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啊!皇上,奴才冤枉!”在金水橋上跪了一個多時辰的翁窩圖連康熙的一根毛都沒有看到,眼前就出現了一群如狼似虎的禦前侍衛,二話不說拉著翁窩圖就往午門走。知道皇宮規矩的翁窩圖明白自己大限已到,但翁窩圖並不甘心自己就此不明不白的被砍頭,掙扎著瘋狂喊道:“皇上!奴才冤枉!奴才只求見你一面,當面敘說冤情,過後把奴才千刀萬剮都行!否則奴才死不瞑目啊!”
“皇上!奴才要向你當面敘說冤情!”翁窩圖的聲音淒悲而雄壯,聲穿雲霄,可惜金水橋距離上書房的距離不只一般的遠,此刻的康熙又正在和孔四貞巫山,就更不聽到翁窩圖的喊冤叫屈了。翁窩圖的掙扎和叫喊所換來的,僅是禦前侍衛雨點般的拳腳和毆打。尤其是大舅子曹寅死在江南之行的李煦更是憤怒,重重一耳光扇在翁窩圖臉上,破口大罵道:“*!叫什麽叫?你算那根蔥那根蒜?也配和皇上萬歲爺見面?”
“呸!”快被拖出午門的翁窩圖自知難以幸免,索性一口血痰吐在李煦臉上,大罵道:“狗奴才,你又算那根蔥那根蒜?老子十四歲從軍,大小三十余戰從沒退縮過,一口刀一身血換來的功名爵位,帶的兵不管漢人滿人個個都是肝膽相照的英雄好漢,如果不是老子從不賄賂上官,也從不拍族叔鼇拜的馬屁,老子的戰功和軍功至少能換一個總兵!比你們這些搖尾乞憐的狗奴才強一百倍!”
“媽的!好疼!弟兄們,給我打!”翁窩圖吐出來的血痰打在李煦眼球上,眼球是人身上最脆弱的部位之一,一口痰也打得李煦殺豬拌慘叫不已,要同伴替自己報仇。旁邊的狼覃、素倫和張玉祥等一乾侍衛一湧而上,對著雙手被緊緊捆在背後的翁窩圖拔辮揪須,拳打腳踢,擰肉掐肩,直把翁窩圖打得口鼻出血,遍體鱗傷。但悍勇非凡的翁窩圖也不甘示弱,咬牙忍受著毒打折磨等待機會,待機會來臨時,翁窩圖忽然飛出一腳狠狠踹在狼覃胯下,把狼覃踹得飛出三四丈遠,捂著胯下隻滾得幾下,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生生疼昏過去——後來經過禦醫診治後才發現,狼覃的陰囊竟被翁窩圖這一腳踢進了小腹裡。
“哈哈哈哈,聽說你那個男人的玩意被吳三桂的兒子捏碎了,反正留下也沒用,老子幫你徹底解決了吧。”翁窩圖一擊得手十分得意,哈哈大笑起來。而李煦、素倫和張玉祥等狼覃的好友幾乎氣瘋,或是大叫大嚷讓人搶救狼覃,或是對翁窩圖連下狠手毒打折磨,翁窩圖雖然悍勇武藝都遠勝過這些沒上過戰場的繡花枕頭,卻因為雙手被縛加上這些天飽受折磨氣力不濟,不一刻就被生生打暈過去。但饒是如此,仍有七、八個禦前侍衛還是被翁窩圖踢傷踢倒,丟臉之至。
“媽的,老子先閹了這個王八羔子。”小腿差點被翁窩圖踢斷的李煦越想越是氣憤,吩咐其他侍衛把昏迷過去的翁窩圖按在地上雙腿分開,抬腳就往翁窩圖雙腿之間狠狠踩下。但他的腳剛動就被匆匆趕到的魏東亭喝住,魏東亭問明究竟後皺眉道:“糊塗,翁窩圖怎麽說也是鑲黃旗人,你們這麽折磨他,鑲黃旗的老爺們知道了就有得麻煩了。再是皇上已經下旨要把他推出午門斬首,你們要是在金水橋這裡就把他折磨死,皇上怪罪下來,你們承擔得起責任嗎?”
