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纖塵?
“望月樓的廚子來我太守府有何貴乾?”見眾仆役皆面有懼色,鈴兒出言譏諷。
我轉身,微微揚眉,見纖塵踏著月色而來,仿若在自家後院閑庭信步一般,那樣的氣度,又豈是一個廚子所能擁有的?
自三年前認識他開始,他便是一臉的溫和,從未見他臉上缺了微笑過,那一張笑臉,仿佛與生俱來,又仿佛一張已經長在臉上的面具,偏偏那一份微笑卻是那樣的溫暖而深得人心,令人忍心不住地貪戀那份溫暖。
“笑笑,我做了千層糕,可想嘗嘗?”渾不將鈴兒的譏諷放在耳中,他緩緩走來,在我面前站定,伸手輕柔地將我略顯狼狽而凌亂的發絲勾到耳後,微笑道。
抬頭看他一眼,我揚了揚唇,“想必和桂花釀一樣美味呢。”
若不是那杯桂花釀,我豈能隻一口便不省人事,渾渾噩噩直到天黑,錯過留下董卓的最佳時機!導致如今這局面!
絕纖塵,他究竟是誰?
鈴兒潛伏在我身邊五年,隻為復仇。
而他,絕纖塵,開了這望月樓,卻又是為何?我一向疲於揣度人心,隻是如今,若無防人之心,便是被吃乾抹淨,連骨頭都不剩一根,也隻能是自討苦吃,怨不得天。
眸中的神色微微黯然,纖塵面上溫和不變,“不要任性,你是想隨我回望月樓吃千層糕呢?還是留在這太守府被撕成碎片?”
仰頭望著纖塵雷打不動的溫和表情,那一刻,我甚至在想,如果我此時真的留在這太守府被撕成碎片,那麽便萬事皆休了,歷史的興衰成敗也再與我無關……
這樣,是不是比較好?
可是我沒有。
“纖塵做的,一定好吃。”仰頭,微笑,我終是緩緩開口。
我想再看一眼董卓,再看一眼那個歷史上臭名昭著,卻偏偏待我極好的人,那個我第一個想嫁的人。
還有呂布,那個總是口口聲聲喚我媳婦的少年,若他此回拚了性命帶回董卓,卻見不到我……會不會失望?
讚許地替我撣去衣裙上的灰塵,纖塵眼中是滿得快溢出來的溫柔,“聽話的好姑娘”。
“還等什麽?!殺了她!”鈴兒見纖塵旁若無人的模樣,不由得氣急大叫。
眾人略略遲疑了一下,終是提起刀劍圍上前來,欲置我於死地。
“唉,上天有好生之德,殺人終非好事。”纖塵輕輕一聲歎息,不沾半點塵埃,滿目悲天憫人的溫和神情,恍惚間令人以為天神臨世一般。
許是急於在新主子鈴兒面前表現,許是求生的信念作祟,惡從膽邊生,一個年輕的家丁握緊了手中的匕首便直直地向我刺來。
我立於纖塵身畔,並未閃躲,直直地看著那匕首閃著寒光向我刺來。
唇邊仍是溫和,纖塵面色未變,輕輕抬手,我看不清他是怎麽出手的,但隻是一個瞬間,那家丁便已躺倒在地,雙手捂著臉慘叫起來,緊捂著臉的十指之間竟是有血水緩緩滲出……
淒厲的慘叫聲在這暗夜的太守府愈發地令人心驚。
不一會兒,那慘叫聲便戛然而止,那家丁雙手僵直下垂,再不動彈。
院子裡冷不丁地有抽氣聲響起。
那張臉,潰爛得可見森森的白骨,其間流動的,是腥臭的血水。
庭院裡靜寂得有如墳場一般,再無一絲聲息,眾人皆愣愣地看著眼前那一襲白衣,宛如天人般的男子,無法想象這樣溫和的男子下手怎能如此狠厲?
