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這世上真有天堂,那必定是指這裡,藍天白雲飄,暖暖的太陽眷顧著整片綠茵草地,視線所及之處俱彌漫著金黃色的霧靄,遠處山傍有幾頭牛在吃草,近處草蘆邊有幾隻兔子在比跳高,小鳥啾啾、蟋蟀輕鳴,那樣的愜意、那樣的悠然,在這裡,所有的煩惱都無法存活。
不,這裡不是天堂,這裡是伊甸園。
「嗨,我就知道你又跑到這裡來了。」
草地上,沐宸禦雙臂環抱著曲起的雙膝,嘴邊咬著一根青草梗搖過來搖過去,突然聽到她的聲音,他似乎並不意外,但也不響應她,隻是默默地望定前方某一個定點,甚至不曾眨過半次眼。江淨珞疑惑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赫然發現不遠處有兩個人,一個十分俊美的男人,還有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兩人之間有一段距離,好像彼此不認識,卻又讓人覺得他們是在一起的。
「他們是誰?」
「老爸、老媽。」
終於開口了,江淨珞暗暗松了口氣,也在一旁席地坐下。
「他們在那裡幹什麽?」有那樣一對俊男美女的父母,生產出來的果然是精品中的超級精品。
「他們說我的時間還沒到,不讓我過去。」
江淨珞驚喘。「你想過去?」
沐宸禦嘴角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是啊,很想。」
果然是他不想回去了!
「為什麽?」江淨珞戰戰兢兢地問,如果真是他自己不想回去,那就麻煩了!
沐宸禦沉默了一會兒。
「我累了。」
江淨珞也靜默片刻,然後下定決心問了一句話。「為什麽?」她原本是想讓他自己主動告訴她的,但情況演變成這樣,她不能不開口問了。
也隻有在眼下這種特別的狀態之下,任何人都無法拒絕回答她的問題,她是耍了一點手段,但也是不得已的。
沐宸禦又不說話了,這回過了幾乎有五分鍾之久,他才又開口。
「小叔,他很愛我。」
「我知道。」
「不,知道,但不懂,他……」
「怎樣?」
「……是雙性戀。」
雙性戀?也就是說,男人、女人都可以愛?
請等一下,那他剛剛說的……
「你……呃,你是說……」
「他愛我,是以男女的感情愛我。」
突然覺得好似有一桶冰水從頭上潑下來似的,江淨珞猛然打了一個寒顫,張嘴想說什麽,舌頭卻被凍結住了,事實上,她整個腦子都結冰了。「從小,小叔就異常疼愛我,但我從來沒往其它方面去想過,又有誰會想到那裡去呢?他是我叔叔啊!」他苦澀地低喃。「尤其是他在我國中時訂婚了,我也知道他有多麽深愛他的未婚妻,所以,我怎麽也想不到他對我存著那種心態……」
忍不住又打了個冷顫,江淨珞不自覺地把身子往他懷裡縮,他也自然而然地摟住了她。
「不過就算我知道了又如何?我愛的是女人,永遠不會是男人,也許他也了解這點,所以從不曾對我吐露過他的愛意。直到他未婚妻開始催促他結婚,慎重考慮過後,他決定婚後夫妻兩人一起到澳洲去奮鬥,可是他又放不下我,無法對我死心,所以他又做了另一項決定,他決定……」
「他決定……什麽?」雖然知道問了可能是更殘酷的回答,但她又不得不問。
「他決定……」他深吸了一口氣。「要我一次,然後就可以對我死心了!」
倒抽了口氣,江淨珞僵硬地窒息了片刻,繼而猛然窩進他懷裡微微顫抖著,真的不想再問下去了,但這是他的心結,她非替他打開不可。
「後……後來呢?」
「但是他又不想讓我知道是他對我做那種事,因此他提議了那件綁架,一來可以讓他得償所願,二來可以替他那些因過度揮霍而欠債累累的親人們籌到錢還債,他的提議立刻得到所有人的讚同,不久,他們找到兩個適合動手的人,很快就下手了。當天晚上,小叔就對我……對我……」
他梗住了喉,再也說不下去了;抬眸見他一臉痛苦的羞慚,江淨珞心痛得淚盈滿眶。
「過去了,都過去了!」她反手將他的腦袋溫柔地抱在懷裡,柔聲安慰著。
埋在她懷裡好一會兒後,不用她催促,他就自己繼續說下去了。
「他們是用麻醉劑迷昏我的,可能是藥量不夠,我的身體雖然不能動,連睜開眼睛都沒辦法,腦子卻還有幾分清醒,但他們的對話我聽得很清楚,也認得出來是誰的聲音,所以我知道是小叔對我……」
他頓了頓。「就算那還不夠確定,事後,大姨、二姨和幾位伯伯也都出現了,從他們叫喚對方的名字和對話中,所有的不確定都被證實……」
上一代的恩怨為何要由下一代來承擔呢?始作俑者究竟是誰呢?江淨珞歎息著,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那樣複雜的故事,糾結三代的恩怨,要如何理得開呢?