李煦和素倫等人被魏東亭訓得唯唯諾諾,隻得放棄閹掉翁窩圖的打算。魏東亭又皺眉說道:“好了,一回在刑場上用冷水噴醒他,再知會劊子手一聲,讓他們選一把鈍刀子動手,下手的時候少用些力氣,割上十七、八刀再砍斷他的脖子。”李煦等人一起大笑,齊讚魏東亭妙計。魏東亭又微笑道:“快去辦差吧,下了值就回家去收拾行李。明天我就要下江南去辦皇差,皇上讓我從宮裡多帶些好手去,我報了你們幾個的名字,咱們哥幾個一起到江南發財去。”
“好哇。”李煦等人一起歡呼起來,宮中帶刀侍衛到外省辦差油水最豐,地方官員無不是銀子美女的孝敬,而且這次是去富得流油又美女如雲的江南,這些侍衛就更有得撈了。歡呼過後,李煦等人忙歡天喜地的把翁窩圖拖出午門一直拖到刑台之上,又囑咐了在那裡等得不耐煩的劊子手多多折磨翁窩圖後,這才用清水噴醒翁窩圖。
“奉旨,五品河防守備翁窩圖治軍無方,瀆職兵敗,按律處斬!”李煦得意洋洋的念完對翁窩圖的處置旨意,向早在刑台上摩拳擦掌的劊子手喝道:“動手!”那劊子手一點頭,飛快舉起雪亮的大刀,而李煦和素倫等禦前侍衛不約而同的獰笑起來……
“刀下留人!”恰在這時,一匹快馬從遠處飛奔而來,馬上那人高聲大叫道:“刀下留人!刀下留人!”高喊間,那人已然催馬衝到法場,看守法場的禦前侍衛和士兵不敢怠慢,慌忙舉起刀槍攔在他的馬前,謹防有人劫法場救走欽犯。可是在看清那人身著的服色後,眾侍衛和士兵連忙一起跪倒,恭聲道:“見過王爺。”原來馬上那人竟是一名身著平黃九龍袍、頭戴三顆東珠的滿清親王。
“刀下留人!”那親王翻身下馬,向刑台上的劊子手喝道:“且慢動手,待本王去見過皇上再說。”
……
大概是后宮又新納了兩名美貌嬪妃的緣故,康熙顯得有些精力不夠,剛兩柱香時間就在孔四貞的桃源洞中泄了精,而孔四貞遠未滿足,一雙嬌嫩在康熙腰上摩擦著,嬌聲問道:“皇上,要不要進一碗鹿血?”康熙搖搖頭,玩弄著孔四貞胸口那對充血腫漲的紫葡萄,略帶不滿的說道:“你那個包衣奴才戴良臣還真是個蠢貨,朕要你讓他給吳三桂多搗些亂,可他一個營的兵力在那簡隘竟然被吳三桂一個哨的人馬打得抱頭鼠竄四十裡,連軍糧庫都被吳三桂軍隊端了,丟不丟臉?”
“皇上見諒,戴良臣帶兵是差點,可他對皇上絕對是忠心耿耿,而且他還要監視馬雄和王永寧,實在抽不出多兵力去邊境。”孔四貞柔聲答道。康熙在孔四貞嫩乳上狠狠吮吸幾口,問道:“朕派你回廣西去怎麽樣?以你的手段,廣西的兵馬手到擒來,馬雄和王永寧那兩棵牆頭草能用就用,不能用你就替朕打發了他們。”
“皇上開恩,奴婢隻願永遠服侍皇上,不願回廣西。”孔四貞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摟緊康熙摩擦著求饒——對孔四貞來說,回廣西就意味她要和孫廷齡正式成親,再就是永遠拿不回那個東宮皇妃的位置,更別說正宮皇后乃至效仿呂後武則天了。為了讓康熙回心轉意,孔四貞還淚流滿面的哽咽道:“皇上,奴婢隻願留在你的身邊,奴婢不求什麽名分,只求能為皇上生上一兩位龍子。”
“那容朕再考慮考慮。”其實康熙也很舍不得精通百般床上技巧的孔四貞——比后宮嬪妃可強多了,很快心軟收回成命,孔四貞大喜下忙湊到康熙胯下,主動用口舌為這個小她九歲的少年服務。康熙最喜歡孔四貞這樣服侍,正閉目享受間,門外卻傳來六宮總管大太監張萬強誠惶誠恐的聲音,“啟稟皇上,禦前侍衛將罪臣翁窩圖押到午門問斬,正要動手時,忽然有人大喊‘刀下留人’,攔下了準備給翁窩圖殺頭的劊子手。”
“翁窩圖是朕親定的死罪,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喊刀下留人?”康熙大怒問道。張萬強答道:“回皇上,是安親王爺嶽樂。王爺攔下劊子手後,又向上書房遞了牌子,說是有要事要面陳皇上。”