“真是罪過。”溫和的聲音伴著初春微涼的晚風輕輕響起,溫和得令人膽寒。
鈴兒怒目而視,卻不敢再作造次。
“千層糕快涼了,走吧。”纖塵輕輕拉起我的手,便向府門外走去,全然不顧眾人或恐懼,或不甘的目光。
我們就這樣在眾人的目光下堂而皇之地步出了太守府。
隨纖塵踏出這住了十二年的太守府,明明是暫離了危險,但我卻沒有劫後余生的喜悅。
如果我早一些知道日後還將面臨些什麽,如果我早一些知道什麽叫做哀莫大於心死,那麽今日,我想我會選擇死在這太守府,選擇作一個歷史的觀眾。
“你是誰?”跟隨著他的腳步,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我側頭看他,終於開口。
“笑笑的專用廚子,纖塵。”帶了一絲笑,他回頭看著我,一本正經地開口,甚至是帶了一絲寵溺。
隻是他一向溫暖的笑意在此時的我看來只剩冰涼。
“笑笑不敢。”低了低眉眼,我淡聲道。
單手挑起我的下頷,他細細凝視著我,左手輕輕畫過我的眉,“笑笑怎麽不笑了呢?”
仰頭,我微微彎唇。
“你的眼睛,沒有笑。”望著我,纖塵開口,眼裡帶了一絲憐惜,只可惜此時的我已經分辨不出他何為真心,何為假意了。
望著眼前的他一臉的儒雅,這樣的男子,誰又能想到他下手竟可以那般的狠厲呢?從來都知道這個男子並不簡單,隻是卻從未想過他會如此令人膽寒。
他,究竟是誰?
拉了我的手,一路回到望月樓的廚房,纖塵按著我坐在椅子上,轉身在架上拉開一屜蒸籠放在桌上。
“試試看,按你上回說的方法做的。”看著我,纖塵笑道。
隔著霧氣蒸騰的朦朧,我伸手拿了一塊糕點,晶瑩玉潤,漂亮極了,輕輕一口咬下,本該是香氣四溢,隻是此時吃來,卻如同嚼蠟。
董卓與呂布在沙場生死未卜,我卻在這裡束手無策,而他們如今所面臨的危險,卻都是由我一手帶給他們的。
莫非……我便是那傳說中的禍水。呵呵,真的好苦。
“你在恨我?”冷不丁地,纖塵走到我身旁坐下。
我沒有看他,沒有回答。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恨我。”淡淡的聲音,說不出的冰涼,說不出的溫和。
我驀然抬頭,站起身,一腳踩在凳上與他平視,“鈴兒是為了報仇,但你,你又是為了什麽非要董卓去送死?!”咬牙,我道。
看著我,他溫和的眼眸微微一緊,“他必須死。”
“為什麽?你有什麽權力去判定一個人的生死!”咬牙,我恨恨地開口。
“因為,他是天煞孤星。”
我一怔,隨即忍不住地想笑,哈哈,天煞孤星?就為了這麽個可笑至極的理由,就要董卓去死?!就為了這麽個可笑至極的理由?
“他命格帶煞,如若不除,死的,便不只是那些被他克死的親人,天下,將因他而大亂。”纖塵平靜地看著我,道。
“若果真如此,那我,為何不死?我,可是在他身邊整整待了十五年!我為何不死!”笑出了一臉的淚水,我有些失控地大吼。
隻一句天煞孤星,便要一個人付出生命的代價?天下就算大亂又如何,歷史早已記載的事實,如何又必須由董卓一個人承擔惡名?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因為,你是董卓的克星。”看著我,纖塵淡淡開口。
笑意一下子止在胸腔,只剩下滿心的空洞,我怔怔地抬頭,看向纖塵。
克星?
