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台風來勢洶洶,當他回到家時,現窗門已經做好防台準備。
丫頭還真……該怎麽說呢?未免也太徹底實行生活上的獨立吧。薛重陶搖搖頭,開門而入。
屋內全黑。
「停電了?」他試了一下,果然停電。
「丫頭?」他喚著,來到客廳的便利板上摸索,沒有任何的留言。丫頭沒去飯店住,在台風天裡還會去哪?
他先去書房,確認裡頭照樣黑漆抹烏,接著再轉進他的臥室,還是沒人。
怎麽會沒人?
他抬頭看向屋梁,腳步有點急促,幾乎半跑上樓。
這二年,丫頭搬到一樓後,她幾乎沒回過她臥室。果然,門一打開,黑暗裡依舊無人。
她會去哪兒?
十年難得一見的強台,將窗子吹得碰碰作響,外頭不知誰家的鐵皮飛了出去,弄得街道上巨響不斷。
忽然問,他有些懊惱自己,今天該提早回家的。在他眼裡,丫頭是有點笨,但絕對可以照顧自己……當然,如果朋友有事又另當別論。
這樣的風雨,誰敢叫她出門?人命哪抵得過大自然的侵害,他內心漸有焦躁,如果是以往,他會定心,平心靜心地等著,但他早已學會有些事等待卻只會造成遺憾。
思及此,他一凜,摸黑拿出手機,直接撥了電話。
鈴聲響起。
在一樓臥室。
清恬的面容沉了下來。連手機都沒帶出門,到底有什麽急事?手機幾乎是她的第二生命了,隻要他不在,她一定帶著手機,以防他肚子餓,哪會像今天……
強台天,不管上哪都危險吧?這丫頭的腦子丟到垃圾桶了嗎?
今早她不是還說有點鼻癢熱,下午會去看醫生?
四點多她打電話報沒事,就直接回家了,不是嗎?
無由來的焦慮愈嚴重,本要下樓看她手機裡的通訊簿,要真都沒人收留她,他就開車出去找人。
路經二樓唯一一間客房時,他忽地止步。
這間客房本來放置雜物,年中暑假丫頭的爸爸來住二天后,從此這裡就當客房……丫頭很少上這,但,他還是順道推門看個仔細。
停電的客房,照樣一團漆黑,沒有人。
等他找到丫頭,他要……他要……那說不出的滋味令他手心微地冒汗。
忽地,他視線下移,看見地上細微的光芒。光芒出自牆邊衣櫃裡。
他慢慢地看向衣櫃。客房裡的衣櫃是空的……
所以要藏一個人是很容易的!
或,藏一具屍體?
他猛地打開衣櫃。
裡頭的人彈了一下,連忙抬眼。「嚇死人了,大陶!」
他瞪著她。
她戴著眼鏡,就縮在衣櫃裡,左手拿手電筒,右手執筆,膝蓋上還放著稿子。
「……你有病嗎?你躲在這裡做什麽?」他破口罵道,把那無法形容的感覺一塊泄出來。
「大陶你回來啦……停電了耶。」她鼻音濃濃。
他見她要爬出來,忍著怒氣扶她一把。
「停電了你躲在裡頭做什麽?」他拿下她的眼鏡。「你是瘋了還是傻了,明知眼睛不好,還在裡頭玩?」他轉頭就走。
「大陶大陶……我過得太幸福了。」她欲哭無淚,尾隨著他下樓。「我已經沒有恐懼跟人分享了,怎麽辦?」
「那不是很好嗎?你躲在衣櫃裡做什麽?」心裡還是有點顫,不,是怒。他沒回頭,直接拉門進入一樓臥室,脫掉一身的濕毛衣。
「沒有恐懼就沒有靈感啊,我想台風天嘛,就在衣櫃裡營造一下恐怖氣氛……」太黑了,小雞一頭撞上母雞。「咦,你全濕了啊!」連那頭滑潤的長也微濕。她要去浴室拿毛巾,卻被他拎住後領。
「算了吧你。」摸上她的額頭又滑到她熱呼呼的頸子。他沉默一會兒,平靜道:「我去衝個澡,你顧好自己,上床去睡去!」
摸黑衝澡?果然神能也,柯嬌嬌甘拜下風。說來見笑,她家的男人不喜與外人共浴,當然,這個外人姓柯,叫嬌嬌。
她不介意,反正每個人都有喜歡跟不喜歡的事,隻是有點小遺憾。她坐在床邊,拿著手電筒照著自己,然後對鏡自照,假裝外頭在鬼哭狼嚎。
「怎麽看,也無法嚇到自己啊。」她哀歎。經歷過幾年前那種極度恐懼後,她這種小手法根本嚇不了自己。
再怎麽嚇,也比不上看見人面犬來吃自己恐怖吧?