“嶽樂?他為什麽要救翁窩圖?”康熙一楞,心說我的堂叔怎麽也來參合了?原來這安親王嶽樂是努爾哈赤第七子阿巴泰的第四個兒子,算輩分應該是康熙堂叔,戰勳卓著而且精通政務,是愛新覺羅家少見的軍政全才,也正因為如此,嶽樂才受到順治和康熙共同猜忌,一直沒有委與重任,讓他在家閑居讀書。嶽樂為人沉穩,對此也從不抱怨,每日只是在看書畫畫玩算盤,只因他有事沒事總拿著一把算盤把玩,落得了一個算盤王爺的稱號——順便說一句,這個嶽樂也是吳遠明在滿清幾個王爺唯一忌憚的人。
“四格格,你管著十三衙門,可知道嶽樂與翁窩圖有什麽特殊關系?”康熙轉向孔四貞問道。孔四貞停止在康熙胯下的活動,舔著嘴唇納悶答道:“回皇上,據奴婢所知,安親王爺與翁窩圖平日並無聯系啊?而且奴婢記得在順治九年時,翁窩圖曾經殺了安親王最喜愛的戰馬,還當面頂撞安親王,為此翁窩圖差點被安親王的部將亂刀砍死,不過翁窩圖是鼇拜的族侄,大概是因為被鼇拜護著,後來那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呵,還有這樣的事,那嶽樂為什麽還要救翁窩圖呢?”康熙益發好奇,傳旨道:“傳嶽樂進來,還有明珠,也讓他一起進來。”
不一刻,康熙和孔四貞穿好衣服,康熙恢復了少年老成的天子威嚴,孔四貞也象門風極嚴的大家閨秀一樣站到一邊,表情端莊無比。而嶽樂和明珠也都到了門外,被康熙宣進後,辮子花白、生著一張國字臉的嶽樂先是和明珠行了跪拜之禮,“奴才嶽樂(明珠),叩見皇上萬歲。”
“平身,賜座。”康熙揮手道。明珠倒是站了起來淺坐到太監端來的馬扎上,嶽樂則跪在地上一動不動,沉聲說道:“謝皇上,但奴才不敢受恩,奴才只求因親王爵位擔保,請皇上饒犯官翁窩圖一命。”
“安親王,那個翁窩圖與你非親非故,既不是你的親戚,也不是你的舊部,你為什麽替他求情?”康熙好奇的問道。嶽樂磕頭答道:“回皇上,那翁窩圖確實與奴才非親非故,但奴才深知翁窩圖乃一員難得之虎將,勇而有謀,治軍有方,而且精通陸戰水戰,正是我大清最稀缺之乾將,萬望皇上饒他一時之過,容他戴罪立功。”
“治軍有方?”康熙冷笑道:“可兵部報給朕的是,他翁窩圖今年六月在徐州縱容部下與友軍火並,殺死十多名友軍兵將,事後又縱容犯罪部下逃竄,這也能算治軍有方嗎?”
“敢問皇上,兵部可曾向皇上稟報翁窩圖軍與友軍火並的原因?”嶽樂沉聲問道。康熙雖然不喜歡嶽樂的語氣和態度,但還是轉向兵部尚書明珠問道:“明珠,那次火並的起因是什麽?”
“回皇上……。”明珠扭捏了半天才答道:“當時是在晚上,察尼將軍治下一個哨隊巡邏經過黃河河岸時,正巧有一條小船因為船隻進水靠岸維修,那船上有一對夫妻和一個女兒,察尼將軍的哨隊見那個妻子和女兒生得漂亮,就把船工和那家人的丈夫都殺了,然後就……就把那對母女玩了。”
“這麽說,後來翁窩圖的軍隊也經過那裡,因為見那對母女漂亮也想參與,然後就爭風吃醋大打出手了。”康熙恍然大悟,不過康熙很清楚他手下那些軍隊的德行,便自作聰明的分析道。誰知明珠苦著臉答道:“回皇上,不是這樣,當時翁窩圖的一個小隊經過那裡發現事情後,那個小隊就上去阻攔察尼軍隊行凶逞淫,只因為翁窩圖這邊帶隊的是一個隊長,而察尼將軍那邊是一個哨長,所以察尼將軍的哨隊不但不聽他們的,還首先動手毆打翁窩圖軍的小隊長,那個小隊長被迫自衛,後來……後來就火並起來了。”
“我大清還有這樣的軍隊?”康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說有一隊清軍是因為想參與友軍婦女遭到拒絕後動手,那康熙相信,可現在說有一支清軍不但沒有參與友軍惡行,反而主動阻止友軍做惡,那康熙就不相信了。康熙一楞後又問道:“那翁窩圖軍這邊只有一個小隊十人,察尼軍那邊有一個哨八十人,察尼軍都死了十幾個,他翁窩圖的軍隊損失應該更大吧?”
