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馬小甲其人,即使是他的“頂頭上司”花四海,同仁西貝柳斯和鳳凰等,也說不清他心裡都在想些什麽,和那些武力下被迫屈服或妄圖借力達成自己目的的人不同,馬小甲是主動找上門的,但沒提任何條件,也從未利用自己的權利做任何事。誠然他辦事很牢*,很細致。可正因為如此,才令人更心生疑惑:為了毫無關系的人和事,在得不到任何利益的情況下,這般用心究竟是為什麽?
其實他不過是有點懶,爭地盤太辛苦守地盤太勞累;拉幫結夥神貌合神離太費神;置身事外憑自己的實力又沒人相信,解釋?怕是越描越黑,而且,那太麻煩。
投*到花四海身邊是最悠閑自得的一條路,不過是別人安排點事,完成就是了,又不用費腦子,又不用擔責任,別人會怎麽看?他不管,自己省心就好。於是乎馬小甲很是度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沒人挑釁沒人巴結,花四海這“擋箭牌”一亮,世界無限清爽。當然,凡事也有例外。
“小甲哥!我又遇到你啦~咱們真有緣~”女子大聲招呼著,燦爛的笑容陽光般明媚。可是馬小甲的心情一點都燦爛不起來,自己究竟是什麽時候,不小心招惹到這個災星的?!
記得那時花四海交代了很重要的事,為確保萬無一失,他決定親自處理。現在想來,寧可出再大的紕漏,也比目前的窘境好得多。唉~~早知如此…
鳳麟洲乃仙,人聚居之地,向來富饒美麗。黛色遠山雲霧重重,綠油油的水田中頭戴鬥笠忙碌的人群,共同繪成一幅欣欣向榮的畫面。只不過馬小甲沒有看到,他一向選擇最省時省力的方法辦事———再沒有比從雲間穿過更快的路徑了。
只不過,這一次發生的意外,會讓他為自己的行為扼腕許久。
雖然一向對外界事物不感興趣,但是上方不遠處空間扭曲的程度,已經到了他想忽略都無法忽略的地步。就像是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天空硬生生的被其撕裂開來。縫隙中一片混沌,間或閃爍著炫目的華光。
那片混沌中,女人驚叫的聲音由遠及近,還沒等馬小甲反映過發生了什麽事,一團黑影便從空隙跌落下來,好巧不巧的,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就像落水時碰到枯木,跌下山崖觸到樹枝,幾乎是下意識,那團黑影伸開雙臂抱住馬小甲。
帶著接後余生的歎息,驚嚇後難抑的顫抖,以及,糖果般甜蜜的香氣。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嚇死我了!”黑影,不,確切地說是一個陌生女人,連聲念到。
那你怎麽還沒死?馬小甲沒好氣的想。他並不習慣同人*得太近。更何況這樣“香豔”的接觸。早知如此,這趟事情就應該讓西貝柳斯來,他才會求之不得!
不過,馬小甲就是馬小甲,雖然不會隨手把人扔下去(這種事只有花四海做得出來),但是他顯然也沒多少善心,隨處找了個空地把人放下,便頭也不回的離去,絲毫不理會身後連聲的呼喚。那是什麽人,發生了什麽事,他沒興趣知道。
再次相遇是籌辦雅仙居開業,無數有頭臉的人,魔兩道“大人物”前來捧場。鑒於牽扯到魔道在人界不少安排,一些事物自然也是需要他去打點的。偏偏那只花蝴蝶不知跑去哪裡逍遙,遍尋不到。所以下至梨園曲目安排這種小事,也不得不由他親自過問。
“西貝這個*不住的家夥!”馬小甲沒好氣的想。
待小廝將戲班的人帶到,出乎他意料是,那個年輕女子不像尋常戲子小心謹慎,看到他時楞了一下,繼而開心地笑了起來,那副樣子像是看到久別重逢的老友。
“雖然你像雷鋒同志一樣不留姓名,但仍然是我的救命恩人,小女子名叫竹子,敢問恩公尊姓大名?”
微風吹拂,帶來女子身上淡淡的香味,馬小甲的記憶突然清晰起來,女人的尖叫,顫抖的身體和甜膩的氣息,原來,是她。
叫竹子的女人不理會他的冷淡,自顧自開心地說著。想施個小法術讓她閉嘴,可是每每在他忍耐的邊緣,她都一下子安靜下來,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恩公,您怎麽不說話?”