乾是,她放棄營造靈異感,上床翻滾。
「進去點。」
「大陶,你洗完了嗎?」她昏昏欲睡,又滾回她的位子。
身邊的床位有人躺上了。
「你到底還在滾什麽?」
「……我有點熱,床單很涼快。」她滾的地方很小了,別嫌她了吧。
「你最好找一個地方固定躺著。」
她想了想,一路滾到他身上,找好姿勢趴著。掌心輕輕貼在他裸露細致結實的胸膛,她滿足地歎息:
「大陶,你摸起來真涼快……」真難得,平常睡覺時大陶不大會裸露,哪像今天隻穿了條長睡褲。
原來變態大陶有習慣在台風天裸睡。
她的後腦杓隨便被輕拍了二下。「快點睡。」
「大陶,你不覺得我像火爐嗎?」
「有點。」
「你不怕我傳染給你嗎?」她的鼻音很重,身體很熱。
「你能傳染得了再說吧。」
「也是,大陶,我好像沒看過你感冒生病呢……別在我身上蓋被子,很熱!」
他又拿開棉被,以免她蠕動掙扎。「你吃藥了沒?」
「吃了,醫生說吃了藥,可能晚上會熱流汗,我有點想睡,但又睡不著。」她抬起頭:「大陶,不如你多吃幾口,讓我昏了過去吧。」語畢,主動要吻上他的嘴,反正他頭好壯壯,也不會被她細菌感染。
他卻是避了開去。
「小氣!」
「快點睡。」
「大男人,小氣鬼,喝涼水!」
「快點睡。」
真奇怪,平常這時候壞嘴陶早飆了,現在竟然還能心平氣和哄她睡?
她恍然大悟,撐起身體往上移,與他面對面的。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聞得到他周身好聞的味道。
「大陶……你沒穿睡衣,是想在台風天……合奏?」真遺憾,她沒力,完全無法配合。
「……合奏?」
「就是那個……你平常比我還慢熱的……」
她微俯頭在他耳畔低說二個字。
她感覺到身上的男人做了一個很深的呼吸。
「柯嬌嬌,你有病嗎?」那聲音還是很平靜。
「我是生病了沒錯啊……猜錯了嗎……那我再猜猜看,是因為你找不到睡衣?」
「柯嬌嬌,你不睡覺就下去。」
她感到身下的人要推開她,她連忙移回去,枕在他胸前。「睡睡睡。」難得的抱枕,又涼又細滑,不睡太對不起自己了。
她臉頰靠在他左胸上,聽著他的心跳。「大陶,你是為了讓我好睡嗎?」她掩不住笑,她還不笨呢。
「你睡覺吧你。沒見過生病的人話這麽多。」
連聲音也維持平靜,想來大陶真是想讓她容易入睡。難得啊,那她是不是可以稍微得寸進尺?
她把大陶涼涼的手掌移到自己的後腦杓。
果然,他停頓一會兒就開始來回輕撫著。
那……今天的大陶很好說話了?
