帥的頭上來,真是不知死活。帶下去好好審訊一番,看看還有多少同夥!若是不老實,就不要跟他客氣。這種騙子,就是打死了,也不要緊。”
幾名侍衛挎刀進來,架住趙章就往外拖。這個時候趙章才發現事情跟自己預想的不對,連忙大罵起來,可是侍衛們直接就是幾拳下去,牙齒也打落了幾顆。趙章立即就軟了,知道這下不是開玩笑,當下求饒不止,“易帥,某真是漢王的人,不是騙子。”
易風根本不理會,一揮手,“帶下去!”
被扔進了黑牢之後,趙章終於慌了,可是任他如何拍打叫喊,卻再無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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