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的一聲,刀劍相交,火花四濺。
使刀的是個妙齡少女,一柄單刀虎虎生風,又穩又狠。使劍的是個少年,長劍的去勢也變幻莫測,頗有大家風范。少女身形一矮,刀刃朝上一翻,少年躲閃不及,長劍一封,刀劍再次相交,“當”的一聲,少年長劍一顫,似欲拿捏不住。
少女見了便宜,腰一擰,刀隨身走,一抹寒光襲向少年左臂。少年眼見來勢洶洶,逼不得以長劍一立,“當”的又一聲,這回少年幾乎長劍脫手,少女不給他機會閃躲,手腕一翻,刷的一聲,中宮直進。少年虎口尚麻,擋無可擋,蹬蹬蹬向後退了幾步,幾乎一交摔倒在地。少女卻不乘勝追擊,收刀而立,洋洋得意。
少年大為沮喪,轉頭向一旁侍立的青年道:“師父,你教我的劍招也不好使啊,讓她幾下就破了。”
那青年微微一笑道:“貝勒爺明鑒,公主使的是單刀,用的是五虎斷門刀的招數,力大勢沉,大開大闔,再加上公主天賦甚高,臂力比起普通男子亦不遑多讓。若是與她硬碰硬,恐怕縱是奴才,也難抵擋。但是長劍勢走輕靈,若是避開鋒銳,貝勒爺當可和公主鬥個旗鼓相當。”
少年斜了那少女一眼,衝青年道:“那我問你,是你厲害些,還是他師父厲害些?”
青年笑道:“奴才從未與索副總管比過,想來索副總管既是統領大內侍衛,武藝必是好的。恐怕奴才不是對手。”
少年道:“還沒打過怎麽就說不是對手?改天有機會讓你和他比試比試,倘若勝了,我就把你推薦給皇上,皇上能賞你個什麽官,就看你的造化,怎麽樣?”
那青年聞言微微一愕,隨即大喜道:“謝貝勒爺抬愛……”
少年手一擺道:“勝了再說。”隨手少年把劍遞給他道:“你下去吧。”青年躬身行了一禮,轉身下去。
那少女見青年走了,嗔道:“小九,你胡說八道什麽,讓人知道,都得說我們不務正業,只知道和這些江湖漢子廝混了,你還敢把他推薦給皇上?小心六姐剝了你的皮!”
小九笑道:“十四姑,沒事兒的,就咱們說說而已,再說如果他能鬥的過索副總管,那證明他武藝高強啊,六姑常說只要有真本事,不妨破格錄取……”
少女不耐煩打斷道:“小九你這是什麽理?你打小在南書房的書白讀了?六姐說的真本事可不是這等好勇鬥狠的江湖人……”
小九賠笑道:“好啦,我的十四姑,我知道錯了,好不好?”說著擺了個小生的姿勢,唱道:“十四姑在上,小生給你賠禮…了……”拖著長音,一躬到地。
少女見他裝模做樣,暗暗好笑,板臉道:“好了,讓人見了象什麽樣子,一會進了宮去見了六姐和皇上你給我小心點。”
小九忙點頭答應,討好的把少女的單刀接了過來,道:“十四姑,實話跟你說,我收的這個包衣奴才可不是一般的江湖漢子,聽說在江湖上大大有名,有個外號叫做一劍橫天,是青城派的弟子,一手快劍……嘖嘖,恐怕索副總管真未必擋的住。”
少女橫了他一眼,道:“你什麽時候給他抬的旗籍,我怎麽沒聽你說起過?”
小九嘿嘿一笑道:“十四姑,這事恐怕你猜不到了吧,前一陣子我找程叔兒給辦的,程叔兒聽說他武藝高強,還特意讓他給表演了幾招劍法才給抬的旗。”
少女一怔,問道:“程王爺給抬的?”
小九忙點頭道:“真是程叔兒,你要不信,你問他去。”
那少女沉吟道:“既然程王爺都不怪你,那我還能說什麽,不過這事等你見到六姐可別忙提起,你知道六姐討厭這些江湖的人,別再惹的她不高興,說不定一怒之下削了你的貝勒,看你還美不美。”
小九嚇了一跳,忙道:“那我可不敢,還望十四姑給我瞞著。我的固倫美竹公主,小九在這給您請安了……”說著嬉皮笑臉的打了個千。
“九爺!九爺!”小九和美竹回頭望去,見九貝勒府的管家一路小跑,到了二人跟前,先給美竹行了一禮,然後轉頭對小九道:“九爺,宮裡來人了,說如果美竹公主這,讓公主九爺去養心殿去一趟。”
小九和美竹心下疑惑,對視了一眼,問道:“誰讓我去養心殿?是六姑嗎?說了有什麽事嗎?”
