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驀地止步轉身,衝蕭若抱拳為禮,道:“屬下開封分壇香主殷大路,參見光明使者……”說完,又衝鐵寒玉拱拱手致意。
鐵寒玉聽了難免驚疑不定。蕭若微一轉念,心裡已有數,看來這人是白蓮教教徒,笑了一笑,也不否認,道:“你是如何認出……本座的?”他一個“朕”字險些脫口而出,急忙轉口。
殷大路是個年約四旬的中年人,中等身量,穿著尋常長工的粗布短衫,五官平凡,看上去甚不起眼,跟街頭上遇到的隨便一個乾力氣活的漢子差不多,但他氣度沉穩,滿臉精悍之色,一雙眸子裡時不時閃過一道精芒,顯然內功修為相當精強,不是個簡單角色。
殷大路恭恭敬敬道:“回光明使者的話,屬下昨日接到教主的飛鴿傳書,見過了您老的畫相,是以認得,並且……”他說到這裡一頓,指著兩人背後牽著的雪白駿馬,笑道:“並且這是我教的寶馬雪麒麟,除了您二位,不會有別人。”
蕭若心說原來如此。一旁鐵寒玉江湖經驗老到,一聽他說出光明使者四字,就知這人是武林第一大教白蓮教的人,她見皇帝並不否認,霎時間詫異無已,打破頭也想不通皇帝怎麽成了白蓮教的光明使者,一臉疑惑地望著他。
“妹妹別急,回頭跟你解釋。”蕭若朝她笑道,然後轉向殷大路,道:“殷兄既知本座的身份,叫本座過來卻不知有何見教?”他學著江湖人的口吻,不免有點不倫不類。
殷大路一聽大為惶恐,躬身道:“屬下不敢!屬下自知出現得唐突,請光明使者恕罪!教主交待下來,不管您老要做什麽,開封分壇都會盡一切力量協助您。屬下見您二位風塵仆仆,想請二位去分壇先行歇息,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屬下們去做,不是屬下誇口,只要是在這開封府周圍方圓百裡以內,我們分壇能做到的事可不少,比開封府衙門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上司面前,殷大路為顯示自己的能乾,侃侃而談,卻不料,晃眼瞥見“光明使者”面色有些不太對勁,急忙訕訕住口,也不知自己哪裡說錯了。
他怎知道蕭若原本的身份是皇帝。蕭若聽說京城裡江湖勢力強大到如此地步,一個分壇卻能與京城衙門相提並論,當然心裡頭來氣。暗罵開封府知府章白群真是個不折不扣的飯桶,竟容江湖勢力在天子腳下壯大如斯!過幾天自己回宮後,一定要將他撤掉,換上個心狠手辣六親不認的主兒,把江湖勢力統統掃出京城。
兩人便隨殷大路去分壇歇腳。蕭若與殷大路邊走邊談談笑笑,殷大路刻意巴結,蕭若有意無意的探聽白蓮教情況,殷大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對他完全沒有防范之心。
殷大路笑道:“還沒請教您老尊姓大名。”
蕭若心念一轉,道:“本座姓黃,單名一個‘若’字。”
“好姓!好名!”殷大路沒口子的讚道,“恕屬下鬥膽,能不能稱您老為黃左使?“
“隨你。”蕭若隨口應付著,心說什麽左使。
他很快便知道了,原來白蓮教自教主以下,共有兩大光明使者,一個為左光明使者,一個為右光明使者,都是僅次於教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職位。赤焰魔君給他的職位便是左光明使者,故此殷大路稱他為黃左使。
兩大光明使者之下便是四大護教長老,也是江湖上頂尖的人物,白蓮教共有三、四萬教眾,遍布全天下,實力在武林幫派中堪稱首屈一指。
教主突然間封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為左光明使者,地位僅次於教主,卻沒有說明任何理由,下面教眾們自然摸不著頭腦,猜什麽的都有,有人說他是教主親自請出山的世外高人,有人說他是教主的私生子,也有人說他是教主新收的徒弟……眾說紛紜,什麽說法都有。沒有人知道新左使竟是皇帝老子,而這本身出於一場交易。
三人來到城南一條僻靜的小巷子,進入一家尋常染布房,外表看上去絲毫沒有異樣,打開裡側門之後卻是別有洞天,一片廣大的院落出現在面前,不少白衣教眾在校場上練功。見三人進來,一齊擁過來拜見殷香主,聽他介紹後,又連忙拜見黃左使。
殷大路著人牽馬匹去照料,親自將兩人領進一處清雅的小院子安頓。
蕭若與鐵寒玉趕了兩天路,休息的時候極少,到這時也已是全身疲憊倦怠,便坐在床上運功調息,靜心靜氣打坐入定,不多時,已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
殷大路不敢打擾,悄悄退出。
到華燈初上時分,兩人相繼收功。蕭若隻覺精神盡複,渾身疲憊一掃而空,心說相傳會武功的人可以用打坐代替睡眠,果真如此。蕭若簡單告訴鐵寒玉自己與白蓮教教主合作的事,關於陰空海那些關節自然略過不提。
用過晚膳,蕭若問起殷大路近期京城發生什麽大事沒有。
殷大路恭恭敬敬回答,京裡最近就是太后要廢皇后的事鬧得滿城風雨,為此大將軍與丞相在朝堂上非常僵,兩大王族的下人們要在街上碰見,輕則互罵,重則開打。別的倒也沒什麽。
蕭若側頭想了想,沉吟著道:“雍王與陳王這兩個皇上的兄弟呢?可有什麽異動?”
