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命令艄公將船駛往上遊人煙密集的大鎮,先靠岸再想辦法找大官艦渡過黃河。
不料下水容易上水難。運河這段河段北高南低,下水固然十分方便,可是再倒駛往上遊的時候就非常麻煩了。還好艄公行船熟練,跟水手們配合得很好,一篙篙先將航船點往西岸,又找來十來位當地纖夫,用纖繩沿著河岸向上拉。
耳聽纖夫號子喊聲不絕,汗珠子摔到地上成八瓣,看得小寶撟舌不下,折騰到入夜時分,總算才停靠在一處人煙比較密集的集市碼頭上。
小寶重賞了那些纖夫,又命令艄公把船下錨停好,自己帶著青青鳴玉和白小魚等十來人上岸查訪,看此地是什麽地方,有沒有辦法找到官艦。
原來這裡名叫十五裡鋪,鎮前流經的那條河是黃河支流之一,末端正好跟運河匯合,一同注入黃河。一般從運河過黃河的船隻如果碰到汛期,多半會選擇從這處支流北上,在這處人煙稠密的大鎮碼頭停留一段時間再選擇合適的時機渡過黃河。南下的船隻現在大都無法過黃河,販貨的、因為春荒南下買糧的、北地售賣皮貨的商人,此時全都逗留在這裡。一來二去,此地成了一處繁華的大集市,人煙稠密,集市上售賣什麽東西的都有。
小寶帶著眾人打聽有沒有官艦經過,知道底細的當地老人都猛搖頭,告訴他說,河道總督衙門在黃河對岸運河下遊兩百裡處的濟寧州,河道總督楊方興楊大人巡視河道的大官艦一般都停泊在濟寧,這時是春汛時節,楊大人都忙昏頭了,哪裡還會來這裡!況且擁有兵艦的大清水師也是在毗鄰濟寧的微山湖裡練兵,根本不會跑到兩百裡外的十五裡鋪來。說白了,這裡是商船逗留的地方,要找官艦?沒門!
小寶兩眼白瞪,毫無辦法可想。老人們見他心急,好心地建議說,因為今年春荒的緣故,也有膽子大的販糧船南下,實在不行可以碰碰運氣,不過過黃河的時候會不會翻船?那就只能看運氣和天意了……
這話等於白說,小寶再怎麽都不會拿青青和鳴玉二女的生命開玩笑,就算他自己死大膽並且會游泳,鳴玉也勉強會水,可青青完全是個旱鴨子。這時節黃河水勢浩大洶湧,河水冰冷刺骨,如果落水連他自己都沒把握爬上河岸,何況還帶著青青鳴玉?因此這辦法根本行不通。
小寶隻好按捺住焦急,帶著眾人找客棧打尖。雖然已經入夜,但這處十五裡鋪鎮***繁華,沿著碼頭排開幾裡地全都是熱鬧酒肆和客棧。小寶打頭走著,信步間見不遠處***輝煌,好大一處臨河客棧。
他指著那裡對眾人道:“今晚我們就住那裡了。白小魚,你帶幾個兄弟去跟船老大說一聲,另外把我們的行李都拿到客棧來,到底還是睡在不搖晃的床上舒服多了。”
白小魚帶著幾個兄弟領命而去。小寶則帶著青青鳴玉往客棧裡走。
門前的店小二慣會看山水,見小寶氣度不凡,錦衣緞帽,身旁帶著兩位插金戴銀的美貌女眷,身後還跟著七八個隨從,一看就是大戶人家派頭。他急忙滿臉堆笑朝裡請。
進門是間統堂,二樓則是臨河雅座包間。小寶指指二樓對小二道:“給我們兩間大包廂,好酒好菜隻管上,另外我們要住店,兩間上房不能少,其余的你看著辦。”
小二一迭聲說好。小寶帶著青青鳴玉順著樓梯朝二樓走去。他自己帶著青青鳴玉三人單獨坐了間包廂,把隔壁那間留給白小魚他們。正在上酒菜的時候,小寶推開窗戶朝外看去。只見沿河停滿了船隻,一條條密密麻麻挨擠不開。此時有些船上亮著微弱如豆的燭火,大多數船上則是一片漆黑。風帆都已經落下,借著微光極目遠眺,真的是桅杆如林、艙壁如牆。滿河裡盡是停泊的船隻,大小都有,看樣子大夥都被耽擱在這裡過不了黃河。
鳴玉笑道:“別急了!既來之則安之,實在不行我們就在這裡住個十天半月的再過河不遲,我可不想這麽心急慌忙、莫名其妙地去見了河神。”
青青捂著嘴巴也笑道:“你還不知道小寶的心思呢!他哪裡是著急辦差,而是想著快點看到南明的風土人情,如果再碰到個什麽傾城傾國的大美人以身相許,固所願也!”