「兩天后,他們拿到了贖金,但我也在不經意間看見了本來都蒙面的綁架犯的臉,於是綁架犯說要殺我滅口,其它人也都同意了,隻有小叔,他堅決反對,可是他隻有一個人,如何對抗得了所有人?」
雖然早知道結果,江淨珞還是忍不住衝口問:「那他怎麽辦?」
「他假意同意大家的結論,並跟著大家一起離去,而事實上,他是去打電話報警,旋即又趕回藏匿我的地方,當他趕到的時候,由於我已經清醒了,自然會逃、會反抗,因此並沒有立即被殺死,但也被桶了好幾刀,小叔一見我全身都是血,當即紅了眼,卯起命來和那兩個綁架犯對打,結果……」
結果他小叔死了,他也住了一段時間的醫院,而傷痕,卻永遠都無法愈合;噩夢,也開始了。
江淨珞終於了解沐宸禦的心傷有多深。
從小生長在那種一點也不和樂,欠缺溫暖的家庭,品嘗不到愛的滋味,體會不到幸福的感受,金錢再豐裕又如何補償得了?好不容易有個親人對他付出了深刻的愛,那種愛卻又是如此不堪。是他最信任、最親近的叔叔強暴了他,那是背叛,更是,他如何能忍受?
更教人絕望的是,悲劇依然在延續當中,只因為他自尊太傲慢,她想補償自己受到的委屈,於是硬將一切牢牢地抓在手中,以為掌控住一切,就能避免再受委屈,結果造成所有人的痛苦。
偏偏沐宸禦又不能對她如何,畢竟她是撫養他長大的親奶奶,又是真心疼愛他的。所以……
「你想逃避的是你奶奶?」
「我累了,」他的腦袋仍埋在她懷裡,聲音也因而悶悶的。「面對她,好累;應付她,好累;要受到她的擺布,好累,我真的累了!」
突然間,江淨珞明白了。「擺布?你是說我?」
沐宸禦沒有吭聲,默認了。
於是江淨珞不得不慚愧地承認,不但他奶奶錯了,她也錯了,而且她錯得很徹底!
她以為他對她並不是真心的。但他是的。她以為總有一天,他會不再需要她。但他永遠不可能不需要她。
她以為他們不相配。
但這種問題並沒有一定的標準,她如何能認定?
她錯了,真的錯了!
幸好,還來得及修正。
「宸禦。」
「嗯?」
「這些話,你有沒有跟你奶奶提過?」
「我剛起頭,她就搶著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我好的,我怎麽提?」
「那麽,這回我們一起去跟她說,而且一定要讓你說完你想說的話!」
沐宸禦又沉默了,過了好半晌後,他才緩緩抬起頭來,美眸中盈著幾分潤濕,顯得有些可憐兮兮的。「?和我一起?」
「是的,我和你一起。」
「不是要離開我?」
「不了,從今爾後,除非你不要我了,不然我絕不會再離開你了,我發誓!」
「不會後悔?」
「我發的誓言是不能違背的。」
「不會隻是要哄我回去的謊言?」
「在這裡,我是不能說謊的。」
沐宸禦定定地盯著她看,好似要在她臉上尋找說謊的痕跡;江淨珞則很坦然地任由他看,因為她真的沒有說謊。
「那麽告訴我,為什麽能夠自由來去這裡?,」沐宸禦突然問。
「這個嘛……」江淨珞想了想。「你知道我家是幹什麽的嗎?」
「知道啊,家開神壇,專門替人收驚、除魔、捉妖、收鬼。」
所以她家才會那麽「熱鬧」,因為幾乎天天都在做法事,要不是住在遠離人群的郊區,早就被警察取締,勒令搬家了!
「我家會開神壇是祖傳的,大約是從明朝開始,江家的祖先就是天師,那時候的能力才真的很驚人,幾乎就跟電影上演的一樣,可惜代代傳下來,能力愈來愈薄弱,最後能力不但減弱了,也分散了,甚至有的人遺傳不到半點能力,而我是有幸遺傳到其中一種能力的子孫……」
「真的?」沐宸禦的眼睛開始閃閃發亮,一臉的興致勃勃,好像愛聽故事的小孩。「的能力是……」
「離魂。」江淨珞坦承道,「我的靈魂可以自由離體到任何地方去,完全不受時間與空間的拘束,而且啊……」她的腦袋俏皮的一歪。「我也可以將別人的靈魂捉出來喔!」
「什麽?」沐宸禦驚叫。「那人不就死了?」
「不會,他隻是睡著了而已,除非他被我除靈。」
幸好,不然她就算是殺人了!
