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緊張。真的好緊張。
「做什麽把手握那麽緊?」
聲音就貼在耳旁,她連忙回過神,抬起的頭差點撞上駱D的嘴。
「呃,對不起:」丟臉得要命,趕快道歉。
「冒冒失矢的……該慌張的人,應該是我吧?」他拉了拉好久沒打的領帶,檢查手邊厚厚的數據夾,確定一分也沒漏,才關上車門。
望著眼前高聳的大樓,挑戰的隻增不減。再過一個小時,他就要上樓跟各家好手互別苗頭。
這個建築設計比賽以初試、複試及最後審核委員開會的決議為二階段。
初試只需呈交書面設計稿,然後交由資深專業人員交叉評比,刷掉二分之一的人數:然後今天的複試則是請建築師親自上場,要在眾多專職名家和投資企業的代表前闡述自己的設計。
取前十人,最後再收納各方意見,決定誰是贏家。
真是有趣的競賽。
他並非什麽天才,所有的經歷和知識都是靠努力得來,卻沒什麽機會可以探采自己的程度究竟到達什麽程度。
不過,他最最想要的,還是一個能夠展現給家人看的機會。
深吸口氣,他睇著在一旁發呆的孟恩君。
「幹嘛一直看著我?那家夥已經站在大門口等我們了。」他指指在不遠處揮手的當雅文。
她一頓,眨了眨眼,卻移不開放在他臉上的視線。
「你今天好像……」有點不同。
「嗯?」他牽著她的手,往前走去。
「沒有形狀的東西,其實有時候也是可以用眼睛表達呢。」她握著他溫暖的大手,給他一個笑容。
他側過首,瞅著她半晌,才道:「又在想什麽?」
「我想幫你加……加油。」沒有說錯吧?
他挑著眉,唇角微揚。
兩人走進玻璃門,常雅文上前打招呼,順帶解說起自己熬了幾天幾夜修好的模型,話比乎常更多上一倍,看得出來她好像很興奮。
比較特別的是,曉生也來了。不知道葉書禦用了什麽方法說動了他,總之他就那樣沉默地坐在角落,看向他們這裡。
駱D並沒有刻意向他招手或講話,隻是望了他好一會兒,然後就準備要上去了!。
「在這邊等,不會無聊吧?」本來不想帶她來的,她卻非跟不可。
孟思君搖頭,「不會的,等一下莫姨和小風他們會來暗我的。」
「老大,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愛操心?」常雅文曖昧地插花,被他瞪一眼,好嘻皮笑臉地抱起重要模型先上樓。
「那好吧。」他低聲叮嚀:「就幫我陪陪嘵生。」
孟恩君笑笑,看著他轉身。
「對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忽地拉過她,低頭在她唇上輕啄了下。
她傻住,余光瞧見常雅文在樓梯上瞪得眼珠子凸出一半,又發現旁邊來去的路人還不太少,霎時熱燙了臉。
「勝利女神的物。」他低啞她笑道。
心底有些甜甜的,她沒什麽猶豫,破例地給了他一個小小的擁抱,目送他離常雅文等著他走到身旁,賊嘻嘻地道:「老大,你真的變了。」
「變什麽?」
「像所有戀愛中的男女一樣,變得像個傻瓜。」
「原來如此。」他露出不是很誠懇的笑。「難怪也越來越蠢。」
「喂!」別再提那個豬頭了,她翻臉喔!
