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都軍山,突厥汗國的舊庭,隋朝記為於都斤山。突厥汗庭最初設立在鬱都軍山西方的金山,後來汗庭遷往漠北中心的鬱都軍山。再後來,突厥內訌,諸可汗爭奪大可汗之位,沙缽略兵敗內附隋朝,將汗庭遷往漠南陰山以南的白道川。此後,於都斤山為突厥北面可汗的汗庭,不過此時,這個漠北的中心,昔日的北面可汗汗庭,卻已經成盡是鐵勒諸部的兵馬。突厥北面小可汗阿史那染乾突利可汗早狼狽而逃,鐵勒諸部南下,各部兵馬於山下匯集。到達此地的鐵勒部族兵馬眾多,甚至每天都有新的部族兵馬到來。突厥汗國阿史那家族的大可汗之位的爭奪,已經進入了尾聲,經過十余年的爭奪,如今形勢明朗,曾經的西面可汗那史那玷厥笑到最後,昔日的強者沙缽略、莫何、阿波等先後亡故,在十余年的西域戰爭後,達頭可汗終於擊敗了西部突厥的對手波斯和東羅馬,再度引兵東進之後,大敗都藍可汗。汗國的大可汗都藍兵敗後不得不將大可汗之位拱手讓出。現在,突厥汗國之內,唯一一個還沒有向達頭臣服的小可汗就只剩下突利小可汗了。正強勢無比的達頭可汗威風凜凜,一支令箭,漠北諸部鐵勒無不遵從,紛紛召集部族兵馬,出兵攻打原本的直屬上司突利可汗。漠北屬於突厥的北面可汗封國屬地。但這裡部族最多勢力強最的卻是本土部族鐵勒諸部。突厥汗國內的鐵勒諸部有四十余大部,而漠北地區就有十幾個大部落,總的劃分為十五大部落。傳統上又稱為漠北九姓鐵勒。在漠北的鐵勒方言裡,姓是薩滿的用語,意為部落,而九,是個虛數,取吉祥之意。鐵勒九姓,就是鐵勒的諸部。漠北的鐵勒諸部皆隸屬於突厥汗國。隸屬於北面小可汗統領。不過九姓鐵勒十五大部落也有一個自己的聯盟,一個松散的漠北鐵勒部落聯盟。薛延陀、韋紇、拔野古、多覽葛、思結、渾、契苾、阿跌、斛薛、奚結、同羅、仆骨、骨利乾、都波、白霫。十五大鐵勒部落散居整個漠北,北達北海,南至大漠。這十五個大部落中,又以最靠近大漠的薛延陀、葜苾、韋紇三部最強。其次為同羅、仆骨、拔野固等為次強。而韋紇更是曾經兩度建立過自己的部族汗國。鬱都軍山下,遍地的帳篷如雲朵一般密布草原。在西南面,最大的一片則隸屬於薛延陀部族。在這片大帳的中心,是這個自稱我鐵勒部人的強族的現任大族長乙失缽的大帳。薛延陀居於漠北南部,同時又處於突厥東西之間,可以說,他們的位置相當特殊,又常與中原漢族接觸,是一個信息流通很快。文化傳播相當通暢,同時商業流通很熱鬧的部落。這個部族最早原本是匈奴的一支部族,匈奴衰弱後遷往漠北北方北海一帶。與當地的鐵勒薛族混居,最後這支混居聯合的新薛族勢力漸強,不斷南遷,他們吞並了鐵勒的另一部族延陀族,最後形成了一個新的部族薛延陀族,並且勢力越來越強。最終成為漠北鐵勒九姓中的最強者。乙失缽統領下的薛延陀擁有十三個大部落,他是十三部落的聯盟首領。薛延陀部擁有帳戶五十萬,口數百萬,勝兵五萬眾。做為十三部聯盟的大首領,乙失缽還擔任著突厥任命的活頡利發重職。活頡利發是突厥汗國的重要官職,位在吐屯、俟斤之上。突厥官製,吐屯是汗國派駐各地的總管,而俟斤是各部首領。頡利發比二職皆高,頡利發前還加一個活字,則理是權重。吐屯汗庭派駐地方要員,俟斤為地方部族首領,乙失缽擔任活頡利發,卻因而高居汗庭派駐的官員之上,也比其它部族的首領級別要高。