總管道:“奴才不知道,宮裡的人沒說,只知道是美順公主來叫,說是很急,讓奴才來稟報,如果公主在這,讓公主和爺馬上就去。”
小九看了美竹一眼,道:“知道了,我和公主這就去。”
到了養心殿外,當值的太監接著,引到屋裡,一個十來歲的少年穿著馬褂盤腿坐著。對面坐了一個女子,約莫年紀在二十四五歲左右,容光嫵媚,不可逼視。小九和美竹一齊跪下行禮,那個少年見了二人蹦下來一把抓住小九,道:“九哥,快隨我去去比畫比畫,我又學了幾招。”
小九到了皇帝面前不敢放肆,規規矩矩的垂手而立,雖然頗為意動,但是口上稱是,眼睛卻望向那女子。
那女子道:“皇帝,你現在應該自稱朕,不要老是說‘我、我’的,沒的讓大臣們聽了又要說教。”
那少年吐了吐舌頭,道:“六姑,這不是沒外人嗎,自家兄弟面前打什麽緊。對了,六姑不是有事跟十四姑說嗎?朕和九哥去比畫比畫,分了勝負再回來。”
那女子道:“那你們去吧,小心著點,別傷著了。”皇帝很是興奮,答應了一聲拉著小九就向外跑,後面一群太監宮女見了急忙跟上。
那女子看著二人跑出去,微笑道:“美竹,你看這孩子,那有半分皇帝的樣子。”
美竹抿嘴一笑,道:“皇帝尚在少年,愛玩原是尋常不過,您還沒見小九呢,他頑皮起來,那才叫淘氣呢。”
那女子道:“皇帝倘若是尋常百姓家的孩子,那自然無妨,可如今他是大清的皇帝,天下的共主,不管怎麽說,也應該有個皇帝的樣子。”
美竹道:“六姐是關心他,不過大臣們不在旁邊,切放的寬些,一時半刻的,也不打緊。”
那女子笑道:“這話當著我說,可別給皇帝聽見了,他就又有話對付我了。”
美竹微微一笑,那女子見了他的笑容,想起往事,道:“你的外貌最象額姆,氣質也象,難怪阿瑪在世的時候最疼愛你。”
美竹見那女子言下微帶傷感,忙道:“六姐雖然外貌不象額姆,但是卻比額姆更美,私下大家都說美順公主是我大清第一美女呢,許多王公的世子,才俊飽學的鴻儒之士,還有那些五大三粗的將軍們,都盼著得到六姐的青睞,只是可惜……”說到這裡故意停了一停,眼睛望著那女子卻不再往下說。
那女子緊張道:“可惜什麽?”
美竹道:“可惜六姐身份高貴,他們高攀不起,而且這麽美麗又有才情的老婆娶到,怕不當晚就美死家中了。”言罷嘻嘻一笑,起身躲過美順公主的粉拳。
美順公主笑道:“你這丫頭,不學好亂嚼舌根,瞧我不撕爛你的嘴。”
美竹輕笑一聲,道:“六姐急著叫我和小九進宮,敢是有什麽急事嗎?”
美順公主回身坐到塌上,歎了一口氣道:“其實也沒什麽急的,是皇帝纏著索副總管學了幾招拳法,急著找小九比試。我叫小九進宮就是想問問他新收的包衣的事,你是看著小九長大的,他的心思你最了解,他給包衣抬籍的事你知不知道?”
美竹道:“這事我也才聽他說。”
那女子道:“昨個兒我聽說小九收了一個包衣,還找程親王給抬了旗籍。本來嘛,從小他就最疼小九,這事也無可厚非,可是他跟我和皇上連個招呼都沒打就給入了檔。”端起茶杯剛喝了一口,就聽外邊當值的太監喊道:“太后駕到,美慧公主駕到!”二人忙站起身來。
一個秀美的少女扶著一個外貌端莊的女子走了進來。美順公主和美竹公主待要行禮問安,那端莊女子忙虛扶道:“免了吧,都是一家人,老是跪來跪去的,沒的生分了。”
美竹低聲一笑,跟美順公主站起來身來,道:“太后今日怎麽跟美慧到這養心殿來了?”
秀美少女在旁笑道:“怎麽?就許你和六姐來,我們就不能來?”眼珠一轉,問道:“你們倆背著太后在這裡說什麽壞話了?我老遠就聽見你在說程王爺的不是。”
美順公主聽了笑容一斂,看了看三人,輕輕歎了一口氣。
那端莊女子太后道:“怎麽了,美順?”
美順道:“倒不是我想背後說人是非,但是有些事,程親王他的確做的欠妥當。”
秀美少女皇太妃扶了太后坐下,太后道:“你們都坐吧,美順你說說,這又怎麽個話兒說的?”
