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面的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身著短衣短靴,長得鼻直口方,一手拿了一根鐵棍,一手牽馬,那匹馬是棗紅色的,昂首闊步十分神駿,一看便知是千裡寶馬。馬的右側站著一個十**歲的綠衣女子,長得十分美貌,比嶺梅幫眾女還要漂亮幾分。她肩上背了一個包袱,腰間系了一個鹿皮袋,顯然剛才那袖箭是她發的,但她並不是說話之人。
在馬的左側是一條大狗,這狗通體純黑,體型巨大,喉間咕咕作響,犬牙霍霍向人,像一隻豹子一般,看來是十分凶猛迅捷。在馬後站著一個五十來歲的醜婦,黑燦燦一張糙臉毫無表情,身材粗壯有力,肩上用一個鐵扁擔挑了兩個極大的木箱。那木箱看似極沉,但她卻毫無疲色,好像很輕松的樣子。這幾個人全不說話,顯然不是主子。眾人便看那騎在馬上之人,一見之下,登時眼前一亮。
馬上端坐著一位身著紅衫的絕色少女。十六、七歲的樣子,瓜子臉,唇紅眉黛,一雙烏溜溜的大眼顧盼生輝。這少女梳了一個頗俏皮的發式,頭上插了一支小劍似的金釵,釵頭鑲一顆碩大的雙色寶石,並垂下了一束打了如意結的絲絛。她身上的紅杉上縫著名貴的白色裘皮,一雙纖足蹬著一雙同色的蠻靴,靴幫上鑲嵌著大大小小的珍珠。眾人見她從頭到腳無一不是上品,大半都猜出她是出身豪門的千金小姐。只是這小姐出門帶的家丁、丫頭、仆婦,又有馬、狗和肩膀處落著的一隻羽毛暗紅的尺把長小鷹相陪,倒是顯得稀奇古怪了。
此時,那少女見大狗衝著嶺梅幫汪汪直叫,便指著方才受傷的女子做了個鬼臉,笑道:“知道了,黑虎,她長得多醜!咱們可不學她!讓人家把耳朵割了陪還旁人。”說完轉眼看看楊順千,嫣然一笑。
楊順千見那少女美目流波,溫潤潤的,看來又是純真、又是調皮,還有點看熱鬧的興奮勁,不由得心裡一跳。
只聽沒影兒在他耳邊低聲道:“公子,這小姑娘生的真美!媽的,當真是絕色,她那個丫頭本已十分美貌了,跟她一比相差得遠了。”沒影兒說得咬牙切齒,這表達了他強烈的情緒。
他此話正合楊順千心中所想,但他的心思卻不在這兒,向那少女拱拱道:“方才是這位姑娘說話麽?”
那少女歪頭看著楊順千道:“沒錯啊,正是我,你有事找我?”
楊順千啞然失笑:“我沒有事要勞煩姑娘,但聽姑娘開口,想知道姑娘有什麽示下?”言語中已無半分油滑調笑,十分的恭敬。
那少女哦了一聲道:“我是告訴你那些小娘皮,方才那袖箭是我的丫頭髮的,自然是奉我之命,要報仇有我一份兒。”
楊順千以為這是個富家小姐出遊,不知江湖險惡,這才跑出來打抱不平,怕她惹禍上身,忙道:“姑娘言重了,今日之事,任誰也會拔刀相助,但此事是我與嶺梅邦的過節,與姑娘無乾。”
他此說是幫那少女推托,因這嶺梅邦非常難纏,他一見這少女便有好感,不願嶺梅邦陰魂不散的找上她,純屬一番好心。
誰知這少女並不領情,小嘴一撇道,“我不用你幫我擋災,我是不怕什麽鬼梅邦的,我說有我一份便有我一份。”
楊順千語結,還沒有回放,那臉色極白的女子插嘴道:“請問高姓大名,我嶺梅幫好有個計較。”
那少女看也不看嶺梅幫的女子,一雙翦水雙瞳好奇的落在楊順千身上,嘴裡郎聲道:“我姓姚,叫姚蟲蟲。正月十五與這位公子一並等你們,你們苦是聰明,就多帶幾個人,讓我們一並收拾了,順便給梅仙虹梅大幫主帶個話兒,就說烏江一別,不知是否別來無恙?”