殷大路好生意外,立時道:“那兩位王爺跟平常一樣啊!雍王殿下時常裝扮成個尋常老百姓的模樣,在京城街市間為貧民免費看病,回王府之後便修身養性,為人甚是低調,他在京城百姓中的口碑相當不錯;而陳王就是個十足的花花公子,整天過著他花天酒地的日子,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德性,對國家大事漠不關心,全部心思都用在尋花問柳上頭。這不,今晚他一準兒要去名香樓捧蘭綾姑娘的場……”
蕭若一直默默聽他說,最後一句話吸引了他的注意,“名香樓?”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一轉念間想起了來,皇帝那沒正經的師父那晚離宮時,不就是說要去名香樓包場麽!問道:“陳王去名香樓捧什麽蘭綾姑娘的場,這又是怎麽回事?”
殷大路嘿嘿一笑,道:“要說起名香樓的蘭綾姑娘,京城十個爺們當中就有八個知道!那蘭綾姑娘自打兩三個月前來到京城名香樓,便豔驚四坐,冠絕一方,不論容貌、身段、舞姿、才藝、歌聲……樣樣無一不是個中翹楚,名氣之大,一時無兩,把京城*場中的原本幾大花魁統統壓了下去,不知多少王孫公子甘願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到得今時,已是京城公認的花中魁首。今晚正是蘭綾姑娘七日一次登台獻藝的日子,據傳,她還將要在客人們當中挑選一人為她第一個入幕之賓,整個京城都轟動了,今晚不知有多少王孫公子要光顧名香樓,依陳王的個性,那更是打死人都要去的……”
他這一番話絮絮叨叨道來,蕭若眼珠子一轉,忽然拍手笑道:“好極了!殷兄弟,勞煩你去為本座二人弄兩套行頭來,本座今晚也要去名香樓,品一品那傳說中的花中魁首蘭綾姑娘!”
殷大路恭聲應了,立刻轉身去置辦。在他看來,黃左使對蘭綾姑娘感興趣,再也正常不過,只要是正常男人,沒有不好那擋子事的。這黃左使也不知是何方神聖,居然突然得了光明使者的高位,搞不好真有實力競逐蘭綾姑娘也難說。
殷大路一離開,鐵寒玉便再也忍不住大發嬌嗔,氣鼓鼓嗔道:“皇上,你怎麽能去青樓那種肮髒地方,要是給人識破皇上的真實身份,成何體統?后宮美女數以千計,為什麽還要去尋花問柳……”說著說著,沒來由一陣委屈,眼眶兒就紅了。
蕭若望著她嘿嘿嘿直樂,笑道:“怎麽,愛妃吃醋了?嘿嘿……其實朕今晚去青樓純粹是為了公務……”
“誰、誰吃醋了!”一言未畢,鐵寒玉噘著粉嘟嘟的小嘴兒嗔道,又道:“去那種地方還能有別的事……哼, 鬼才信!”
蕭若笑道:“還記得楓州城那晚朕遭到行刺的事嗎?朕懷疑必有京城中的強大勢力在背後主使,今晚名香樓王孫公子聚集,朕一定要喬裝混進去見識見識,興許能查出些什麽蛛絲馬跡,也未可知。”
“當真?”
蕭若見她大吃飛醋的模樣著實可愛,一把攬住她纖纖細腰,微一用力,便將她香噴噴軟若無骨的嬌軀摟進懷裡,笑道:“當然是真的!嘿嘿,只要有貌美如花的愛妃你在朕身旁,朕便再也看不見其他女子……”甜言蜜語之後,緊跟著一陣熱情似火的攻勢,讓初識情愛滋味的鐵寒玉徹底迷失在自己懷中,無法思考。
過不多時,殷大路捧了兩套行頭回來。
兩人自行穿上,蕭若一身藍緞錦袍,打扮成了個年近四旬的富商,而鐵寒玉則裝扮成個俊俏少年郎。
蕭若意氣風發,春風滿面,朗聲吆喝一聲,大搖大擺晃出門,殺奔京城中首屈一指的*場所名香樓而去……
(第四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