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林畔小村莊不大,只有百十戶人家,但見土屋灰牆,梧桐水井。整個村子死氣沉沉的,一個人也沒有。地面上沒有血跡,倒是破布家什之類的東西散落得到處都是,顯得一片根藉。
蕭若暗忖,此處離戰場不是太遠,村中居民想必害怕遭到波及,早已收給東西推家帶口逃進了山裡,以避戰禍,等戰爭結束後才敢回來。
眾契丹人撕殺奔逃了大半夜、水米未進,數度險死還生、無不身心俱疲。來到這個無人小村莊大喜過望,但秩序絲毫不亂,靜候萬夫長下令。
當下,哈摩哲命二十個人牽全部馬匹去喂草料、另派五十人在村子四周放有,一發現可疑人等接近,便出聲示警:其余人進村子歇息,可以挾尋一下屋子裡有沒有留下什麽食物,但嚴禁生火做飯,以免炊煙引來追兵。待半個時辰之後。馬匹回復力氣,全軍便繼續上路。
哈摩哲指揮若定,分派得井井有條,眾人轟然領命,各自散去。
哈摩哲抱著昏迷如故的韓冥,來到村子裡最氣派的一所民居內,小心翼翼把他放在一張床上躺好。
韓穿及小公主蕭若也跟在後面。韓穿趴在床邊,望著死話不知的老父。眼眶一紅,幾乎忍不住要放聲大哭。
韓冥腹部兀自插著一支顫巍巍地羽箭。觸目驚心。可是沒人敢幫他拔出來,他們都不知韓冥現在狀態如何,貿然拔出箭的話,鮮血內髒一齊噴將出來。只會死的更快。
不一會兒、有人來稟報,說是整個村子的房屋都拄遍了。沒能發現任何吃的。
看來村民離開時。把食物全都帶走了,沒有留下一丁半點。哈摩哲沒奈何,隻得吩咐士兵們拿出各自身上帶的乾糧。就著井水充饑。他情知眾人逃離軍營太匆忙,帶的乾糧不多,要是實在不夠吃,就只有殺戰馬了……如若碰上連馬匹都沒有她時候,殺較弱地戰友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遊牧民族自古就是這麽過來的,談不上什麽人道不人道。生存才是最重要地。
士兵領命,自去分乾糧充饑。
韓穿抬手擦擦眼淚,自隨身行囊裡拿出一包烤好的牛羊肉,還有一牛皮袋馬奶酒。他身為契丹重臣北院大王之子,從小享受慣了,打仗時也從不跟底下士兵一起嚼粗食,不論什麽時候身上都帶著些吃的,想不到這時正好派上了用場。
韓穿捧著烤肉美酒,巴巴的送到耶律紅纓面前,至於她身旁的蕭若麽……毫無疑問是沒有份的。
耶律紅纓搖了搖臻首。“人家吃不下。”說完。又道:“你給他吃”纖手指著蕭若。
韓穿瞟了蕭若一眼。連忙收回手中食物一一這漢人想吃。那是門都沒有。
蕭若尚不覺得如何,一旁耶律紅纓氣得柳眉倒豎,二話不說,劈手奪過韓穿手中酒肉。送到蕭若面前。嬌笑道:“主人,奴婢侍侯您吃早飯呵!”
韓穿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
蕭若微微一笑,擺手把她的食物推開,道:“既然你這麽乖,應該由我這個主人清寶貝女奴吃東西來對。”說著,伸手從衣內取出一小包精致糕點來,頓時香甜四滿。
昨晚山頭戰鬥結束已到了後半夜,太監侍侯皇帝換下身上笨重地盔甲時。同時奉上一些禦用糕點,給皇帝當夜宵。他當時剛殺完人,全無胃口,便隨手帶在了身上。
皇帝禦駕親征,非同小可、大營裡有幾個專門服侍皇帝的禦廚、皇帝嬪妃的日常飲食,均出自他們之手。烹妊出的美味佳肴,雖因條件限制比不上皇宮裡的,卻也是色香味供全,精美無比,今人垂涎欲滴。
耶律紅纓雖也是契丹可汗之女,然而遊牧民族貧窮困苦,生話簡單。遠不能跟中原花花世界相提並論、契丹可汗平常吃的亦不過是烤牛羊馬肉而已,耶律紅纓何曾見過如此精美的禦用糕點,看得目瞪口呆,光聞聞香味就食指大動了。
蕭若伸指捏起一塊“掛雲乾層糕”,送到她嬌豔欲滴的櫻唇前,“啊……”示意張嘴。喂美少女吃東西是一件很賞心悅目的事情。
公主便乖乖張開嘴兒,排貝聖齒在“掛雲乾層糕”上小心翼翼咬了一口,隻覺相軟香甜、好吃的不得了!險些把舌頭都吞了下去。
蕭若也自興奮、拿糕點一塊一抉喂她吃,樂在其中。
耶律紅纓見糕點來便張嘴,一點也不含糊,急忙中嬌聲道:“用不著你喂,人家自己會吃咯。
