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心頭一跳,忙笑道:“有請!”
青樺等忙扶她下馬,那邊已有人預備了可以折疊的竹椅讓她坐,支起傘蓋來擋住炙熱的陽光,又取銀盆倒了水讓她清洗面上手上的灰塵。
木槿先探首在銀盆裡照了照,無奈地搖了搖頭,草草洗了臉,拿按母親配方所製的潤膚花露拍了拍臉,才接過那邊遞上的茶水。
不過略略有些溫熱,湯色也渾濁得很妲。
出門在外,四面烽火,諸事不便,便是這點熱茶,也不知身邊這些忠誠近衛費了多少心力才能焐到現在還熱著。
到底還是宮中舒服啊,瑤光殿裡一幾一榻,一茶一水,無不可心合意。
還有,知道那個人就在不遠處,如同她牽念他一般,也時時刻刻牽念她,且日日相守,觸手可及。
仿佛後知後覺地,她忽然明白翼望山處處如意、事事遂心,為什麽她還是少了什麽般坐立難安,一心隻想回吳國去。
原來,只是因為吳國有那頭暗森森磨著牙不知打什麽主意的大狼。
如今自然是見不到他,卻不知他對她擅自調動蜀兵前來相助樓小眠有何感想……
她本因許思顏鬼鬼祟祟支走她,並欲加害樓小眠之事極是不滿,但此刻卻又不禁忐忑,握著茶盞的的掌心竟沁出汗來。
慶南陌的兵馬在兩裡開外頓住,慶南陌隻帶著兩名親兵飛騎而來,遠遠看到這邊華蓋高張,便匆匆下馬,徒步穿過蜀兵森森劍戟,上前見禮。
“臣晉州慶南陌,拜見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到了江北,臣有失遠迎,尚祈娘娘恕罪!”
木槿笑道:“慶將軍免禮!這迎得已經夠遠了,再遠豈不是得奔蜀國迎我了?倒也省了我費事!”
慶南陌久在江北,各處哨探眾多,又接到了許思顏密信,顯然不會不知道她從何方來,領的又是何處兵馬。他尷尬地咳了一聲,恭敬道:“皇上、皇后至尊至貴,若用得上臣的地方,臣自當粉身碎骨,萬死不辭!”
既表了忠誠之心,又避開了木槿的暗諷,果然滴水不漏。
木槿打量他時,也不過三十余歲,身材高大,紫棠臉色,闊口環眼,言行間透出久在邊疆的勇猛和粗礪,一看便知是名悍將。
兩年前,他在江北勢力中獨樹一幟,不肯附從於當時盤根錯結的慕容氏勢力,居然還能支撐下來,足見得也不是有勇無謀之人,後來清掃江北兵變、救護太子更是盡心盡力,遂得許思顏重用,由從四品的懷化將軍遷作正二品的歸德大將軍,且將晉州、北鄉、代郡一帶邊防盡數交他負責,與江北大營的盛從容彼此呼應。
這樣的將領,即便比不得禁衛軍八大校尉那樣以死效命,也是可以信賴托付之人。
木槿沉吟著,問道:“皇上的信呢?”
慶南陌慌忙自懷中掏出被細白絹帕包得結結實實的信函來,也不敢直接遞與木槿,隻垂首送到青樺跟前。
青樺忙接了,打開絹帕細查無訛,方才交給木槿。
木槿一眼瞧出信封上正是許思顏親筆,心口已跳得激烈。
忙打開看時,便見一個小小荷包掉出來,裡面正是當日木槿送她的槿花墜兒,金線編的硨磲瑪瑙瓔珞依然齊齊整整,潔淨如新。大約怕她不信,才特特附在信內以做表記。
展箋閱時,許思顏端正熟悉的字跡直直撞入眼底,幾乎要逼出她的淚意來:“小槿見信如晤,匆匆一月未見,可知余度日如年?良宵孤枕,人在天涯,不忍見寶釵香散,鸞鏡塵生……”
果然一慣的甜嘴密舌,千裡迢迢隻為送封情書來麽?
木槿收起搖曳心神,定睛細看時,敘完長長的相思,果然終於點到了正題。
“樓小眠之事,余另有計較。事關成敗,卿不可輕舉妄動,余稍後即至,必將內情一並見告……”
果然,還是阻止她去朔方城。
他還親自趕往江北來了?就在這兩天麽?
以他和樓小眠往日情義,木槿本就料著他不至於因為疑心她和樓小眠有私情,便做出逐皇后、殺丞相這類的無腦之事來。
可內情麽……
木槿捏了槿花玉墜在手,看向慶南陌,“皇上還說什麽了?”