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至午夜,蕭若耳中忽然聞得一縷若有若無的二胡樂音,他不知覺醒了過來,只聽得二胡曲調舒援柔和,寧靜出塵,今人聞之俗慮盡消。蕭若聽在耳中微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曾經在哪聽過。
他心頭一動,輕輕爬起身來,穿衣下床。
他這一動,原本懷中左擁方抱的兩東洋美人也醒了,都坐起身來,北條夫人睡眼惺忪,咕噥道:“皇上這麽晚了去哪?……難不成想去找那什麽都不懂的黃毛小丫頭,那小y頭有什麽好?皇上如果今晚還要人侍寢。臣妾隨時可以啊!”
蕭若聽著有些好笑,伸手在北條夫人臉上捏了一把、道:“別胡思亂想。朕出去一趟,去去就來,你們兩個自己睡吧完,轉身走出臥房。
外面夜色清吟,一彎弧月掛在天際,繁星閃爍、清揮如水,風掠林間。嘩啦啦作響,時不時響起野根“嗽……嗚嗚……“的長嘷聲。到了晚間。山谷愈顯幽謐深邃。
二胡樂音來自桃樹林,蕭若深吸一口晚上清新無比的空氣,心胸為之一暢,啟步望桃樹林走去。
進入桃樹林,蕭若繞樹而行,循著二胡聲來處走去。二胡樂音愈清晰。曲調中似乎蘊合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魔力,直達人心,讓人聞之不知不禁沉浸其中。隨曲調悲而悲,隨曲調喜而喜。不可自拔。
蕭若早有捉防,未被其迷惑,反而聽出樂曲中地邀清召喚之意,似乎拉二胡看想與自己一見。
蕭若在迷宮般的林中七轉八拐,走了好一會兒。二胡聲已近在眼前,忽然聽得陣陣抽碎的翅膀撲騰之聲。繞過一小片樹叢。展現在面前的。是一番奇異的景象。
只見一個灰抱老者在青石上盤膝而坐,左手擺一具二胡擱左膝上,右手來來回回慢悠悠地拉著,悠揚的樂音回蕩在林間。四周樹枝上落滿了各種顏色的鳥雀。想必是被二胡樂音吸引而來。今人驚奇的是。任何鳥雀一旦站定。便不再動彈。著了魔似地呆呆僵立,有如泥塑,不斷有鳥雀撲騰騰飛來,以至於越聚越多,有地甚至站在老人地頭上。
這一暮。在月色下淒冷幽深的樹林裡,分外詭異莫名。
拉二胡的老人皺紋滿面。一頭白花蒼蒼,也不知有多大歲數,大致六十歲至九十歲之間皆有可能,他身著灰麻布長抱,
半闔著暗淡的雙目。緩緩的拉著。兩根泠泠的弦。一雙顫顫地手。沉浸在自己曲樂營造的意境裡。根本不在子是人在聽還是鳥兒在聽。
正是兩個月前蕭若南巡時偶遇的那個拉二胡老者,當時這老者還莫名其妙的送了他一個神秘的青布枕頭。他清楚的記得。
蕭若不忍打斷這一幕,盡量放輕腳步,一步一步緩緩走近。
來到灰抱老者近處,樂意葛然而止,灰抱老者仰天哈哈大笑起來,“深夜獨自林中奏曲,故人循音穿林而來。人生至樂。莫過於此!哈哈哈“……”老者嗓音低沉而嘶啞,但笑聲異常洪亮,中氣充沛。
蕭若聽得老者話中有“故人”一語,情知自己並沒有認錯人,就是昔日南巡時偶遇的那老人沒錯,也自心頭歡喜。笑道:“前輩……”他微服在外,很自然用上了江湖口吻。
灰抱老者轉過身來,把二放在雙膝上,呵呵爽朗笑道:“皇上一句,前輩,天底下沒人擔當得起、切莫折煞了老朽我!”
蕭若微微一笑,負手悠然而立。道:“老人家你深夜以樂音邀朕前來。不會只為了清朕聽曲吧?”
“皇上是聰明人!”灰抱老者頓了一頓。悠悠長歎一聲,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老朽實為白蓮教四大護法長老之一。江湖人稱。林中隱叟。”
“那就錯不了了。這片枕樹林大陣正是出自你手。蕭若早已料聲了幾分,絲毫不覺意外。停了片刻,語氣一轉,續道:“然則那日你送朕一個古怪奇異的枕頭。又是為了什麽?”
老者林中隱叟道:“當日老朽受聖女之托、沿途暗中保護皇上,以防叛臣突然難。後來見皇上是有緣人、便把教中一個神奇的枕頭送了給皇上,那枕頭實為天地間一件異物,枕著睡覺偶爾會生奇事,至於生什麽事,就要看該人地造化了。老朽與皇上也算有這麽一段緣分。
蕭若點點頭,“多謝長老的厚愛。你們二令主呢?