駱D隻是怕上她肩,正色道:「走了,可別漏我的氣。」
她會意過來,狀況,很快地咧開嘴:「遵命!」
深深吸口氣,孟恩君直到看不見他背影了才轉過頭;稍微遲疑了下,她還是選擇往曉生那邊走去。
他像是有些訝異,不過還是保持著沉默,看她坐在自己旁邊的旁邊的椅子上。
兩人中間隔了一個空位,她不急著拉近距離。
「呃,你好嗎?」她輕笑問道。雖然聲音不大,但確定他應該能聽到。
兩三分鍾的沉默。
不回話?不要緊。握著雙手,她又用著弱弱的氣音開口:「你緊張嗎?我、我很緊張喔:雖然我根本不明白駱大哥他們到底是在做些什麽,不過……我知道那對他很重要,所以,我也希望淘寶網女裝 天貓淘寶商城 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 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 淘寶網女裝夏款 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 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 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 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 淘寶網女裝冬款能有好的結果。」
半晌,一樓大廳回蕩的仍隻有經過的腳步聲。
她不氣餒,又道:「小、小風很念著你呢,等會兒他來了,見到肯定很開心。」話落,偷偷瞧他一眼,她怔怔地頤住,彷佛錯覺他周圍的空氣有那麽瞬間不再尖銳帶刺。「……你也很想家裡的人吧?為什麽不回來呢?」她脫口而出,才注意到自己儼然已把那裡當成自己的家。
家啊……不只是遮風避雨的房子,不只是暫時停留的歇腳處,是……家呢。
不期然的神奇遭遇,一連串的兵荒馬亂,卻讓她找到了一個溫暖的家。
小風說的沒錯,雖有不幸,但是,會有別的東西來補償的。
她帶著些欣喜的口吻續道:「對!我想駱大哥也一定很盼望你龍快些回家,如果你跟他都一齊搬回來,那大家一定都很開心……」
「也管太多閑事了吧?」他敢聲打斷她的欣喜,視線放在光潔的地板上。
「我要不要回去是我的事,一個外人怎麽可能理解我的想法?」微微地撇過臉,他連側面也不讓她看了。
她先是呆了下,不過並沒有感覺到遭受什麽打擊或難堪,心裡隻是想著駱D曾經跟她說過的話――
曉生,是沒有惡意的。
雖然沒有血緣,不過,很明顯地就可以發現他們果然比親兄弟更像兄弟呢,因為,駱D也時常板著一張臉凶巴巴地說話呀。
微微露出笑,她道:「雖然我不能理解,但是,駱大哥能理解喔。」慢慢地,她低垂下眼,輕聲說著:「我來這裡以後,學了很多事,啊,不是說那些奇怪東西的使用……是心境上有了變化。」
瞅著手背上的青色血管,她放柔了聲音:「你知道嗎?其實我是個很差勁的人,受了挫折,就會想著放棄逃避、怨天尤人……或許會覺得這是人之常情,但是,我甚至扭曲了想法,怪上天為什麽要給我這樣一個命運,必須活得比別人辛苦那麽多倍,我恨極了這種不公平……甚至恨得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再憶起,卻覺得雲淡風輕了些。
長久以來的恨,不知在何時,化了開來,不再霸佔她生命中重要的部分。
其實,也才沒多久的事而已。
連自己都沒感覺臉上掛了笑容,她總是缺少精神的雙眼漾起了片柔柔的霧――
「自暴自棄到這種程度……很讓人瞧不起吧?不懂得怎麽尋找幸福,隻是一再地怪罪著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我討厭這樣的自己,討厭得要死。」眼前彷佛看到了某人又在發脾氣,她的思緒反而更加愉悅:「可是,駱大哥懂我呢。他沒有不理睬我,也不厭惡這樣的我;生病的我,笨拙的我,哭泣的我,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我……他全部都接受。」
曉生聞言怔了怔,有點奇異地轉頭看她。
她的臉頰習慣性地熱了起來,掩蓋住那蒼白且虛弱的痕跡,心底也在同時滿盈,不再空蕩飄浮;她已經沉浸在她才學會的陌生情感裡。
「所以……所以,」她抬起頭,望著挑高的天花板,沒有自卑自憐,彷佛面前出現的是新的希望淘寶網女裝 天貓淘寶商城 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 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 淘寶網女裝夏款 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 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 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 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 淘寶網女裝冬款。「我學到了,想要別人喜歡自己,就得自己先喜歡上自己,就算自己不完美、有缺陷,但隻要不放棄、不逃避,一定會有更美好的事情發生。以前我討厭自己身體不好,但我現在卻更能感受,稀少的健康有多麽可貴。像是能這樣走動、能開心地笑……對旁人來說或許隻是微小的事,在我而言卻是很大的快樂。」
緩緩呼出氣,她側過首,直視他,沒有回避。
「你瞧,隻是想法稍稍改變一下,是不是變得很幸福了呢?」
他有一瞬完全沒辦法反應,就這樣跟她對看,很久很久。
她淡淡她笑[了眼,很誠懇地道:「給自己一些信心,試著喜歡自己吧,連所有的不好都一齊喜歡,然後……呃,深吸口氣,世、世界多麽美麗。」拗口地說著從電視上學來的詞句,她好像看到曉生的表情變得古怪。
「……在說什麽?」那不是電影台詞嗎?他回過神來,惱了惱,道:「為什麽要特地跟我說這些?」他們兩個根本就沒熟識到這種程度!