很想拂袖離去,但是不同於上次,竹子“尚方寶劍”在手,連他都不得不掂量一二。
“曲目上萬一有什麽忌諱,跟大人們犯了衝,不但我們吃不了兜著走,恩公處理起來不也麻煩麽?本來是好事,弄複雜了就不好啦。”竹子的表情很誠懇,可馬小甲怎麽也不覺得她在苦惱,倒是像一隻剛剛偷了腥的貓。
“馬小甲大人~~真是辛苦了。”輕佻的聲音,慵懶卻不顯低俗。二人轉身看去,一個衣著華麗的男子斜倚著藤蘿架,斜長的鳳眼正似笑非小的向這邊望著。
這家夥,不知道看了多久的戲!馬小甲心中懊惱。難道是安逸生活過得太久了,警覺性低到這樣的地步麽?不,這都是那個吵得人頭腦發昏的女人的錯!狠狠的瞪向對方,卻不期然看到一張大大的笑臉:
“哈哈~我知道你的名字啦!馬~小~甲~”竹子笑得甜甜的,可某人卻只有一拳將她轟到天上的衝動。
“柳大人,月姐姐讓我來請教今晚都唱些什麽,沒想到在這裡遇到恩公,竹子多話了。”她突然正經的向西貝柳斯行了個禮,還真有那麽一絲大家閨秀的樣子,只不過這並沒有支撐很久,“如果沒有什麽忌諱,那麽竹子就先告辭了。小甲哥,你一定要來哦~人家是很棒的!不出聲就當你答應了哦!”說完,捂著耳朵一溜煙的跑了。
“能得到竹子姑娘青睞,小甲哥好福氣哦~”
正要離去的馬小甲,忍不住回手一刀劈下。
“小甲哥,不要走的那麽急麽~~”用手中的折扇架住刀刃,西貝柳斯笑得分外暢快。
不再理會他的調侃,馬小甲縱身一躍,離開了。
“沒想到,原來他除了發呆,還可以有如此豐富的表情。”西貝柳斯唇邊的弧度上揚,片刻間就做出了決定。
於是乎,馬小甲安逸的生活就這樣結束了,他發現雅仙居有無數“十萬火急”的事在等待他,每每遞上疑惑的目光,西貝柳斯都會振振有辭,什麽小花特意交代,什麽別人辦事處差錯彌補更是麻煩…諸如此類。
馬小甲明白自己無法拒絕,因為那樣很可能真的會憑空出現很多麻煩,雖然眼前的人,比什麽都“麻煩”。
“小甲哥~我又遇到你啦!咱們真是有緣~”竹子看起來很開心,“你看!新出爐的菠菜牛肉餅。還沒來得及給姐姐,你運氣真好!”一打開荷葉,香味兒就竄了出來,熱乎乎牛肉餅圓圓胖胖,光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
雖然口頭上說嘗嘗看好不好吃,但是他知道一旦表現出絲毫的不滿,那麽下次,下下次再見,第一眼看到的定然是還是菠菜牛肉餅。
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從何時起自己對她容忍到這等地步呢?
是因為她的無賴嗎?西貝柳斯總有這樣那樣的理由喚他至此,因此蹲守在雅仙居的竹子,便成了他最頭疼的人。無論視而不見,還是刻意回避,這個女人就像絲毫沒有感受到,下次仍舊是親親熱熱。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此人臉皮之厚,怕是打也沒用的。
是因為她的驚駭世俗嗎?有好心人勸解她不要同魔派的人走得太近,她只是客氣的答謝,卻依然如故,他曾經聽到她這樣笑著對別人說:
“我不知道所謂‘好人’‘壞人’的定義是什麽,但他們至少是誠實的,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家夥要可愛得多。更何況,在我看來他們只是肆無忌憚,並沒有欺凌弱小,濫殺無辜,當然啦,只要你不擋住他們的去路。人的一生應該為自己而活,只要在閉上雙眼時能夠無愧於心,只要他知道自己一直以來在做些什麽,就足夠了。”
是因為她的迂腐嗎?梨園的競爭向來殘酷,面對不上道的手段,她總是太過在意,有多少次同人理論,換來陣陣嘲笑和粗鄙下流的話語。她總是站得很直面帶微笑,但是馬小甲看得到,她的拳頭緊緊握住,指甲掐破了手掌。偶爾,他告訴她弱肉強食的道理,本有些殘忍的話語她聽來卻興奮異常“小甲哥~~你這是在關心我嗎?啊~~好高興~”
是因為她的眼淚嗎?那一次,只有那一次,相見的時候沒有笑容也沒有難吃的點心,總是月牙樣彎彎的眼睛噙滿淚水。他應該離去的,立即。可是那一瞬間,他的身體不聽指揮,下意識的將她攬進懷裡。多麽可笑的女人啊,自己被人欺負的時候從來都是笑嘻嘻不當回事,可是當名義上的姐姐為情所困,她卻哭得那樣傷心。
在馬小甲終於決定“屈服於命運”的時候,命運卻率先向他妥協了。
有一天,那個總是圍著自己轉的煞星不見了。一開始,馬小甲確實為自己的“安逸生活”而開心,不會再“很有緣分的相遇”,不會有人拉著他說莫名其妙的話,一切終於回到正軌。
可是不知不覺,他的腦海裡總會躥出一個影子,笑起來眼睛彎彎眯成一線,嘴角會露出孩子氣的小虎牙,她身上總有種香氣甜到發膩,聞得久了又會變成淡淡的幽香…莫不是戲班出了什麽事?記得她說過同行暗地裡使絆子的事經常發生;還是因為她的姐姐?真是搞不懂,明明當事人都想通了,她還在那裡難受個什麽勁!或者…不,魔道的人我打過招呼不會動她,那麽難道會是仙派?…
真是麻煩!在花四海詫異的眼神,西貝柳斯了然的笑聲中,馬小甲第一次,為了自己的事前往風麟洲。
好容易習慣的麻煩突然失去,才是真正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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