“不,誰要你是我她乖女奴呢!我要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那將是多麽有成就感的事兒呀,哈哈哈哈!”蕭若壞壞笑道。
逗得小公主咯咯嬌笑不已,抓起一塊糕點也喂蕭若吃,他便笑著吃了。直誇女奴乖。
韓穿見他們兩男女你喂我、我喂你的,旁若無人,親熱的不得了,心中狂怒,又妒又懼,目光中滿是怨毒之色,殺機一閃而逝。
忽然,蕭若似乎有所感應,轉頭向床上望去,只見平躺在床上的韓冥雙目開啟,已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兩眼神光蛔炯,渾不似重傷垂死之人。正一眨也不眨的望著自己。
蕭若不期然暗吃一驚,韓冥看自己的眼神、絕不是一種看陌生人的眼種。裡面有股子他看不懂的東西,詭異莫名。
此時,注意力一直在蕭若身上的韓穿也發覺有異,順著他眼神望去。猛然看見老父居然醒了過來!這一喜當真非同小可、韓穿撲到木床前。悲聲大呼:“父王,父王,你總算醒了!這回可好了……“說到後來。竟自喜極而泣。
誰知,韓冥瞧也沒瞧他一眼,目光自始自終在蕭若身上,緩緩抬起右手。擺了一擺,嘶啞的聲音道:“你們都出去,我要跟……“。跟他單獨一談。
韓實雖沒說清楚哪個“他”,但屋內眾人都知道他所指的人是蕭若。哈摩哲不敢違抗。拉著韓穿退了出去。
耶律紅纓跺跺腳,嘻道:“什麽事?人家也要出去嗎?”見蕭若對她使眼色。便不再癡纏。乖乖退出了房屋。
大門被關上,屋子裡只剩了韓冥與蕭若兩人。
蕭若英A略皺,不知他在玩什麽把戲,靜觀其變,倒要看看他葫蘆裡賣的什麽藥。
兩人相互對視有頃、一語不發,空氣間氣氛顯得很是微妙。
韓冥嘴角牽拉出個笑容,“皇上,想不到我們這麽快又見面了。”奇峰突起。
蕭若暗地裡大吃一驚,面上卻絲毫不動聲色,他委實想不通,那些人沒一個認出他來。這老頭子怎麽一眼就看穿他的真實身份。昨晚山頭大戰時,韓冥明明離戰團很遠。他當時又身著軒轅戰甲,這都能一眼認出來,也未免太不可思議了吧!
蕭若心念電轉。試探性的道:“韓大王敢是認錯人了吧?
“皇上不必否認了。老夫雖老眼昏花。自信這份眼力還是有的。昨晚山頭匆匆一見,皇上英姿己深深印在了老夫心裡,故能一見面就認出來:再說了,除了當今華朝天子,世上更有誰人能有懲般君臨天下的氣度?”韓冥不緊不慢道。
這話聽起來怪玄的,蕭若心說老家夥眼力倒不壞。既然已被識破身份。就沒有必要再否認了。
韓冥兩手撐著床,艱難的坐起身,斜身靠在牆壁上,因重傷後使力過度、顯得有些氣喘,蒼白的臉上又增添了幾許血色,看起來精神異乎尋常的好。
蕭若看著心中一動。若有所思,“他難道是回光返照?”
韓冥坐穩,凝目望著蕭若,道:“我身負重傷,不能大禮參拜,清皇上恕罪。皇上可知。老夫為何想單獨一談?”
蕭若輕歎一聲,道:“你想交代什麽,說吧!
韓冥眼眶一紅,埂咽道:“老夫自知命不久矣,此生別無可戀。只有門外那些兒郎們。都是跟隨我出生入死多年的好兒郎。如今到這步田地。他們受我牽連,走頭無路了。耶律罕牙不會放過他們的。老夫鬥膽。懇清皇上賞他們一條話路!我縱在九泉之下。也會日夜為皇上祈輻。嗚嗚嗚……”說到後來,竟忍不住夫聲哭了開來。
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時。
韓冥身為契丹實力派重臣。稱尊一方,手握數萬雄兵。連契丹可汗平常都讓他三分,可謂英雄一世。如今到了英雄末路,離死不遠的最後關頭。連身邊最親近的人都保護不了,內心酸楚,不由得嗚咽失聲。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
蕭若心下一片黯然。道:“只要你那些部屬願意投降華朝,朕、保他們性命無慮!”
華朝皇帝金口玉言,韓冥當然清楚這句話的份量,驚喜之下就要掙扎著跪倒相謝。被蕭若阻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