她隻是跟他一樣,住在莫姨那裡,寄人籬下,除了這以外,他們完全沒有交集,就連說話招呼都幾乎沒有,他對她的印象,就隻是一個很怕生的陌生人而已。
她張大眼,不自覺的理所當然。「因為是駱大哥的弟弟啊:」
他一愣,隨即心頭一陣熱。
「我……」語調窒澀了。
才提醒自己是個沒人要的小孩,才體認列自己果然得背負著無父無母的標簽一輩子,為什麽還會被這麽簡單的一句話感動?
「我們一齊來分享,好不好?」她笑著,就算兩人間隔了個位子,就算他們彼此壓根兒就不熟稔,就算她本來連直視他人都做不太到,但她還是拿出所有的精神和認真。或許是頭一次她有能力告訴他人如何走出陰霾。這是她總算能做的事。
而且他們兩人之中還是有唯一的聯系。
「你看到了嗎?」她笑問著。
「看什麽?」他順著她的方向睇去,隻望見駱D剛剛走過的樓梯。
「駱大哥,為、為我,還有為小風、為好多好多人表現的勇氣啊!」她看來愛困的面容,閃爍著某種東西,「我們一齊來分享,然後,不要再發怒生氣,不要再厭惡自己的命運,像他一樣勇敢厲害。」
曉生盯著她歡喜的笑,半晌,終於,忍不住用手住自己發紅的臉。
「為什麽……」能說出這麽惡心的話?
他簡直不敢相信!又不是演什麽親情熱淚片,她特地跑到他面前,用那種愛困的表情和聲音,說了這麽一大串像是電視劇的肉麻台詞有病!
連爬了滿身的雞皮疙瘩都成了小火星點般似地就要燃燒,他不懂為什麽自己會比她更覺得不好意思。
「我……說錯了嗎?」她小聲地間,咽了口口水。「呃……總之,你回來嘛,我想,駱大哥他們一定很念著你,你……」為什麽要往旁邊坐遠一個位子?
她好努力地看電視學習這裡人的說話方式,還是不得要頷嗎?
「閉嘴!」他低惱道,窘迫地背過身,假裝不認識她。
「咦?我……」果然又說錯話了,怎麽辦?快點!快點補救!「那、那……
你、你知道嗎?其實呢……大家都很喜歡你的:」情急之下,她抓住他的衣角放大了聲。
他應該能夠察覺到的――駱D的關心,和大家的等待啊!
他不動,他不躲了。像尊石像僵在那裡。
她喘幾口氣,瞅見他像是被滾水川燙過的耳根,那樣地似曾相識。她一呆。
啊……他們果然像極了,真的是兄弟沒錯呢。
還未開口,他就突地站起身往大門走去,險些扯倒她。
「曉……」要去哪裡……啊?
