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貓與鼠(2)
……好冷啊……
手腳都動不了,想抱住肩膀都不行……
幫幫我,幫幫我……
……
“你怕死麽?”
“呃,當然,誰不怕死?”
“嗬嗬,其實,死並不可怕。(小說手打小說)你覺得不開心的時候,會做什麽?”
“嗯,玩玩遊戲,或者悶頭睡上一大覺。”
“嗬嗬,是啊。其實死亡就是一段更長的睡眠而已,可以把所有的麻煩事統統拋掉。很多人都寧可去死也要保全自己的尊嚴。你知道海明威麽?”
“知道。《老人與海》。”
“他面對絕症的時候,為了保全最後的自尊,就選擇了自殺。嗬嗬,說實話,有的時候我很羨慕他呢。”
“……”
……
我該怎麽辦?
我殺了人麽?
我完了……
……
“7是個很有意思的數字,你現了麽?”
“哦,是麽?”
“你看,一周有7天,顏色分7色,音樂有7聲。所以,7意味著圓滿。”
“哦,是這樣。”
“一旦圓滿了,我們就什麽都不必擔心了,不是麽?”
……
我是個殺人犯……
所有人都會知道我是殺人犯……
我的媽媽會因此蒙上一輩子的恥辱……
我24歲……
我地一生,就這樣結束了……
……
“把這個帶上……回到寢室去……在你的周圍。找到7,你會完成所有的心願……”
……
沒有辦法了……
沒有辦法了……
……
快到凌晨4點的時候,方木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當窗外熙熙攘攘的人聲把他吵醒的時候,第一個感覺就是悶,胸口被桌子沿硌得生疼,身子也沉甸甸的。他費力地直起身子,一床被子落在地上。大概是杜宇給他披到肩膀上的吧。
手指很疼,紗布外能看見已經乾硬地血跡。可能是昨晚的糾纏中。傷口又迸開了。
方木並不在意這些,他搖晃著站起來,拿起桌子上一杯已經涼透的水,一飲而盡。
顧不上洗臉,他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東西,準備出門。
他今天必須要見到孟凡哲,從所有的線索來看。孟凡哲都不可能是那個凶手。一切謎題的答案,只能從孟凡哲那裡得到。
一拉開門,卻和一個從外面進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是邰偉。
“你來得正好。帶我去見孟凡哲。”方木不由分說,一把拉住邰偉就往外走。
邰偉卻沒動,“不用去了。”
“嗯?”方木停下腳步,轉過身緊盯著邰偉。
“孟凡哲死了。”邰偉輕聲說。
方木盯著邰偉足有半分鍾,直到邰偉把他拉進寢室,“進去說吧。”
方木呆呆地站在寢室中央。面對著窗戶,既不轉身,也不說話。
“今天凌晨……”
方木突然舉起一隻手,阻止邰偉繼續說下去,接著,慢慢蹲下身子。把頭頂在膝蓋上,全身都在劇烈地顫抖著。
邰偉等他稍微平靜了些,慢慢把他扶坐到床上,遞給他一支煙,又幫他點燃。
方木表情木然的把煙湊到嘴邊,狠命的吸著。
吸完一支煙,方木聲音粗啞地問道:“怎麽死的?”
“撞牆。顱腦損傷。”邰偉簡單地說。
“為什麽沒有人阻止他?”方木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
“我們已經作了必要的預防措施。把他關在留置室的時候,手腳都銬在了椅子上。最初,值班人員聽見他在哭,後來就聽見怦怦的聲音。衝進去地時候。人已經不行了。”
“手腳都銬住了,那怎麽會……”
邰偉苦笑了一下。“你恐怕不會相信。孟凡哲硬是把自己的手和腳都從手銬和腳鐐裡抽出來了。這麽多年,我從來就沒遇見過這樣的事情。”他搖搖頭,“手腳的表皮都撕脫了,雙手第一掌骨骨折。”他比劃著自己的雙手,“難以置信,他居然會有這麽堅定的求死決心。”
又沉默了半晌,方木面無表情地問:“你們是什麽結論?”
邰偉猶豫了一下,“初步結論是畏罪自殺。”
“理由呢?總不至於因為昨晚地事就認定他是凶手吧?”
