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若暗暗起了招攬之意,略不經意地將話題引向當今朝政。
白易鴻便道:“當今朝政之失,首在用人之失;用人之失,首在世族寒族之失衡!昔年我朝太祖皇帝開國打天下之時,大仁大義,海內共仰,以無邊的包容之心,善待一切棄暗投明的敵對者,給以高官厚祿,不加猜忌,不事殺戮……也正因為此,在短短七年之內便掃平天下,混一寰內。但也留下了一個隱患……”
“大膽!”錢得子厲言喝叱。
蕭若一擺手,止住錢得子,讓白易鴻繼續說下去。
白易鴻續道:“隱患便是此後歷代對高門大閥太寬容,以至於使科舉出身的寒族之士倍受排擠,而當今天子年少貪玩,朝廷大權更完全落入世族手中,六載如是而下,朝政由是敗壞至極,一天天腐爛下去,天下洶洶……唉,亂世只怕不遠了!”
錢得子臉色都青了,趙德鵬也為他捏著一把冷汗,此人不知他面前坐的便是他所指責的皇帝,看來是凶多吉少了。
蕭若絲毫也不覺生氣,敗壞朝政的是姬煌小子,又不是自己,問道:“那依白兄之見,當今衰敗局面要如何才能扭轉呢?”
白易鴻緩緩搖頭,輕歎道:“難,難,難。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數代積弊,要扭轉談何容易。以四大王族為首的高門大閥,早已是根深蒂固,一旦觸及他們的利益,只怕反而會激出禍亂,即便明君聖主在位,想重整朝綱也絕非一朝一夕可成。”
蕭若聽了他這話,沉默半晌,道:“然則白兄以為該從何處著手?”
“首先便是大力選拔寒族人才,使朝廷重新回到士族寒族分庭抗禮之勢,屆時局面就可打開。”白易鴻含笑望著他,笑意大堪玩味,笑道:“小生今早聽聞朝廷兩個月後要加開恩科,文武並舉,當今天子已然開始這麽做了,哪用得著小生多嘴多舌,呵呵。”
蕭若心說真是英雄所見略同,他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笑道:“小弟聽君一席話,獲益良多。白兄大才,兩個月後殿試之時定能蟾宮折桂。在此之前……呃,小弟認識一個大內侍衛朋友,可以介紹你進侍衛營當差,不知白兄可否願意?”
白易鴻苦笑道:“多謝兄台美意,奈何小生手無縛雞之力,如何當得侍衛!”說著連連搖手不已。
蕭若向趙德鵬使個眼色,趙德鵬會意,笑道:“白老弟所言差矣,侍衛營中也需要管理文書帳薄之類文事的讀書人,老弟很合適麽!”
白易鴻喜道:“承蒙蕭公子青眼有加,白某當真三生有幸,願為公子效犬馬之勞!”說完,朝他深深一揖下地。
蕭若聽他話中似有他意,心下暗道:“難道他識破了我的真實身份?”連忙把他扶住。
白靈小姑娘在旁靜靜聽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看看這人,望望那人,十分乖巧的樣子。
白易鴻瞟妹妹一眼,笑道:“妹妹也是個大姑娘家了,跟著哥哥委實不太方便,不如讓她跟在蕭公子身旁,蕭公子看怎樣?
蕭若一愣,心說這是什麽話,哪有跟著哥哥不方便,反而跟隨我這陌生男子更方便的道理。
白靈也是聽得一呆,頓時又羞又急,道:“哥,你說什麽胡話?”
“不是胡話!蕭公子為人又仗義,又有本事,妹妹跟著他就是了……聽哥哥的沒錯。”白易鴻笑道。
蕭若越發肯定這小子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好個千伶百俐之人。
錢得子也湊趣笑道:“白姑娘,你哥說的再對也沒有了,跟著我們公子爺就是沒錯。老仆我可以給姑娘找份小差事,保管吃的好,住的好,活計又清閑,而且再也不怕宋王府的人找你麻煩。”
聽他說到再也不怕宋王府的人找麻煩,白小姑娘猶豫了,適才發生的事,讓她到現在還心有余悸。
趙德鵬恭聲道:“公子爺,時辰不早了,還是早些回去為上,免得……老夫人操心。”
“啊……對,回去回去!”他想起今晚是和皇后的大好日子,不禁心頭一熱,站起身來。
“聽這位公子聲音奇特,必非常人,可否讓老朽看個相?”路旁不遠處響起這個聲音。
蕭若扭頭循聲望去, 只見說話之人老態龍鍾,撐著條拐杖,滿頭銀絲,身後細竹竿挑著一條白旆,上書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斷死斷生斷天機,但兩眼眶空洞,竟是個瞎子。蕭若不由失笑道:“老大爺眼睛瞎了還能給人看相?”
老瞎子嘴角抽搐一下,似乎笑了笑,道:“老朽眼雖盲,但心不盲。隻消捏一捏對方的手相,就能預知禍福,斷他個不離十。”
蕭若略略意動,陰空海那個死太監生死不明,蹤跡遝然,心裡難免忐忑不安,聽他說的離奇,讓他摸一摸手相又有何妨,便笑道:“也好,就讓老大爺幫忙算算。左手還是右手?”
老瞎子道:“男左女右,公子請伸左手。”
蕭若伸出左手,老瞎子兩手托著,左揉右捏,嘴裡不住的嘖嘖稱奇,好一會兒,突然放下他的手,掉頭就走,一句話也不說。
蕭若心頭一緊,快步追上去,道:“老大爺摸完手相後不說一句話就走,這是何意?”
老瞎子哼了哼,丟下一句令蕭若深思的話,“你明明是九五之尊,全天下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何必向他人問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