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句話琴清亦聽到了,露出注意關懷的神色。
李良施禮道:“多謝賢妻指點,李良受教了。”
夫妻溝通之道,感激的話,就直接表達出來。
紀嫣然、琴清深情地道:“小心了!”
待車隊遠去後,李良才收拾情懷,往西郊趕去,心情與剛才已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了。
出城後,李良策騎,領著二十四鐵衛,沿著官道往田獵場馳去。
運送物資到獵場的車隊絡繹不絕,非常熱鬧。
道旁是原始林區,數百年樹齡的老松、樺樹直指天空。
離城三裡許處,地勢開始起伏不平,每登上丘巒,可見到涇水在東南方流過,隱見伐下的木材順水漂往下遊處的田獵場,以供搭建臨時營地之用。
際此春夏之交,長風陣陣,拂過草原山野,令李良頓覺神清氣爽,聽著樹葉對風聲的應和,心頭一片澄明。
涇河兩岸沃野千裡,小河清溪,縱橫交錯。
森森莽莽、草原遼闊,珍禽異獸,出沒其中。
穿過了一個兩邊斜坡滿布雲杉的谷地後,眼前豁然開朗,涇水在前方奔流而過,林木蔥蔥鬱鬱,松樹的尖頂像無數直指天空的劍刃。在如茵的綠草坪上,搭起了大大小小的營帳,井然有序,以千計的都騎和禁衛軍,正在河旁忙著,兩道木橋,橫跨涇水。
李良在一處小丘上停了下來,縱目四顧。
草浪隨風起伏。疏密有致的樹林東一遍西一塊,不時冒起丘巒。一群群的鹿、馬、翎羊等野生動物,聚在岸旁處,不時發出鳴叫,一點不知道明天將會成為被追逐的獵物。
太陽移向西處,山巒層疊高起,那就是盛產猛獸的西狩山了。
李良暗忖若要在這種地方隱藏一支軍隊,由於有丘谷樹木的掩護,該是輕而易舉的一回事。他以專家的眼光。默默審視了地勢後,心中有點把握時,才馳下山坡,往近河高地的主營方向奔去。
犬吠馬嘶之聲,在空中蕩漾著。
繡著“秦”字的大纛,正隨風飄揚,與天上的浮雲爭妍鬥勝。
工作中的人員。見到他這位統領大人,均肅然致敬。
與眾鐵衛旋風般馳過一座座旗幟分明,屬各有身分地位的重將大臣的營房,才來到高起於正中處的主營。
昌文君正監督手下在四周斜坡頂設立高達兩丈的木柵,加強對主營的保護。
在這平頂的小丘上,設了十多個營帳。除嬴政和朱姬外,其他都是供王族的人之用。
李良跳下馬來,道:“為何現在才加上高木柵?時間不是緊迫了點嗎?”
昌文君道:“是呂相的意思,今早接到平原郡民變的消息後,他便下令我督建木柵。限我明早前完成。”
李良暗讚紀嫣然的睿智,呂不韋對高陵君的陰謀早智珠在握。還裝模作樣來騙他,好教他失了防備之心,以為呂不韋仍倚重著他。他演技雖好,又怎麽騙得過自己這個有心人呢。
昌文君指著近河處的一堆人道:“兩位副統領正在那裡與獵犬戲耍為樂,我的刁蠻妹子也在該處,穿白色捆綠邊武士衣的就是她了,黃紫間色的是鹿丹兒。”
接著低聲道:“大哥和國師說了嗎?”
李良沒有在意他們這些人對自己的雜七雜八的隨意稱呼,微一點頭,道:“鹹-陽這麽多年青俊彥,令妹沒一個看得上眼嗎?像安谷溪便是個比我更理想的人選。”
昌文君歎道:“谷溪確是個人材,與老師各有千秋,問題是他們自幼就在一起玩耍,像兄妹多過像情侶,所以從沒涉及男女之事。”
頓了頓續道:“我們大秦和東方諸國很不相同,婚娶前男女歡好是很平常的事,贏盈亦和不少年青小子好過,但沒有一段關系是長的,到遇上你後才認真起來。”
李良哂道:“她對管中邪認真才對,你兩兄弟硬把我架了上場,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昌文君陪笑道:“那只因我兩兄弟欣賞你吧了!嘿!我們都不知多麽寶貝這妹子。其實老管也不錯,看他的身手多麽矯捷,他只是錯跟了呂不韋吧。”
遠處傳來喝彩聲,管中邪戴起甲製的護臂,閃動如神地與其中一頭獵犬戲耍著。
李良召來疾風,道:“我去了!”