美順公主答了聲是,身子斜坐在軟塌上道:“太后明鑒,程親王自從先帝爺殯天之後,權勢與日俱增,先帝在世的時候他就是撫遠大將軍,領侍衛內大臣,當今皇帝剛一登上大位,又加封輔政大臣,軍機處首輔大臣,前一陣子又兼管了吏部,按理說他原該兢兢業業,輔佐皇帝。可是當今剛登基,他就把九門提督下到大獄,兵部尚書察爾遜是先帝的老臣,雖說十幾年未有大功,亦未有甚大差錯,卻被他以藐視朝廷,先帝大行之際夜夜笙歌的罪名把一家子送到寧古塔為奴,可憐察爾遜六十多歲高齡,未到寧古塔就死在半路。豐台提督被他以下犯上的罪名也關起來了,還有西山銳建營的提督也被他抓了起來,還有雲貴總督,東三省總督,陝甘總督全都該拿的拿,該撤的撤,現在朝堂之上,人人惶恐,全都要看他的眼色行事。督察院幾個禦史參了他一本,列了許多罪名,我當然不允,立刻駁了回去,可是第三天,刑部的人沒經過奏報把他們捉了去,以陷害大臣的罪名拷打至死,我召李松貴問話,可是他竟然推說不知。我氣極了要撤他的官,他居然說這官是程親王爺封的,相信美順公主必然能賞臣幾分薄面!”
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又道:“我當時恨不得立刻叫人拿下他治罪,可是想到程親王現在勢力如此之大,我忍了又忍,呵斥他下去。”說到這裡已是不克自製,俏臉通紅。
美慧公主憤然道:“這狗奴才好大膽子,六姐是攝政的固倫公主,他怎麽敢這麽跟六姐說話?應該叫人剝了他的官服,下刑部,看他以後還敢不敢了。”
只聽一個柔媚的聲音道:“據說他撤的要員全部換上了他的人。”隨著聲音,進來一個體態柔美,長相高雅的麗人,見了太后幾人道了吉祥,向美竹道:“十四妹也在這裡。”便又道:“可笑的是西山銳建營和豐台大營的提督居然全是他府裡的包衣奴才,還有張思南原是他府上的帳房先生,竟然外放到雲貴做了兩省的總督,真正是可笑之極。”
美順公主氣道:“誰說不是,他原來一向都是克已奉公,誰料他現在居然變成這個樣子。”
美慧公主忍不住道:“程親王已經位極人臣了,他還想怎樣?”
剛進屋那麗人冷笑道:“恐怕縱然如此他還是不滿足呢,還想著再升一級。”
程親王已經是王爵,十二等的宗室封爵位列為首,清代不設宰相,軍機處大臣便是宰相,他官拜撫遠大將軍,手握重兵,實在是升無可升,榮寵無可再加,麗人這話便是說程親王要篡位了。
所以麗人這話一說完,屋裡登時一片肅靜。太后臉上變色道:“你……大膽!碧妃…給我跪下!后宮不得乾政,誰叫你隨便亂議大臣的不是的?”
那麗人微微一笑,道:“臣妾不過是說了句實話,太后何必大動肝火?想那程親王的祖上不過是當年跟隨我世祖章皇帝從龍入關,僥幸救了世祖,才賞了個世襲罔替的王爵而已,及到先帝這一代,男丁稀薄,才起用到他……”
還待滔滔不絕的說下去,太后以是氣的臉色鐵青,忍不住厲聲喝道:“你給我住口……住口!”
站起來身來,藍太妃急忙扶住她,太后卻甩開她手,道:“大逆不道,拋開他不說,他祖上老程親王跟隨睿親王大小仗打了無數,每每身先士卒,親臨第一線,以作戰驍勇,被稱為我滿人第一條好漢,為救世祖更是中了十七箭,幾乎喪命,睿親王憐他忠勇,才請的特旨加封為世襲和碩親王,以示嘉獎。便是程親王自己,也是多次跟回疆作戰,立下汗馬功勞,先帝甚為喜愛。你怎麽能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
屋裡幾個女子見太后大怒,一齊跪下請太后息怒。唯那麗人昂然站立。
美順公主道:“太后明鑒,碧太妃想是剛剛產子,偶受風寒,脾氣暴躁,太后不看碧太妃,還望念在小阿哥身世可憐。請太后暫息雷霆之怒,饒她這一回。”
太后:“現在幾個公主都在這,當著她們的面,碧妃現在跪下請罪,尚有轉圜余地……”
碧太妃截口道:“我不過說了幾句公道話罷了,太后不許人說,是怕了他還是怎地?別人怕他,我可不怕。我就不信他能把我這個太妃抓起來治罪!”太后登時氣的渾身發抖,手指著碧太妃一時說不出話來。
碧太妃見太后動了真怒,也覺驚慌,忙跪下道:“太后息怒,臣妾……不懂事,太后保重身體,莫與臣妾一般見識。”
美順公主、美竹公主等幾人也一齊相勸,太后緩過一口氣來,緩緩道:“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不許后宮乾政,念你給先帝誕下皇子,我也不想追究了……”說著站起身來道,眼睛掃了一圈屋裡眾女,又凝目看了看碧太妃,道:“好了,我累了,美慧扶我回慈寧宮。”
美慧公主應了聲是,攙起太后,擺了駕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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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小甲――青城劍派不世出的奇才,九貝勒府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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