“就傷了三個。”明珠偷看著康熙的臉色,小心翼翼的答道:“後來翁窩圖得知兵部給他的處分後,知道那十個人逃不了活命,就偷偷把他們全放走了。”
“混帳!翁窩圖軍是為了阻止友軍並被迫自衛,還以少勝多把數倍的對手打敗,軍紀這麽好、戰鬥力這麽強的軍隊,為什麽還要受懲罰?明珠,那時候你已經是兵部尚書,這樣混帳的處治方法,是你想出來的嗎?”康熙大怒問道。明珠嚇得撲通跪倒,滿頭大汗的答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因為翁窩圖……翁窩圖……姓瓜爾佳……所以……。”明珠確實冤啊,當時鼇拜倒台,康熙指使他削弱鼇拜黨羽的兵權,而翁窩圖姓了一個倒霉的瓜爾佳,所以明珠才做出那個處罰決定。
“原來如此。”康熙很快猜出明珠顛倒黑白做出處罰的原因,因為這件事的真正幕後黑手是康熙自己,所以康熙一時間竟然找不出話下台階。孔四貞也是精明人,馬上插話給康熙下台階,孔四貞向身材魁梧的嶽樂拋一個媚眼,嬌聲問道:“王爺,請容奴婢插一句嘴,傳聞當年翁窩圖曾經斬殺王爺愛馬,後來又當面頂撞王爺,難道這也是冤枉王爺嗎?”
“不錯,那一次他也是冤枉的。”嶽樂沉聲說道:“當年本王率軍路過山東,一天扎營時與翁窩圖將軍的軍隊比鄰駐扎,因為當時恰逢麥熟,本王便下令軍隊不得踐踏麥田,違者杖二十棍,但本王治軍無方,部下多有違犯者,法不責眾,本王也無計可施,就連本王的馬夫都牽著本王愛馬在麥田放牧。不想翁窩圖將軍也對他的部下頒布了這個命令——而他的軍隊也基本上做到了這點,因為護田與本王軍隊多有衝突,本王的愛馬在田中被放牧時被翁窩圖將軍撞見,翁窩圖將軍為明軍紀立斬了我的戰馬,後來翁窩圖將軍又與本王當面爭吵,要本王自領二十軍棍以做效尤。但本王為了面子沒有答應,反而呵斥了翁窩圖將軍。”說到這,嶽樂滿面愧色的搖頭,歎氣道:“現在想來,本王真是太對不起他了。”
“我大清還有這樣的將軍?還有這樣的軍隊?”康熙越聽越是不對勁,只差沒指著嶽樂的鼻子大罵嶽樂說謊欺君妄上,不過明珠卻悄悄擦了一把汗,因為他實在找不出話來反駁嶽樂。略微盤算後,康熙又向嶽樂問道:“安親王,就算你說的全是真的,那個翁窩圖確實治軍有方,可他在宿遷遭到慘敗,導致戰船盡數被毀,這又如何解釋?”