昌平君忙教人牽馬來,陪他往眾人圍聚處馳去。
在大隊親衛追隨下,兩人來到人堆外圍處下馬。
滕翼正聚精會神觀察著管中邪蹤躍的步法,見到李良,神色凝重地走了過來,與昌文君打了個招呼後,示意李良隨他遠遠走開去,來到河旁一堆亂石旁,道:“這家夥城府極深,在這種情況下仍可把真正的實力收藏起來,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李良回頭望去,點頭同意道:“他是你們所遇的劍手中最危險的人物,使人莫測高深,我從未見過他動氣或有任何震驚的表情,只是這種沉著的修養,極是難得。”
滕翼微笑道:“李大哥的實力沒有話說,而且對於敵人也沒有輕視對待,換了荊俊,便怎都不信有人可勝過他了。”
李良笑道:“是了!這小子到那裡去了。”
滕翼道:“踩場去了,愈能把握田獵場的形勢,就愈有對付莫傲的把握。”
李良點點頭,把紀嫣然的話說出來,順帶告訴他東郡民變和高陵君的事。
滕翼沉吟片刻後道:“高陵君的事交由我去辦,必要時就動用儲君交給我們自己訓練的烏家精兵團,這個功勞絕不能讓管中邪搶去。”
說時兩人眼角瞥見管中邪、昌文君、鹿丹兒和嬴盈等朝他們走過來。滕翼向他打了個眼色,低聲道:“我去找小俊!”先一步脫身去了。
昌文君隔遠向他擠眉弄眼大聲道:“李大人。我們到箭場去試靶看,管大人有把鐵弓,聽說少點力氣都拉不開來。”
李良心中明白,昌文君當然是想製造機會,好讓他在兩女前一殺管中邪的威風。
管中邪看來也很是自信,看來也是箭術高手。
管中邪瀟灑地舉手以示清白道:“我絕無爭勝之心,只是兩位小姐和嬴大人興致勃勃,亦想李兄給小將一開眼界吧了!”
李良極想與高手較量一番。忽又想起自己詐傷的事,怕演技沒有呂不韋那般好,漏了餡,裝出抱歉的表情道:“怕要教管大人失望了,我腿上的傷口仍未複原,不宜用力,還是由管大人表演好了。”
管中邪愕然道:“請恕小將魯莽了。小將見大人行走如常,還以為沒有什麽大礙哩!”
贏盈俏臉一寒道:“李大人不是砌詞推搪吧!”
鹿丹兒則低聲吐出“膽小鬼!”三個字,拉著嬴盈,不屑地掉頭而去,並向管中邪嬌聲道:“管大人!我們自己去玩耍吧!”
管中邪謙然施禮,隨兩女去了。
剩下李良和昌文君兩人對視苦笑。
李良想起圖先的約會。乘機告辭,返鹹-陽城去了。
在路上想起兩女不留情臉的冷嘲熱諷,並不覺得難受,隻奇怪自己變了很多。
就是以前失戀時,在酒吧把妹混日子。什麽都是爭強鬥勝,從不肯認第二。
但歷經幾個世界的磨礪。現在這塊兒的好勝心已大大減弱,事事習慣性地類似經營集團那樣均從大局著想,不會計較一時的成敗得失。所以兩女雖對他態度惡劣,仍不覺得是什麽一回事。或者這就是心智成熟了吧!
回到鹹-陽,趁尚有點時間,先返國師宮旁的烏府,向陶方問了周良兄妹的住處後,遂往看視兩人。
他們給陶方安置在東園供鐵衛住宿的一列房舍其中之一內,環境相當不錯。
李良舉步進入小廳時,秀美的周薇正在一角踏著紡布機在織布,周良則坐在一張小幾旁把弄著一個似是手鐲的奇怪鐵器,見他進來,兄妹忙起立施禮。
不知是否出於同情心,李良特別關懷他們,先向周薇笑道:“周小姐是否為令兄織新衣哩!”
周薇俏臉倏地紅了起來,垂頭“嗯!”了一聲。
李良大感奇怪,卻不好意思追問她畏羞的原因,坐到幾子的另一邊,著兩人坐下後,向周良問道:“周兄把弄的是什麽寶貝。”
周良把那鐵器遞給他,道:“這是供獵鷹抓立的護腕,你看!”捋起衣袖,把左腕送至他眼下,上面縱橫交錯著十多道疤痕。
李良大感有趣道:“原來周兄除造船外,還是養鷹的專家。只是既有護腕,為何仍會給鷹兒抓傷了呢?”