邰偉竭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方木,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不過我們不會沒有證據就隨便懷疑一個人的。孟凡哲昨晚雖然沒有開口,可是我們在他的寢室裡現了這些東西。”他從隨身的皮包裡拿出一摞材料,遞給方木。
方木邊看,邰偉邊解釋。
“這是一塊黑色的布。我們把它和金巧被殺一案中那盤錄像帶裡的黑布進行了比對,感覺很像,而且在上面現了懷疑是血跡的物質,法證科正在化驗,估計下午就能出結果……這是一把錘子。劉建軍被打傷之後,我們曾就傷口的形狀進行了分析,大致推斷出凶器地形狀,這把錘子和我們地推測十分吻合。還有這個,你看,”他指指一張照片,上面是十幾本書,“這些也都是在孟凡哲的寢室裡現地,全部都是關於人體解剖學、西方犯罪史和連環殺人犯的書。你還記得我們在圖書館裡查找的那些資料麽,全都在孟凡哲的寢室裡現了。我們正派人去圖書館查找孟凡哲借書的記錄。還有這個,這是在孟凡哲地一件衣服裡現的一個小塑料袋。裡面殘留了少量粉末,經化驗,是毒品……”
方木打斷邰偉的話,“車輛呢?凶手應該有一輛車來幫助犯罪,孟凡哲有麽?還有,孟凡哲總不至於在自己的寢室裡殺死金巧,也不會在自己的寢室裡剝掉辛婷婷的皮吧?”
“租車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再說。孟凡哲完全有可能在校外租一間民房來完成犯罪啊。”
“租一間房子?那他有必要把這些東西都帶回寢室裡麽?放在租地房子裡豈不是更保險?”
邰偉一時語塞了。
這時,門被推開了。鄧琳玥氣喘籲籲的跑進來,後面跟著杜宇,手裡還端著一個飯盆。
鄧琳玥看見邰偉,愣了一下,顧不上和他打招呼,就問方木:“你怎麽樣?沒事吧?”
看到方木手指上地紗布,她驚呼一聲。撲過來拿起方木的手:“天哪!你受傷了,怎麽還在流血,去醫院吧。”她語無倫次地念叨著,上下打量著方木,“別的地方沒受傷吧,對不起,對不起,我剛剛聽到消息。我來晚了。”
鄧琳玥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可是方木卻甩開她的手,仍然緊盯著邰偉,似乎還要他解釋剛才的問題。
邰偉沒有理會方木質問的目光,而是把材料翻到那張錘子地照片上。
“你來得正好。”他對鄧琳玥說,“你看看。這是不是那天晚上凶手手裡拎的那把?”
鄧琳玥看了看那張圖片,“好像……是吧,有點像,”她看看方木可怕的臉色,連忙改口道:“我也不知道,錘子不都是一個樣麽?哎呀,我不知道不知道!”
邰偉惱怒的瞪了方木一眼,“啪”地一聲把材料合上,站了起來。
“我先走了。你這幾天別亂跑,開著手機。一有消息。我會通知你的。”說完,就拎起皮包。轉身走了出去。
寢室裡一下子靜下來,杜宇看看鄧琳玥,又看看方木,指指桌上的飯盆:
“方木,吃點東西吧,我幫你買了早飯。”
方木沒有說話,鄧琳玥對杜宇抱歉地笑笑:“謝謝你,杜宇。”
“那,我先出去了,”杜宇拎起書包,小聲對鄧琳玥說:“你多陪陪他。”
杜宇走後,寢室裡陷入了更加難以忍受的沉默中。鄧琳玥陪方木坐了一會,見他不作聲,就端起飯盆,遞過去說:“吃點東西吧。”
見方木不接,她就用杓子舀起粥,送到方木嘴邊。
方木把頭扭到一邊,“我不想吃,你先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會。”
鄧琳玥無奈,把飯盆放到桌子上,小聲對方木說:“我陪陪你。”
方木搖搖頭,“不用,你先回去吧。”
鄧琳玥咬著嘴唇,忍不住大聲說:“你真的……那麽討厭我麽?”
方木看看鄧琳玥,無奈地歎了口氣,“不是。不過,你幫不了我。”
“我幫不了你?這種時候,我能離開你麽,難道你不需要我麽?”鄧琳玥一下子站起來,“我知道你心裡很難受,雖然事情的前因後果我不知道,那個人為什麽要殺你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很想安慰你,你就不能對我溫柔點麽?”