“回皇上,奴才仔細研究了兵部戰報,又了解了宿遷當地地形,發現宿遷戰敗其實與翁窩圖將軍關系不大。”嶽樂從懷裡取出一份親手繪製的草圖攤在面前,指著草圖解釋道:“皇上請看,宿遷河防營的兵力布置其實相當不合理,陸營與碼頭相隔數裡,導致遭遇偷襲時互相援救緩慢,水賊就是利用這點在陸路上阻擊翁窩圖將軍增援碼頭,另一路人馬則突襲碼頭從容燒船。這個河防布置是原來的守備布置的,翁窩圖到任時間不長,首先抓的又是軍紀和軍規,來不及撤消陸營遷至碼頭,這才導致了被水賊各個擊破,所以說這個失誤並不應該由翁窩圖承擔。”
嶽樂看了一眼康熙的臉色,然後才繼續說道:“除此之外,還有幾個原因,一是水賊夜襲,佔據了戰場主動;二是翁窩圖的軍隊在戰前無緣無故被抽走一半兵力,導致戰鬥力大減;第三就是水賊戰鬥力強大,指揮得當,這夥水賊巧妙利用了偷襲、上遊、風向、火槍輪射、軍隊組織和狙殺我軍將領戰術等等有利條件做戰,實在非同尋常,而且水賊還有單兵戰鬥力極強的江湖匪類助陣,翁窩圖為了保留實力才不得以退兵,實在雖敗猶榮。只可惜翁窩圖將軍保留下來的熟練水手和水兵都被察尼將軍在戰前盡數斬殺,這才導致了後來的駱馬湖慘敗。假如察尼將軍能將那些長年在水上訓練的士兵帶進駱馬湖,相信我軍戰船的機動性和靈活性都可以上一個台階。”
“保留實力?說得好聽,還不是貪生怕死,如果不是他兵敗讓水賊燒盡了船隻,察尼將軍後來會那麽被動嗎?”明珠不服氣的插嘴道。嶽樂回頭看了一眼明珠,淡淡的答道:“明大人,宿遷位於運河與黃河交界,水運發達,如果要船的話,盡可以向民間強征——後來察尼將軍就是這麽做的。而翁窩圖將軍根本沒用強征手段,而是以賒欠的辦法向附近船廠和商家借船,戰後以戰利品償還或者以免除河運關稅抵償,這樣手段豈不是更巧妙?更利於爭取百姓支持?”
明珠啞口無言,康熙則面色陰沉下來,冷哼道:“免除河運關稅?拿內務府的稅銀去做人情?”經康熙這麽一說,嶽樂才猛然想起河運關稅是要上交內務府給康熙做零用錢的,不由大為後悔多嘴說了這麽一句。但不但不承認康熙確實是滿清的頂尖人物,對翁窩圖做法不滿的表情只是在一瞬間就消失不見,點頭說道:“依安親王這麽說,這個翁窩圖確實是個可造之材。也好,看在安親王的面子上,饒他不死吧。”
嶽樂大喜,磕頭道:“謝皇上開恩,奴才鬥膽,聽聞洞庭湖八旗水師都司出缺,奴才想舉薦翁窩圖擔任此職戴罪立功,讓他去協助八旗水師打造戰船,訓練水軍,以備大用。”明珠一聽急了,打造戰船油水豐厚,他早把位置賣了出去,要是翁窩圖去接任這個位置,他可就要把到手的銀子吐出來了。所以明珠馬上反對道:“王爺,這有所不妥吧?翁窩圖原來只是正五品,都司是正四品,他一個罪將不殺頭反而連升兩級,這無論如何說不過去吧?”
嶽樂也知道升翁窩圖的官道理上說不過去,但是眼下吳三桂反象已露,嶽樂斷定以吳三桂軍隊之能打到湖南並不困難,而吳三桂軍中沒有水軍,洞庭湖和長江一線正是把吳三桂軍拖跨拖死的首選之地,那個地方如果能有個良將去組織準備,對將來的大戰好處非隻一點。所以嶽樂又硬著頭皮說道:“皇上,本王以親王爵位擔保,翁窩圖一定能勝任此職。”
康熙不答嶽樂的懇求,麻臉上一雙眼珠子只是亂轉,時而盯著嶽樂,時而轉向房頂,若有所思。過了許久後,康熙才陰陰的向嶽樂問道:“安親王,你一個閉門讀書的親王,為什麽對軍隊將領和剿匪情況這麽了解?就連軍隊中一個小小的四品官出缺,你都能夠了如指掌?這是怎麽一回事?”