周良道:“護腕是訓練新鷹時用的,到最後練得鷹兒懂得用力輕重,才算高手,這些疤痕都是十五歲前給抓下來的,此後就再沒有失手了。”
李良道:“這麽說,周兄是此中高手了。”
周良頹然道:“是以前的事了,現在我有點愧對鷹兒,在它們迫人的目光下,我再不敢作它們的主人。”
李良想起雙龍世界時,被石之軒利用鷹兒和精神感應追殺幾千裡的事情,說道:“由今天起,周兄再不用為口奔馳,更不怕被人欺負,應繼續在這方面加以發展,說不定會對我有很大幫助。”
周良興奮起來,雙目發光道:“李爺吩咐,小人無不遵從,嘿!以後喚我作周良便成了,小人不敢擔當給李爺喚作周兄哩!”
李良正容道:“我從沒有把周兄視作外人,你不該叫我作李爺才對。敢問養鷹有什麽秘訣呢!要多久才可培養出一隻獵鷹來,它們可乾些什麽事?”
周良整個人立時神氣起來,傲然道:“首要之事就是相鷹,只有挑得鷹中王者,能通人性。才不致事倍功半。接著就是耐性和苦心,養鷹必須由少養起。至少要一年的時間才成。嘿!使它打獵只是一般的小道,養鷹的最高境界,是培育出通靈的戰鷹,不但可在高空追敵人,偵察虛實,還可攻擊偷襲,成為厲害的武器。”
今趟輪到李良興奮起來,道:“那就事不宜遲。周兄明天立即去尋找這鷹王,我派幾個人陪著你,使你行事上方便一點。”
這可是有別於簽契約的寵獸,純粹地人與鷹兒的感情交流培養而成的。
周良欣然領命。
李良見時間差不多,道別離去,剛步出門口,周薇追上來道:“李大人!”
李良轉身微笑道:“周小姐有何指教?”
周薇垂著俏臉來至他身前。赧然道:“大哥有著落了,周薇做些什麽事才好哩?”
李良柔聲道:“令兄是養鷹高手,小姐是第一流的織女,不是各司其職嗎?”
周薇的粉臉更紅了,幽幽道:“妾身希望能侍候大人,請大人恩準。”
只看她神態。就知不是侍候那麽簡單,而是以身侍君,這也難怪她,自己確是她理想的對象,加上她又有感恩圖報的心意。
李良微微一笑道:“這太委屈你了。讓我想想吧,明天再和你說。”
周薇倔強地搖頭道:“除非李大人真的嫌棄我。怕妾身粗手粗腳,否則妾身決意終身為大人作牛作馬,侍候大人。”
給這樣秀色可餐的女孩子不顧一切地表示以身相許,要說不心動,實在是騙人的事,李良不屑於挾恩求報,不過直接拒絕她,太過打擊她,暗忖暫時答應她吧!以後再看著辦好了。
輕歎一聲道:“真的折煞我李良了,暫時照你說話辦吧!不過……”話尚未說完,周薇已喜孜孜地截斷他道:“謝大人恩準!”盈盈一福,轉身跑回屋內。
李良惟有苦笑著出門去了。
到達會面的民居時,圖先早在恭候。
還是嬴政太稚嫩了一些,舍棄了圖先這顆在他看來的廢子。
李良絕對不會輕易否定一個人的作用的,哪怕是乞丐,他組織起來也可以建立一個偌大的丐幫的。
經過了這大段日子,他們間建立起了真正的信任和過命的交情。若非有圖先不時揭呂不韋的底牌,李良也不會事事順利。
圖先笑道:“國師你對付呂雄這一手確是漂亮,使呂不韋全無還手之余地,又大大失了臉子。回府後,這奸賊大發雷霆,把莫傲召去商量了整個時辰,不用說是要重新部署對付你的方法。”
李良道:“呂雄父子怎樣了?”
圖先道:“呂雄雖沒像兒子般皮開肉裂,卻被呂不韋當眾掌摑,臭罵一番,顏臉無存。現在給呂不韋派了去負責造大渠的工作,並負責助他搜刮民脂。最高興的人是管中邪,呂雄一向不服從他的調度,與他不和,呂雄去了,他的重要性也相應提高。”
李良問出今天的主題,道:“管中邪不過是求權求利,圖兄認為有沒有可能把他爭取過來呢?”