小寶被青青戳穿心思,臉上不由訕訕的,趕緊分辯道:“你們兩個就是傾城傾國的大美人,老子還要什麽美人?最主要是建寧快生孩子了,我想趕緊把差使辦好回京。也不知她肚子裡是男是女,老子的頭生子總要親眼看著他出生吧?”
“那你當初就該告訴皇帝說自己不想出門,鳴玉你說是麽?”青青夾起一塊碧綠生青的甘藍片,邊吃邊嘲笑小寶。
小寶無言以對,見酒菜都上得差不多了,坐回桌子邊上吃喝起來。
這間臨河客棧山珍海味齊備,雖然沒什麽猩唇駝峰,但鮑參翅肚等水發乾貨還是有的,味道也十分美味。小寶已經吃了好幾天的青菜豆腐,正好大快朵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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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跟兩女說笑吃喝,忽然聽到樓下吵鬧起來。仔細一聽,裡面還夾雜著白小魚不服氣的大嗓門。小寶跟兩女對看一眼,心裡都不由詫異——好好的,白小魚怎麽跟人吵起架來?
推開包廂門,三人站在二樓欄杆上朝下望,一會兒就明白了來龍去脈。原來白小魚帶著幾位兄弟去拿行李,眾人禦寒衣物很多,大包小包,結果白小魚提著幾個大包袱往裡走時,不小心帶翻了樓下一桌食客的酒壺,好幾盤菜都被酒水弄汙,不能再吃。
白小魚匪腔直到現在也沒改多少。尤其到京城之後,主子魏小寶一升再升,現是大清一等忠勇侯、欽差大人,他更是不把尋常百姓看在眼裡。他大咧咧道個歉就繼續往二樓走。這下那桌食客頓時怒了,扯著他要賠償。白小魚便跟他們爭嚷起來。
小寶撓撓頭皮,對青青鳴玉二女道:“你們坐著,老子下去調解調解。”
他快步走下樓梯,分開看熱鬧的眾人走進人堆,見那桌食客一共不過三個人。一位是大約四十來歲的黑皮膚中年人,黝黑精瘦,一身青布棉袍,模樣就像客座私塾先生般很不起眼。他仿佛是領頭的。另兩位形容相貌也跟他差不多,打扮得十分樸素,都穿著一身醬色棉袍,很像師爺模樣。
小寶喝住白小魚,拱手對領頭的中年人道:“對不住,家人不懂規矩,我向各位賠罪。”他大聲道:“小二,把這幾位爺的酒菜撤了重新做,全部記我帳上!”
領頭的中年人冷冷道:“不用了!真是狗仗人勢,到哪裡都有這樣不識趣的狗奴才!我們氣也氣飽了,酒菜你自己吃!小二,結帳!”他從錢袋裡掏出幾錢散碎銀子丟在桌子上,立刻帶著兩位朋友往外走,邊走邊說:“擾了二位雅興,我們換個清靜館子再敘。”
小寶倒呆住了,什麽叫狗仗人勢?這不是指著和尚罵禿驢麽?何況老子還好聲好氣賠禮了呢!他大為掃興,翻翻眼睛對白小魚喝道:“以後不許胡亂得罪人,也不看看是什麽地面!這裡是外地,不是咱們熟門熟路的京城,誰再給老子惹事自己滾回京城去!”說完沒好氣地怏怏上樓。
青青鳴玉見小寶吃癟, 感覺大為有趣,捂著嘴巴偷笑不停。
小寶則很是掃興,悶頭繼續吃喝,忽然隔壁包間裡傳來清晰的對話聲。
只聽有人說道:“你知道麽?河道總督楊大人巡視河防到我們十五裡鋪來了。”
“哦?楊大人竟然在這種時候親自巡視河防?嘖嘖,他可是位好官啊!這時候從濟寧北上渡過黃河可是很危險的。”聽起來二人仿佛是鄉紳口氣。
另一位繼續議論道:“楊大人才剛到沒多久,我親眼看到他的大官艦停在西邊碼頭上。那還會有錯?說起來這位大人確實是好官。今年黃河菜花汛險是險,可上遊堤防修得很牢固,應該不會出事。不過他還是不放心,沿著黃河查看汛情,看到哪段有危險便命師爺記下,說是等枯水期重新加固大堤。為了這個,臨清知府都特地趕過來了,還有咱們縣父母官李大人早就在大官艦前遞了手本請求接見,我前面過來時親眼見到他恭恭敬敬地站在冷風裡流著鼻涕候見呢!”
小寶頓時大喜——河道總督楊大人的官艦在十五裡鋪,這下總算有辦法過黃河了!他急忙站起身來,命小二結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