「那離魂,又把人家的靈魂捉出來幹什麽?」
江淨珞滑稽的咧咧嘴兒。「收驚。」
沐宸禦呆了一呆。「耶?」
「一般人在生活上會滋生不安,會受噩夢侵擾,多半是有心魔,我的工作就是把『客戶』的靈魂捉出來盤問,因為隻有在那種狀況之下,無論我問什麽,對方都得老實回答我,我再據以判斷出對方的心魔究竟是什麽,然後設法除去它……」
「所以那些做了虧心事,老是說撞鬼的家夥,全都隻是心魔在作怪俊
江淨珞靜了一靜,「那也不一定,」她慢條斯理地說。「有的時候是真的有不乾淨的東西。」
「欽?」沐宸禦再次大吃一驚。「那怎麽辦?」
江淨珞突然舉起雙手,用手掌對著他。「你有看到什麽嗎?」
沐宸禦疑惑地左看右看。「是說,的手比一般女孩子更秀氣纖雅嗎?」
「不是說那個啦!」江淨珞橫他一眼。「不過你看不見是正常的,因為你現在隻是生靈,並不是鬼,如果是真正的鬼,他會看到我的右手是紅色的!可以殺鬼;左手是白色的!可以淨靈,惡鬼我就殺,好鬼我就淨靈……」
她又轉了轉戴在手腕上的鐲子,那鐲子很特別,不但是木頭做的,還是桃紅色的。
「這是桃木手銬,活人的魂魄被我勾出來並銬住之後,就回不去身體了,直到我收回手銬為止。還有這個……」她舉起手讓沐宸禦看清楚戴在她尾指上的木頭戒指。「這是桃木戒,魂魄離身後所經歷的事,如果我覺得他不需要記得,就會用戒指在他額上印一下,那麽他本人醒過來之後,就什麽也不記得了……」
接著,她又拿出一把桃木小匕首和一把桃木小鉤子。
「匕首專殺心魔,鉤子勾人魂魄,這些都是我的工作道具,除了家人之外,這是我頭一回拿給別人看喔!」
沐宸禦怔愣地來回看她的各種「工作道具」,好半天后才驚歎地說了兩個字。
「佩服!」
江淨珞莞爾一笑,收起道具,然後神情一轉,嚴肅地面對他。「老實告訴我,你會常常跑到這裡來,是真的想死,或者隻是想逃避而已?」
沐宸禦看著她好一會兒,好像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最後他還是回答了。
「嗯,第一次我是真的想死,不過……」他轉頭望向「站崗」的父母。「那一次是爺爺阻止了我,他一見我就破口大罵,說我至少會活到八十歲以上,現在跑來幹什麽?然後就叫我滾回去……」
說到這裡,他突然好奇地反問她,「那呢?知道能活多久嗎?」
「我家是開神壇,又不是算命的,哪裡會知道那種事!不過……」江淨珞聳了聳肩。「幾年前有一回我在『工作』時碰上一位穿古裝的老人家,他一見我就笑了,還說:『原來是我的子孫啊!』,然後告訴我,說我在二十歲以前會比較辛苦,但我的工作是幫助人,那是會累積陰德的,因此滿二十歲之後就逐步踏上坦途,婚後更是事事順遂如意,而且會有一個很疼愛我的老公,甚至會和老公同年同月同日同一時刻死……」
「真好!」沐宸禦喜孜孜地脫口道:「我們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耶,那我們就誰也不必承受失去老伴的痛苦了!」
誰說一定是他了!
江淨珞又嬌慎地瞪他一眼。「誰跟你說那個了,快、你的事還沒說完呢!」
「好嘛,好嘛!」沐宸禦撒嬌似的用下巴在她懷裡贈了贈。「後來,每當我無法阻止自己回想到十年前發生的事時,我就會躲到這裡來,反正我現在還不會死嘛,來一下又有什麽關系?而在這裡,我相信比我更清楚,什麽煩惱都消失了,也沒有任何痛苦的回憶……」
「原來你真的是在享受啊!」江淨珞喃喃道。
「是啊,享受這裡的安詳寧靜,這是在繁雜的人間永遠也無法體會到的。」
江淨珞點點頭,似示她了解了。「那麽,以後如果你想要享受平靜的時候就來找我好嗎?不必再用自殺那種激烈的手段,我可以輕易帶你過來。」
隻有出竅的靈魂才能到這裡來,因此除了昏迷不醒的病患,也隻有自殺一途。
所以她在聽到他常常到這裡來的時候,才會那麽吃驚,要常常來,就得常常自殺,他就那麽不想活嗎?