能得到如此高級的活頡利發官職,最主要的當然還是乙失缽薛延陀部族的強大,比起其它許多鐵勒部族多的擁兵萬余,少的只有三五千,薛延陀部的實力太過強大,部族內的十三部落,隨便一個都不比其它鐵勒部族弱小多少,而且薛延陀十三部族的聯盟也十分緊密,這讓這些年陷於內亂中的突厥阿史那氏不得不拉攏他們,給予高官厚爵。乙失缽出身於薛延陀內的乙利吐氏族,十三部中的世代最強者。乙利吐氏族一部就擁精騎一萬。而做為十三部大首領的乙失缽,更還有一支於十三部,直屬於他的五千精銳扈衛騎兵。前來於都斤山的鐵勒諸部,公推乙失缽為這次南下的鐵勒統領,又推選了葜苾部首領葜苾歌楞和韋紇族首領那史德時健為副統領。葜苾和韋紇都與薛延陀鄰近,同時也是九姓鐵勒中僅次於薛延陀的強族。葜苾族居於大漠北緣的東面,而韋紇居於鬱都軍山的南面,位於葜苾和薛延陀的北面。其中韋紇擁兵五萬,帳戶三十萬,僅次於薛延陀部,葜苾雖然只有兵兩萬,可也有二十萬帳戶,尤其葜苾人向來以作戰勇猛而聞名。在這次的諸部第一次商議上,就有好幾個部族首領提議推舉韋紇部首領阿史德時健為首。時健姓阿史德氏,與突厥汗族阿史那族關系極密切,數十年來,阿史德氏一直都是阿史那氏的後族。歷代突厥可汗都迎娶阿史德氏首領之女為妻。韋紇部兵強馬壯,尤其時健勇猛能戰,在鐵勒諸部中很有威望,特別是時健還有個更加勇猛的兒子那史德菩薩,年紀輕輕,就被廣為傳唱,被稱為鐵勒第一勇士。坐在寬大的帳篷中,乙失缽面著火盆,身披著絲袍。滿頭的長發結成一支支的小辮,然後合起束在腦後,額頭上用一條銀鏈掛著一枚鴿子大的紅寶石。他手裡拿著一把銀刀。不急不緩的從面前那隻烤的金黃的羊羔上切著羊肉片,肉片切下薄薄一片,放在鹽碗裡輕輕一沾,然後送入口中。“嗯,美味。”乙失缽閉著眼睛長歎一聲,滿臉享受的表情。在他的面前,是他的兒子夷男。與古銅色肌膚,身體強壯。眼含精光,隨身上下都充滿著一股威壓的乙失缽比起來,夷男顯的有些過於文弱了,他也穿著一件漢式的絲綢長袍。但外面又加了一件白熊皮大氅,頭髮沒有結辮而是直接按漢人的發式束發結髻於頂,臉色極為白淨,讓人難以相信這竟然是草原上的強族薛延陀部族大首領的長子。夷男也在吃肉,但他卻並沒有如父親一樣的直接拿刀子在整羊上片,而是坐的端正,面前擺著一個有著豔麗釉彩的瓷器盤子,盤子裡盛著一塊牛肉。他左手拿著把銀叉,右手拿著銀刀。慢條斯理的拿帶著鋸止的刀切著煎好的牛排,然後左手拿叉將切好的牛肉送入口中。他的領口甚至還系著一塊白色的餐布,動作慢條斯理。肉切的很小一塊,小口小口的吃著,吃塊帶著血水的三分熟牛肉。那牛肉端上來時外面並看不到血水,看到的只有非常漂亮的焦棕褐色,表面浮滲著香甜的肉汁,嫩汪汪的。相當誘人。銀刀切下去,切開的也並非觸目驚心的豔紅生肉。而是嫩嫩的粉紅肉質。入口後,輕輕嚼運便濕潤即化,留下滿口的鮮甜余香,如此三分熟牛肉,真正是人間極品。再配上味道醇香腥紅誘人的紅酒,更是難得的享受。乙失缽對兒子夷男的這種做派十分不爽,吃個肉都弄的跟個娘們似的,哪有半分的草原勇士的氣概,一想起之前見過的韋紇部時健的兒子菩薩的那份豪邁的樣子,他就越發的對兒子這套做派不滿。若不是看兒子吃的牛肉帶著鮮紅,讓他覺得兒子還不算完全娘化,他都想要跳起來把他一拳砸進盤子裡的衝動。他心裡很後悔之前不該讓兒子去懷荒了,去懷荒半年多,回來後兒子就完全變了個模樣。原來還只是有點瘦弱,可現在卻已經完全找不到草原男子的氣概了。“父親,你應當償償這三分熟的煎牛排,真的非常美味,尤其是配上這懷荒特產的紅酒後,更是人間美味。”乙失缽冷哼了一聲,他不是看不出這牛肉很美味的樣子,也不是不想償這美味,但他就是看不得這種吃法。