林中隱叟道:
“二令主負傷離開泰山了,皇上那一擊著實不輕。二令主深得教主真傳,武氣之高、在年輕一輩中看屈一指、她縱橫江湖多年“從未傷到過一丁半點。皇上能讓她血濺當場、委實不凡。
言辭間流露出讚歎之意。
蕭若笑笑,道:“就不知今晚你邀朕來,有何事見教?
林中隱叟苦澀一笑,沉悶了半晌,方囁懦道:“老朽平生從不求人。今日卻厚起臉皮,要向皇上求一件事。”
蕭若聽罷,冷笑數聲,道:“你們教明王都快出世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會起事去幹大事。還有什麽要求朕的?哈哈。荒唐!
“其實,關於明王出世這件事,教中高手主張並不一致……”說到這裡。林中隱叟突然住口。似是不願在這事上多說,“老朽想求皇上,若敝教真的做出大逆不道的事來。事敗之日,希望皇上能網開一面。過獲中下面無數無辜教眾一命。不要趕盡殺絕……”
蕭若是何等精覺之人。立時明白林中隱叟並不讚同白蓮教圖謀不軌,他心念電轉。飛快說道:“若是長老即刻撒去桃林陣法。讓朕離開,朕可以當作什麽事都沒生過!”
林中隱叟征了一征、全然沒想到皇帝會這麽說、好一奈兒之後,沉痛的搖了搖頭,道:辦不到。“話語簡短而有力,絕無轉圈地余地。
“長老不妨想想看,要是聖女在此地,她奈怎麽做,難道你只聽二令主的吩咐,卻不聽聖女的命今嗎?“蕭若反應種,不失時機的抬出6菲菲。
孰料,林中隱叟還是搖頭,眼簾低垂,緩緩道:“實不相瞞,無論是聖女還是二令主,都指練不了老朽“不惜一切代價軟禁皇上大半年這個命今。其實是教主親自下達。”
蕭若一時欺欺無言。
“老朽會一直守著皇上,直到明年桃花盛開時教主親迎皇上出谷。皇上可以慢慢考慮……還有一事老朽忘了說。老朽嗜好奇門遁甲之術,畢生大半精力就花在此道之上,這片桃林正是老朽所布,不敢說奪天地造化之功。但只要有老朽在此坐鎮。尋常人要想走出這片林子。也絕不是件容易的事。”
林中隱叟一面說著,一面提著二胡站起身,然後衝蕭若深深下拜為禮,“皇上好自為之。若有任何需要。可以通知老朽,只要老朽辦得到的,定當盡力。隻清皇上失心在谷中住上一段時日。”
說完,林中隱叟站起身,掃視周圍樹枚上一動不動的鳥雀一遍,半開畢閩的雙目猛然張了開來。瞳孔中燃燒著一股子妖火。渾身上下透出邪異的氣息,氣勢與適才判若兩人,不緊不慢道:“鳥兒被樂音吸去了魂魄。活著也沒有意義,活著不如死去,讓老朽助它們早歸西天極樂世界吧!”
話音落處,二胡中一縷銀芒躍起,頃刻間銀光縱橫,矢矢如靈蛇狂舞,枝上鳥雀化成一團團血霧,迸濺開來,恰似驟然下起一場赤紅色血雨。
血雨落盡之時,青石旁林中隱叟已不見了蹤影。只剩下一地鳥屍零亂,血跡斑斑,見證著適才生的一切……
蕭若英眉深蹙、他是識貨之人,林中隱叟一出手,就知道這看上去不甚起眼的糟老頭、實是個深藏不露的大高手,果然不愧為魔教長老,林中隱叟這一番做作,其中有向他示威之意。有這麽個人物坐鎮桃林,看來想脫困委實難之又難。
蕭若獨自佇立半晌,欺欺往回走去。
出得桃林,隱約望見王楚月孤身坐在山壁邊,呆呆的坐著,不言不動。也不知在想什麽。夜風掠起她的梢衣帶、纖弱的嬌軀愈顯單薄、孤寂無依,楚楚可憐。
蕭若心口一酸,輕輕走上前去,柔聲道:“愛妃,這兒吟,你怎麽不進房去?”說時、伸手去拉她的手、隻覺她的玉手寒冷如冰。
王楚月偏頭望了他一眼、一言不,一動不動。
蕭若不管三七二十一, 將她嬌軀打橫抱在懷裡、道:“別坐在這呆了。我們回家去!”
“家?“王楚月美眸中銀光討閃,輕聲道:“我的家不在這裡,山中師門才是我的家。”
蕭若一聽苑爾失笑,“師門?師門隻算是學藝的地方,哪能談得上家?
王楚月美眸中神光暗淡下去,幽幽道:“那我沒有家,我沒有。
“不!你有!!”蕭若大聲叫道,聲音在山壁間回蕩,“你有你有”之聲久久回響不絕。
王楚月不明所以的望著他。
蕭若把懷中玉人緊了緊,含情脈脈凝視她,動情道:“你有我!只要有你、有我,我們走到哪裡停下……哪裡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