原來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會死了。
「沒問題,」沐宸禦曖昧的擠眉弄眼。「我們還可以來這邊做的事呢,對吧?」
涮一下,江淨珞臉爆紅,卻又不敢拒絕他,隻好意思意思的捶他一下。
「那我們可以回去了吧?」說著,她就想拉他起身,可是他卻動也不動。「宸禦?」
沐宸禦依然定在草地上,仰著頭看她。「發誓絕不再離開我了?」
江淨珞歎了口氣。「剛剛我說了,在這種狀況下,我問人家任何事,那人都無法不老實回答我,同樣的,人家問我的問題,我也沒辦法說謊,所以,相信我,我說了絕不再離開你,就絕不會再離開你了。」
聞言,沐宸禦安心了,唬一下跳起來,牽住她的手。「那走吧!」
「等等!」這回卻是江淨珞喊暫停。「在回去之前,有件事必須先處理掉。」
「什麽事?」
江淨珞沒有回答他,徑自牽著他往反方向走,直朝他父母那邊而去;沐宸禦有點疑惑,但並沒有多問,不久,他們就停在沐爸爸前面了。
「我想,你欠你兒子一個道歉。」江淨珞嚴厲地要求道。
「那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她!」沐爸爸手臂一伸,筆直的指向沐媽媽。
「怪我?」沐媽媽不敢置信地重複那兩個字。「在外麵包了一堆女人的是你,又不是我!」
「沒有嗎?」沐爸爸冷笑,俊美非凡的五官顯得有些扭曲。
沐媽媽怔了怔。「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山口央田,這個名字不會說不知道吧?」
「知道啊,他是我哥哥嘛!」
哥哥?原是一臉憤怒嘲諷的沐爸爸驀然僵住。
「他……是哥哥?親哥哥?」
「對啊,」沐媽媽頷首。「不過我媽媽並不知道,他是我爸爸婚前在日本出差時,一夜風流下的『產物』,我是獨生女,一直很渴望有兄弟姊妹的感覺,所以我一得知在日本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就馬上跑去認他,之後他也常常到台灣來探望我……」
頓住,沐媽媽彷佛突然想到什麽似的,表情也開始不對勁了。「慢著,你提起他,難不成你以為他是我的……我的……」
「情人。」沐爸爸尷尬又歉疚地替她說完,「其實……呃,其實當我媽媽安排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就,呃,愛上了,那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吧,所以我馬上就同意訂婚,沒想到訂婚不到一個月,我到日本出差,卻見到和一個日本男人親親熱熱的從飯店出來,我就以為他是的……的……」
「情人。」沐媽媽冷冷地說。
沐爸爸更尷尬了,張著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而一旁,沐宸禦和江淨珞都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所有的痛苦,竟然隻是因為一個誤會而起。
「可惡,爸爸,當時你為什麽不找媽媽問個清楚呀?」
「那種事我怎麽問嘛!」
「開口就問啊,笨蛋!」被兒子罵笨蛋,沐爸爸卻不能也不敢否認,因為他真的是笨蛋!
「對不起!」
「既然不知道該怎麽問,那就該退婚嘛!」
「可是我……」沐爸爸偷瞥氣嘟嘟的沐媽媽一眼。「真的很愛她呀!」
瞬間,沐媽媽的怒氣蒸發了。「你真的那麽愛我,即使認為我有情人了,你還是不願意解除婚約?」
沐爸爸重重地點了點頭。「真的,就算有一百個情夫,我還是要!」
沐媽媽頓時喜悅又羞赧地垂下了蠔首。「其實第一次見面時,我也……呃,愛上你了!」
沐爸爸還沒機會表示什麽,沐宸禦就搶著先給他們聽了。
「喔,天!他愛她,她也愛他,為什麽就沒有人肯老老實實地說出來呢?」聲落,他馬上「以身作則」地示范給還在上感情幼兒園的父母看。「小淨,我愛,真的好愛!」
江淨珞臉又爆紅,但有一樁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她也不想再隱瞞自己的感情了。「我也愛你,宸禦。」
「好極了,現在我們可以開始了!」沐宸禦興匆匆地道,並朝父母擺出趕人的手勢。「麻煩你們走人,謝謝!」
「做什麽?」江淨珞疑惑地問。
「做的事呀!」
江淨珞一怔,旋即嬌靨再度宛如火燒般辣的紅了起來;而沐爸爸、沐媽媽則各自輕悴一聲,轉身要走人,又不約而同定住腳步,相對一眼,赧然一笑,然後手牽著手一同離去,相依相偎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金黃色的霧靄中。
「好,來吧!」
「在……這裡?」
「對,在這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