“鈴兒是劫數,但此劫由你帶來,你,便是董卓的克星,命中注定,董卓將因你而死。”
忽然想起郭嘉所說,在我穿越的那一天,他師傅曾看到天降異象。
莫不是這絕纖塵也懂夜觀天像?真是諷刺至極,我微微揚了揚唇,面上有些蒼白,“如此說來,纖塵你三年前出現在涼州,也並非偶然麽?”
眼神微微一閃,纖塵終是開口,“的確,十五年前天降異像,但我並未加以留意,隻是三年前帝星突然黯淡,與帝星遙遙想對的孤星卻是寒光大盛,那顆星所在的位置便是涼州。”
“然後呢?”看著他,我似笑非笑,想知道他還能說出多少的驚人之語來。
“孤星現世,天下必將大亂,隻是,我卻發現孤星之外有紫氣升騰,牽掛著它,令其隱忍難發。”看著我,纖塵繼續道。
“那便是我,十五年前天上所降下的異象?”嘴角仿佛掛了千斤這重,再也飛揚不起來,我的聲音忍不住有些輕顫。
“是。”簡單一個字,仿佛將我打入地獄,“董卓注定因你而死,這是命。”
“我不信。”手腳冰涼,我平靜地說完,跳下凳子,轉身便要離開。
克星?我安若,二十一世紀的新人類,這種命格之類懸乎的事情,我為何要信?我為何要信?!
我不信!
白色的衣袖微揚,纖塵伸手攔住了我,“你不可以離開。”
仰頭直視他,我咬牙,“你想囚禁我?”
“出了這望月樓,鈴兒等著取你性命呢。”手臂微屈,他竟是一手將我擁入懷中。
我伸手想推開他,卻使不上半分力。
溫暖的手指輕輕撫上我的面頰,他拭去臉上冰涼的淚珠,容不得我掙扎,“一切都結束了,隨我回洛陽吧,我會做最好吃的東西給你吃。”
狠狠咬牙,我默不出聲。
“董卓一死,天下安寧,不好麽?”溫暖的食指撫過我的唇,他誘哄一般輕聲開口,聲音如往常般溫和似水,如今聽來卻是殘忍如刀。
董卓是否作亂還是未知之數,我那樣盡力地想留在他在涼州,可是你們,你們為何偏偏要來招惹!
眼中染上一抹冰寒,我咬牙嗤笑,“即是命,便是天所定,天下要亂,便注定會亂,如今這漢朝天下宦官當道,就算董卓會死,天下也未必安寧!”
纖塵難得地有些訝異,隨即又恢復了淡然,“你知道些什麽?”
我冷笑,“絕纖塵,你究竟是誰?”
“回洛陽你便知道了。”絕纖塵淡淡開口,伸手想要撫上我的臉。
我後退一步,他的手僵在空中,隨即不可置否地收回手去。
“王大人。”門外有人恭敬地道。
王大人?
“進來。”絕纖塵看了我一眼,道。
進來的是寶正,見我也在屋內,不由得遲疑了一下,“姑娘……”
我抿了抿唇,將頭甩向一邊,鈴兒、纖塵一個個都來頭不小,甚至連寶正也並非一個普通的店小二。
原來,早在我渾渾噩噩享受幸福的時候,一切便都已經仿佛黑暗中的一張大網般緩緩張開,隻待時機成熟,便一網成擒……
“無妨,說吧。”纖塵在一旁坐下,道。
“我剛剛得到消息,董卓在幽州邊境遇到張角伏擊”,說著,寶正看了我一眼,又道,“雖然董卓以一當十,但人數懸殊太大,情況危急。”
我微微一愣,驀然看向寶正。
“很好,收拾一下,準備返回洛陽。”點了點頭,纖塵道。
“是。”寶正抱拳領命,隨即轉身離去。
看著寶正離去的背影,我狠狠咬唇,絕纖塵定是認為歷經三年謀算的計劃已經借由鈴兒的手完成,認為董卓必死無疑,所以準備打道回府了吧。
我沒有再看他,轉身便要離開。
“去哪兒?”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絕纖塵道。
“幽州。”
“不行。”他拒絕得很徹底。
我不可思議地瞪向他,“你是誰?你是我的誰?你有什麽立場阻止我離開?”