“糟糕,我著急救人,鋒芒太露又招聖忌了。”嶽樂心中暗暗叫苦,知道康熙對他的防范又加重了許多——誰叫嶽樂也姓愛新覺羅?還那麽能統兵打仗?(注1)遲疑片刻,嶽樂滿頭大汗的答道:“奴才知罪,奴才因為長年帶兵,在兵部和軍隊中舊部故交都極多,所以……奴才知罪,請皇上處治。”
“安親王不必緊張。”康熙很大度的笑道:“與舊部故交通信聯絡是人之常情,朕怎麽會為了這種小事處治於你?只是那個翁窩圖死罪雖免,活罪難逃,朕決定將他暫時拘押在大理寺,待審理清楚之後再做處置,那個洞庭水師都司的位置嘛,也不是不可以考慮。”說罷,康熙向嶽樂擺手道:“安親王,你去代朕傳旨赦免翁窩圖吧,朕很忙,以後朕有機會召你入宮覲見。”
“糟了,皇上對我的疑心越來越大了。”嶽樂心中叫苦不迭,但翁窩圖已經被救出嶽樂也不後悔,磕頭謝恩道:“謝主隆恩,奴才告退。”
嶽樂出去後,康熙立即用憤怒目光瞪向兵部尚書明珠和十三衙門統領孔四貞,兩人忙大汗淋漓的跪下,分別答道:“奴才知罪,奴才這就去查是誰把軍情泄露給的安親王,查出來就把他調出兵部。”“奴婢知罪,奴才這就派人加強對安親王的監視,一定查出他與那些軍隊將領有聯系。”康熙這才滿意的哼哼一聲,“朕並非猜忌安親王,只是我大清朝廷剛經歷鼇拜之亂,實在不容出半點亂子。安親王,還是繼續閉門讀書的好。”
末了,康熙又隨口補充一句,“四格格,你除了查安親王與舊部的聯系外,他與鼇拜舊部將領軍官的聯系,也順便查一查。”孔四貞媚聲答道:“奴婢明白,翁窩圖姓瓜爾佳,安親王這麽賣力的救他……奴婢心裡明白。”
……
到午門傳達康熙旨意赦免了翁窩圖後,嶽樂並沒有和翁窩圖說一句話,便直接在李煦、素淪和張玉祥等人憤怒的目光中上馬離開午門,策馬緩行慢慢回家。雖然嶽樂早就發現自己身後有尾巴盯梢,但嶽樂對此並不在意,只是在馬上不斷的長籲短歎,顯得心事重重,不時還喃喃自語道:“皇上,奴才要怎麽做?你才能相信奴才的忠心呢?”
心情沉重回家間,嶽樂不知不覺已然走到鼓樓西街附近,這一帶人流極多甚是繁華,嶽樂為了避免馬驚傷人便下馬步行,可他還沒走上步,耳邊忽然傳來咚咚咚的沉悶鼓聲,嶽樂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驚,原來鼓聲竟然是從設在鼓樓的登聞鼓廳中傳出——這鼓聲可非同凡響,而是自晉武帝時設置的百姓面君申冤的制度,那怕你是平民百姓只要敲響了這個鼓都可以直接面見皇帝申訴冤情!但代價也十分沉重,百姓面君申訴的如果不是軍國大務、大貪大惡和奇冤異慘這三項大事,那就是斬立決的死罪!就算是這三項大事,百姓告狀也告贏了,事後敲鼓之人也得流放三千裡,條件苛刻之至!順便說一句,敲鼓之人流放三千裡這規矩是清朝才訂的,如果是換成了朱元璋,你告贏了可還有獎勵。
“是誰敲鼓呢?”好奇之下嶽樂忍不住也湊過去想看過究竟,而登聞鼓廳外早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路人百姓,嶽樂身著親王服色百姓紛紛讓路,嶽樂便直接走進了登聞鼓廳,看清了那敲鼓的是兩女一男一個三人,其中一男一女僅有十五、六歲的年紀,男的英俊女的秀美,看模樣應該是兄妹;而另一個則是一名中年美婦,應該是那對兄妹的母親。嶽樂好奇的向那看守登聞鼓廳的刑部官員問道:“他們是那裡人?為了什麽敲鼓?”
“回王爺,他們是貴州馬乃營土司龍吉兆的妻子和兒女。”那官員答道:“龍吉兆土司被平西王吳三桂的大將馬寶殺了,所以她們母子兄妹三人就到北京來告禦狀,希望皇上為他們申冤報仇。”
“龍吉兆的老婆和兒女?”嶽樂眼睛一亮,心說這可是個好機會,如果利用得當的話,完全可以讓雲貴兩省的土司都起來給吳三桂搗亂,那時候吳三桂別說想造反了,光是讓鎮壓雲貴兩省的土司叛變就夠他喝一壺的!
注1:康熙對嶽樂提防心甚重,三藩之亂開始時清軍連戰連敗,康熙被迫起用嶽樂為統兵大將,待嶽樂以緩兵計在洞庭湖一帶拖跨和各個擊敗吳三桂主力後,康熙立即削去嶽樂兵權調回北京閑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