吃個肉還弄這麽複雜,又是刀又是叉的,而且刀還不止一把,吃的時候各種刀還不能混用,麻煩的要死。特別是用那麽精美的盤子卻隻裝一小塊肉,根本吃不飽嘛。偏偏還要在盤子裡裝兩片野菜葉子,他又不是羊,難道還要吃草?吃起來一點一點的切,一點一點的吃,還要圍個餐布,他要是也改這麽個吃法,這傳出去,他大首領的形像還要不要了,以後部族的勇士們還能不能信服於他,尊崇於他?再說了,紅酒雖然不錯,可他更喜歡白酒,頸大夠烈,這才是草原勇士需要的,烈酒、烈馬和夠勁的女人。“老子永遠不會跟你一樣,像個娘們似的吃東西。大塊吃肉,大口吃酒,痛快玩女人,這才是老子的喜好。”乙失缽毫不客氣的回道。夷男從父親的話中聽出了他的不滿,不過卻不以為意,將一小塊粉紅的牛肉叉入口中,又喝了口紅酒然後笑道:“父親其實你只看到了表面,沒看到裡面。”“什麽意思?”乙失缽問。夷男繼續切肉,一邊笑著道:“父親你知道嗎,上次我到懷荒去後,真是眼界大開,懷荒,那裡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乙失缽不以為意,當年他還曾經去過中原,到過北齊的都城鄴城,到過北周的都城長安,甚至還到過繁華的洛陽,太原等地,中原漢人的文明確實繁華,有高大的城池,摩肩接踵的人群,道路上川流不息的商旅,市場上有各種各樣門類齊全的商品貨物,還有各種各樣的美食美酒,漂亮的女人等等,可這些並沒有讓他迷失在中原的繁華之中。他甚至打心裡討厭與不屑中原漢人的這種生活方式。他們建造長城,建建城池,把長城修的越來越長,把城池建的越來越高大堅固,可越是如此,只會越讓他覺得漢人就如同那羊群一般,本質裡都是懦弱的。漢人只知道種地種地種地,貴族們只知道享樂享樂享樂,甚至就連他們的軍隊,竟然也一樣的大部份時間都是在種地。 人怎麽能這樣的活著,人就應當如草原上的勇士們一樣,縱馬奔馳,狩獵戰爭,追求勇名,而不是只是一輩子在土裡刨食,躲藏在城堡的後面。“懷荒再熱鬧也不過是那個樣子,再怎麽熱鬧也改變不了這些漢人只是一群懦弱的羊群的事實。而我們都是草原上的狼群,得保持我們的凶猛本性,絕不能為漢人的那些奢侈享受的東西給迷惑腐蝕了本性。狼永遠也不能去學羊的生活方式。”乙失缽教訓兒子道。“我不認這些話,漢人並非都是羊,草原人也不都是狼。我沒有去過中原其它的地方,但我親眼在懷荒生活了半年,我見識了懷荒的諸多不同,因此我不認為懷荒的人是懦弱的,也不認為他們的生活方式是不對的。事實上,如果父親你拋去成見,認真的收集觀看了關於懷荒近來的變化後,你就會相信我說的都是事實。今日懷荒絕不懦弱,甚至相反,他比我所見過絕大多數的草原上的部族更為勇敢,而且也更睿智。新懷荒建立到如今也不過一年時間,可他們卻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先後一次次擊敗了本來更強於他們的對手。一次兩次可以說是僥幸,可一次又一次的勝利,難道還不能引起我們的重視嗎?懷荒這麽短的時間內崛起於塞上,他們能打善戰,而且還長於經營,短短時間就把懷荒建的如此強大和富裕,我覺得這不是懦弱無能,而是強大,非常的強大,也因此非常的值得我們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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