說著看了看那綠衣女字,綠衣女子也不多話,揚手扔了一件事物出去,那白臉女子伸手接住一看,卻是一塊蒙面巾,上面繡一支梅花,卻是她們敬若神明的邦主之物,也不知如何到了這少女之手。
楊順千見了也是大奇,對這位名叫姚蟲蟲的少女來歷有幾分懷疑。她是什麽人?居然和梅仙虹有關系,看來還讓梅仙虹吃了虧似的。
但眼前的當務之急是如何安排這位老實的賣豆腐大哥,轉身對嶺梅幫的女子道:“眾位仙姑等一下,在下還有一相求。想這位賣豆腐的大哥十分貧困,眾位傷了他,他便多日做不得買賣,反正眾位十分仁慈,無如救人救到底,周濟一些銀兩如何?”
眾女聽楊順千有生事,心下十分氣惱,卻又不敢違抗,才一猶豫,沒影兒人來瘋似的叫道:“還不快些!要等我們公子親自動手,便免不得七摸八摸了。”
他這話逗得眾人又笑,那名叫姚蟲蟲的少女也抿著嘴笑,唯恐天下不亂似的在一旁幫腔。嶺梅邦眾女吃了這麽大的虧,個個低頭咬牙,忍辱掏出銀子,湊在一起有一二百兩之多。其中有一莽撞女子,忘了方才吃的虧,趁伸手入懷之機,突的打出一枚體形稍大的梅花釘,直奔姚蟲蟲而去,意在為自己同門之仇。
楊順千眼快,但他距離姚蟲蟲稍遠,身形還沒躍起,一點寒星已經掠過眼前,正焦急間,卻見那少女理也不理,那隻小鷹卻猛的飛起,一口就叼住了那隻力道不小的梅花釘,隨後又反向擲出去,雖無甚手法,但力道奇大。
那莾撞女子嚇了一跳,沒料到一個畜牧竟有如此靈性,慌忙低頭避過。只見梅花釘“咚”的釘在一座店鋪的門梁之上,兀自顫動不止。而眾人還未回過神來,卻見那小鷹似離弦之箭般的撲向那打暗器之女,張口便啄。待它飛了回來,那女子大叫了一聲,已瞎了一隻眼,臉上也抓下了血痕。
姚蟲蟲道:“這可怪不得它,是你自己不好。程心,把紅箭的嘴擦一擦,有血腥之氣呢。”
那家丁應了一聲,招小鷹飛到他的臂上,細心擦拭鷹嘴。嶺梅邦見姚蟲蟲也極不好惹,連說了幾句場面話,遮遮羞,之後慌忙扶傷攜殘,騎馬而去, 其余眾人見今日晦氣,也各自散去。
傾刻,方才還吵吵鬧鬧的街上,只剩下姚蟲蟲一眾、楊順千主仆和那離去的賣豆腐的漢子。此時他已轉醒,見自己身邊血汚滿地,落著四隻耳朵塊煤炭,其中兩隻耳朵上還有耳環,卻不知是誰的,不禁茫然。
楊順千道,“這位大哥,方才那群凶蠻之女已然走了,我為大哥討了些銀子,還是敢緊回家去吧,免得再受那無妄之災。”
那漢子怔怔坐了一會兒才憶起發生過的事,伸手摸摸耳朵,入手平平,顯然已經沒了,但卻不甚疼痛,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沒影兒多嘴的解釋道:“你拿著這個小盆裡的藥,兩天換一次,這是一位不知名的俠士給的,很靈驗,傷會好得很快!”
那大漢又怔了片刻,突然跪在地上哭道:“多謝二位大爺替我討回公道,可不知道如何報答。”
“些許小事,不用客氣。要不,我們還是先送你一程吧。”楊順千急忙上前扶起賣豆腐的漢子,忽的又想起那位姚姑娘,轉頭看時,只見她已經不見了,只有那綠衣女子站在當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