圖先正容道:“千萬不要有這種想法,此人城府之深、野心之大,絕對比得上呂不韋,而且他清楚自己始終不是秦人,只有依附呂不韋,才可出人頭地。且由於呂娘蓉的事,他對你嫉怨甚深,該沒有化解的可能,國師還是不要在這方面白費心思了。”
李良點頭答應了。圖先乃老江湖,他的看法當然不會錯。
圖先道:“近日我密切注視莫傲的動靜,發現他使人造了一批水靠和能伸出水面換氣的銅管子,我看是要來對付你的工具了。”
這倒是意外收獲,看來那莫傲真是有兩把刷子,在田獵場中,河湖密布,除了涇水設了木橋外,其他河道都要靠木筏或涉水而行,若有人由水底施以暗算,以莫傲製造的特別毐器,如毐針一類的事物,確是防不勝防。
李良玩笑道:“幸好我的腿受了箭傷,什麽地方都不去就成了。”
圖先失笑道:“這確是沒有方法中的辦法,不過卻要小心,他要對付的人裡,包括了滕兄和小俊在內,若他兩人遇上不測,對你的打擊將會非常巨大。”頓了頓續道:“我雖然不知他們如何行事,但以莫傲的才智,應可製造出某種形勢,使他們有下手的機會,此事不可不防。”
李良點點頭,他想過滕荊兩人都會成為對方刺殺的目標,現在圖先也想到這塊,才知目前與呂不韋、高陵君、田單她他們的時間賽跑,到了激烈化的時候。
圖先沉聲道:“莫傲這人最可怕的地方,就是躲在背後以無聲無息的暗箭傷人,又懂得保護自己,不貪虛名小利,真乃做大事的人。”
李良哦了聲,道:“這人難道沒有缺點嗎?”
圖先答道:“唯一的缺點就是好色吧!聽說他見到琴太傅後,就有點神魂顛倒,不過這事呂不韋也無計可施,否則呂不韋也不會看著國師娶到琴太傅了。我尚未告訴你,呂不韋對國師得到了紀才女、琴太傅,非常妒忌,不止一次說你配不上她們。”
又道:“比起上來,管中邪的自製力便強多了,從不碰呂府的歌姬美婢,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練習騎射劍術,又廣閱兵書,日日如是,此人意志的堅定,教人吃驚。最厲害是從沒有人知道他渴望什麽,心中有何想法。他或者是比莫傲更難應付的勁敵,若有機會就把他也乾掉,如此我們才睡可安席。”
李良聽得很是佩服,比起上來,自己是好色和懶惰多了。
像管中邪這種天生冷酷無情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對手。
莫傲至少還有個弱點,就是秦清。
這或者足以使他喪命。
圖先歎了一口氣道:“呂不韋的勢力膨脹得又快又厲害,每日上門拍他馬屁的官員絡繹不絕,兼之又通過嫪毐間接控制了太后,這樣下去,秦國終有一天會成為他呂家的天下。若非他防范甚嚴,我真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一杯嫪毐酒把他殺了。”
李良笑道:“嫪毐這一著,未必會是好事哩!”
接著把捧嫪毐以抗呂不韋的妙計說了出來。
圖先聽得目定口呆,好一會才歎道:“國師你可能比莫傲更懂耍手段哩!嫪毐確是這種只顧自己,無情無義的人。”
隨後圖先補充道:“那管中邪若想謀取一樣東西,無論是人是物,都有他一套的手段,最難得是他謙恭有禮,從不擺架子,不像莫傲般難以使人接近,故甚得人心。”
看了看窗外漸暗的天色,道:“國師這三天田獵之期,最緊要打醒精神做人,首要自保,莫要教呂不韋陰謀得逞,現在呂不韋前程最大的障礙就是你,千萬別對他有任何僥幸之心。”
李良點頭受教後, 兩人才分別離開。
親近之人最大的益處,就在這刻體現了。
先是自己的愛妻紀嫣然提醒,此刻老朋友圖先也來關切。
這般的關懷,在現代只有變味之前的幾個兄弟那兒體會過。
幾個世界裡,李良最大的收獲不是獲得了絕世武技,超強的實力,而是多了很多親近之人,感受到他們不含雜質的純粹關懷,是最美好的收獲。
人類始終是帶有群居的本能特性的,合群的親近之人,就是一個人一生最大的付出和所得了,帶著這些直到死亡,人才不會心生孤寂的遺憾。
這刻,升級進化的動力,越發強大起來。
早日晉級,就可以早日改善關系見到他們。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