不遠的地方,他彎著腰,正抱起迎面而來的小小身影,後面則有一個和藹的婦人跟著走近。
「小風,莫姨。」她喃喃。
曉生停了下,終於朝她生的位置瞥了一眼。
他的表情難看死了,就像是她每次吃完苦藥的那種難看,比前幾天冷戰的時候更糟,還抱著可愛的小風,一點都不協調。
但是,卻沒那麽陌生嚇人了。
嗯……像透了。她一定要告訴駱大哥這個新發現。
天氣不冷不熱,沒下雨也沒刮風,是個適合戶外活動的好時機。
後院裡,一大數小的身影在忙碌著。
「看,就是這樣……把土翻起來……然後,種子放進丟。」戴著草帽的纖細身影蹲在地上,拿著把小鏟子,努力地示范。
「土土……」
隨著齊聲的稚嫩語調,一小推土層隨即天女散花,弄得到處都是。
「啊……小力點……不是這樣……不能往上……咳咳:」紛飛的沙土,嗆得她住了嘴,才眨眼的時間而已,他們就都玩起來了。「衣服會髒……你們……小心點,別跑……呃:」才想站起身,胸前就無預警地遭受襲擊。
「姐姐!」
咯咯的笑聲、髒活的小臉蛋,小小的孩子抱住了她,好軟!
孟恩君瞠著眼,懷中的小人兒不停蠕動,沾到泥巴的心手拉扯著她的骨指,那麽親熱。
「好癢……別動啊……」好不容易擺脫掉那親昵的折磨,輕輕地喘了口氣,她無奈地微笑道:「你們真是調皮。」
「嘻!」不怎麽覺得應該反省,小女娃兒用著滿是泥土的小手,捧著她蒼白的面容,親了一口。「姐姐、姐姐!」高興地喚了兩聲,很快地跑開,加入一旁已經玩瘋的蘿卜頭隊伍。
孟思君呆在那兒,不自覺地撫上適才被親吻的地方,上面還有濕濕的口水。
姐姐啊……姐姐呢……她的神情變得溫柔。
「大姐姐,吃藥時間到了。」小風站在廊上,日常的提醒著。
「來了。」拍掉衣上的泥塵,起身走近長廊。她拿下草帽,溫馨道:「謝謝你,我馬上就去吃。」她還是討厭吃藥。
不過,跟以前不同的是,吃下去之後,那股討厭卻不會一直延續。
那是因為,她已經不再鑽牛角尖,強求自己一定得有個健康的身體了。
小風抬起頭來瞅著她,笑嘻嘻地,「大姐姐,臉上有手印。」
「真的嗎?」她輕輕地用袖子擦了擦後,彎腰直視他:「這樣呢?」沒有了吧?
重重地點頭。
「謝謝。」輕輕地摸了摸他的小圓手腕,她對著他微微她笑[了眼。按著才轉身入廚房,準備拿子倒水。
「……大姐姐。」
「嗯?」
「跟大哥很好,對不對?」
「嗯……」
很好?這樣說好像不怎麽正確……可、可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對。
「大姐姐,那可不可以幫忙叫大哥回來?」
她一怔,垂首朝他問道:「你希望淘寶網女裝 天貓淘寶商城 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 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 淘寶網女裝夏款 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 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 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 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 淘寶網女裝冬款他搬回來?」
「對啊。」他仰高脖子,「大哥不想讓我們知道他很辛苦,所以搬到外面,可是我們大家其實統統都知道了,所以,他不用再住在外面了。」
她想笑。「為什麽你們會知道?」
「因為他的衣服有洞洞啊!」他嘟起粉嫩的唇瓣,「我們有新衣服、新棉被、新書包和新製服,還有好吃的飯,大哥卻什麽都沒有。他都把錢花在我們身上,然後自己就變得很窮。」
聞言,她的瞳眸溫溫的。
換口氣,小鳳要求道:「大姐姐,幫我們跟大哥說,叫他回來嘛。」
她學他歪著脖子,「你怎麽不自己跟他講?」
「因為……因為莫姨說,不想讓大哥為難。」可是,他不懂,不懂那麽複雜的想法,不懂大人的心思和考慮,因為他是小孩嘛。
「駱大哥真好。」她伸出手指,點著他的小鼻頭。「有你這種弟弟,是福氣。」
他笑笑,抬起手腕包住她的指,「我也是大姐姐的福氣喔。」
險些笑出眼眶的酸澀。「幸好我遇見了你們。」她也舉起手,將他小小的腕節覆蓋住。
能一直待在這裡吧?既然上天要她來,沒理由又出爾反爾。
輕輕地甩了甩頭,她笑自己想太多。
站直身,她拿下放在櫃子上的藥罐,忽地,動作停頓了下。
「大姐姐?」小風奇怪地揪住她撫住胸口的舉動。「怎麽了?」
「啊?」她像是回過了神,慢慢地移動視線,很乎當地搖著頭。「沒、沒什麽。別待在這裡,去外面陪他們玩。」她揉揉他的發,指著外面笑語。
「好:」沒發現她的語音有些抖,他掛著可愛的笑,乖乖地往外走。
「呃……」看到他真的出去了,孟恩君才搖晃地扶著櫃子,低聲喘息。
怎……怎麽……心口好悶!