一向溫和的眼睛微微一黯,纖塵看向我,“相信我,隨我回洛陽是最好的選擇。”
“別逼我恨你。”狠狠咬牙,我瞪著他。
他沒有開口,隻是轉身從櫃子裡取出一截竹罐。
我忍不住後退一步,有些戒備地看著他。
“我想你喝了這個,或許你會沒有那麽痛苦。”纖塵看著我,抬起手,道。
“是什麽?”看著他,我忍不住地從心底生出一絲寒意。
“我配的藥,可以讓你忘了一些事情。”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竹罐,纖塵道。
我有些恐懼地瞪大雙眼,忘記?失憶麽?忘記董卓,忘記呂布,忘記過去……甚至是忘記眼前這絕纖塵……然後行屍走肉,如同一具活死人?
“笑笑,你想隨我回洛陽當司徒夫人,或者,你想喝下這罐藥?”抬頭,纖塵看著我。
司徒?王大人……東漢末年的王司徒?王允?!
我心裡空得可怕,可是卻又是忍不住地想要大笑,王允!絕纖塵居然便是王允!歷史上董卓的死對頭!
又是一個選擇題麽?
為什麽我非得做這該死的選擇題!
心裡做了一個決定,刹那間,我淚流滿面,狠狠一把推開他。
隻是他一動未動,我自己卻反倒是後退一步,差點跌坐在地,仰頭望著他,“為什麽要變成這樣?我多希望淘寶網女裝 天貓淘寶商城 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 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 淘寶網女裝夏款 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 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 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 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 淘寶網女裝冬款這是一場惡夢,一覺醒來,一切還和以前一樣,鈴兒會溫柔地對我笑,纖塵會寵我,會給我做好吃的,為什麽要變成這樣!”大叫著,我如哭鬧的孩子般,形象全無。
纖塵的眼中有過一瞬的錯愕,伸手想要來抱我,卻被我狠狠一口咬在手腕上,直至有鮮血滲出。
松口,我後退一步,有些輕顫地開口,“我要去幽州,我要去找仲穎,你果真不讓我離開麽?”
皺眉,纖塵微微抿唇,堅持,“不。”
慘然一笑,我連連後退,直至牆角,從腰間的繡袋中取出那一瓶桂花釀握在手中。
纖塵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你幹什麽?”
看到纖塵的神情,我便知道,我押對賭注了。桂花釀隻一口便可讓我不省人事,若是灌下一瓶,還能活麽?
“呵呵,仲穎疼我了十五年,寵了我十五年,沒想到,他竟是蠢得養了一個克星在身邊……”我揚了揚唇, 淚水止不住地滑落,嘗到口中鹹澀的味道,沒有再開口,我舉瓶便將那桂花釀一飲而盡,香甜得醉人的液體從我嘴角滑下,甜得膩人。
身子輕輕搖晃了一下,我的意識漸漸有些模糊。
“笑笑!”纖塵溫和的面具有了一絲裂縫,大步上前一把將正倒下的我擁入懷中。
“纖塵做的桂花釀……能夠讓人醉死吧……”微微揚了揚唇,我的舌頭有些不利索。
“來人!來人!快來人!”纖塵若顯驚慌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
他也會驚慌麽?我以為,他永遠隻有一種表情呢,呵呵。
“像我這般貪吃,醉死,也不錯……”意識有些朦朧,我舌頭開始打結。
“你寧可死,也不願待在我身邊麽……”耳邊,唯剩下纖塵低低的聲音,竟是莫名的酸楚。
“克星若殞,仲穎的性命,便可保住了吧……”喃喃著,我終是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