“不能!”方木的聲音也一下子大起來,“你很了解我麽,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麽?你知不知道跟我在一起會承擔什麽?你做不到!”
“你憑什麽認為我不能?那麽危險的事情我都經歷過了,我還有什麽不能承受的?”
方木不想跟鄧琳玥爭論下去了,他拉開門,“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鄧琳玥地眼淚刷地流下來,她站在原地看了方木幾秒鍾,飛快的跑了出去。
看著鄧琳玥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方木感到說不出的內疚與疲憊。
鄧琳玥,你不知道,真正的恐懼不是他要幹什麽,而是他什麽時候乾。
一天后,邰偉告訴方木,黑布上的血跡經證實是金巧留下的。加入邰偉在體育館目擊凶手背影的說明而在學校圖書館的調查也得知孟凡哲是在年5月份在圖書館借閱了那些書,與這一系列案件的作案時間吻合。就在同一天,孟凡哲地親人來到了學校。
孟凡哲自幼喪父,唯一地親人就是他媽。孟凡哲的媽媽得到消息後,坐火車趕到了J市。在校長室裡,她已經因為心臟病昏厥過去兩次。
這個消息是鄒團結告訴方木地,而方木看到她,是在當天的下午。
一個頭花白的老婦人,在兩個警察的陪同下去孟凡哲的寢室拿他的遺物。她一看到寢室門口橫拉著的警戒線,就開始哽咽起來。
十幾個法學院的學生,包括方木都圍在寢室門口,看著孟凡哲的媽媽顫巍巍的走進寢室。一進門,她就四處張望著,好像還指望能在某個地方看到孟凡哲對她說“媽,你來了”。掃視一圈後,她趴在孟凡哲的床上,揪起孟凡哲的被子在鼻子底下使勁嗅著,終於“嗚嗚”地哭了起來。孟凡哲的媽媽哭了很久,後來在警察的提醒下,才慢慢整理孟凡哲的遺物。
孟凡哲的絕大多數東西都被警方帶走當作物證了,所以他的遺物只有區區一個旅行袋那麽多。孟凡哲的媽媽提著自己的兒子留在這個世上的最後痕跡離開寢室後,突然對警察說:“我能不能見見那個小夥子,就是你們說我兒子要殺的那個。我始終不相信我兒子會殺人。”
警察的視線飛快地在方木臉上停留了一下,簡短地說:“不能。”
其他人的目光卻一下子都集中在方木身上。方木對這些目光毫不在意,他只是久久地看著孟凡哲的媽媽,直到她步履蹣跚地消失在走廊盡頭。
圍觀的學生卻不肯散去,他們仍然聚集在走廊裡,有人在不斷打量著方木,邊與別人竊竊私語。
鄒團結好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走過來問道:“方木,孟凡哲為什麽要殺你?”
方木盯著他看了幾秒鍾,“我不知道。”
方木的確不知道。這兩天,他反覆回憶了自己與孟凡哲的每一次交往,卻找不到孟凡哲要殺死自己的任何動機。而且,孟凡哲和他設想的那個凶手的形象實在是差別太大了,盡管他一再提醒自己畫像肯定會與犯罪嫌疑人之間存在誤差,可是這個誤差未免也太離譜了。
然而,不容辯駁的事實是:是孟凡哲在自己的門上作了“7”的記號,也是他當晚要致自己於死地,而且,大量的物證在他的寢室裡被現。
可是,方木仍然不能把孟凡哲和那個凶殘狡猾至極的人聯系在一起,尤其當他回想起孟凡哲趴在警車的車窗上向自己無聲的呼喊那一幕,他都會在心裡一遍遍告訴自己:不是他,不是他。
那個時候,孟凡哲明顯是在向自己求救。
哪個凶手會這麽做?
專案組已經決定撤離J大校園。臨走之前,邰偉來找了一次方木,向他透露了最新的調查進展情況:在孟凡哲的遺物中,沒有現有關租車或者租房的票據,也沒有其他可以證明孟凡哲從事過類似活動的證據。但是,依據現有的證據,可以肯定這一系列殺人案乃孟凡哲所為。鑒於犯罪嫌疑人已經死亡,警方決定撤銷案件。
方木聽完,沉默了一會,問道:“這麽說,你們的結論是:孟凡哲就是凶手?”
邰偉點點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