「大陶,我知道每次我們在親熱的時候,你不肯親我,是怕我一下子就昏倒,就沒戲唱了,不過你可以用親的,別吃啊,就跟我們平常單純接吻一樣,下次試試好不好?」
「不可能。」
答得這麽肯定。她心裡默念小氣,但這早就是她預期的答案,加上她真的不怎麽舒服,火氣根本完全無法上升。
這二年來,他次次親熱都回避接吻,不給她漏洞鑽,可見,變態陶並不樂於在親熱時吻人。
「大陶……怎麽辦,我太幸福了,所以寫不出來了……」她喃喃著,摸索到他另一隻大手,輕輕握著。真涼快啊……如果以後生病,就趴在他身上納涼,不知他會不會介意?
他沒有回答。
以為他不答她就會自動睡著嗎?她撇撇嘴,雖然真的很困了……但她還是想達成她的目的。
「大陶,我想我改寫文學好了……」
「……?」
「是啊,以前我把我的恐懼化為文字來泄,現在可能得轉到文學去了。大陶,如果我寫你跟我……」
「你敢寫上去!」他的聲音跟外頭的雷聲一塊響起。
「可是我為這件事煩惱到睡不著呢,不然,你把你以前遇見的鬼怪故事告訴我好了。」眼睛閃閃亮。
完全沒人在回她。她在自彈自唱嗎?她喪氣地在他胸前合上眼。算了,她喜歡的男人,一點也不疼他的女朋友。好男人?上外層空間找吧。
「一代名家就此封筆啊。因為跟喜歡的男人生活太幸福了,以致於忘記以前的恐懼感,現在寫出來的全是小兒科。我怎麽這麽慘啊……」她哀怨。
「以後出門,帶手機,連一次都不能忘。」
「咦題轉太快了吧。
「一年內都不再生病。」
「……」她滿頭問號。「你覺得我生病替你帶來麻煩了嗎?」人非聖賢,孰能無病?隻有他,才變態的不會生病吧!
「三天內你要是能鼻音消失,再來找我吧。」
她眨眨眼,又眨眨眼,終於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她趕緊把笑容埋進他涼潤的懷裡。難得啊,大陶這麽好說話,如果她不是四肢無力,她早就撲上去吃掉大陶,不,讓大陶吃。
「睡覺。」
「睡睡睡。」她非常聽話地睡,雖然體很熱又困,卻還很有精神,如果大陶願意吃她幾口,讓她直接昏迷就好了……等等,被吞食畢竟傷身,她已經生病了,到時加上氣弱,免疫系統整個下降,那百病就要出兵造反了吧?
是這個原因,大陶才沒吃她嗎?她任著自己胡思亂想。
以前大陶都是有節製的吃,所以她頂多氣弱一會兒,久而久之很容易就忘記被吞食後帶來的副作用。
既然他有節製,那親熱時親親她,也是沒有關系的吧,偏變態陶為了自己的喜好,迥避到底……
他好像動了下,隨即棉被覆在她身上,連同二人一塊蓋上。
她不能掙扎踢被,因為有求於人,大陶就是仗著這點,哼,她隻能忍氣吞聲了。
現在她真像是帶殼的烏龜了……真熱……大陶,別怪我啊,醫生說我要冒汗才會轉好,如果我流了一身汗到你身上,你就將就點吧……她心裡這麽想著。
她睡著前,隱隱覺得一雙手臂將她緊緊抱著。雖然實在很熱,但她嘴角還是不由自主彎起。
她看著空無一物的牆壁。
「……」她無言。
「丫頭, 複診了,你幹嘛?」
她抬眼看向大陶。他的長隨意扎起,氣色很好,果然是個健康寶寶,完全沒有被她傳染。
「大陶,衣櫃不見了。」她訝道。
「是啊。」
那眼神那語氣都很挑釁,似乎在等著她接話,接著他就會把她炮轟到外層空間去。
她是誰啊?是聰明的丫頭啊!三天內,她鼻音完全不見,氣色馬馬虎虎,可以說,身上完全沒有病美人的影子,在這種時候接話,大陶會憐惜她嗎?作夢!
「嗯?」他揚眉。
那眉,真是好看,但連那秀眉都在挑釁了,她還能說什麽?
何況,大陶是寶庫,她還要大陶賜她靈異之光呢!
乾是,她豎起大拇指兼鼓掌:
「大陶,做得好啊!我全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