「噢:」忍不住,她腿軟地生倒,額上已在短時間泌出薄汗。縱使緊緊地抓著衣襟,胸腔裡的那種壓迫感還是沒有辦法舒緩,那一陣陣抽搐的悶痛,隨著她的呼吸逐漸加劇。
為、為什麽?她已經好久不曾這麽嚴重發病過了,為什麽現在又不同於以往那樣將死亡視為一種束縛的掙脫,她腦海裡反常地呈現一片寧靜,整個意識變得異常清晰,耳邊響起的是自己不規則的心跳。
幾乎是用盡所有力氣瞪大了眼抗拒。即使是冷汗沾濕了她的睫,即使是指痕嵌進了掌,即使今人窒息的壓迫感讓她暈眩,她依然不肯輕易屈服。
因為她怕,怕一旦昏厥,就如來時那般突兀,必須被迫離開這個世界。
她絕對不要!
像是閃光一樣的片段在她眼前飛舞,什麽都恍惚了,依稀聽到如沙礫般磨過的嗓音在低沉斥責,卻又一如往常地細心。
那雙粗糙的手、能遮風的胸膛、惡霸般的臉龐,難得一見的溫柔和笑意。
「我……不要……」她不想走!
她不逃避、不怨恨,就算身體永遠都無法像正常人一樣都沒關系,她隻想留在這裡。
勉強提了一口氣,卻突感黑暗的巨潮席卷而來,她再也無法支撐下去,隻能頹然倒臥在地。
心頭上殘留了一個名字,地無力念得完整。
「駱……」D。
好像聽到了水滴的聲音。
滴滴,答答。
是房頂漏了嗎?可這幾日沒有下雨啊。
對了,她屋旁有個水井,定是丫鬟剛剛打了水,所以木桶掛著就……不、不……不對!
她房間隔壁,是小風的房間,而且莫姨那兒的庭園裡,隻有一小塊可用來栽花的地,沒有井的。
像是走錯了她不願再回去的地方,一下子感覺好心慌,沒有辦法靜下心:她反射性地伸出手來,想將那擾人的水滴接住,卻不期然地握到了熟悉的溫暖。
僅是一瞬間,宛如換了個天地,她甚至舒服地歎息,安了整顆心。
「別睡了,醒來,讓我看看。」又遠又近的話聲縈繞在耳邊,環抱住了她。一點都不想反抗,任那些字句牽引著,慢慢地,有一些些光透進她眼簾。
「嗯……」刺眼的白芒中浮現一張粗獷的面容,毫不考慮和猶豫,甚至沒有去探討此刻的情形和場所,無視於白色的天花板和陌生的房間,也看不到自己胳臂上插了什麽管子和針,她的嘴角淺淺地揚起:「你的胡子……都跑出來了。」乾澀的喉間些微刺痛,但她不介意,隻是好想跟他說話,感觸這真實。
駱D坐在病床旁,拉著她的手,摸上自己的下顎,疲憊的神態被淡淡的笑給掩蓋。
「因為偷睡了兩天,害我沒得睡。」
微笑著用指尖輕觸他的胡渣,視線模糊了點,本就不太靈光的嗓子走了調:「我下次會努力,別再睡這麽久了。」
「睡久沒關系,隻要別忘記醒來就好。」他啞聲道。
望進他布滿血絲的雙眸,她在心底告訴自己:就算必須她曾經最渴望擁有的東西作為交換,她也一定允諾。
「好。」
「醫生說,要開個刀,雖然還是沒辦法完全治好,但是、可以少昏倒幾次。」
他豎眉,想要凶人,卻因為那隱藏不了的擔憂而打了大大的折扣。
「真的啊?」她笑,迷蒙了視線。「那……真好。」輕描淡寫的,她沒有特別強烈的執著。
能否真正痊愈,已經不是那麽重要了。因為在她清醒的那一瞬間,她清楚地感受到,充斥在最深沉意識裡的,是自己是否離開了這個地方。
一張開眼就看見他,沒有被帶走呢。真好,真好!
駱D無聲地歎了口氣。若不是小風機靈,莫姨又正好在家,那後果可真不堪設想。本來他想是想罵她一頓的,但……
總是這樣的,遇上她那種似乎從來不曾這麽喜悅的笑意,他就什麽也說不出來了。握了握她冰涼的手,他雖沉默,但神情卻柔和了下來。
感覺他傳遞過來的關心,她凝視著他半晌,才小小聲地道:「你知道嗎?我……作了一個夢喔。」
「……什麽夢?」彷佛怕吵著她,他隻是輕聲地響應。
「我啊,夢到我本來是個沒人愛、沒人在乎,甚至沒有存在價值的人。」半垂著眼,她緩緩地低訴:「然後,忽然有天,我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一開始的時候,真的害怕極了。」
他無言地地傾聽,神色溫和。
「可是啊……我很幸運,因為有個人幫了我。雖然他似乎感覺我有點不尋常,可還是忍耐又細心地照顧我,請人教我在這裡重新開始,增加我的朋友和快樂……他……他甚至改變了我某些非常不應該的想法,我好感激、好感激。」
「隻有感激?」他瞅著她。
她笑出聲,表情卻有點悲傷,又帶著疼痛。
「駱大哥,你……知道「七出之條」嗎?」摸上他的臉,她一些一些地觸碰著,「在我以前生活的那個環境裡,身體不好就像是一種重罪,像我這樣帶病的女子,是沒有被人愛的權利的……」
他沒有安慰,沒有回答,也如平常般沒有深思她那又古又今的話,隻是反問:「如果,今天生病的人是我,會如何?」
幾乎是同時,她顫著睫,綻出了笑顏。
「嗯,我不會走,也不會改變心意。」她知道,她一直都懂他想要表達的意思。「是你教會我的。我現在不認為那是一種罪……而是一種考驗。如果有人能接受這樣的我,通過這個考驗,那人才是真的……真的愛我……對不對?」
板著臉嚴肅道:「所以,什麽都不要亂想,也不要作這種奇怪的夢,乖乖地當個好吃懶做的病人就好了。」
他說對呢,這麽毫不遲疑。
他有沒有察覺,他等於說了「愛她」這兩個字?她本以為,他這麽容易害臊臉紅,是一定不會講這種話的。
她怎會不幸?她怎會命不好?
是不公平也好,是一個機會也好,是陰錯陽差或者天可憐見,怎樣都好。
她的確失去了很多,但是,如果她擁有全部,就沒辦法遇見他:沒有遇見他,她就隻能抱著遺憾、滿心的想與恨, 直到死去。
她深深地望著他,久久,才低聲道:「或許,我會來到這裡,就是為了跟你相見呢……」
「……什麽?」
「不,沒什麽。」或許,晚點再告訴他,她還夢到了他們倆白頭的樣子。
「別再說話了,聲音啞了。」
她點頭,讓他陪在身邊,靜了一會兒,她又開口:「嗯……駱大哥。」
「又怎麽了?」
「什麽是開刀?」
他一頓,對上她睜大的眸半晌,才了開眼耐心道:「開刀……開刀就是把身體切開一個洞,然,在身體裡進行治療……」
「好、好恐怖……」
「咦?咳!其實醫生是趁、睡著的時候才會動手,不會痛,也不會看到血,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